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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朱华强说的冠冕堂皇,但明显后面坐着的毛婷婷并不给他面子,调笑的看着他哼了一声。

朱华强尴尬的搓搓手,“毛婷婷同志,请问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毛婷婷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左右,留着厚厚的齐刘海,一头黑发编成了单辫子垂在肩膀上,白白净净的长相,眼神淡漠疏离,看着就有种清冷的气质。

她狭长的丹凤眼不屑的从朱华强挪到了沈晚月身上,打量了半天,才慢慢开口:“你这谎话到底说给了多少人听,也不嫌臊得慌。”

朱华强脸果然一红,“关你什么事儿?你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停不下去而已,你要是不想被我说,就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你!”

朱华强却好似有些怯步,咬了咬牙没有再怼回去。

“别搭理她!”

朱华强啐了一口,又翻了个白眼,才陪着笑看向沈晚月,但这次声音确实是压低了。

“她仗着自己有个出国的经历,来了以后就傲气的不行,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早晚得吃亏,沈同志啊,这些天我们都不在,你就当办公室只有自己就行。”

沈晚月看看已经低下头的毛婷婷,没有应声,只是又问了办公室里的作图工具在不在。

朱华强带她了解了一下工作内容,就转头收拾东西离开了。

“你倒是好心,怎么没借着机会直接把他撵走呢?”

门刚关上,沈晚月就听见身旁的毛婷婷开了口。

沈晚月看过去,就见毛婷婷手里正玩着铅笔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你好像很讨厌朱主任?”沈晚月有些好奇的反问道。

“嗯。”

毛婷婷勾起嘴角,打量着沈晚月:“你不讨厌他?他跟孙巧红联合起来剽窃你的作品,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她说的直接,沈晚月意外的看过去,“你也知道这事儿吗?”

毛婷婷一愣,却笑了:“你很聪明,我刚知道,没有比你早多久,而且……那副作品我也并不好看好,当时还笑话他们服装厂就这水平。”

沈晚月皱皱眉。

毛婷婷这话明摆着是在呛自己。

她是故意的。

而且她好像跟设计科其他人也不对付,这话里连‘服装厂’的给代表出来了,一副到处树敌的样子。

一个新人,干嘛处处树敌呢?

沈晚月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太生气,只是平淡的问:“你能说说你的看法吗?正好我想听听建议。”

她是诚心发问,毛婷婷既然这么傲气,她也的确想试试毛婷婷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而且,她的设计毕竟还是更贴合现代,对这个时代的设计,她还是要多学习。

“你怎么不生气?”

沈晚月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毛婷婷抿抿嘴,反而有些泄气一样,“每人听完我的话能不生气啊,你凭什么不生气,你怎么这么虚伪?”

“……”

沈晚月差点笑了,忍了忍,才说:“你怎么这么幼稚呢?”

跟个孩子一样,喜欢挑动别人的情绪,好像是故意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毛婷婷瘪瘪嘴,“你才幼稚呢,说这种话显得你很成熟吗?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好不好!”

“我二十四。”

“……哦,我也二十四。”

毛婷婷一愣,又皱皱眉,“你别又转移话题了,你赶紧说,为什么不生气,不然你就是虚伪。”

“因为你一句质疑我就生气?”

沈晚月笑了:“如果你说的是我不擅长的事情,我可能还会觉得不舒服,但如果是设计方面,我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而且我还挺想听听你的建议呢。”

“你那设计图根本没画完啊,尾巴的地方明明看起来还有一些羽翎画的不成熟,粗糙的像是为了赶工一样。”

确实没画完。

沈晚月当时看到冯秘书拿出的丝巾打样时就知道,这剽窃的人根本没有一点水平,却没到被这个年轻女孩看出来了。

“孙巧红没看出来,你居然能看出来,看来你也确实有些真才实学。”

“那当然。”毛婷婷被这么一夸,有些

不好意思笑了出来。

笑完了,她又愣了愣。

“咳咳咳……那什么,你的那个胸针也挺好看的。”

“谢谢。”沈晚月浅浅点了头,“厂长让我们一起合作出新的设计图,我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你有兴趣等会儿看看吗?”

