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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把已经看不出一点花纹的衣袍褪去,里头的单衣更是被渗透得粘在了身上,紧紧贴在皮肤纹理,扯动的时候那种被腐蚀和粘腻阴湿的刺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

你捂着眼睛的动作一动,瞧瞧从指缝里往外看。

当然,你还没有大胆到真的转身去偷看,你是利用系统在看。

系统将屋子里的画面全部投影在了你的眼前,你以为你会看到什么春光乍现的劲爆场面,然而,你只觉得眼前一黑。

真,眼前一黑的那种。

少年将自己黑漆漆的衣物褪去后,暴露在外的身体依旧是黑漆漆的。

哦,有一个地方是白的,他的左胸口。

也就是心脏位置。

你蓦得想起了洛迦的命令,他让你用神器刺穿的位置也正好是阿洛的心脏。

于人而言心脏是要害,对半神之躯的阿洛而言你不这么认为。

如果神和人的弱点都一样的话,那人和神又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有些明白了,不是神的弱点是心脏,是阿洛的弱点是心脏,同样那也是他最为固若金汤的地方。

不然在这样强大的诅咒之力的反噬之下,他身体每一寸肌肤几乎都被侵蚀,唯独心口位置依旧纯白无垢。

只要心是干净的,他便无坚不摧。

怪不得洛迦会让你引诱他,心动了才会有破绽不是?

明白了洛迦的“良苦用心”后,你越发觉得他不像光明神,简直恶劣狠毒到比厄克斯还像个邪神。

你不是单纯怀疑,你是真的有找系统确认的,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无论系统扫描多少次,显示的结果依旧是光明神……的二分之一。

管他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那家伙正儿八经是光明神,你的攻略对象无误了。

木桶里的水很满,阿洛怕动作太大溅到你,入水尽可能轻之又轻。

他自认为发出的动静可以忽略不计了,可在他刚进木桶的下一秒,你便转过来了。

阿洛被吓了一跳,要不是扶着木桶边,可能会摔在里面。

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里面很滑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闷闷道:“没有。”

阿洛从没有使用过这样传统的方式沐浴,平时一个去尘神术就解决了,这样全身赤裸浸泡在水中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尤其身边还有人在的情况。

你歪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转过去?”

阿洛有些犹豫,顿了顿,“你能不能像刚才一样捂着眼睛?”

他此时在木桶里,整个身体都在水中,只露出一个黑黑的脑袋。

要不是那双眼睛还是

金色的,你都要以为眼前的是洛迦。

“可是我捂着眼睛就看不见了啊,我看不见也就没办法给你擦干净了。难道你想身上一直都这么脏兮兮,黏糊糊的吗?”

阿洛最爱干净,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沉默地背过身,黑色的长发中有几缕银白格外明显。

木桶在你胸口位置,站着刚合适。

你将毛巾搭在木桶边,伸手,动作轻缓的将他如墨散在水中的头发拢起。

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的目的当然不是真的要给他擦背,这只是顺带。

你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你没拿毛巾,用手背试探地碰了下他的脖颈。

阿洛身子一僵,虽没有挣开,你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你装作没看到,说道:“你脖子后面好脏,估计只用毛巾擦不干净,我先用手帮你把上面的粘液揉搓掉。”

你的脸和身材或许比不上卡琳娜和伊丽莎白这样的大美人,但你的手很漂亮,骨肉匀称,白皙修长,唯一不足的是当牛马久了,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在苦练箭术,导致手上生了层薄茧。

本身也无伤大雅,反正是美是丑阿洛背着也看不到,只是阿洛的皮肤太细嫩光滑了,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你都没怎么用力搓揉,那里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这让你不禁想起了克劳德,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是这样的细皮嫩肉。

你有些生气,怎么这年头的男孩子一个两个的皮肤比你一个女孩子都要好。

你收敛心中微妙的嫉妒,动作更轻更柔了。

可这样反倒是阿洛不大自在了,他本来已经适应了粘液灼烧的疼痛,突然感受到你这样温柔的力道,他反而无所适从。

他抿着嘴唇,觉得不光是脖子痒,喉咙,还有心脏都有些痒。

阿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你还是从每一次碰触下的轻微颤抖中感觉到了。

他在紧张。

这是个让人惊喜的发现。

这说明即使圣洁如阿洛,也是和普通人一样,会紧张,会害羞,也会……动情。

他的反应给了你很大的信心,你不怕阿洛难攻略,就怕他真的是个性/冷淡。

哦,是个正常男人就行。

你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正经揉搓带着点儿挑逗,到全程挑逗。

你故意用虎口的薄茧去摩挲着他的颈侧,很轻,很缓。

“你身上这些都是什么?是史莱姆吗?怎么那么顽固,我弄了好久都弄不干净。”

你说着又用指甲去刮,从颈侧到另一边,少年细腻的肌肤很快就留下一圈红线。

阿洛呼吸重了一分,长长的睫毛下眼尾隐隐泛红。

“嗯?你怎么不说话?”

你突然凑到他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比蒸腾的水汽还要灼热。

阿洛羞恼地捂住耳朵,扭头瞪你,“你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你委屈巴巴道:“我也不想的,可你一直不回我,我以为你没听到。”

“真是的,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凶做什么?”

你用他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这么一句,拿起毛巾胡乱把他脖子擦了下,然后将毛巾塞给了他。

“剩下的你自己擦,我去把被子洗了。”

阿洛拿着毛巾,看着你忙前忙后的样子,想起你前脚刚给他烧了水又擦了背,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他加快了擦拭身体的速度,好不容易快清洁好了,你走了过来。

他忙蹲下去,只露出半颗脑袋一脸警惕盯着你。

你看他防你跟防狼一样给气笑了,拿起搭在木桶上的衣服朝他扬了扬。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把你的衣服拿去一块儿洗了。”

你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才出去烧水时候从隔壁家借的衣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是给你换洗的,有点短,布料也没你的这身精细舒服,嘛,村子就这条件,你将就着穿一晚吧,等明天衣服干了就能换了。”

阿洛听你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注意力被转移,完全忘记了先前被戏弄的羞恼。

“好了,暂时就这些,我先去洗衣服了,有什么叫我一声,我就在外面院子里。”

你一脸嫌弃地拿着黑乎乎粘兮兮的衣物被褥推门准备出去,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差点儿忘了问,你睡觉磨牙吗,打呼吗?”

阿洛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摇头给了回答。

你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即你又不好意思对他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打呼磨牙不,因为我从小到大还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你是第一个。”

阿洛猛地睁大眼睛,“等一下,什么叫第一个,你,我,我们……你是说我们晚上要一起,一起……”

那个睡字在唇齿间辗转了好几次也吐不出来。

你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会儿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然后才似为难道:“是哦,我忘了你超级容易害羞,连擦个背都希望我闭上眼,更别提和我同床共枕了。可是,我只有一张床啊。”

“那这样,你是伤患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

“不用,我睡地上就好……”

“不行。”

你压根就没听阿洛说话,自顾自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被子也只有一套啊,我睡地上不就没被子盖了?哎呀,怎么办呢?”

