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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偷枪私藏枪械,罪加一等,判刑年限叠加。但由于陆承安一开始主动报案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判处犯人陆承安有期徒刑9年零9个月。

剥夺公民政治权利,没收所有财务所得。

经查,犯人陆承安没有任何财产,只曾养过的一只小猫,和给小猫办的一张金卡。如今小猫不知去向,听说已经死亡,金卡持卡者是小猫,不属于陆承安的直接财产。

没人去查里面有多少钱。陆家那个情况,肯定没钱。

法庭综合考虑予以保留,给陆承安留个小猫遗物,不缴没充公。

一审为终审,不再二审。

拘留所已待两个月,现在陆承安还要服刑9年零7个月。

将陆承安送往监狱,走出法庭前,法官有一个疑问想知道。

“你户口本上的名字跟你身份证上的名字不符,为什么?”

不止他一个人想知道,可能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

陆承安的案子,吸引人的地方不仅在儿子杀掉老子,还在陆霖琪跟纪邈的下流逸闻上面。

性,能引发人最低贱的好奇心。两个爱好做那种事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是贱的吧。

陆承安平静地看着那些或微笑或冷漠的面孔,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止不要询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很多人的名字因为系统原因也可能会出错。

他们想知道的不是陆承安的身份证为什么和户口本不同,而是他为什么叫陆承鞍。

很多人听过陆霖琪对陆承鞍里的“鞍”字是如何解释的,可他们还想听陆承安说。

无言寂阒中,陆承安突然想起四岁的自己和六岁的景尚。

按理说他早就该忘了,但此时此刻,景尚稚嫩的面孔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这就是我的名字,给你看看——鞍。”陆承安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把它写出来,昂起下巴骄傲地说道,“我还没开始上学呢,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本以为景尚会夸赞他,但看清那是个什么字后,景尚却大人一样皱起眉头,自以为是地摇头说道:“不是这个鞍。”

“那是哪个?”

“是这个——安。”

陆承安看他写完后,不高兴地噘嘴:“为什么是这个安,我爸说我就是这个鞍。”

“就不是这个鞍,就应该是这个安。”成为朋友以来景尚第一次跟他红脸,坚持说道,“是平安的安。”

“你懂什么啊?我爸爱我才给我取这个名字。我爱他们。爸爸们说,爱我才会这样。”

景尚指着他身上的伤痕无情地说道:“爱你就是打你吗?”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是打我?怎么叫打我?”

“这就叫打你。”景尚倔强地指着他的伤。

“这不是在哄我的时候摸我吗?我爸爸就经常摸我头。”陆承安被什么很乱很乱的事情缠绕在里面出不来,说,“这是抚摸我。我爸说他爱我才这样呢。”

景尚突然拿一根手指戳他的淤青,问道:“什么感觉?”

“嘶啊嘶啊呀”陆承安立马捂着肚子呲牙咧嘴地后退不让碰,说道,“痒痒的。”

景尚摇头说:“那叫疼。”

“疼?”

“嗯。”

“不是痒吗?”

景尚问道:“你喜欢感受这种感觉吗?”

陆承安摇头:“不喜欢。我害怕。”

“那它就是疼。”

“我爸说我要喜欢它。”陆承安说,“因为大家都应该喜欢这种很舒服的、痒痒的感觉。”

“我说了这种是疼,你受伤了。你不喜欢它。你爸该死。”

陆承安怒道:“你干嘛这么说我爸?!”而后声音变得很小很小,确认般地问道,“我爸真的在打我吗?”

“嗯。”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父亲也打我。”

“”

陆承安安静下来,四岁的身体小小一坨,蹲在景尚身边,然后叫他:“景尚。”

“嗯。”

“我爸很爱我,我爸爸也很爱我。而且等到我18岁了,我就要和人亲亲。”陆承安开心地和景尚说,“我爸爸特别高兴,我也想像他那样高兴。他嘴里叫的声音可好听啦,他很舒服。”

“你不能被人亲亲,那样是不对的。”景尚一边摇头一边非常严肃地说道,“你爸和你爸爸那样对你根本不是爱。”

“”

陆承安小声:“真的吗?”

“嗯,我不会骗你。”

陆承安托着脸发愁道:“可是我相信了怎么办。”

“你不能相信。”

“我爸天天这么说,我肯定要相信的呀。我现在就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我跟你又没认识多久。你肯定是骗我吧。”

“你不能信,我没骗你。那不是爱。我认识你时间短,但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你,陆承安。”

“可是我”

“没有可是。那不是爱。真的不是爱。”

“好吧。”陆承安眉头更深地皱着,想了个办法,“那你骂我。只要你骂我,我就知道不能相信那种爱。”

景尚觉得行:“怎么骂?”

陆承安张口就来,好像早就听过无数次,现在正好能学以致用地说:“你骂我贱啊!”

“你不贱。”景尚拒绝。

“你必须骂我。你不骂我的话,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我又该不该相信我爸呀。”陆承安猛地推他一把,“你快点骂呀!骂我贱。”

“”

“骂呀。骂我贱人。”

“”

“你快点骂啊。”

“”

“你好磨叽,快骂呀!”

“你”景尚眼眶湿润,被逼得不知所措。

“景尚!我要烦你啦!”

“你真贱贱人。”

第一次骂陆承安的时候,景尚瘪着嘴哭了很久很久。

十载光阴弹指一挥间,陆承安长大成人,背负着10年的有期徒刑,在法庭之上默立良久。他脸上没有表情,但眼泪却无声地流淌下来。

眼泪染湿脸颊,陆承安哭了很久很久。可他开口的时候听不出一丝的哽咽,平铺直叙:“法官大人,我四岁的时候就有人很认真地告诉过我,我的名字不应该是父母因为侮辱和取乐、硬要塞给我的桎梏枷锁。我的名字可以简单,但必须要有意义。”

“他跟我说,平安的安,最适合我。”

第76章 第 76 章 “我想我会永远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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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陆承安杀父与其友的案件告一段落, 这个刚成年没几个月的少年开始服刑。

犯人身上不能有任何自己的东西,但陆承安戴着戒指。早在他进来的第一天,警察就让他把戒指摘掉,陆承安没有动手, 而是直接将手伸出来。

“你们来吧警察叔叔。我由衷地希望你们能把它摘下来扔进下水道, 我特讨厌这玩意儿。”

说这话时他垂着眼睛谁也没看, 满不在乎,但莫名能令人看出他不可一世浑身是刺的挑衅。

有个刚上班不久的小警察被陆承安这幅死样子激到,诶嘿了一声, 把袖子一捋上去就拔。

但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 最后脸颊憋得通红, 那枚玄色的戒圈依然和陆承安融为一体, 宛若是他打娘胎里带出来、不可分割的皮肤组织。

无论谁来拔,都是如此。

两个小时过去,陆承安深深叹口气说:“警察叔叔, 都说了不行,你们干嘛还不信邪呢。看看我的手指, 被你们拽得又红又肿, 不要再折磨我了吧。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罪行也已经伏法待判, 不用严刑逼供啊。”

一番话说得令所有不信邪的警察尴尬。这枚戒指就这么留在了陆承安的手上, 岿然不动。

陆承安一再保证, 这只是个普通戒指,不是什么设备。两个月来,它确实没发出任何动静。

这段时间,陆承安从来没有将它顺时针转过两圈,始终让它保持开启状态。他不知道不知道景尚如今是死是活,但他知道如果景尚活着, 就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凭什么他一个人在外面潇洒自在啊景狗休想逍遥。

“99号——有人探监。”执法人员通知地喊道。

陆承安的眼睛从玄色戒圈移开,他没有问是谁,而是直接些微慌张地站起来跟执法人员走

“怎么?哈哈,看见是我很失望吗?”探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着好整以暇的江端。他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身着囚服手戴镣铐的陆承安,笑得很快乐:“可我看见你一点都不觉得失望呢,我特别喜欢看。”

不是景尚。

陆承安走过去坐下,没正眼看江端,对他非常不屑似的。他跟执法人员要了根香烟,点燃后重重地抽一口,把烟雾喷出去。

没有开口的意思。

“呵,陆承安,你已经伏法判刑了没有错,在牧元帅说他儿子枪杀两个平民的时候,你竟然坚持是自己杀的,说牧元帅不在场根本不了解实情判断有误。真特么深情啊,笑死人了。”江端恶意满满地盯着陆承安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说道,“但你知不知道,牧元帅在跟帝国联盟的景慈军火交接的时候,他还在玩命一样追杀他的儿子景尚啊?”