毛婷婷:“我听厂长说了,可是花卉主题很难有新意啊。”

“所以我想在布料上加点新的想法,我想用香云纱来当布料。”

“这个有了解,香云纱在咱们国家被称为‘软黄金’,号称黑色闪光珍珠,这玩意儿料子颜色不都很深吗,花卉在上面能好看吗?”

“绝对好看,我们可以选择墨绿色的布料做打底,在颜色深浅上进行一些层次设计,其他部分大面积用海棠花来填充,颜色碰撞,反而更亮眼。”

沈晚月自信的说完,引得毛婷婷也好奇起来。

“你等着!”

说着,毛婷婷搬着自己的板凳就坐到了沈晚月的身边。

一张办公桌坐了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偏偏毛婷婷也不觉得不舒服,一个劲儿催着沈晚月赶紧把设计图打个样出来。

……

“你这想法也太前卫了!颜色用的大胆居然还能这么好看,沈晚月,你比着那些什么有经验的老设计师有天赋堵了!”

毛婷婷拿着沈晚月画出来的草稿图就是一顿猛夸。

资深有经验设计师沈晚月连忙摆手谦虚:“一般一般,我也是在学习路上。”

“……”

毛婷婷皱皱眉,有些不乐意:“虚伪,我刚才就说你虚伪,厉害还不承认,有什么啊。”

做为拥有前世十年设计师经验的沈晚月还真不是虚伪,但也不好坦白自己有多余的十年记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谦虚。

毛婷婷哼了一声,“你是真虚伪还是真脾气好啊?这都不生气啊。”

沈晚月只是浅声解释:“没什么可生气,如果因为别的一句评价就天天发脾气,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话说的真好。”

毛婷婷低着头念叨了一句,抬眸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我喜欢你,咱俩以后交个朋友。”

职场法则第二条——跟同事当朋友要慎重。

可沈晚月看着毛婷婷眼神清澈的跟自己上大学那会儿似的,还是将手真心递过去。

一直等下班的时候,毛婷婷听说沈晚月要回去接孩子,才诧异的瞪大眼睛说她去年才刚大学毕业。

下班后,沈晚月坐公交车先是去了工人小学。

沈立民比她到的早,已经在学校外面等着了,因为第一天上班不知道下班时间,所以她出来前交代了沈立民也来接。

沈晚月将今天拿到的地址直接递给了沈立民:“学徒的事儿还记得吗,明天拿着这个直接去就行。”

“谢谢姐!明天我一早起来送完孩子就联系那边。”

沈晚月点点头:“见了人态度好一点,当学徒虽然没工资,但是实打实的跟着学技术。”

“我明白。”

沈晚月说着看了眼天,“这个点也不知道大哥到家了没。”

沈立民闻言没有接话,捏着字条的手紧了紧,垂眸看着鞋面沉默了下来-

二里沟。

天擦黑的时候,沈建国才到家。

从沪市坐火车一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可县城没有直接通往二里沟的客车,沈建国从火车站出来吃了午饭后,走了一里多地,才终于找见了一辆顺路的牛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整个下午才到村口。

“建国!”

“大哥回来啦!”

沈建国进家门时,家里才刚准备吃晚饭。

邹丽华听见声音就急匆匆迎了上来,沈大山跟沈小山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眼巴巴的站在旁边看着沈建国。

邹丽华:“一去这么久,地里的活儿我一个人干了老多,可把我给累死了,累得腰现在还在疼呢,等会儿进屋里了你好歹给我揉两下。”

沈建国笑笑:“我听说地里的活儿陈厂长都安排人干了,这在没着急着回来,而且本来也说是一星期,没差这几天。”

邹丽华眼神已经看向了男人手里的包裹,“这去了大城市一趟,给家里带啥好东西了,我听说晚月那丫头的钱了不少回来,也没惦记着给家里买点东西?”

