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2 / 2)

归巢 木羽愿 3232 字 6天前

她似乎有些紧张,拨出去之前还轻咳了两声,煞有其事的语气。

“您好,请问是顾宴朝的母亲,苏冷玉女士么?”

“是这样的,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有空的话,方便来看看他吗?我可以让我的司机去接....”

话没说完,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对面挂断了。

一板一眼的,比警察还正经。他听了想笑。

警察已经做过这些,而她全然是在作无用功。

看着她懊恼地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靠在医院墙边,细眉紧紧皱起来,似乎在担忧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后,她就来得更频繁了。

带着各种各样的汤,还有各种甜食。

他不喜欢那股甜腻的味道,全扔了,刚巧被她看见。

少女细白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欲言又止片刻,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脾气,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愠怒。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浪费食物?”

他依然不语,沉默地注视着她。

也许是身上的戾气吓到了她,视线交汇,还没过几秒钟,她的气场就弱了下来。

大概是想着不跟他一个病人吵架,也可能是同情他是条没家的野狗。

她好像察觉出来什么,纤长卷翘的眼睫动了动,闷声说:“对不起,我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接受这些,或者你可以跟我说你喜欢吃什么...”

某天,他从病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柳树不知何时冒出了新绿,天空湛蓝。

他也注意到了窗沿外的东西。

是一只鸟,断了翅膀的鸟,凝固的灰尘让它的羽毛也粘连在一起,血肉模糊,污秽不堪,和这个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那么脏。

它飞不动了,正奄奄一息地等待死亡。

拿了起来,手掌慢慢收紧,感受着掌心里的挣扎,血肉的跳动,仿佛奏响了生命里最后一支哀歌。

“你在做什么!”

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声线,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柔软温暖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浅淡的,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那晚血快要从他身体里流干之前,他也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

她用尽力气,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解救了那只垂死挣扎的鸟儿。

掌心空无一物,手背上的柔软触感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阴鸷,讥讽看她:“它已经快死了。”

他只是帮它提前解脱而已,有什么错?

没有价值地活,不如趁早去死。

少女脸色一寸寸白下去,显然是被他吓到了,又很快回过神来。

她眼里的愤怒比恐惧更甚,咬紧唇瓣瞪着他,显然,她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她倔强地反驳:“不会的,它不会死。”

“不管怎样,你都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愤然丢下这句话,她捧着那只鸟转身跑出了病房,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病床上,躺下。

后来的一周,她都没再出现过。

也许是发现了他是一个隐藏的心理变态者,身为正常人和弱者本能的恐惧和退避危险,他并不意外。

病房回归沉寂,他就这样慢条斯理地,消耗这段百无聊赖的时光。

她又来了,这次怀里抱着一个保温箱。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鸟儿,此刻看起来状态很好。

她是为了来跟他证明,那只小鸟儿被她救活了。

她打开保温箱的盖子,把里面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抬眸望着他。

“你..要不要摸摸它?”

他挑了挑眉,刚想伸手,就看见少女瞬间把手撤回了一点,咬着唇提醒他。

“不可以用力。”

小东西不记仇,忘了他是前几天的恶魔,还张开羽毛抖了抖。

她呼吸顿了顿,嗓音清浅:“没有人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命,自己的生命也不可以。”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不会遇到新的拐点。

阳光顺着病房的窗户照进来,金色的光晕镀在她的发丝周围,将她的瞳孔也映成了浅浅的琥珀色。

她语气严厉又认真:“总之你以后不能再做那样的事。否则...否则.....”

说到一半,她却停住了,似乎绞尽脑汁在想要怎么威胁他。

报警,还是打给精神病院,把他关起来,亦或者是不管他,任由顾家的人把他弄死。

真可惜,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脑中划过很多猜想,他慢悠悠等着她的选择,最后听见她垂下头,闷声说。

“我就不会再来了。”

他低下头,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叫什么名字?”

这几天只听见她身边的保镖司机叫她小姐,大小姐,大名鼎鼎的秦家,他听说过。

她回答了,忽而又想到什么,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不是这个鸟。”

很快,他的腿恢复了,可以去杀人了。

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又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精致的公主裙,两条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紧张又局促地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路。

“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肯定是中邪了,短暂搁置了要去杀他父亲的计划,跟着她去了秦家。

秦海生一开始并不重用他,他和那群大字不识的马仔混混差不多,甚至更不受待见,肆无忌惮嘲讽他耻辱的身世。

直到某天开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和缓了许多,他看见那些马仔们裤袋里露出的烟盒。

贵烟,普通人抽不起的。

估计是秦海生收的礼,她偷拿出来送了一堆她爸手下的地痞,给他铺路呢,为了让那些人别再针对他。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他,某天把他堵在码头后面,碰巧被女孩撞见。

那马仔看见是她,瞬间没了气焰:“大小姐,我就是给他个教训.....”

她气急了:“你闭嘴!”

呵,纤细的声音,大声吼人也没什么震慑力,像猫儿伸出爪子给人挠了挠痒。

港口的海浪声经久不息,轻柔撩起少女的裙摆和长发,露出白皙的侧脸。

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给他的伤口上药。

那片嫣红的唇瓣抿了抿,忽然闷声道歉:“对不起。”

她觉得是她带他来了这儿,才害得他人被针对报复。

他真不在意,也懒得跟这群蠢到只剩粗野蛮力的刍狗成群结队,他是狼啊,怎么会在意这些。

“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

她从没和人发过火,这是第一次摆明了态度,因为他。

一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又软又小的手拿着棉球轻轻擦拭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把他也当成那天受伤的那只鸟了。

他想,秦海生的女儿还真是水做的,不然哪来那么多眼泪。

心脏收缩,诡异的让他觉得兴奋,得到了一种奇异又扭曲的快感,那滴眼泪像是把他的灵魂也烫出了一道伤口。

他忽然有点想尝尝她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也许和别人的不一样,是甜的?

苏冷玉弃他,顾家杀他,他都不在意。

唯独她不行。

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只要她乖乖地留在他身边。

那次背叛,他就当作没发生过。

甚至他和沈家的婚事,她看见了,只是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连问他一句都不愿意。

她不会回来,这辈子她都不会再主动回到他身边。

男人抬手,扯了扯领口处系着的领带,忽而低声笑了,漆黑的眼底戾色翻涌,再也压抑不住。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善良的,正直的,把她捧在手心里哄着的,他当然不是那种人。

明明是她亲口说的,会一直陪着他。

就算有一天他死了,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人,也必须是她。

他得毁了她心里的美好初恋,再把她抓回去。

用铁链锁在床上,在他身下哭着认错。

这辈子都不能从他身边逃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