“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你把难题抛给了阿洛,少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准确来说他知道怎么是好,可他很难说出那个提议。

你决定给他加一把火。

你叹了口气,神情黯然道:“算了,我去柴房将就一晚上吧,夜里冷了烧点火暖暖身子也能撑下去。”

阿洛一想到你小小一只蜷缩在干柴堆里可怜兮兮的样子,脸色一变。

“这怎么不行!”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去睡柴房吧,你要是为了把床让给我睡柴房了我睡得再暖和都不踏实,你要真让给我我可不干,干脆跟你一起睡柴房得了。”

你把“一起睡”这三个字咬的有点重,不着痕迹拿余光观察阿洛。

阿洛眼睫微动,氤氲的水汽里嘴唇嗫嚅了下。

“嗯?你想说什么?”

“……一起。”

“什么?”

“一起睡。”

他顿了顿,艰涩补充了一个字。

你听到了,那个字是“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阿丑

因为斯丽兰死在冬日, 所以你们处在他灵魂中的季节也是冬日。

你的意识是清明的,里面的气候的冷暖对你并没有影响,你并不觉得冷。

但阿洛却不同。

他虽然意识也是清明的, 可受到了诅咒的反噬,他的神力衰弱, 最后一点神力也用在了烘干被子和衣物上,完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隔绝周遭的冷空气。

你的被子又没有多厚,盖在身上也不怎么保暖, 更何况他还远远缩在角落边, 和冰冷的土墙做伴。

阿洛背对着你, 那头如月华一样漂亮的银白长发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鸦青色, 你又看不到他的脸,这让你更加觉得自己是在跟洛迦睡在一块儿而不是阿洛了。

说实话, 你是不怎么喜欢阿洛,可你更讨厌洛迦。

那个恶劣狠毒,又肆意妄为的神明。

本身在三个攻略角色里,你就对光明神的好感度是最低的, 之前就说了,你讨厌过于纯

白无垢的人, 这会衬托得你格外卑劣不堪,你当初攻略洛迦也是出于这点——把一个圣洁强大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

这是你的恶趣味。

可真正接触到了洛迦后,你发现他都不用你费尽心思去拉下神坛, 他早就自己走下来了。

你对光明神的兴趣就是在引诱他堕落这一点上,现在连这唯一的快乐都给你剥夺了, 你对洛迦剩下的就只有无趣和厌烦。

以至于你看到酷似洛迦的阿洛都有些火气了。

“那个,你能不能转过来?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阿洛没回应。

你对他装睡的行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我知道你没睡,我都看到你冷得发抖了。”

阿洛顿了顿,这才慢吞吞开口:“你想说什么?”

“你先转过来我再说。”

“不转过来也能说话。”

他这么反驳你,然后静静等着你下话,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你的回答。

阿洛心下疑惑,“你睡了?”

依旧没人应答。

他犹豫了下,转身去看,猝不及防对上了你的眼睛。

你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这可是你自己转过来的。”

阿洛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皱着眉正要转过去,你先一步凑过来了。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你盯着他的脸看,他被诅咒之力渗透的很彻底,整张脸除了眉眼那一片全都染上了黑色。

这有些像斯丽兰脸上的黑斑,你起初以为那是胎记,现在看来女人大概率也被什么人诅咒过。

黑色是诅咒的痕迹。

阿洛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难看,甚至可以算得上恐怖,刚才他背过身也是怕吓到你。

感觉到你的目光,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挡,你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没关系,我不觉得吓人。况且我看得不是你的脸,是你的眼睛。我之前就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一边说着一边极为自然的握住他的手给他取暖,装作感觉不到他的僵硬,继续自顾自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家很穷,家里连煤油灯都没有,就几根蜡烛。但蜡烛的光太暗了,我又很怕黑,所以我在睡前的时候总会向光明神祈祷。”

光明神这个关键词让阿洛有了反应,“祈祷祇给你光明?”

你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是祈祷晚上有月亮或者星星。”

阿洛发现你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的视线更灼热了些,他睫羽微垂,“……这就是你让我转过来的原因?”

“是啊,我怕黑,想看看你的眼睛。”

你直勾勾注视着他,直到他耳根泛红你才收敛了目光,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莉莉,你呢?”

阿洛起初对你的失礼挺生气的,哪怕你不知道他是谁,你的行为还是冒犯到了他,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他和你的初次见面算不上多美好,甚至可以用糟糕来形容,这也是为什么之后你会对他生出害怕的情绪。

此时你们的关系回到了起点,他莫名的有一种想要和你好好介绍,重新认识的想法。

“我叫阿……阿啾!”

阿洛从没有打过喷嚏,捂着鼻子有些懵。

“你叫什么?阿丑?”

“不是,是……阿啾!”

又一个喷嚏。

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眯眯道:“阿丑是吗?这个名字还挺符合你的,你看上去的确丑萌丑萌的,很可爱。”

“刚才就想说了,你过来点儿,挨在一起暖和,你看,你都感冒了不是?”

你说着一把揽着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也不知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阿洛这一回完全忘记了挣扎,僵硬得任由你抱着。

在此之前他只觉得浑身麻木,并没有觉得多冷,直到接触到了你温热的身体,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才有了冰凉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寒冷,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刺骨的体会。

你给他搓了搓肩膀,然后又抓着他的手凑到嘴边给他哈气取暖。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掌心,让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想要避开。

“这样有没有觉得好点儿?”

“……嗯,好多了。”

阿洛盯着你们交握着的手出神,你哈气时候离得很近,微张的唇瓣好几次都擦到了他的指尖。

他的手也变黑了,原本修长白皙的手如墨一样,甚至因为被腐蚀呈现出如槁木一样粗糙的纹理。

对于容貌的美丑阿洛从不介意,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皮囊漂亮而感到傲慢自得,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丑陋而心生嫌恶。

本该如此的,可现在看着这两双差别如云泥的手,他突然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藏起来。

阿洛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从被诅咒反噬遇到你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找你帮忙,而是躲藏。

你以为他是不习惯被人触碰,看他把手抽回去后也没再继续去捉。

你搓了搓被汲取了温度的手,看着垂眸一言不发的少年,问道:“你这个是胎记吗?还是后天生病引起的?”

阿洛摩挲了下指腹,上面的温软依稀残留。

“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长出来了。”

“啊,那就是生病导致的了。”

你支着头一脸同情,“你真可怜,和我一样无父无母,不过我比你好一点,我还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小窝。”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住下吧,但是你也不能白吃白住,你得帮我干活,等到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也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你的。”

“当然,你要是能留下来就最好了。”

你打了哈欠,含糊道:“留下来,这样,唔,这样我就有家人了。”

阿洛心下一动,抬头看你,发现你已经睡着了。

夜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虫鸣,屋子里也只有你们两人清浅的呼吸交织。

你的头发很蓬松茂密,像烟雾一样披散在枕头上,还有几缕调皮地缠上了他的头发。

阿洛将自己被侵染的头发从你身上拨开,往后不动声色挪了挪,在确认不会碰触到你分毫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诅咒阿洛虽不知道是谁种下的,但他却隐约知道解咒的办法。