陆承安抽烟的动作微顿,终于舍得抬眸赏给江端一个正视的眼神:“你继续说。”

“你特么让我说我就说?你把我当什么?!你和你旧金主的无线电?”江端蓦地暴怒,恨不得生吞活剥这个表子。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被景尚打到住了两个月的院。

不过很快他就不气了,重重地哼一声,说道:“牧元帅多厉害啊,景尚这个没见过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家伙,在他手里跟鸡崽子似的,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现在说不定就残废了呢。”

陆承安点头:“哦。”

看江端不愿多说,陆承安便不想再聊。把烟蒂灭在执法人员提前准备的烟灰缸里的时候,他左手中指上的戒圈故意闪人眼睛似地熠熠生辉。

“你不会以为我今天过来真的只为探监你吧。”江端冷笑。

陆承安松开烟蒂,任它躺在烟灰上面,平直纤长的眼睫倏地上抬,凌厉地扫过江端。

探监室的铁门打开了。

江端走进来:“陆承安,你就是烂货。我想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如果你想离开景尚,我完全可以帮你离开。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他景尚是牧元帅的儿子能一手遮天,我被打成那样也特么只是吃哑巴亏。哈你不是喜欢犯贱任他糟蹋任他糙弄,然后再像个小人一样找他替你撑腰作威作福吗?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哪儿啊陆承安?找不到了吧。”

“没有牧寒云他景尚算个屁他就是一坨恶心的屎!现在没有景尚,你在监狱里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还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陆承安,你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的,你早该想到得罪我没有任何好处啊。你这个烂表子,低贱的表子,你爸爸就爱听这样的话你肯定也喜欢。这么看我做什么?骂你两句就来感觉了吗?”

“陆承安你就庆幸吧,今天是先落我手里,否则你肠子都得流出来。你知道吗,我已经和人打好招呼了——你专门被判刑之后和人打的招呼,不然开庭的时候你身上五颜六色的不好说。我也得给星际联盟的法庭和那些法官留点儿面子是不是。”

“这样吧,如果今天你把我伺候好了,或者在我玩腻之前你只学着伺候我一个人,我可以让你自己住单间。”

“特么的你敢打我?!之前你让景尚打我现在你自己动手打我?!谁给你的脸和勇气?!陆承安我淦死你!一会儿不淦得你叫爸爸我特么跟你姓好不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这么对你念念不忘吗?”

“因为你性子好特么烈,我就是喜欢、就是期待你被淦服的样子!我真想、干、废、你。”

桌子倾倒,厮打斗殴,小小的探监室里没有多少陈设却响得惊天动地。陆承安行动受限,手铐在他腕间哗啦啦地响,好几次被江端压住。

以前他话很多,谁都没有陆承安的脏话多,不说的景尚烦都不行。可如今听到江端说那么多污言秽语,他无动于衷,不予回应。仿佛在他看来,景尚特别惹人讨厌,所以他愿意多骂,而其他人就算了吧。

骂他都是给他脸。

期间陆承安一直摸左手,想把中指的玄色戒指顺时针旋转两圈,可迟迟没成功。

约十分钟后,当陆承安用手铐从身后锁住江端的脖颈时,他才用被打破的嘴唇往江端脸上吐血沫:“就凭你也想上我?痴心妄想的贱、人。”

同样一身伤、而且几尽窒息的江端踢腾着胳膊双腿,狠狠地掐陆承安的左手。当有人冲进来帮忙分开他俩并制服陆承安,江端迅速逃离,摸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淌着生理性眼泪吼道:“先把他的戒指拔下来!玛德我看到他摸起来这玩意儿就烦!他在挑衅我!在向我证明景尚才是他这辈子的金主呢!特妈恶心!!”

“你们怎么回事?!玩忽职守吗?!他是一个杀人犯啊!身上怎么能有自己的东西!我不想再看见这个戒指!弄碎它!”

几个和陆承安一样穿着囚服的犯人欢呼着把他按在地上。他们比陆承安判的年限长,有的十五年、二十五年,还有两个因为残忍杀妻被判处无期徒刑。这些人都是对社会造成非常恶劣影响的囚犯。江端告诉他们,帮他做事可以减刑。

见面之后,他们发现是淦陆承安这样漂亮俊俏的人,每个都蠢蠢欲动,就算不减刑都值得。

可这个戒指真顽固,真就像长在陆承安手上,拔不下来。

“咔嚓——!”

左手中指接近指根的骨头以邪截面的方式断裂刺穿皮肉,森森白骨与漓漓鲜血,充斥在整个探监室。陆承安面朝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脸颊煞白冷汗连连。他努力地蜷缩起手指,试图勾住那枚黑色戒圈。

可它就像从景慈断掉的手腕中脱落,也从陆承安被生生掰断的手指里脱落,离家分体。早已染血的牙齿死死地咬紧刺破嘴唇的软肉,陆承安张开嘴,似乎是想发出凄厉的叫喊。

人人都说陆承安贱,其实他是个很要脸的人。这么多年的打架斗殴,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坚决一声不吭。他爸陆霖琪那样对他,他也只是照做不误硬捱,绝不张嘴叫疼。

只有在景尚面前他才仿佛是最没有“自尊”的,被淦时叫唤得死去活来,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哪怕只是被戳胳膊,他也要像一个被虐待的小朋友那样把所有不满发泄而出,然后咒骂。

可他现在面对的不是可以让他丢失尊严的景尚,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人却叫出了惨绝人寰的泣血怒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景尚跪在地上,四周是战火造就的陌生人的残肢断臂,他被尸体和鲜血包围,不顾危险来临痛苦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不敢再多看半秒,动手挖自己的眼睛。只是鼻梁上戴着护目镜,所以那两只沾满血迹和泥土的手作出抠挖的动作时,瞬间击碎护目镜,继续往眼睛的地方抠。

罗曼尼康帝的残暴信息素自他身体里如过无人之境爆发向外席卷,化解他身后的危险。可无论是敌是友,硕大机甲都逐一爆破,于电花中成为废铜烂铁。

他毫无所觉,几乎将脑袋埋进血泥里大悲大忡地尖叫。

同时,另一种无比强大的信息素也如过无人之境,温和地治愈着。

最后一支淡蓝色的基因药剂被景慈打进腺体,他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孩子,小景到我这儿来吧。让我帮你。”

景尚跪伏在地久久未动,他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里滴淌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一遍一遍地自问,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为什么陆承安明明那么讨厌他,还要坚持留下那枚戒指。