“买了。”

沈建国将手里拎着的网兜递给迎上来的沈建勇,“老二接着,里头是带的水果跟点心。”

“就这些啊?”邹丽华又打量着沈建国身后背着的旧书包。

“还有哩。”

沈建国说着已经朝着里屋走去。

沈大山带着弟弟跟在爸爸身边,“爸,你辛苦了,你不在家我可听话了,天天接送弟弟上下学。”

沈小山也骄傲的仰起头,想了想,又好奇的问:“爸爸,小姑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嗯,你小姑过几天才回来。”

“太好啦!”

“小姑要是今天回来就好了。”

“小姑什么时候回来?”

除了沈建国的俩孩子,沈建勇的八岁的大女儿也在旁边眼巴巴问。

邹丽华瞥了一眼俩孩子,将俩孩子喊到桌子旁边,让二弟先赶紧把网兜给打开,又喊自家男人把背包放下。

邹丽华:“晚月以后就是城里人了,管她那么多干啥,先把这些东西打开给咱们开开眼,刚好也还没吃饭,让大山小山的五脏庙也见识见识。”

沈满仓也出来了,站在里屋门口,捂着腰开口,“带的那些东西等会儿放桌子上一块儿分,还有老二家的俩呢。”

“爸,我也没说都给大山小山分,就是让他俩先垫吧两口。”

二房媳妇儿二郭兰也眼热的厉害。

毕竟是城里带回来的,那些点心的油纸包装都看着高级的不得了,乡下几十年都见不着,能不眼热吗?

只是邹丽华在家里霸道惯了,郭兰平日里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但为了孩子,为了自家多分点东西,有时候还是免不了有矛盾。

“爸说的是,大嫂,要垫吧几个孩子就一块儿垫吧。”郭兰领着家里的大女儿跟小儿子也凑了过去。

邹丽华酸溜溜的看着郭兰的大女儿沈果果,“果果跟小山一个岁数,果果足足比小山重了十斤,眼瞅着个子也高了半头,这么壮实的孩子,平时饭桌上就没少吃,我男人背回来的东西,先让小山吃点咋了?”

郭兰也不乐意了:“女孩儿小时候本来就比男孩儿长得快,再说了,你也没我高啊,小山的个子以后也不知道能随谁呢,要是随了大哥还好,随了你……”

“呸呸呸!”邹丽华气急:“老二媳妇儿,平日里看着你老实,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这么咒我家小山啊?”

“随你就是咒他?那你自己问题不是更大?”

“……郭兰,你少仗着妈平日里待你亲就欺负人!”

“妈向着我?妈还没多给果果半个馒头呢,你就急的跟被狗咬了一样,妈能向着我吗?!”

“你才被狗咬了……”

眼瞅着自家媳妇吵起来,沈建国沈建勇兄弟俩连忙上去劝架。

沈建勇将郭兰拉到一边,沈建国则直接皱着眉说邹丽华过分。

“都是一家人,我刚回来你就吵,你这是给我脸色看呢?”

邹丽华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弟媳妇儿想给你脸色看!”

“行了!”

张桂霞抄着勺子从厨房走出来,“吵什么吵?那点东西就吵,谁家眼皮子有你们两个这么浅的?”

郭兰低下头不说话。

邹丽华哼了一声,也不敢跟婆婆顶嘴。

这些天下来,家里沈满仓渐渐说话没那么顶用了,反倒是婆婆发了一次疯后,沈满仓都让着她,俩儿媳妇儿自然也不敢再顶撞。

张桂霞看看桌子上的背包,“老大去休息,老二去把饭菜端上桌,你们俩带着孩子准备吃饭!东西吃完饭再看!”