要么杀了下咒之人,要么找一个至纯至善的人进行献祭。

这个诅咒原本在夜里会反噬得更加厉害,可在你的身边,它从张牙舞爪的野猫变得如同家猫一样温顺乖巧。

只有你能帮他压制住诅咒的反噬,就凭这一点他也不会轻易离开你。

但是阿洛一点也不高兴。

你明明都不记得他了,现在的他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个丑陋的看一眼都让人生厌的陌生人。

可你还是把他带回去了,帮他清洗,给他取暖,给他容身之处。

你对他没有一点嫌弃,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你对他甚至连对异性的戒备都没有,就这样堂而皇之带回了家,还与之同床而眠。

阿洛大致上知道你为什么敢这样做,因为他太弱了,对你构不成威胁,当然,更多的是出于对他的同情和怜悯。

之前是格雷那个邪教徒,现在是他……

同样的丑陋和肮脏。

阿洛一直觉得在自己眼中世间万物都没什么分别,他不会偏爱也不会憎恶。

可他发现其实并不是的,他不是一视同仁,他只是从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你才是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这样赤诚和纯粹,对所有人没有偏颇的散发着善意。

他也一直最欣赏你这一点,这是芙丽雅,卡琳娜和伊丽莎白没有的,独属于你身上的神性。

阿洛现在却莫名有些讨厌你的公平。

如果今天被诅咒的人不是他,如果你遇到的是别人,你是不是也会施于援手,对他嘘寒问暖,悉心照顾?

阿洛深深望着你的脸,月光从窗外映照进来,除了那双眼睛,全然黑暗。

少年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梦中的你似乎也觉得不自在,嘟囔着翻了个

身。

良久,在感觉到身后人目光慢慢移开后,你睁开了眼睛。

你指尖一动,从系统道具栏里取出了神器封喉。

粲然的匕首上赫然出现了一点黑斑。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怪物

阿洛从没有睡得那么沉过, 准确来说他几乎不需要睡眠,平日里除了神力耗损严重会休息一两个小时之外,他可以做到三天三夜都不休息。

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了, 身旁也没了少女的身影。

他忙下床推门出去,刚一出门接触到阳光, 身上就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是诅咒之力。

诅咒之力是暗属性的神力,如今它已经将阿洛的身体全部覆盖,一接触到阳光就会被灼烧, 疼痛难忍。

阿洛闷哼了一声, 试了几次最远也就走到了院子门口, 他不得已又走了回来, 扯下窗帘披在身上,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视物。

可饶是如此那刺痛感还是隔着布料传来,如针扎一般,但比直接接触阳光要好受多了。

阿洛的脸色很难看,作为光明神的半身, 太阳曾是他最直接的力量来源,如今他反而像阴沟里的魔物般对它避之不及。

这样下去不行, 他得赶紧去找你,只有在你的身边诅咒之力才能被压制,他的神力才能有所恢复。

这个屋子就这么大, 阿洛找了几圈都没找到你。

是出门了吗?

他看向靠门位置,那里的竹篓不在了。

想起昨天里面装着的满满的蘑菇, 阿洛猜测你应该一清早就去林子里摘蘑菇了。

他安心了些,退回到屋檐下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院门外。

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洛这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看到你回来后他眼睛一亮, 下意识要迈出去,可灼热的温度还是让他有所忌惮。

你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系统说给阿洛下诅咒的人很强,其实力和洛迦不相上下,要想解开他的诅咒很难。

很难,但不是没有。

洛迦本人应该可以解开,只是需要那一半的神格。

只是解开了他也没命活了,相反的,不解开他也没几日能活了。

哎,所以无论是不是洛迦的命令阿洛的结局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得亏遇到了你,心软的神。

本身你还因为到时候要给他心脏插上一刀有些不忍呢,现在看来,你这刀是非捅不可了。

那种引诱他堕落和杀他的负罪感荡然无存,你如今面对阿洛不光觉得一身轻松,更有一种翻身奴隶把歌唱的痛快感。

别看平日阿洛对你好像还不错的样子,那是他本性善良吗?那完全是靠你自己卖惨卖乖,通过自身努力赢得的待遇,和阿洛没有半毛线关系。

但凡你用你真实的样子对待他,他分分钟要拿箭把你就地正法。

这段时间你在克劳德那里伏低做小,阿洛这里也依旧伏低做小,你受够了。

你叉着腰看向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少年,不悦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我都快背不动了吗,赶紧过来搭把手啊。”

阿洛张了张嘴想解释,可瞥见你额头的汗后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沉默着走进了日光中。

他走得很慢,五六步的距离生生被他走出了五六十步的感觉。

你知道他是因为疼,只是如今你的人设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是表现出对他的紧张和在意的话,反而会暴露。

你随手把背篓递给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抱怨着:“真是的,我昨天还庆幸家里来两个能帮我一块儿干活的人呢,结果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洛脸有些烫,攥着背篓的手收紧了些。

“抱歉,我睡过头了。”

“哼,下不为例。”

你指挥着他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在院子那边的竹编的垫子上。

“这些蘑菇晒干了我要拿去镇子上卖,里面的花记得拿出来插在窗口上的花瓶里,对了,记得重新换水啊。”

阿洛一一照做。

等把东西倒出来的时候,他发现里面还有几株药草。

“这也是要拿去镇子上卖的吗?”

“哦,那个不是,那是给你用的。”

你走过去把那几株药草捡出来,小心拍掉上面的泥土。

“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这种草药捣碎了涂在身上,对祛疤去痕很有用,我就想着给你摘回来试试。”

你以为阿洛会很感动,结果少年抬头冷不丁来了句,“你很在意我的长相吗?”

“啊,这倒不是。”

阿洛却不相信,他默默把手中的活干完,又拿着扫帚去扫院子,全程不去看你。

生气了?

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你看来阿洛应该是那种不会美的时候不自知,丑的时候也应该不在意的人才对。

你转动了几下药草的茎叶,耸了耸肩,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阿洛见你没搭理他就走了,心里那团火气更窜上来了,用力挥着扫帚,把草叶都给扫断了。

那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还没咂摸出原由就消散了。

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自从被诅咒之力反噬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不稳定了,随便一点小事好像就能刺激到他。

他能感受到心底的烙印的那个诅咒的戾气也在跟着变强——他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阿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啪”,一颗石子从院子外砸了过来。

阿洛抬头看去,见到一个孩子趴在围栏外面,歪着头看他。

“你是谁?怎么会在莉莉姐的家里?”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野了回来,脸上脏乎乎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黑又亮,看向阿洛的眼神带着好奇和警惕。

“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哥哥说的野男人!你是不是喜欢莉莉姐姐,想要抢走她?!不可以,她是我哥哥喜欢的人,你不许对她下手!”