为什么

为什么啊,陆承安。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

陆承安是个骗子。

陆承安是个撒谎精。

他嘴里说的、心里想的,都是反话。

他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我爸,也最爱我爸爸。】

其实他说的是:“我一点都不爱我爸,也不爱我爸爸。”

【爸爸喜欢的我都喜欢。】

“爸爸喜欢的,我都深恶痛绝。”

【我爸和我爸爸最爱我,他们爱我才这样对我。】

“我知道,我爸和我爸爸根本不爱我,不然他们不会这样对我,不会伤害我。”

【我喜欢顾闻。我喜欢他的温柔,我喜欢他的信息素,夜来香的味道。】

“我讨厌顾闻。他不是温柔是禽兽,他的信息素是夜来香的花香,我在爸爸身上闻到过好几次。我讨厌这种味道。”

【我快成年了,我打算把自己献给顾闻。】

“我不要和顾闻做,我要想个办法不和顾闻做。”

【我最最最讨厌景尚。】

“我一点都不讨厌景尚。”

【我不喜欢景尚。我讨厌他我恨他。】

“我喜欢景尚。我真的不讨厌他,不恨他。他只是没有办法,他已经非常努力了。”

【景尚是个坏蛋,坏种。】

“景尚特别好,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他也不想做一个天生坏种他真的不想的啊。”

【无论全星际联盟的人做了什么,他们都可以好好活着,人的生命贵于一切,但是景尚必须死。】

“星际联盟里的那些干坏事的傻哔们都得死,他们是最低贱最该死的,死得有多惨就多惨才好呢。但景尚必须活着。”

【我恨不得景尚去死。】

“我不要景尚死。我要他活着,要长命百岁。景尚,你要活过星际联盟公民的平均年龄,你要活过180岁。”

【景哥,我要活着,我要好好地、好好地活着。】

“景哥我不想活下去,我想死掉。我很早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死掉。”

【世界那么美好,我还没活够呢。】

“世界那么糟糕、变态、恶心,我早活够了。”

【我想活下去,真的想活下去啊,景尚。】

“我想放弃,想闭眼。想沉沦,想死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想死啊景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骗子!骗子!骗子!你就是骗子!”景尚在敌友双方的机甲闪烁的警报器狂鸣之中,痛苦得不能自已。

星际联盟某间探监室,天花板上的警报器也在疯狂地闪烁。

陆承安的信息素爆发出了危险的攻击性,引起恐慌,江端与那些囚犯人事不省。

这不应该是一个分化等级只有B+A-的人发动得起来的。

血,满地的血,满身的血。

衣衫略显凌乱但相当整齐的陆承安疲累地靠着墙壁坐,左手太痛,抬不起来。那截断指就躺在不远处,陆承安没有管它。

医生不来,他也不会给自己接手指。急没有用。

他只是捏着那枚戒指,仔细地观察。

左手中指没有了,他就往自己的右手中指套。可是这次,戒指没有牢牢地依附于他。

它变成一枚普通戒指,可以套进去也可以拔下来。

这时候陆承安并不知道,由于曾经的罗曼尼康帝信息素持续在他体内融合,他的分化等级更改,已经跻身于S+、2S-级。

戒指不再“认识熟悉”他的信息素,只能变为普通饰物了。

陆承安只知道,从今天、从现在开始,他与景尚之间的联系彻底断裂不复存在。

景尚没有办法再看见他,听见他。

“臭傻哔,看看吧,因为你我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你的报应,你说你活不活该啊。”陆承安垂眸看着右手的戒圈指桑骂槐,喃喃地说,“我想”

“景尚,我会永远恨你。”

直到今天为止——陆承安才在这个世上活了18年零5个月。

但他已说了14年的谎话。

第77章 第 77 章 长相爱或共赴死,别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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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实名举报两个小时前在星际联盟某间监狱里发生的、差点酿成惨剧的一件惨无人道的事情。希望星际联盟官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相信现在很多人都跟我秉持同样的看法。”少年脸上表情坚毅,他之前因为家境殷实和父亲有职权而现于大众视野里时,永远都是一副仿佛会被随时随地创飞,因此必须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疏离态度。

但他今天站在焦点中心, 实名举报:“我是原寻。”

星际联盟监狱的探监室, 被陆承安的信息素攻击到狂叫的警报器吸引来许多人。但在此之前——在陆承安彻底爆发攻击江端和其他囚犯之前, 原寻率先冲进来不可置信地目睹眼前这一幕。

他出离得愤怒了。

早在景尚选择逃亡离开星际联盟的土地前,他就好像知道会有这一天。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找到原寻和他说:“原寻,请你帮我照顾一下陆承安。”

那时候他们还没毕业, 人人都在提前欢呼高中三年终于要结束。满校园嘈杂沸腾, 景尚却无法融入其中, 他像待在一个独立图层里, 世界还没开始爱他。

他明明还是高高在上令人歆羡的元帅之子,何必那样低声下气,又何必用得到“请”字。

原寻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回答说:“好。”

事情没有按景尚曾推测的那样发展,因为他想的是陆承安自由。而他自己的结局和如今已然发生的差不多。

陆承安锒铛入狱第一天, 原寻就为他找辩护律师。他要陆承安活着。

杀人应该偿命, 但陆霖琪那样的渣滓, 不配让一个18岁的鲜活生命为他陪葬。

发现原寻要插手此事, 原寻父亲本不想管。高中同学能有几个感情, 他又不认识陆承安,对陆霖琪和纪邈也只是略有耳闻同样不认识。

他们的生死跟原家没关系。

虽说原家现在比江家强了一些,但同为官僚,总不好树敌。

可原寻说陆承安是景尚拜托给他照顾的。

提起景尚,就要联系到牧寒云。可是这父子俩闹掰了啊,景尚生死未卜, 以后能不能再回到星际联盟也同样是未知数。原寻父亲有点发愁。

而在陆承安强烈要求验证死者陆霖琪的基因链时,原寻父亲更是难得沉默,久未有言。

他觉得这个胆敢弑父的少年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原寻是最小的,上面两个都参军入伍多年。

他们是当初被牧寒云从学校直接招走的。

原寻父亲听说几个月前有一个姓林的军官退伍,回到家后性情大变。他的信息素基因链条比正常人重复螺旋一截,陆霖琪与纪邈的也是。

Alpha军队都接种过药剂。

可牧寒云手里的兵没有。

包括原父的两个儿子。

所以他没再管原寻,决定赌一把,同意原寻为陆承安找星际联盟最好的辩护律师。

不过因为太忙,后来原寻和原家没人参加陆承安的开庭。也可能是不忍看。

江端收买执法人员试图对陆承安进行强迫关系,一经原寻实名举报迅速泛滥被无数人知晓。

针对陆承安的判决已定、已服众,为什么他在本该公正公义的星际联盟监狱内部,能遭到如此对待。血腥、恶心且炸裂的场景刹那间惹起万民公愤。

陆承安的两个下流父亲已经被所有人咬在嘴里嚼烂嘲讽,一开始陆承安也是被开颜色玩笑的对象。但时至今日,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要问,这到底关陆承安什么事情。他从纪邈的肚子里出生,就一定会遗传他那种不顾所有好像谁都可以淦他的姓瘾吗?

他就是因为不想被欺负,所以才会被逼入绝境、万不得已之下持枪杀父,为什么有些人还要觉得他像他的爸爸期待被骑?江端的行为无疑将陆承安判决已定的案子推向风浪尖,有钱有势的人就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吗?