“诶。”

“知道了妈。”

一家人有序分工,等饭摆好了,沈建国才上桌。

吃着饭,张桂霞详细问了沈晚月在沪市的情况以后,这才稍稍安下心。

到时沈建国说完话,看着桌子上的炒白菜炒萝卜干,跟那碗稀水似的面疙瘩汤有些不舒服。

“咋了建国?咋不吃饭?”沈满仓问道。

邹丽华咬了一口馒头:“别不是在沪市享受了好东西,现在吃不惯家里饭了吧,晚月也没让你往家带点钱回

来?这闺女,爸,别是家里白养活了吧……”

郭兰夹了一筷子白菜,“哟,这白菜也不是醋溜的啊,咋这么酸啊?别是刚才大嫂进厨房把醋坛子打了吧。”

“你说谁呢?”邹丽华瞪了过去。

郭兰笑笑:“谁酸说谁,自打你知道晚月找了个好人家,看你那酸样,我都看不下去了。”

邹丽华还想再说,被沈建国拉了拉衣袖,这才哼了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沈建国这才叹了口,接着说:“我不是吃不下家里的饭,是惦记着晚月现在手里有了点钱,总是不知道节省……”

“咳咳咳……”

张桂霞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儿子的话,“行了,晚月那钱要回来也是她自己的,瞧把丽华都给酸倒牙了,老大你就别提了。”

“妈。”沈建国皱皱眉,“你们怎么都这么想晚月呢,我回来前,她把手里钱给了我一部分,让我回来交给妈,说是算是这些年俩孩子的生活费,她不是那样不知道感恩的孩子。”

邹丽华眼睛一亮,笑起来:“我也寻思着晚月心最善良了,她要了多少钱回来?给家里了多少?”

沈建国将手里的信封拿出来,交给了张桂霞,“妈,这钱我没数,直接给你吧。”

“嗯。”

在邹丽华怀恨的眼神里,张桂霞接过来却没有打开,随手放到了桌子上,等吃完了饭,才收回了兜里。

“先把东西打开看看,这钱回头我先收着了。”

邹丽华瞥了一眼信封,眼瞧着郭兰领着自家两个孩子已经走到桌子前面去,连忙也带着孩子凑过去。

“是麦乳精!”

背包被打开以后,网兜里的水果桃酥都显得不起眼了。

沈大山带头凑到了麦乳精的袋子前面,眼馋的咽了口唾沫,“我看村长家的孙子就喝这个玩意儿,他说甜滋滋的,可好喝了。”

邹丽华也眼馋,一把拿到了手里:“听说可有营养了,正好让我家小山也补补那个什么玩意儿。”

郭兰也拿起了另一包,“我家果果跟铁蛋也正好能喝上。”

邹丽华眼热的想要抢过来,却被张桂霞一巴掌给拍走了。

“一家一包,谁也别争。”

“……”

尽管邹丽华不是很乐意,但这样说来也最公平,只好点了头。

剩下的那些东西,张桂霞拿出来一部分放在厨房跟堂屋,剩下的也是两家平均分了。

眼瞧分完了,家里也安静下来,沈满仓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对了建国,那个大领导家里,跟晚月商量过彩礼没有,确定就是三转一响了?”

沈建国点点头,但却犹豫了一下。

最后,沈建国在家里众人的目光中,说出了一个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数字。

“陈厂长开口提的,当时就承诺了,说是给……三千。”

话音落地,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头还有蝉鸣,隔着院墙跟屋门,此刻堂屋里将那蝉鸣声听得清清楚楚。

就连年纪不大的几个孩子,也都眨眨眼,互相看着不敢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

堂屋里终于爆发出了邹丽华的呼喊声。

“祖奶奶啊!沈晚月这是找了个财神爷啊!”-

上班的日子,比沈晚月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每天朝九晚五,至少比她之前在大厂里九九六来的舒服。

而且办公室里的朱主任又不在,整日里,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毛婷婷陪着她写写画画。

而且新的丝巾设计图有了毛婷婷的加入,反而给沈晚月带来了更多灵感。

转眼一周时间过去,周一到了。

“厂长,这是我跟毛婷婷一起研究出来的新丝巾图样,你看下感觉怎么样?”