他气得红了脸,翻过围栏,像头小牛犊一样冲过来,用脑袋重重撞向阿洛。

阿洛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加上他身上又痛得厉害,猝不及防被他给生生给撞倒在地。

小男孩挥舞着拳头就要锤他,结果刚举起拳头,突然脸色煞白,“哇”的一声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喊着怪物,声音之大,把在厨房忙活的你也给喊出来了。

你忙走出来一瞧,那小男孩儿已经跑远了,院子里只有阿洛一人。

少年跌倒在地,身上用来遮挡的白布帘掉在了地上,在日光下他的整张脸不光呈现出黑色的斑纹,还因为灼烧而泛着暗红色,看上去像是烧红一半的炭,上面有着如镜子碎裂一样的裂痕,那双眼睛又是金色的,瞧着分外诡异和可怕。

你知道那个小男孩,准确来说他是你设定出来的一个NPC。

你如今处在的这个世界是格雷的灵魂世界,可你不但不会受到他的影响,反而还拥有这里的一部分控制权。

这很像是做梦,你可以根据你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捏造一些角色帮你达成攻略阿洛的任务,这个小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在你的设定里他的哥哥暗恋你,可你对他哥哥的示好不为所动,而小男孩的母亲在他父亲因病去世后无法忍受贫苦的生活 ,抛下他们跟野男人跑了,所以小男孩在看到阿洛出现在你的家中,也把他当成了要抢走他哥哥喜欢的人的野男人。

好吧,设定是略显随意,但你本意只是想要让阿洛有点危机感,谁知道这小男孩这么莽,直接上手了?

果然不是你自己的精神世界就是麻烦,哪怕有一定的自由度也还是不大可控。

你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帮他把身上的灰尘和草屑拍掉。”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那没礼貌的臭小子,改天我遇到了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

“阿丑?”

阿洛如梦初醒,忙抬手挡住了脸,捡起地上的白布帘围在脸上踉跄着跑进了屋。

他跑得很快,可你还是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慌。

你眯了眯眼睛,似为了验证什么将神器取了出来。

上面又多了一点黑斑。

昨天匕首变黑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但今天你知道原因。

是自卑。

他不是因为被那个小孩儿说怪物而自卑,他是因为面对你而自卑。

因为在意你的看法,所以他开始在意以前自己从不在意的皮囊美丑。

你勾了勾唇角,下一秒你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你追上去的时候发现阿洛蜷缩在窗帘后面,白色的窗帘下非但没有把他遮掩住,反而显得他更黑更明显了。

“阿丑?”

“我不叫阿丑!”

你沉默了一瞬,窗帘下的少年的喘息很重,压抑着痛楚和翻涌的情绪,他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想要道歉,可下一秒你蹲了下来。

你掀开窗帘,帘子像头纱一样把你们罩在一起。

他下意识要去拽帘子,你捧住了他的脸。

“挡什么,一会儿我还要给你上药呢。”

没有安慰,也没有说什么你一点也不丑的鬼话,你只是笑着对他说。

“好了,别闹别扭了,出来吃饭吧。”

阿洛心底躁动的戾气在这一刻平复,等到阳光再次刺进他的眉眼,他才恍惚自己已经被你从帘子里拽出来了。

拽到了光明中。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小红花

自从被隔壁小男孩看到脸后, 阿洛本就不算多话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同时也更粘人了。

除了被你带回来的那天实在太疲惫睡过头了之外,之后的每天几乎你醒来的时候都能和一双金眸对上。

今天也不例外。

“早。”

你掩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

阿洛这么说着, 伸手帮你拭去了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他前两天的时候看着看着突然就动手了,以至于现在每天早上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帮你擦眼泪。

你也不介意, 只要不是擦眼屎就成。

你睡觉的时候就穿了一件亚麻色睡裙,很朴素无华的款式,连个蝴蝶结都没有, 穿着也很粗糙。

你是典型的没有公主命但有公主病, 至少在这里是如此。

你的皮肤很敏感, 不是纯棉的布料你就会起红疹子, 这也是为什么你一直穿着女仆服,作为王城中数一数二的富饶庄园, 里面的仆从的衣服也是上好的材料。

在格雷的灵魂中你穿得再粗糙也没有什么刺痛瘙痒的感觉,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你还是让身上起了一点红疹子。

阿洛也看到了,在你换衣服的时候犹豫再三, 最终不合规矩的将自己的衣袍递给了你。

“你把这个穿在里面吧,会舒服点。”

岂止是舒服一点, 阿洛的圣袍不光是用丝绸做的,上面还附着着圣光,穿在身上冬暖夏凉。

也是阿洛如今被诅咒之力反噬了, 被衣服上的圣光所排斥,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冻成那样。

你也不和他客气, 反正他现在也穿着也不起作用,于是你笑眯眯地收下了。

“阿洛谢谢你,你真好,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衣服呢。”

原本阿洛还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于祇而言有些失礼,毕竟这是被赐福过的圣袍,听到你这么说那点儿纠结又变成了愧疚。

你只是因为收到了一件被他穿过的衣服就这么开心,他却还这样不情不愿。

你三下两除二将衣服贴身穿好,又套上保暖的衣物,阿洛也穿好衣服准备下床,不知怎么身子有些僵硬,黑发之下的耳根隐隐发烫。

“那个,你,衣服……”

“嗯?你问衣服穿上什么感觉吗?很舒服很暖和。”

你没有在客套,是真的很舒服,看着薄薄一层,结果比羽绒服还要保暖,穿上去整个身子都热乎了。

阿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怕说了一个人尴尬变成了两个人。

他刚才看你不舒服,把衣服给你穿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等到你穿上的时候才猛地意识到——他和光明神互为半身,上面附着了光明神的圣光,就等于附着了他的。

也就是说他能通过圣光感知到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触感和温度。

阿洛庆幸自己的脸是黑的,不然此时一定从上红到了脖子根。

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种温软过头的触感,同手同脚的去厨房熟练地烧水,打水,等你洗漱。

要是神殿的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大惊失色,但你一点也没觉得受宠若惊,淡然接受着他的侍奉。

准确来说也不是侍奉,阿洛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讨好,只是单纯感谢你,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他不像一开始那样觉得你救了他,收留他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了。

毕竟他于你现在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不错,有这种觉悟证明还没孤高到拿鼻孔看人。

你对少年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轻拍了他的脸,“辛苦你了,一大早起来就为我忙东忙西的,其实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

这些天你经常会有意无意和他进行一些肢体接触,他的身体也从最初的排斥到如今的习惯,对你亲昵的动作很自然就接受了。

阿洛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这没什么,我这副样子出去的话会给你添麻烦的,只能在家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着你换上的是一套轻便的衣服,问道:“你今天也要去林子里吗?”

“今天不去了,那些草药你敷了几天没什么效果,我想着给你请城里的医生给你瞧瞧,看看能不能治。”

“你要去城里?”

你平日卖蘑菇和其他的一些干货也顶多是去附近镇子上,且一个来回就要三四个小时,现在要去更远的王城,没个一两日估计是回不来的。

这不是行程辛苦的问题,他身上的诅咒不是病,请了医生来看也无济于事,又费时费力还费钱。

你的日子过得拮据他看在眼里,身上为数不多的钱都拿来给他看病了,你之后该怎么办?

当然,这并不是真实世界,只要他恢复神力就能带你出去,可那一天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在此之前你又该如何生活?

这些你全然没有考虑过吗?