经此,已经开始有人在监狱门前扯横幅高喊,他们要星际联盟监狱对这次的事秉公处理,还要每天公开陆承安的日行起居和一日三餐。

否则他们真怕陆承安死在监狱里。而且还是那种恶心的死。

更有甚者在喊:“玛德星际联盟什么时候这么烂了啊?从内里开始烂是吗?你妈到底恶不恶心啊!特么的把人家手指硬生生掰断你们还是不是人?!他就是个小孩儿啊!一群恶心的臭虫蠹虫!我交的税是让你们徇私舞弊谋取这种便利的吗?!让帝国联盟打过来吧,大家一起灰飞烟灭吧!玛德祈祷战争降临!!!”

“战争降临对星际联盟和帝国联盟没有任何好处,受苦的只是平民而已。”景慈坐在一张椅子上,用手试探景尚的额头,温度滚烫得离谱。

他的整个左手,已经根据他的生物与信息素DNA等信息换上与其高度匹配的机械假肢。

不用拆卸。

黑色,看着像金属质地。但不是冰冷的而是恒温的。

摸起来是真实的皮肤质感。

由于能够载入系统数据,它比景慈的原生肢体更能令他确定景尚高烧不退。

景慈说:“我现在没有办法领兵。如果星际联盟的牧元帅真的不顾一切地打过来,你们又实在抵挡不住,我自然会帮忙。”

他侧首看向来人,道:“但是我觉得,帝国联盟现在还不需要我亲自出马。你觉得呢?”

来人恭敬垂眸,对一个从回来至今,没有官复原职甚至没有任何职位的景慈低头:“是。”

“而且牧寒云并没有带兵打过来,他在观望。那我们为什么要主动挑起这个祸端呢。”

“您说得对。”

景慈嗯道:“廖上将没事就先回去吧,景尚是俘虏,该被关起来。我知道。但是很遗憾,谁让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呢。”

“在他没有好起来之前,没有人能带走他。”

“是。”

廖禹走后不久,身后病房门重新响起。那道普通鞋底的脚步声踩着地面时沉稳且有力,就像穿着硬邦邦的军靴。

景慈回头看去,神色有了一个终于归家的孩子那样,略显迷茫的神情。

他嘴唇嗫嚅:“父亲。”

言传旬缓步走到他身边。许多在他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仍是一头黑发,只有眼角会有些微细纹,那是时间的沉淀。

可是言传旬鬓角斑白,比同龄人要苍老些许。

“嗯。”言传旬笑着应声。

景慈的儿子都20岁了,可他在言传旬面前依然是需要父母安慰的孩子。一只大手按在景慈头顶,粗鲁地揉了揉。

“父亲,都是因为我你才成为这个样子的。”景慈低声说道。

“唉你想岔了小景。就算我们没有成为父子,你只是我手里的兵,或者只是让我知道了帝国联盟有你的存在,我就不可能看着他们抽取你的信息素。”

30年前,言传旬拒绝执行命令,变成有职无权的将军。

不久后,景慈于战事中“牺牲”做了牧寒云的伴侣。但他们都以为他是替身。

所有人都以为景慈真死了。

言传旬轻抚着景慈脑袋,开口柔声说道:“你没有见过你哥哥,你十五六岁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如果你哥哥还在的话,他会是第一个阻止的人。”

景慈低声:“我见过的。”

“嗯?哦照片是吗?”

“真人。”

比10几岁更小的时候,景慈生长在贫民窟。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信息素所以被称为怪物,每个人都害怕他。但总是做慈善的言悦不怕,递给他面包、水。

笑容那么温柔。

听说他那时已经怀孕,马上要跟陆自声去星际联盟

前往他的埋葬之地。

“唉”言传旬叹气,突然无故轻笑了声说,“你兄长这个人啊,哪个地方都好,就是太善良。我以为是他和他妈妈生活太久的缘故,因为我平常没有办法抽出太多时间照顾他。”

“当然我也没有怎么陪伴过他。我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严厉而且是说一不二的。”

“我的妻子体弱多病,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后来领养你,我发现并不是和谁生活时间久的缘故。你没有和悦悦生活过,也没有和你母亲生活过他们都已经去世很久了,可你也很温柔细腻。”

“所以这些年,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就总结出一个道理,是你们本身就那么好。”

景慈攥紧景尚一只手,他信息素暴走,又吐了血,还伤害自己,仍昏迷不醒。他另一只手便牢牢攥住言传旬的衣服,让额头抵着家长怀抱。

他几近无助说:“父亲,我不想杀他父亲。”

“你连你父亲都敢杀,陆承安,你真牛哔。”原寻由衷道。

新的探监室里,陆承安意外地看着原寻,听到他的夸奖先笑了声,而后疑惑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啊?难道我跟你很熟吗?在学校里的时候你还经常骂我傻哔呢。”

“我没有骂你。”

“嗯?你骂的不是我吗?”

“我没骂你。”原寻如是坚持道。他还是那副样子,只不过今天嘴里不是只有傻哔和白痴这样的字眼了。

陆承安不敢信:“你不会是在骂江端跟高木栖吧?”

原寻不说话。

陆承安直接福至心灵:“陌生号码,特么是你啊。”

“”

“你有病啊?!”陆承安皱眉勃然变色。仿佛遇到一个戏耍他好几年却始终见不到人,如今终于见到,要不是探监室眼前的玻璃,气血上涌的愤怒绝对要让他抓住原寻领子狂揍。

这瞬间陆承安甚至能共情当初知道他在恶作剧的景尚是什么心情了,真的,没在床上淦死他都是景尚太有良知。陆承安气得脑仁儿疼,拿左手捏眉心,手刚碰额头就因为戳到刚包扎完没多久的中指而痛到,他啧了声,甩甩左手:“你平常看着挺正经一人,特妈怎么这么无聊啊?!我追不追景狗关你屁事,急的你恨不得天天给我发短信当红娘,耍我好玩儿吗?”

断裂的中指因为错过最佳缝合时期,陆承安听医生建议,决定接机械手指。

只要舍得花钱,安装在陆承安手上的中指灵活度绝对超过百分之百。原寻说钱不用他担心。

本来陆承安只想要自己的手指,灵不灵活无所谓,但既然原寻这么说,他又把话咽回去。有人花钱不要白不要。

就是看在原寻要为他接机械手指的面子上,被戏耍的陆承安才耐着性子没有骂太脏。他只是冷笑说:“原寻,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局外者。你身为旁观者,好像早就看透了我跟景尚的恨海情天,但你什么都不说。”

“你早看出来他爱我,可是你不告诉我,你也早看出来我在耍弄他,可是同样的、你同样什么都不告诉他。你就看着我们两个人,像傻哔一样跌跌撞撞,看我们的好戏。你真可怕。”

“不是你们两个傻哔不让我说的吗?”原寻受不住谴责,竟然生起一分恼怒,“小时候我要加入你们,跟你们交朋友。本来玩儿得好好的,谁知道一个暑假没过完,你们突然决裂。”

越说越顺畅,原寻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决裂就算了,你们还让我在中间传话。今天中午吃什么明天早上又吃什么,都是些废话!要不是我父亲那时候非让我跟景尚玩儿说要打好关系,你看我理不理你们两个。”

“后来我不想再传话,劝你们俩和好吧,你们俩一人锤我一拳!警告我不准再说这种话,说有大人在场,特别是牧元帅在场的时候更不准这么说,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说什么决裂才能做朋友。”

“我就纳了闷儿了,都特妈闹到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怎么做朋友啊?!这些事儿你全忘了是吧?那你和景尚把我两只眼睛锤出一片乌青怎么算?!”