欧阳厂长接过设计图,看了一眼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倒是比之前的看着要大气许多,颜色也用的大胆,就是不知道打样出来如何,香云纱料子贵,你们要不再磨合磨合之后再给车间?”

毛婷婷颇为不屑打量了一眼欧阳厂长,明显不满意,“领导负责领导就行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准没错,我看今天就让车间直接打样就可以了。”

欧阳厂长有些好笑的看了眼毛婷婷,又看向沈晚月。

“跟这么有个性的同事合作,这些天辛苦你了,沈同志。”

沈晚月愣了一秒,看着欧阳厂长跟自己使眼色,无奈的笑了,“不辛苦,其实毛婷婷同志很有天赋,我们俩合作很愉快。”

毛婷婷听出来厂长内涵自己,得意的拉住了沈晚月的胳膊:“想不到吧,我们俩关系还不错。”

欧阳厂长挑挑眉,“那不是挺好,这样吧,你们俩既然有自信,那今天直接让车间打样就行。”

“可以。”

定好了打样时间,欧阳厂长又拿出了一份报纸出来。

“道歉信之前让你看过,这是今天见报的内容,还有你的设计图也配在旁边,你看一下吧。”

沈晚月接过来后,毛婷婷也凑了过来,看见上面刊登的《孙巧红致沈晚月道歉信》这几个字后笑了出来。

“啧,这种人就是活该!”

沈晚月看了一眼倒是没有笑,反而抬起头打量着欧阳厂长的神情,“厂长,外界反响……应该不差吧?”

欧阳厂长点了头:“跟我之前想的完全不同,不少民众虽然不喜欢孙巧红,但是都说服装厂这次处理算得上体面,上面的领导虽然有批评这次的抄袭事件,但对厂里的处理方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顿了顿,欧阳厂长意味深长看着沈晚月:“陈厂长果真是新一代的佼佼者,比我更加了解现在的时事跟民心,沈同志以后还得多跟陈厂长请教。”

“欧阳厂长同样也有很多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请厂长以后多多指教。”

说完,沈晚月淡淡笑了笑,将《新民报》整理后收了起来。

今天同样看到报纸的,还有在苏市出差的陈勋庭。

“厂长,您要的报纸。”

小王从报亭跑回来,将报纸递到了后排。

陈勋庭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随手塞到了旁边。

“小王,开完会先去趟苏市的百货大楼。”

“知道了厂长。”

小王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沪市的百货大楼号称是京市国贸第二,沪市没有的东西,别的城市更没有了,厂长怎么还偏偏跑苏市的百货大楼呢?

小王没忍住好奇,还是开了口问:“厂长,怎么不回咱们那边买东西呢?”

第42章 第42章

“苏市百货楼有我要见的人。”陈勋庭意外的回答的了小王的提问。

他淡淡说完便没有了继续解释的意思,小王哪里还敢继续问,老实巴交点点头便发动了车去跟着厂长一起开会。

今天已经是来出差的最后一天,会议内容主要是以总结为主,一直临近中午,会议才算结束,吃过饭后,陈勋庭去供销社买了些水果以后,这才带着小王到了百货大楼。

“这位同志您需要什么?”

陈勋庭拒绝了售货员的引路,甚至没有问门店在哪儿,就径直上了二楼。

“厂长,您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之前跟冯秘书经常过来吗?”小王打量着周围,好奇的问。

“我六岁之前,是在苏市生活的。”

小王诧异不已,“之前我听冯秘书说,您一直是在沪市跟着老夫人长大的。”

上了二楼,陈勋庭的步子有些迟疑,最后犹豫了一下,才选择往左边走去。

“我六岁才去的沪市,之前都在苏市长大。”

没等小王再说什么,陈勋庭已经走到了一家门店前面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卖手动制品的门店,里面有不少饰品,有针织的也有皮革的,最后陈勋庭在一个卖皮夹子的架子前面停下来。

架子上挂的是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钱夹子,人造革的种类颜色是最多的,上面还有苏州这边特有的熊猫绣花。

“要点什么?”