他既感动你对他如此上心,又恼你的不计回报地付出。

阿洛犹豫了下,不管你信不信,还是想要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你——

“不是,我今天也不去城里,就算我想去如今也没有足够的钱请医生啊。”

你喝着少年做的勉强能入口的蘑菇汤,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我要去应聘工作,是隔壁索菲亚阿姨给我介绍的,在贵族家做事,薪资挺丰厚的。也不单单是为你,我要是能胜任之后的生活也能宽裕些。那家的小姐喜欢射箭,想找个陪练的侍女,我想去试试。”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给他筹钱也就算了,但你明显更想要争取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阿洛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说是去应聘,实际上这也是你安排的一环。

为了让阿洛知道你为了给他治病付出了诸多,你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工作。

你不需要进行什么面试,也不需要真的像牛马一样辛勤劳作,只需要每日去府邸走走过场就成。

本该如此,结果在你跟着索菲亚来到那处府邸的时候,那熟悉的庄园让你眼皮一跳。

这里怎么跟克劳德庄园一模一样?

[即使是捏造幻境也不能无中生有,你最熟悉的工作地方就是庄园,所以变幻出来的也就是庄园的样子。]

看来你这女仆职业真是吸烟刻肺了,连潜意识都是在庄园打

工的场景。

你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然后看着一个熟悉的妇人从庄园里出来——可不熟悉吗,这不是海莉管家是谁?

海莉管家冷着脸上下审视了你一眼,你条件反射地朝着她行了一个礼。

她微微颔首,“还算不错,就你吧。”

能不就你吗?这里来应聘的就你一个人好吧。

也不知怎么,随着接二连三在庄园里看到熟悉的人后,你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安。

“小姐就在前面的练箭场,她不喜欢擅作主张的人,到时候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耍小聪明。”

海莉停下脚步,你远远便看到了那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少女。

那是卡琳娜,是你设定的雇主。

却也是真的卡琳娜。

系统说卡琳娜的神力没有阿洛强大,无法在这里保持清醒,她是真的失去了记忆,不过失去的是在进入神学院之前的记忆,因此她现在既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这里格雷的灵魂深处。

和你没办法凭空捏造这一切一样,卡琳娜也被自己的潜意识影响,在这里的身份依旧是伯爵家的大小姐,以及克劳德的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克劳德庄园。

“卡琳娜小姐,人带过来了。她叫莉莉,听说跟他们村子里的猎户学过几年箭,箭法不错,不知道符不符合你陪练的要求。”

海莉把你带到卡琳娜面前,少女收了箭居高临下打量着你。

那眼神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轻蔑和挑剔。

“练过箭?手伸出来。”

你依言照做。

卡琳娜看着你虎口处的薄茧,并没有完全相信海莉说你箭法不错的话,毕竟女人口中的箭法不错和她的标准可不一样。

她手腕一动,将手中弓箭递给了你,挑了挑眉道:“射一箭我看看。”

你的箭术其实也就那样,就算再有天赋练了小一个月和少女这种从小练到大的自然是没法比的。

但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你能操纵幻境。

你微笑道:“好啊,小姐希望我射什么?”

卡琳娜原本是想让你射一下靶子,看你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下不爽,决定给你加点难度,看看你是真有本事还是虚张声势。

她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到远处花园位置,指向一棵树。

“就那个,瞧见没,那朵小红花。”

你顺着看去,看清楚那朵小红花一顿。

依旧是冬日,光秃秃的永生树上被雪压着枝桠,唯有靠近窗边位置,迎风开了一朵俏生生的小花。

没想到连这都给还原了。

“快点儿,不是很厉害吗?磨蹭什么?”

你稳了稳心神,搭弓引箭,瞄准,“嗖”的一下,干净利落的将箭射了出去。

箭破风迅捷,马上就要正中花心,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窗口伸出,指尖轻柔抚摸着覆着薄雪的小花。

眼看着箭要刺伤那只手,你慌忙操纵着箭想让它改变方向。

箭停滞在了半空。

你还没松口气,那箭被他轻轻一弹,掉转了方向飞了回来。

箭风凌厉,擦断了你颊边的一缕头发,然后深深陷入身后的箭靶正中。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喜欢

空气静默了一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卡琳娜。

她忙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你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正中红心的箭靶,还是觉得恍惚。

“刚才那个是……”

卡琳娜神情复杂, 回答道:“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脾气不大好, 最近生病了更是喜怒无常,估计是我这些天经常练箭吵到他了,他心情不好呢。”

还真是克劳德。

克劳德有那么厉害吗, 他不是个病弱贵公子吗?

“你哥哥可真厉害。”

你干巴巴这么夸了一句, 然后问道:“小姐为什么为何要舍近求远, 不找他陪你练箭呢?”

卡琳娜想到克劳德陪她练箭的画面就打了个冷战,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你不知道他, 他……”

“他厉害归厉害,但他就是太厉害了,要是真陪我练箭,我和箭靶不知道谁才是靶子呢。”

卡琳娜和克劳德是异父异母的关系, 她的母亲因为和克劳德生母酷似,所以才得了伯爵的青睐。

卡琳娜起初还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哥哥, 可随着相处,她发现对方并不喜欢她,这也正常, 换位思考,谁会喜欢取代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女人的女儿呢?

但她还是天真的想要同少年打好关系, 于是曾经主动对他示好过几次,前期他只是无视她,直到有一次她花重金从一个神职人员那里买回了一件被光明神赐福过的黄宝石送给他, 希望能对他的病情好转有所帮助。

克劳德当时特别生气,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起了浪,把卡琳娜手中的宝石给扔在了地上。

想起当时,尤其是被那双冰冷刺骨注视着的画面,卡琳娜就脊背发凉。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通过考核了,明天这个时候过来练箭场找我,不,我们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练习吧。”

卡琳娜从小就喜欢弓箭,这段时间为了进入神学院,练习的更加刻苦,她不是傻子,能够看出克劳德对光明神的反感,估摸着刚才那一箭就是警告,让她要练离远点,别在庄园里碍眼。

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个克劳德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还是卡琳娜记忆里的克劳德?

又比如为什么他平时光是站一会儿就累的不行,没骨头似的往你身上靠,现在怎么这么大力气?

还有,他这次又生了什么病?

克劳德的出现是个你完全意想不到的变数,你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可你知道现在去探究这些也没用。

毕竟这个克劳德和你们不同,他是假的。

你这么想着,将弓箭还给了卡琳娜。

正准备离开,克劳德的贴身女仆安娜先下楼拦阻了你的去路。

“请留步,请问刚才是阁下射的箭吗?”

你没立刻点头承认,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娜回答道:“克劳德少爷的手被箭给划破了,他很生气,命令我去把那个胆敢伤了他的人带过去。”

卡琳娜道:“安娜,刚才那一箭是意外,是我……”

“卡琳娜小姐。”

你朝着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克劳德少爷应该没有受伤,他只是单纯找借口让我过去而已。”

或者说杀鸡儆猴。

大约克劳德不满卡琳娜打扰了他休息,但他又不好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做什么,只能拿你开涮。

你是这样猜测的。

你自认倒霉,叹了口气跟着安娜走了。

“少爷,人已经带到了。”

安娜推开门,对里面的人恭敬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明是假的,但你还是有些恍惚。

尤其是在看到克劳德的时候。

他面色苍白坐在床上,屋子里依旧阴冷昏暗,一头金色长发却如缎子一样顺滑有光泽。

你看克劳德的时候,他也在看你。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注视你的时候并不森然,甚至可以算得上平和,一寸一寸描摹着你的眉眼,从上到下,最后落到了你的脖颈位置。