“回去和我父亲告状,我父亲都说是我太废物,天天让我练格斗搏击!我那么小差点儿被练废!而你却打完就忘?!”

“虽然直到今天为止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不是看出来你们不是真的想决裂,你看我管不管你们!”

“”

陆承安摸额头:“是吗?”

原寻怒道:“很早我就想说了,你特妈越长大越神经,是不是分不清想象跟现实?”

“”陆承安的右手这次改摸头发,挺尴尬地,因为他发现原寻说得很对。很多时候他自己待着,总觉得脑袋恍恍惚惚。

十多年来,他只坚定地记得一件事。

和景尚互相厌弃、憎恶,是他们自保的盾牌。

生存的机会只有一次。

原寻还在发泄:“陆承安有时候我真怀疑,这些年你是不是在说反话。不然就凭你在学校干的那些令人无语的事,根本让人没有办法相信,你嘴里说的和身体做的能够实现逻辑自洽!”

闻言陆承安迷惘怔愣,他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他用一种确实如此,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是这样、但依然要怀疑一下自己的语气自问道:“我在说谎吗?”

而后他宛若恍然大悟。

原来他和景尚

他们早在相恨的时候,就已然相爱。

恨比爱热烈,爱比恨长久。

这一刻,他蓦然明白曾经挂在景尚房间里的那副油画,上面那句话的含义。

——长相爱或共赴死,别无他路。

他们做到了。

第78章 第 78 章 “当然是景尚的男朋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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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从十三四岁决定追在景尚屁股后面“恶心”他, 陆承安就学着融入他所谓的“朋友”们。

江端跟高木栖骂他时他从来不忍着,永远反唇相讥。原寻话少,但语言犀利,好像每天不骂几句傻哔和白痴就缺点乐趣, 陆承安同样会骂回去。

几年后真相大白, 原寻没骂过陆承安, 陆承安倒是没少骂原寻。可能是原少爷终于意识到他吃得苦实在太多,怨气积压,憋不住了, 把那张往日里只会点评傻哔的嘴逼成连环炮, 在探监室外面破口大骂, 且面目狰狞。

向来打架没输过、嘴上不吃亏的陆承安, 于今日眼神飘忽神情尴尬。一会儿用手挠额头,一会儿用手抓头发,嘴中时不时发出“呃嗯”等无意义的语气助词。

可谓有嘴难言百口莫辩。

最后等探监时间到, 原寻倏地冷静下来,陆承安才赶紧插上话, 边站起身跟随新调来的执法人员走边把右手举起来, 平伸在太阳穴处, 面带歉意地摇手颔首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特妈还怪有礼貌的, 不像穷个凶极恶的杀人犯。

原寻微笑:“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了。”

铁门即将阖闭,陆承安及时接道:“应该的应该的啊。原少你真是大好人。”

“”

放江端进入探监室意图酿成惨剧的执法人员已被处理,原寻实名举报后,要求星际联盟监狱给陆承安换单独牢房。

现在他饱受公民关注,有再多恩怨,官方也会把表面功夫做好。江端被江家带走关禁闭, 尽管引发诸多不满谴责,公民们也深刻意识到,“王子犯法”不可能与他们庶民同罪的。

一时之间,连最初喊着枪毙陆承安的极端人士都开始逆转态度心疼他,把江端骂了个狗血淋头。最重要的是,判决前,早在看见陆承安长相的那一刻就有无数人说,能长成这样的小孩儿会犯什么错呢?!

他刚高考完毕,星际联盟高中里许多学生都认识他。他们说就事论事,先摈弃这次杀人事件不谈,陆承安那张脸长得真没话说。他身为一个男生,还身为一个铁血Alpha,却被称为星际联盟一枝花,就知道美貌如何。

另一群人便骂这些替他说话的人是该死的颜控,双方吵架。

陆承安对上述腥风血雨一概不知,就算知晓也不感兴趣。管理他的执法人员盯他几天只觉他很可怕,过于得没心没肺。

开枪连杀两人不做噩梦,每天吃得好睡得好。监狱规定的时间作息,他从第一天执行起来便没有任何不适,挑不出半点错。

甚至他给人一种感觉:能够射杀陆霖琪,亲眼看他死在自己手里,死在自己眼前,是他在目前短短18年的人生中计划了无数个夜晚、也决心要除掉的心头大患。陆霖琪活着的时候,他才反而会做噩梦。如今大患已除,他心无牵挂享受生活。

监狱里的生活也是生活嘛。

“狱警叔叔,你这么盯着我是做什么?后脑勺儿都要被你盯穿啦。”从外面看完普法节目输入完要好好遵纪守法的思想,回牢房途中,陆承安皱着眉头嘶了声,不客气地说道,“其实我现在对你们这些执法人员没有任何好感,不要这么盯着我,谢谢你哦狱警叔叔。”

狱警拿警棍戳他一下,挺轻的:“你先好好说话。”

陆承安眉头皱更深:“?”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说话都像找家长要糖。”青年狱警叔叔说着,还真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来,递到陆承安在牢房外面就要戴镣铐的手心,“我老婆说你很可怜,肯定是个乖孩子,非让我来上班的时候把这颗糖给你。你要是喜欢吃”

他眼睛先向四周看了看,没其他人,脑袋倾斜一点非常小声地徇私枉法道:“明天给你带一把。但你得藏好不能被发现。前面有牢房有狱警,把你手心的糖捏紧了啊。”

陆承安下意识攥紧手心,紧皱的眉头迷茫地松开。

他开始不自主地反思自己的说话方式。多年来耳濡目染,他知道自己有时说话像之前不止在床上,哪怕在床下景尚给他休息的机会决定不淦他时,都会警告他说别撒娇。

可景尚能这么说,是因为陆承安想要这么做,故意勾他。

他很喜欢和景狗做。

但他没有这么对待过别人

可是因为别人知道他的爸爸是谁,陆承安觉得自己正常或者只是稍显缓和的说话,他们也觉得自己在娇嗔。

一个眼神都觉得是他想要。

这是第一个,听到他同样的语气,却说他只是像个孩子朝大人要糖的人没有不堪想法。

“哦。”陆承安声音莫名干巴巴,“谢谢狱警叔叔。”

狱警没搭理他,因为前面牢房门前有两个狱警在聊天。

这间牢房,不止一次吸引过陆承安没有多少好奇心的眼睛。

它很大,特别大,而且里面有无数装潢设施。与其说犯人在服刑坐牢,不如说犯人在悠闲度假。每次经过这间牢房,陆承安都会瞅上一眼。

奈何里面那个犯人是个高冷的,永远不拿正脸对着门口,只有一个背影。

那些装潢设施不是家具,更像实验台。很高很壮观,细致做工一看就价值不菲。

被原寻安排到这儿来坐牢的第一天,陆承安就异常不解,现在牢房都是度假胜地吗?