售货员从后面的柜台探出头,看见来人后,愣了愣,眼神慢慢变得震惊。

“阿庭?!”

售货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眉目依稀能看出来还十分清秀,她唤了一声后,几乎脚步踉跄着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阮姨。”

陈勋庭礼貌的转身低头示意,“我来看看

你,工作之余也不好带些什么,只买了点水果给您。”

小王虽然依旧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多问,看了眼厂长的脸色后,将手里的水果篮子放下便走了出去。

只剩下陈勋庭跟售货员。

阮玲玲还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的上下打量着陈勋庭。

好一会儿,阮玲玲红着眼眶擦了擦眼角:“上次过来,还是五年前吧?”

“嗯,那会儿我过来……参加姨夫的葬礼,阮姨,这些年您都还是一个人过吗?”

阮玲玲已经掩饰着脸上的伤感,缓缓说:“孩子大了,我现在不上班了就给你堂弟看看孩子,平时也有事儿做,就没想着再找。”

陈勋庭打量着阮玲玲,片刻后,也笑了,“您觉得舒服怎么过都行。”

两人太久没见了,猛地这么一见面,互相问候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玲玲看了看陈勋庭站的位置,笑了笑:“来看钱夹子?你之前那个还是出国前在我这儿拿的呢,用坏了还是找不见了,我给你找个一样的来。”

“不是。”

陈勋庭顿了顿,从夹子上取过那个黑白相间绣了熊猫啃竹子的钱夹子:“我的还在,来买新的。”

这个款式比旁边那些黑色深灰的皮革夹子显得可爱许多,一看就是女款的。

阮玲玲一愣,很快,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喜悦,“阿庭,你谈对象了?”

“嗯。”

陈勋庭也没有遮掩,直接道:“不出意外,这两个月就能办婚礼,到时候……给阮姨发请帖。”

“好!”阮玲玲高兴不已,连连点头:“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吧,阿庭,你终于肯结婚了,我,我当初还以为……”

阮玲玲说着,眼圈又红了。

她连忙又抹了抹眼角,“诶哟,不说那些了,这是大喜事儿,我高兴,太高兴了!这要是你妈能知道……”

“阮姨。”

陈勋庭皱皱眉,打断了阮玲玲的话:“我母亲那边……辛苦你这些年照顾了,不过,我结婚的事儿并没有打算告诉她,您要是自己来我一定欢迎,如果我妈跟您一起,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接受。”

陈勋庭为人处世一向都足够礼貌恭谨,但提起自己的母亲。

而且还是在母亲的亲妹妹,自己的亲小姨面前,态度却冷淡的有些可怕。

阮玲玲心里酸涩,听完以后,长叹了一口,“我明白,我不会跟她说的,我也谈不上照顾,最多就是将你每年寄过来的医药费转交过去而已。”

“唉,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阮玲玲又打量了一眼陈勋庭,转而换上高兴地神色,“这些年你的事情我有时候在报纸上也有看到,我也一直在心里给你祈福,尤其是今天知道你要结婚了,我这心里这是太高兴了,阿庭,这钱夹子算是我送给那女同志的礼物吧。”

“不用,结婚那天您能到场就算是给我们两个人的礼物了。”陈勋庭说着,从兜里掏了钱出来,直接放到了柜台上。

“阮姨,您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就别跟我客气了。”

阮玲玲:“你这孩子,我难道连一个钱夹子都送不起吗?”

阮玲玲说着,硬是将钱又塞了回去,陈勋庭想要再推辞都不行,只能笑着勉强道了谢收下。

“阿庭,那女同志是沪市哪家的千金?”

陈勋庭:“不是沪市本地人。”

阮玲玲点点头:“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这是有大缘分,就跟你父母当年……咳咳咳!”