那里的烙印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让他有些烦躁,更让他不爽的是他从你身上感知到

了光明神的气息。

克劳德也不知道自己前一秒还在庄园,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就被拽入到了一个邪教徒的灵魂中。

直到看到了你后他才知道原因。

是他留在你灵魂的烙印把他牵连了进来。

此时的克劳德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他不像你和阿洛还有卡琳娜那样是灵魂直接进入的,他进来的只是一缕残留在你烙印中的一点神念。

这一点神念连他万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因此在这里他依旧是一副虚弱不堪,稍一不慎就会神念消散和你断了联系。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你,克劳德第一时间是惊喜的,随即更多的是恼怒。

作为他的信徒,且还是唯一一个被他刻上灵魂烙印的信徒,你竟然抛弃了他跟别人离开了。

当时他气得想要直接操纵神力命令你滚回来,但他没有那么做——

哪有神强迫自己信徒回到身边的?只有没用的留不住信徒的神才会那样做。

你身上的烙印还在,那是你甘愿献上生命也要留下他的证明。

只是闹脾气而已,你那么喜欢他,只要气性过了就会回来的,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待,等你想清楚了后悔了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克劳德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等到你回来,甚至从没有一次感应到烙印的召唤。

这意味着你不仅没打算回来,还一次都没有想过他。

克劳德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哪怕说他强势也好,不讲武德也罢,他都要把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信徒给抓回来。

他都打算动身去公爵府找你了,谁知道突然感应到了烙印的存在,也确定了你的位置。

克劳德以为你是后悔了,想要回到他身边了,结果再对上你那茫然又拘谨的眼神时,那点儿心头莫名躁动又冷了下去。

你不记得他了。

这也正常,很少有普通人能在邪教徒的灵魂深处保持清明的意识而不被同化。

所以不是你召唤了他,只是烙印被诅咒之力给刺激到了罢了。

你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维持着你如今村民莉莉的人设,局促又惶恐地朝他行礼。

“克劳德少爷,刚才我不知道你会突然伸手,我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种卑贱的平民计较。”

克劳德听到那个“卑贱”的字眼眼皮一跳,“不准说那两个字。”

“啊?”

他抿了抿嘴唇,“卑贱什么的,你又不是奴隶……”

哇哦,你确定了,这是你记忆里的克劳德,只有被你记忆影响下的克劳德才会在意这种事情,在意你的感受。

虽然是假的克劳德,但你还是很开心。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伤了我却是事实。”

他冷冷注视着你,前一秒的熟悉感荡然无存。这让你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记不记得你。

你小心翼翼道:“可是少爷你不是好好的吗,我没看到你哪里受伤了。”

“呵,你的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了?”

克劳德将手抬起,“你自己看。”

你嘴角抽搐了下,还真有,但那哪里能算什么伤口,就是一道红痕,而且还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抓箭的时候勒出来的。

你看出克劳德是故意找茬,知道以他的性子不达目的是轻易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也不再辩解,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少爷你想如何处置我?我悉听尊便。”

克劳德看着你低着头眉眼顺从的模样,这是面对他时最常见的姿态,柔和温驯,没有一点棱角。

他也一直以为你喜欢他喜欢到不会违抗他任何命令,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但自从你选择了跟伊丽莎白离开后他猛地意识到,你其实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没有锋芒。

现在再次看到你这副顺从的样子,他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火大。

你明明就不开心,明明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无声且不在意的姿态反抗他?

克劳德盯着你看了许久,久到你脖子都要酸了的时候,他朝着你勾了勾手指。

“过来。”

你迟疑的上前一步,你和他之间依旧隔了一定的距离。

克劳德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伸手一把拽到了床边。

“要我原谅你可以,把衣服脱了。”

你错愕地瞪大眼睛,噌的一下要站起来,又被他摁坐在了床上。

你基本上可以确定克劳德记得你,但你没想到你记忆里的少年居然这样如狼似虎,或者是你自己太如狼似虎,心里潜意识里居然臆想着对方对你做这样那样的不被晋江允许出现的桥段?

你被惊到了,捂着胸口严词拒绝:“不可以,我,我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别的什么方式我都可以考虑,唯独这件事不行!”

克劳德愣了下,随即脸一下子红了。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让你脱衣服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件衣服,又不是……啧,算了,跟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总之你给我脱了!我不允许你穿着沾染了那家伙气息的东西在身上!”

衣服?

你低头看着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白袍,眨了眨眼,“你是说这件吗?”

“对,赶紧给我脱了,恶心死了!”

原来是吃醋了啊。

也是,克劳德那家伙单纯的跟白纸似的,哪里懂那种事情?

意识到你想多了你尴尬地笑了笑,却并没有立刻把衣服脱掉。

你捂着领口,小声问克劳德,“我脱是可以脱,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克劳德气笑了,“是你冒犯我在先,我没把你大卸八块就算了,你竟然还敢跟我提条件!”

怎么不敢?你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呢,没我你根本都没机会出现在这里。

仗着眼前人是虚假的,你底气也足了不少,理不直气也壮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脱,我穿一辈子。”

“你!”

克劳德很想上手直接把你衣服直接扒了,可手伸到一半又跟被烫着了般缩回来,最后咬牙切齿道:“好,你说吧,只要不过分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你见他松口笑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个朋友他生病了,我这次来庄园应聘就是为了给他攒钱治病。但他那个病又特别罕见,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能治他病的医生。”

“哦?”

克劳德眯了眯眼睛,“你别告诉我你那个生病的朋友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

你叹了口气,“是啊,他自己都冻成那副样子了还心疼我,把这件被神明赐福过的衣服给我穿,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所以我也想帮助他。”

你不是一个自负的人,自己的判断固然重要,但你为了以防万一,偷偷让系统对眼前的少年进行了扫描。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只是一道残念,是你记忆之下诞生出的产物。

也就是说他完完全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本身在之前你随便捏造了一个邻家哥哥爱上你这种桥段,想以此来刺激阿洛,现在看到克劳德这张脸后,你改变了主意。

那个什么邻家哥哥再怎么也就是个路人甲,哪有克劳德这张脸来得更有冲击力,更能让阿洛有危机感?

于是你改变了计划。

现实世界的克劳德顶多对你有点好感,不至于因为你身边有别的男人而生气嫉妒,这里的克劳德可是可以根据你的意愿操纵情感的。

你给克劳德加上了关键词:一见钟情,小气善妒。

在这样的设定下少年果然在听到你提起阿洛的时候吃味了,看看他听到你夸阿洛的时候那眼睛冒火,气得恨不得把你吃了的模样,看来你的暗示很成功。

你再接再厉,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红着眼眶祈求道:“求求你了克劳德少爷,对你来说要找到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给他治病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你能帮他治好病,我可以答应你一切的要求。”

那件衣服并不是单纯神赐之物,克劳德能清除感知到上面有洛迦的气息,那气息不是间接赐予,纯粹的,圣洁的,令人作呕的,他不可能认错,那绝不可能是信徒的东西。

是那家伙的。

这附近恰好又是那家伙的庇护之地,即使他在衰弱期,感知到诅咒之力进入一缕神念来进行净化也不是没可能。

可这里的诅咒之力强大的有点诡异了,这世上除了

他之外,他还想不到还有谁能下这样强大的诅咒。

洛迦解不了,至少衰弱期的他不行。

所以洛迦是觉察到了你身上的烙印,误以为是他命令你种下的诅咒,想通过你把他引出来吗?