等他到达自己的牢房,看到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和洗漱用品,其余什么也没有,他便意识到只有那间牢房里的犯人是特殊的。星际联盟在招待座上宾吧。

在监狱里招待,奇葩。

而且这间牢房门还不关,他能自由出入。

“诶你说,他到底还出不出得去啊?”豪华牢房门前的其中一个狱警向同事问道。

另一个人便说:“嗐谁知道呢。那位回去后也没点儿动静传过来啊。他没官复原职,更没升职,混得不好吧。那我们干嘛还像对待天王老子一样对他啊。”

说着朝并没有关闭的牢房门里面瞥一眼,挺烦的。

看来这种情况不是刚持续。

“你说,上面什么时候会下达文件把他这些实验机器都撤走啊?研究三十年了,也没见研究出什么玩意儿。”第一个狱警不屑叹气,“什么狗屁博士。”

“如果帝国联盟那边再没动静不来救他的话,那谁还让他研究啊。”第二个狱警咕哝,“我们又用不到。诶小陈,把他送回来了啊。”

“嗯是啊。”小陈闻言笑着招呼,粗鲁地推了陆承安肩膀。

“对杀人犯就要这样。”第一个狱警道,“小小年纪敢杀自己爸,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这要是我孩子,先弄死他。”

小陈依然笑着说:“陆霖琪那种爸,我感觉死了也挺好。”

陆承安瞥第一个狱警,呵呵两声,说:“叔叔,人分三六九等,人格也分三六九等啊。”

“你——!”

“99号!说什么呢!”小陈又推他一把严厉道,“还没忏悔是不是?摆正你的思想态度!”

“谁让你跟执法人员这样说话!闭嘴!今晚不许吃饭!”

“闭嘴了。”陆承安颔首垂眸微鞠躬,动作行云流水。

还特么挺优雅的。

豪华牢房里的男人似是被这道动静吵到,皱着眉回转身。陆承安看到一双灰色的眼,对视半秒便相错而过。

其实他挺想问问小陈狱警他是谁的,但他们只是刚刚给了一颗糖果的关系,没有那么熟。不能一上来就问别人好像已经超出工作范围的事情吧。

晚饭陆承安的犯人餐里多了条鸡腿,小陈狱警叔叔偷偷给他的。又“徇私舞弊”起来了。

陆承安面对墙壁,好像没晚饭吃在思过。实则啃鸡腿啃得非常香,吃完洗了两遍手呢。

约半个月后,有人探监陆承安。做完监狱一天里安排的所有事的陆承安坐在牢房里沉思,闻言他马上站起来伸出手让小陈狱警给他戴镣铐,举止些微紧张。

小陈好奇地问:“你看起来很想见他。你知道是谁吗?”

“是吗?不知道是谁,”陆承安检查镣铐戴好没,不问来者名字,说道,“谁来探监我都想见。一直待牢房里多无聊啊。”

小陈叹气道:“也是。没自由肯定无聊。”

陆承安闻言却说:“我挺自由的。”

犯人和执法人员向探监室走去的时候,经过那间豪华牢房。

门口还是半个月前执法的那两个人。当初的第一个狱警看陆承安走过来,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他,然后他又瞥向豪华牢房里又在捣鼓实验的男人的背影,忽地一笑说道:“按理说你们挺有缘的啊。一个跟景慈交情匪浅,一个跟景尚哈哈。”

说起陆承安和景尚,他眼神并不干净,笑容同样不爽朗。

陆承安有没理他,只听到了那句“一个和景慈交情匪浅”的话。

恰在此时,他想那个男人也听到“一个和景尚”这句话,即刻停止实验回身,灰色眼眸定定看着陆承安。

“景尚是谁?”他说,声音有一种太多年没怎么开过口的沉着与微哑,字不正腔不圆,“是小景的孩子吗?”

陆承安知道,他口里的“小景”是景慈。

他点头说:“对。”

男人道:“那你是谁啊?”

陆承安下巴微抬,看似在思索,实则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嘛,当然是景尚的男朋友喽~”

第79章 第 79 章 这次我没有说谎,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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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来探监的人是纪邈。

陆承安并没有和那个他还不算认识的灰眼男人交换名字, 因为探监有时间规定。

“儿子。”纪邈喊他。

陆承安也喊他:“爸爸。”

21年来,说是逼迫也好自愿也罢,陆霖琪让纪邈做的事情已经触犯星际联盟法律,他本来要被调查入狱的。如果当时真的这么办, 说不定现在他和陆承安还能成为同一批的狱友。

父子两个全都锒铛入狱, 又是一则有看点的新闻。

但正如医院最初给出的、属于纪邈的基因链数据, 判定他不正常所知。他几乎没有自主思考能力,被陆霖琪如此对待,依然爱他爱得要命。他明知陆霖琪打算对年仅18岁的陆承安进行什么秽淫行为, 却秉支持态度。

好像陆承安不是他儿子, 生来就要和他一样, 或跪或趴姿态万千地伺候无数个男人似的。

而他今天来, 开口也是这么问的:“儿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听你爸的话呢。他都是为你好啊,我和霖琪真的很爱你。我们真的很爱你啊。”

纪邈眼圈红红的, 眼里是无数的责备:“可是你杀了他。”

以往听到这些话,陆承安都会即刻附和。要么说我知道呀爸爸, 要么说我也很爱你和我爸。

他之前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和我爸更爱我。我也最爱你们。”

但是他今天只是一垂眸, 沉默须臾。而后唇角微抿, 似是觉得嘴里很淡, 他朝小陈狱警低声要了根香烟点燃。

把有害气体大口的、重重吸进口腔的时候, 陆承安两边脸颊凹陷,仿佛已历尽半生沧桑。烟雾从启开的唇间逸出向上袅袅地飘,模糊他紧锁的眉眼。

“爸爸。”他低声说,“那不是爱。”

纪邈有些怔愣:“什么?”

陆承安便再次说道:“那不是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持那种畸形的感情是爱。但是你和我爸,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你在说什么?!”纪邈不可思议地质问。

他不明白这个社会怎么了。

他和丈夫相爱,却被医院说不正常, 还已经替他填写去往精神病院的证明,那些人说话他不理解。纪邈很委屈,但失去丈夫与儿子庇佑,没有任何靠山的他没有办法反抗星际联盟官方。

对医生问话似懂非懂时纪邈只说:“我想看见我儿子。”

所以他来探监。

过两天就得去精神病院了。

今天见面效果不佳,因为他们之间有争执出没。可也正是由于争执,两人都蓦然意识到,纪邈开始听陆承安说话了。

之前无数次,无论陆承安多努力,纪邈永远在自说自话,绝不理会陆承安,只随心所欲地指使他做饭拖地和干其他的事情。

“警方跟律师说,我爸这么对你有21年了。我想知道,21年前他也这么对你吗?”陆承安用左手夹着烟,食中两指不一个颜色。他的中指有金属光泽,不过很轻微,不明显。

而且它是恒温的,能真切感受到香烟质感。机械假肢做起来麻烦,要提取生物基因,还要提取信息素基因,机械和二者都高度匹配后医院才能给陆承安装机械假肢。

前两天才弄好,很真实,但陆承安却觉得不太真实,总盯着它瞧。每天能观察好几个小时。

“没有吧。”半晌,纪邈从苦思冥想中回过神,极其轻声地回答道。

陆承安眨眼跟着回神,捻灭烟头,说道:“他从部队回来以后,就这么对你了是吗?”

“是吧。”

“为什么?”

“我出轨了。”纪邈羞愧地低下头颅,不看陆承安。

诡异地静默席卷父子俩,良久后陆承安说:“好吧。”

他问:“可是我记得,你说你16岁时就帮我爸去勾引星际联盟40年前的上将陆自声。他那时候没有逼你吗?”

“没有吧。”纪邈回答一个问题总是要想许久,“霖琪和陆自声上将只是很远很远的亲戚而已,霖琪喊他表叔吧。”

“除了都姓陆,已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不知道,我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他那个很温柔很好的Omega妻子,所以”

“能和牧家做邻居的陆家别墅,就是这么来的。是我,靠自己的身体”

陆承安打断他:“我爸没有阻止你吗?”