提到陈勋庭父母,阮玲玲连忙又换了话题,“那什么,阿庭,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再给您们准备一份新婚贺礼,咱们这边的丝绸比着沪市好太多了,到时候姨去了给你带一套新被面。”

“她叫沈晚月。”

陈勋庭顿了顿,又说:“她有一对双胞胎孩子,您要是方便,不如到时候多替我准备两套,我给您按尺寸算钱算票。”

“……啊?”

阮玲玲一时间没准备好,被这话吓了一跳,“阿庭,你这是怎么想的,你的条件何必要找……”

“阮姨,我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去年刚收养的,您不用在意这个问题,而且……”

陈勋庭看了眼手上的钱夹子,目光温柔了几分:“阮姨,你应该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愿意结婚,有父母的先例在,我对结婚这件事本来就有阴影,后来收养了两个孩子,更不想耽误别的女同志了,但是那天见了晚月,我才有了想试试结婚的打算。”

“所以……阮姨,您不用担心,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

阮玲玲安静听完陈勋庭这些话,良久,才终于惋惜的叹了口气:“唉……我明白你父母婚姻的不幸给你留下了阴影,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都没能走出来。”

就算陈勋庭现在已经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厂长,就算他已经在很多方面尽量让自己想开,可童年的一些经历,他始终还是没办法释怀。

陈勋庭淡淡笑了:“其实我已经走出来了,只是有些时候您看不到。”

“你心里有数就好,你是聪明孩子,我虽然年长你不少,可我想你考虑的方面一定比我全面,这位女同志既然能让你答应结婚,我想也一定有她的优点在,不管怎么样,阿庭,我还是祝福你们的。”

“您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瞧时间差不多了,陈勋庭跟阮玲玲道了别。

“厂长,您居然有在苏市的亲戚,之前跟您过来,都没见您提过。”小王跟着陈勋庭身后,有些好奇的问。

陈勋庭没有答话,将手里的钱夹子收起来后,淡淡道:“走吧,还得去趟医院。”

“您不舒服吗?”

“来那天冯秘书说陈文杰确实是感冒了,上呼吸到感染咳嗽的厉害,给他带点止咳糖浆回去。”

似乎是为了映衬厂长这句话,小王听完,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厂长,马上入秋这一阵天气变得快,好像流感确实挺严重的,您也多注意身体。”

“嗯,走吧。”-

工人小学。

陈文星早上刚到学校门口,就刚好碰见了被沈立民同样刚送到学校的沈家双胞胎兄妹两个。

“星星!”

沈天凯踮着脚尖在门口跟陈文星挥手。

陈文星背上书包就颠颠跑了过来,“天凯琪琪,你们两个今天来好早啊,学前班不是晚一小时上第一节课吗?”

“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你忘啦?”

沈琪琪噗嗤笑了:“你不是也忘了,还是我提醒你的。”

“你又拆我台!”沈天凯嘟嘟囔囔的拉着陈文星往旁边走。

因为在一个学校的同一栋教学楼,上了一周的学,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儿,比着之前熟悉了许多。

陈文星自打打完招呼以后就显得有些没精神。

沈琪琪比沈天凯早发现一会儿,好奇的凑过去,“陈文星,你不舒服吗?”

陈文星好半天不说话,在兄妹两个紧张的注视下,终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唔,我昨天晚上回去就开始流鼻涕了,好像是被我哥传染的感冒了。”

沈天凯立马瞪大了眼睛,转头拉着沈琪琪走出去一米远,“星星,我妈妈说感冒会传染的,在你好之前,咱们直接得保持距离。”

陈文星有些难过:“可我课间想找你们玩怎么办?”

沈天凯也皱起眉,低着头想了半天,“那就……那咱们这几天别玩弹珠了,咱们课间打乒乓球吧。”

陈文星缩缩脖子:“我不会玩怎么办?”

“哦,我也不会玩儿,我就是这么一说。”

“……”

陈文星低着头想了半天,“算了,还是等我好了再找你们玩儿吧,我就是被大哥传染的,我可不想传染给你们。”

“那也行。”

“我想起来了!”陈文星忽然眼睛亮起来:“我大哥会乒乓球,要不我找他教我们?”