本身这只是克劳德的猜测,但听到你后面的话后他几乎可以笃定了,你口中的那个朋友的身份。

“一切的要求?真了不起啊,为了个朋友,你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克劳德的感慨嘲讽满满,嘴角更是噙着一丝冷笑。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愣了下,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似曾相识,对了,是之前在克劳德的梦境里遇上厄克斯,为了刺激他把你吞下去,你好进去救克劳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问你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是这样回答的——

[对,我就是喜欢克劳德,喜欢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以你要是不把他放出来那就干脆吃了我吧,我没他活不下去。]

有了现场的答案,你直接稍加精简就拿来用了。

“对,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求你救救他吧,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克劳德的脸陡然沉了下来,脖子上隐隐浮现出了一层黑色的,类似鳞片的东西,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苍白的皮肤被刺激得激起一片瑰丽的艳红。

你以为你看错了,想凑近一些,他冰冷的手掌覆在了你的眼睛上,你听到了耳畔粗重压抑的喘息。

还有什么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我答应你,明天,不,就今晚上,让他到庄园来。”

你心下一惊,你只是想让他给阿洛一点危机感,并不是真的想给阿洛治病,再说了他那又不是病,是诅咒,诅咒怎么能治得好呢?

“啊,今晚吗,会不会太急了点儿?”

你推辞着,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辞。

“他,他身体太弱了,暂时没办法下地走动,要不等几日吧?”

克劳德低声笑了。

阴恻恻的,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就更应该早点来啊,要是不小心死了的话你怎么办?跟着殉情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交换(修)

克劳德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想法, 伊丽莎白是光明神殿的圣女预备役这件事他明明一早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来找他他都闭门不见。

他不该怄气让你跟她离开的,要是那时候制止的话, 你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接触到那家伙。

能让被烙印过的信徒动摇信仰的,除了洛迦他想不出还有别的神有这样的能耐。

如若之前克劳德还有那么一点儿的怀疑, 那现在全部荡然无存了,给你这件衣服的是洛迦本人无异了。

他的神念也在这里,比他更早发现了你的存在和你的身份。

洛迦处于衰弱期没办法解除诅咒, 误以为他是诅咒的源头也罢, 还是想借你的手来解决这个诅咒也罢, 洛迦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他蛊惑了你, 利用了你。

你成了他威胁他的棋子。

如果你是普通信徒也就罢了,偏偏你身上有他留下的烙印。

神明的烙印弥足珍贵, 只有被他们全然信任的信徒才有机会得到,而这种信徒在正神中称之为半身,在邪神中则唤作供奉者。

前者留下的烙印是一半神格,而邪神留下的是一半神魂。

克劳德留下神魂一方面是为了奖励你的忠诚, 另一方面是他刚献祭成功神魂太过虚弱,纯粹的灵魂和信仰最是滋养神魂。

这和正神换代为了取保自己神格不消散, 把神格分给神眷的理由大差不差。

洛迦拿捏住了你,也就等于拿捏住了克劳德。

一旦你的信仰动摇,或者倒戈, 那么克劳德也会被神魂反噬重回终焉。

洛迦是最能蛊惑人心的神明,毕竟万物趋光, 谁能拒绝圣洁无垢的光明呢?

不过纯粹的信徒的信仰是坚不可摧的,克劳德不认为洛迦能在短时间内策反你背叛他,他更倾向于对方对你进行了洗脑。

而且还是将你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进行了洗脑, 把他换成了他。

不然为什么当时他生病了,现在洛迦也生病了?

就像当时你病急乱投医翻阅了禁书,为了他甘愿献祭一样,你现在也为了救洛迦找到了你。

这背后不是洛迦的谋划克劳德一百个不相信。

克劳德很生气,身上的鳞片都被逼出来了,眼看着鳞片快要蔓延到手上,他强行把它逼退到了体内。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错把洛迦认成了他,把对他的忠诚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你只是被他蛊惑了而已。

你没有背叛他,该死的是那个利用了你的洛迦。

“……克劳德少爷?”

克劳德感觉到你的睫毛颤颤巍巍扫在他掌心,手也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他缓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全部消失后才松开了手。

刚才那一瞬的阴冷感从你的脊椎直接窜到了头皮,你脸都白了。

克劳德指腹亲昵摩挲了下你的面颊,笑眯眯道:“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来,笑一个。”

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好在克劳德并没有再为难你,让你脱了那件衣服,甚至还送了你一套漂亮又保暖的紫色长裙。

并且看着你换好才让你离开。

不得不说克劳德的眼光不错,不,应该是你自己的审美好,这条裙子是浅紫色,眼霞一样轻盈,层层叠叠,裙子边还坠着几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这么一打扮还真有点像贵族小姐了。

你出了庄园,在路边臭美地转了几个圈后,想起克劳德让你把阿洛带去见他的事情,你实在有些发愁。

本身你也是希望他们碰上,用克劳德刺激阿洛一发的,可今天接触下来,你发现你臆想出来的这个克劳德比其他臆想出来的人要不受控得多,那种危险的感觉让你隐隐不安。

到底要不要让阿洛去呢,还是安全起见继续采用NPC邻家小哥呢?

你纠结了一路,连什么时候到家了都没发觉,还是听到阿洛的声音你才回神。

“莉莉?”

阿洛看到你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近,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低声音道:“你这身裙子是去王城买的吗?你穿着很漂亮,很适合你。”

他不是一个会说客套话的人,他说漂亮那就是真的很漂亮。

你看着他看向你时候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痒,摸了摸他的脸。

“是主人家送的,因为我的箭术折服了他,嗯,没错,就是这样。”

阿洛弯了下唇角,“你在箭术上的确很有天赋。”

这是你回来到现在少年第二次夸你了,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阿洛自从被那个小男孩骂怪物后对自己的脸特别敏感,前两天的时候你回来的有点晚,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洗漱完刚躺下习惯性把身旁少年揽进怀里,结果摸了一手黑色粘液,吓了你一跳。

阿洛也被惊醒了,发现自己皮肤又渗出粘液了慌忙从床上下来,那一夜他一直泡在外面的池子里清洗身体,池水都结了冰碴子,他冻得嘴唇发紫也不愿意上来。

自那天后,你发现他被反噬得更严重了,就连那双金眸也变黯然了不少。

你摇了摇头,“没有,你脸上干净着呢。我就是

觉得有点意外,你夸我了,还是两次。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直白的夸我,就算夸我也拐着弯,脸还会发烫呢。”

听你这么说阿洛才意识到,因为刚才的话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可能是跟你学的吧,你总是夸我,说我眼睛好看,睫毛长,身材好什么的……我,我近墨者黑,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你被逗笑了,举手投降。

“好好好,都怪我,怪我小嘴抹了蜜,把你给带坏了。”

阿洛没好气瞪了你一眼,心底却莫名觉得轻飘飘的。

“你要先洗澡吗?我把水烧好了,饭还要等一会儿。还是等吃了饭再洗?”