“没有吧。”纪邈抠弄手指,说道,“他同意的。陆自声一点都不洁身自好,他没有和言悦结婚之前,总是乱来的。”

“如果他本来就、他本来就干净,会让我滚。就像牧寒云那个疯子变态,我要勾搭景慈,他都没让我见到景慈的面,还差点杀了我”

陆霖琪从一开始和纪邈是恋爱关系时就同意他这么做,陆承安坚信笃定,那时候陆霖琪的基因链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他本身就存有的劣性。

“我是我爸的孩子吗?”陆承安突然这么问。

话音刚落,纪邈几乎是痉挛地战栗,似是被什么吓唬到。但是他更努力地回想。

“我不知道。”他几近嗫嚅地回答说。

这些恶心腌臜的烂事儿通过陆霖琪的嘴,早不知道传至什么地方,隐瞒躲藏无济于事。

陆承安又跟小陈狱警要了根烟,这次第一口抽得堪称狠厉。

小陈狱警帮他点燃烟后,就走了出去。

不打算继续监听,把私密时间全部留给他们。

“我很可能是个野种。”陆承安嘲讽地开口说。

“对不起。”纪邈颤声说道,眼泪啪嗒落下来。可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伤心,他那样是快乐的啊。

“我爸陆霖琪给你打过药剂吗?”陆承安问道。

“打过的。”

“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打的?”

“他从部队回来后。”

纪邈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几乎面无表情的陆承安,非常坚持地说道:“儿子,你真的、不爱我和你爸吗?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培养你都付出了什么,你能上那么贵的高中,是我和你的老师还是我和你们校长”

“是我一次又一次地付出身体,你怎么能说不爱我呢?”

“可是你不争气,高中学费那么贵,你总是不爱上学你就那么讨厌学校吗?”

“对啊,景尚很有钱他特别有钱,我想让你跟他在一起这样以后你会好过点但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坏,是他教你不爱我们的吗?肯定都是因为他。”

“他脾气那么差,被娇生惯养长大的,他没有礼貌还是总骂你。你怎么能听他说的话呢!”

这次的探监时间快到了,但对纪邈这通控告,陆承安依然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思索。

再开口时,他仿佛没有把纪邈当成将他生下来的爸爸,而是令他厌烦的陌生人。

“爸爸,你知不知道,星际联盟高中有硬性规定,只要以全校前十的成绩考进去就可以学费全免。”陆承安说,“我高一入校的时候,成绩排全校第七。”

纪邈怔住了,惶惑不解。

他眼里肉眼可见地添上一份慌乱,好像害怕再继续听下去。

陆承安语速加快:“我不是靠你用身体帮我交学费才上的高中,我是自己考进去的。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但有一天我突然在你身上闻到夜来香的味道,那时候我高一刚开学半个月。我意识到,也许你从来都不认为我是靠成绩上的高中,也许你从来都认为我是靠你才得到的一切。”

纪邈双手揪住胸口衣服,喃喃地说:“你爸说””而且,我一点都不讨厌学校。相反我特别喜欢它,”陆承安打断他说道,“但我没办法待在那里。我每次踏进学校,都像踩在你丝缕不挂的、任人翻来覆去的肉軆上。”

“你被肆意进入、躏蹂,我总是能听见你哭听见你叫。好像我身为你的儿子,也糙过你的身体一样。那太恶心了不是吗?”

纪邈惊恐:“我”

“我完全没有办法在学校里好好上学,我总是反胃想吐。”

所以他总是蹭景尚吃蹭景尚喝,一分钱都不愿意花家里的。

他重复道:“恶、心。”

“啊——”纪邈尖叫一声。

“在学校里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和陆霖琪是多少学生和老师的谈资。只要有人说你们的时候我都会很生气,我会上去跟他们拼命。因为我爱你们呀,”陆承安咬牙恨恨地说道,“你们教我这样是爱,世上没有人比你们更爱我,我真的很爱你们。我无数次这么说服自己。”

“可是只有在景尚说你们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生气,而且我会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你们就是脏就是贱啊。你们根本不爱我。”

“景尚,在你们眼里他对我很坏,非常坏非常坏,但在我这里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香烟将燃尽,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的消息,陆承安依然不知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他说:“是他教我自爱,是他说不应该让别人碰我,是他说等成年后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可以用恶作剧的方式利用他的权势自保。”

“爸爸,我有什么错呢。”

“我就是不想像你那样和别人睡觉,怎么了呢?对,我是你生的我该像你,我好像很贱,但我还是不想和别人睡觉,怎么了有问题吗?”

纪邈哭出声音来。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爸爸,”陆承安扯了扯自己身上很干净整洁的囚服,腕间的手铐哗啦哗啦响,“这些年,我被你们杀了一次又一次,可他救了我一次又加一次。”

“你再看看我的样子。”陆承安笑容张扬,他是指他没被判死刑,还能和纪邈说话,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告知,“你看呀,他永远都在我死去的时候,多救我一次,确保我活着。”

“纪先生,你喜欢的,你爱的,我一直深恶痛绝。你和陆霖琪让我感到恶心。我现在没有说谎话,我说的都是真话。”

当烂人的孩子拥有自主意识开始反省,懂得羞愧、躲藏,无法认同烂人父母,他注定要在腐烂的血泥里长成另外的模样。

第80章 第 80 章 陆承安,‘陆承安’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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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小陈狱警从外面打开探监室的铁门时, 听到隔着一扇玻璃坐陆承安对面的纪邈发疯地嗥叫。

他似是听到什么话,又或知晓什么真相,一时无法接受,只能用大吼大叫迷惑那些浮出水面的认知。可那种凄厉的声音愈癫狂, 愈能证明某些东西已在他内心根深蒂固。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不是真的!”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你冷静点吧。”陆承安从椅子上站起来, 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微微侧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低声说道:“我觉得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不用再来看我”

话未落, 纪邈突然声嘶力竭地喊:“景尚死了!死了!”

“景尚死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记着他!他已经死了啊死了啊!”那种嘶哑声音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纪邈一直以来都身娇似水, 音色更是泠泠如泉, 这幅仿佛要报复泄恨的狰狞表情扭曲他漂亮的脸。他瞪着陆承安,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他好过,“现在全星际联盟都知道!景尚贪图军功上战场, 信息素暴走杀了好多人!”

“他自己当然得到报应,没好到哪儿去!他狂吐血, 还差点抠瞎自己的眼睛。就在他昏迷的时候, 景慈把他俘虏带回去。他是他爸爸嘛, 肯定不会真的把他当俘虏。可景尚自己撑不住, 不是前天就是昨天, 死啦!”

纪邈两条胳膊对着天花板重重地一挥,划出一个圆圈,哈哈地道:“他死的时候还在狂吐血呢,好惨烈的。所有星际联盟的人都知道!”

探监室的大门洞开,陆承安却久久立定门前,没成功驱使双腿走出去。他仔细听着纪邈把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带给他, 厘不清心里的那点思绪。

有什么东西正在以非常平缓的速度脱离心脏,向既遥远又虚无的银河飞。

他在寒冷里变得那么沉,那么重,以致于陆承安觉得胸腔紧缩呼吸窒停。

从小就挨打的陆承安与疼痛为伍,习以为常,痛觉浅淡。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过痛苦是何种滋味了。

竟连心脏跳动都是种累赘。

“真的吗?”陆承安抬起眼眸,看向皱眉呵斥纪邈别发疯的小陈狱警,“狱警叔叔?”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自己,小陈狂眨眼睛,这是心虚和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的无措表现:“别人确实是这么传,但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了。”陆承安轻声截断他的话,脚下没动,用更轻的声音对突然嘿嘿哈笑起来像个神经病的纪邈说道,“死了就死了吧我又不是不会死。”

纪邈便又哭了,在陆承安抬步走出去时他大喊着说道:“我是很烂没错,可是儿子,那些人是自己过来的啊。不是我主动找的他们,是他们先烂的啊。”

“咣、当——!”