“唔,先洗澡吧。”

阿洛把木桶的热水给你装满,又贴心的把毛巾和换洗的衣服给你准备好,然后匆匆去厨房看火,以此为借口回避了。

你望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原本的孤高的圣子大人竟然会爆改成贴心纯情小娇夫呢?

怕水凉了,你三两下洗了澡,换下来的裙子被你随意放到了床边,等你洗好出来的时候,阿洛才把饭菜端出来。

看到你随意放在一旁的衣裙,他叹了口气,过去帮你叠好放到衣柜里。

刚碰触到那条裙子,阿洛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忙收回手。

奇怪的是上面没有针,也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

他疑惑地看着刺痛的指尖,然后试探着再次将手覆上去,这一次的疼痛更加明显,有什么力量再排斥着他的碰触。

这几日一直待在你身边,他的诅咒稳定了不少,神力也有所恢复。

阿洛神情微凝,将神力凝在手上去感知。

一股阴冷的寒意从他手上一下窜到了四肢百骸,连带着他体内的诅咒也被刺激到躁动了起来。

这上面有暗属性的神力,而且很强。在向他警告着什么。

阿洛沉默地盯着这件漂亮的衣裙许久,在你叫他吃饭的时候才挪开视线。

他走过来坐下,暗金色的眸光晦暗。

目光从你的脸上往下,移到了你的脖颈,最后落到了领口位置。

没有,他给你的那件衣服不见了。

床上换洗的衣物中没有,你身上也没有。

“那件衣服呢?”

你喝粥的动作一顿,将早就想好的借口告诉他,“不好意思,好像不小心落庄园了,我明天就去拿回来。”

“庄园?”

阿洛捕捉到了关键词,状似不经意问道:“我之前都忘了问你了,你去应聘的是哪个庄园?公爵家的庄园,还是伯爵家的庄园?”

你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试探,舔了舔嘴唇,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歪着头道:“王城附近还有别的庄园吗?”

伊丽莎白的公爵府在王城内,王城附近的庄园只有克劳德的庄园。

答案不言而喻。

克劳德。希尔顿,那个把你当成礼物随意送给别人的贵公子。

或者该说,继格雷之外另一个肮脏的邪教徒?

你一直在偷偷观察阿洛,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凝时,你意识到阿洛还是那个阿洛,这些天你被他过于温顺乖巧的模样给麻痹了,还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羔羊。

况且这里的克劳德不过是个被你操纵的幻象,又不是现实中那个坏脾气的克劳德,他真对阿洛做了什么过激的行为,你要制止不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你不觉感到有些好笑,是在克劳德那里当了牛马被压迫太久了吗,怎么在幻境里还那么顾虑他?

也怪你太了解他了,以至于在幻境里的克劳德那么逼真,连生气时候的压迫感都一比一甚至更夸张的还原了,你在听到克劳德想见阿洛的时候下意识考虑的是对方会不会对阿洛做什么,而不是想着操纵他如何刺激阿洛,激起他的欲望来。

如今的克劳德再像现实中是克劳德又如何,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你也没了顾虑,清了清嗓子引起了沉思中的少年的注意,然后慢条斯理的将今天遇到克劳德的事情告诉了他。

“抱歉,其实我说谎了。送我衣裙的不是我的雇主,是我雇主的哥哥。”

阿洛在你那件裙子上已经发现了邪神的气息,对此并不意外,听到你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因为你的坦白而高兴,而是有些不解和生气。

“既然如此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摸了摸鼻子,轻声解释道:“我是怕你误会我。”

阿洛更疑惑了,“误会你?”

你点头道:“是啊,毕竟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了是去应聘工作,结果回来时候收下了一件男人送的裙子,我怕你误会我找的工作不正经,误会我是那种为了钱委身于人的很随便的女孩子。”

“怎么会!”

他语气急切地反驳,看着你的眼神也少有带着愠色。

你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都险些没捧住,阿洛一顿,放低声音道:“我不会那样想你的,绝不会。”

你哑然失笑,“不会就不会,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

他嗫嚅嘴唇,斟酌着问道:“那你既然怕人误会,为什么还要收下这件衣裙?”

阿洛并非不信任你,只是那件衣裙上的气息实在太过森冷,与之相比,格雷的诅咒之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他没有被诅咒反噬没了神力的话,阿洛尽管不能保证将施加了浊气之人给诛杀,但也能保证你全身而退,只是现在……

阿洛脸色沉郁,那双眼眸泛着他都没有觉察到的戾气。

你解释道:“不是收下,是交换。”

“你给我的那件衣服有神明的赐福吧,那个克劳德少爷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也和你一样生了病,还挺严重的,这段时间找了医生,神官各种能人异士来给他治病都没有太大的成效,但一靠近我,不,准确是你给我的这件衣服他才好受了点儿,所以这才想用这条昂贵的衣裙来交换。”

靠近他的圣袍反而好受了?哈,简直是一派胡言!

能拥有那样邪物的人不是邪教徒也是心术不正之人,靠近圣物怎么可能好受?

不过你说克劳德生病了,要是这件邪物他当真不知情,而是意外所得的话,那他的病也就不是病,而是因为接近邪物而被浊气侵染的诅咒了。

如此的话他所说的靠近你有所好转也就有可能了。

只是阿洛因为你,对克劳德的印象实在差到了极点,那样冷清凉薄的人,他更倾向于对方是和格雷一样的邪教徒。

毕竟也只有邪教徒能够互相感应,进入对方这样污浊的灵魂深处而不被影响了。

“……我其实没打算交换的,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嘛,我舍不得。阿洛?阿洛!”

“嗯?”

你不爽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嗯什么嗯?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阿洛为自己刚才的走神心虚地摸了下额头,“有的,你说舍不得我给的衣服。”

敢情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啊。

你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揪着他走神的事情不放,继续说道:“对,我本来不想换,可那个少爷病的太严重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还咳血了。我看他实在可怜,要不是没了办法也不至于要我一个平民的衣服,然后我就答应了,但我也顺势提出了条件。”

阿洛:“让他给你一条漂亮的衣裙吗?”

“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那可是神明赐福过的衣服,是圣物,我就要一件衣裙也太不划算了。”

你对少年的话颇为无语,“那件衣裙只是顺带要的啦,我的要求是——让他帮你治病。”

“你想啊,他可是伯爵之子,财大气粗,人脉又广,宫廷的御医,神殿的大神官都能请到,你的病他们肯定能治好,你也很快能真正走在阳光下了。”

阿洛作为圣子,光明神的神眷,如今身受诅咒无比畏惧阳光,像个阴暗的魔物一样活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尽管这个诅咒是没办法治愈的,尽管你做的所谓交换条件都是无用功,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片赤诚真挚的心意啊。

你是真的在乎他,真的在为他着想啊。

你撑着下巴,眉眼温柔注视着他,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进来,从木桌的边缘往前,在快要攀上少年身上的时候,你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

那濒临

肌肤的灼烧感也骤然消退。

你轻轻伸手覆上了他这几日因为干活而粗糙了不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白日不方便出门,我和他约了今晚。”

“别怕,一会儿吃了饭,等到太阳下山后我陪你去找他给你看病好不好?”

阿洛眼睫抖动了下,看着少女莹白纤细的手,许久,他翻手与你十指交握,喑哑着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