铁门关闭,寂静猛袭,与世隔绝。

手心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块表皮为珠白色的奶糖,陆承安边走路边低头瞧着。而后他在因手铐缘故、而靠得很近的两只手里动作缓慢地剥糖纸。

“谢谢狱警叔叔”陆承安低声说道。一颗糖耗费半条回牢房的路才放进嘴里。

不是甜的。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经过豪华牢房门前时,灰色眼睛的男人第一次没拿背影对着过道和陆承安,而是正面站在门口,说:“小景儿子男朋友,你因为什么来坐牢啊?小景和他儿子还好吗?牧上将还好吗?”

陆承安没听见他的声音,径自朝前走去。

糖是苦的。

灰眼男人门前的狱警替陆承安回答说:“他杀了人才进来坐牢呢,没判死刑都是运气好。什么牧上将,那是牧元帅。我已经向上面申请把你这些破玩意儿撤走,明天你就去和那些死刑犯待在一起吧。把你当贵宾对待真是有病。回牢房去,我要锁门。”

“我的牢房不能锁。”

“我今天偏要锁!”他把灰眼男人推进去,眼睛饶有兴味地瞥向陆承安似很僵硬的背影,幸灾乐祸啧啧称叹。

陪陆承安向前面那间牢房走而背对他的小陈嫌恶地皱眉。

到达牢房以后,小陈用钥匙打开陆承安腕间的手铐。

“狱警叔叔。”

“嗯?”

“你能跟我说说情况吗?”

小陈叹气:“那些只是别人乱传,当不得真的啊。真实情况没有人知道。”

陆承安只道:“你说吧。麻烦你。谢谢。”

这里是单独牢房,小陈看了眼只有空荡荡的白色过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他要监管陆承安,长时间待在这儿没问题。

“你知道景尚和牧元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是不太清楚。反正景尚一开始逃跑是因为他背负两条人命”小陈看着陆承安,还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些,“但你不是认罪说是自己杀的人吗。所以意识到误会,大家都不好得罪牧元帅,星际联盟对景尚下达的通缉令在前段时间就已经解除了。”

“可牧元帅却在追杀他。老天哪我真的不理解,那是他亲生儿子啊。什么仇什么恨啊。”

陆承安仔细听着,不错过小陈说的每个字。景尚打伤景慈手腕,那天晚上牧寒云便说过他不会原谅景尚的。让他赶紧跑。

再次见面,定是一死一活。

“好像是半个月前,大致就是这个时间,听说景尚在战场上突然信息素暴走,所有的机甲都在爆炸,老天哪好吓人。”小陈犹如亲眼见证,恶寒恐惧地抖了抖,“你知道景慈的信息素有多厉害吧,他把牧元帅打伤,劫持田辛回帝国联盟,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听说那天景慈朝腺体打一针药剂都差点儿没抗衡过景尚的信息素。有其父必有其子,信息素强悍成这样,我睡觉都怕直接没了。两个行走的信息素武器果然名不虚传。”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帝国联盟一个人形武器,星际联盟一个人形武器。正好相抵谁也打不赢谁,不然就太不公平了吧。”

看到陆承安可称为面如死灰的脸色时,小陈又倏地正经,眉心不安地拧着。

淡蓝色的基因剂,只剩下一支。景慈说过只有用药剂时,他几乎能毁灭全城的信息素才能从攻击状态变成治愈状态。

他的寿命,又缩短了半年。

陆承安眼眶发热,心里推算时间。半个月前,是江端来探监他欲图不轨、戒圈从他彻底断裂的手指上脱离下来的时候吧。

鲜血淋漓。

“还有呢。”陆承安嗓子憋得发紧,血腥味的生疼。

小陈道:“好多人都说,当时信息素暴走太厉害,突破景尚分化等级,他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一直疯狂地吐血,止不住。景慈用他的信息素在很远的地方安抚他许久,才把后来昏迷不醒的景尚带回帝国联盟作俘虏。”

“可是”他欲言又止不忍再说。

陆承安催道:“你说啊。”

“虽然是俘虏,但景尚毕竟是景慈生的,是他儿子,他自己照顾。但帝国联盟一直找他要人,好像闹得挺不愉快。而景尚半个月没醒,每天医院的仪器都在滴滴滴地报警。他的信息素根本控制不住,一直在持续性地分化。本来他的信息素等级医院都没办法检测具体的,现在更是逆天。如果身体是个容器,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前天前天他情况恶化内脏大出血嘴里又大吐血。”小陈说道,“所以”

他闭嘴,真的不再说下去。

等烟蓝色的眼眸轻轻眨动稍微回神时,陆承安发现他笔直地坐在牢房里的床沿边。小陈已经离开不在这儿。

他用疑惑的自我询问,陈述说:“是我害死了你。”

“差点儿害死我这孩子,还敢打伤我。”景慈摸着疼痛的后脖颈,异常不满地说道,“廖上将这么看我做什么?去追啊。”

廖禹说道:“他不是在昏迷吗?吐血还那么厉害”

景慈没说话,但脑海里却想起这半个月来始终处于昏迷而且情况愈发不好的景尚。

他已经做好他和牧寒云这个唯一的孩子,因为信息素狂暴无法治疗,要在20岁夭折的心理准备。

可能是黯然神伤吧,他就对着病床上的景尚说:“不想醒就睡吧,以后不吃尘世的苦。而且你要再这么睡下去,小陆都该结婚了。醒不醒也不重要”

话没说完呢,医院里仪器叫得比死了程序员爹娘还难听,景尚闭着眼睛大口吐血。刚吐两口他就霍然睁眼,呛得直咳嗽,但动作没有一丝迟疑,一下子翻身坐起一手刀把景慈劈晕过去。

“廖上将,有时间在这儿说话你早把伤势过重的景尚抓回来了。我为了俘虏他,被他的信息素伤到,至今没有恢复,”景慈面上确实有病容,满是疲惫地说道,“哦,如果你想抓活人还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建议你顺势而为对外放风声说他死了。”

“牧寒云要是知道他还活着会跟你抢人头的。他跟你可不一样,你想要活着的景尚,他只想要死的。”

廖禹眯了眯眼:“是。”

走前他委婉地提及:“帝国联盟下达的文件”

“嗯,”景慈说,“我在考虑呢。”

三天来,表面若无其事,实则陆承安很少再有言语。

小陈有点担心。

这天,看到陆承安仍然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的小陈,从外面带回来一条消息。

“99号,你有一个国外的朋友把一封信寄到这儿,我看到后给你带过来了。”小陈打开牢房铁门,递给他信时还挺高兴。

小孩儿还挺有人缘呢。

陆承安却摇头说:“我没有国外的朋友。”

一垂眸,他怔愣住。

信封落款——林木木。

林木木仿佛害怕陆承安不拆他的信,又或是想立马告诉陆承安某件事情。

一刻耽搁不得,因此他把最想说最重要的内容写于表面,即刻映入眼底。

信封表面用墨水很黑的签字笔铿锵有力地写着一句话:【陆承安,陆承安还活着。我给你寄了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