“啊?”

沈天凯嘟起嘴,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开口:“可是我不想跟你大哥一起玩诶。”

“为

什么?“陈文星说完,也抓了抓自己的西瓜头:“虽然我也不是很想跟他一起玩儿,他总是吓唬我。”

沈天凯连忙点头:“就是,我看他凶凶的,就跟你爸爸一样凶。”

说起以后的爸爸,沈天凯嘴巴撅的更高了,“琪琪,我还是感觉以后的爸爸有点吓人。”

陈文星在旁边听着,一点也没有替爸爸说话的意思,歪着脑袋点点头:“我以前也觉得爸爸可怕,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害怕的,但也就少了那么一点点。”

说着,陈文星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在半空中用手指捏了个小小的空隙。

“大概——少了这么一点点点吧!”

上次见面,沈琪琪一点也不怕新爸爸,听俩人这么说,也跟着有些犹豫,想了想,问了个自觉很有智慧的问题。

“星星,你哥哥怕你爸爸吗?”

陈文星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怕!”

“为什么,明明你哥看起来也很凶啊。”天凯追问道。

“因为我哥如果做错事以后,会被爸爸惩罚哦!之前有一次哥哥出去玩犯了错,爸爸惩罚他面壁思过。”

沈天凯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他还被罚不许吃饭呢。”

陈文星点头,继续说:“我上次还没说完,除了不许吃饭,爸爸还打了哥哥手心!”

“……!!”

双胞胎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震惊跟恐惧。

老天爷啊!

不许吃饭已经够严重了,竟然还打了手心!

“你们没有被打过吗?”陈文星有些意外的看着两个小伙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跟着爸爸的时候,听说因为挑食也被罚过打手心呢。”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一起摇摇头。

沈琪琪:“我最乖了,从来不惹妈妈生气,根本不会被罚。”

“我惹妈妈生气,妈妈也不会不让我吃饭,更加不会打手心,这太可怕了!”

沈天凯明显比沈琪琪还要被吓到,他说完愣了好一会儿,好像的手心已经被打过了一样,吓得缩到了裤子口袋里去。

沈天凯被沈琪琪提醒后才回过神,发现说话间已经到了教学楼下面。

三个小朋友心思各异,都忘了道别,就各自进了班。

……

每周一,学校都要举办升旗仪式。

平淞河区的工人小学工人中学虽然有不同的大门,但进去之后就能发现,两个学校是由中间的操场分隔开的。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操场会用栅栏分割开。

但如果有什么事情,比如运动会跟每周的升旗仪式,栅栏就会被打开,学生们都集合在操场上一起开会。

因为楼上楼下的关系,一年级的陈文星经常下来找双胞胎一起玩儿。

升旗仪式也不例外,在楼下排队的时候,陈文星迫切的跟后面的沈天凯招手,沈天凯似乎心情不好,脸色也很差,根本没看见陈文星跟自己打招呼,就低着头跟着带队老师去了操场。

操场上。

高中部跟初中部早就已经排好队等着了。

陈文杰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方,跟自己的几个好兄弟勾肩搭背说着话。

“陈文杰!郑铁柱!你们再勾肩搭背两个站没个站相,等会儿回教室我再罚站你们!”

老师站在前排,瞪着后面几个学生训话。

陈文杰几个人这才手忙脚乱的立正,只不过等老师的目光转移走,就又低着头说起话来。

“阿嚏——!”

陈文杰先是打了个喷。

他前一阵感冒还没好利索,揉了揉鼻子才小声开口:“都安排好了吧,等会儿升旗仪式结束,都别解散走人。”

陈文杰最铁的兄弟郑铁柱点点头:“放心,我弟就在你堂弟他们班,早上提前到了半个小时,早就把陈松柏的校服裤子上的松紧带给解开了。”

陈文杰满意的点点头:“敢惹我们家的人,这个仇早就该报了!”

“就是,陈哥,我听说陈松柏在班里混的也不好,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笑话他。”

陈文杰得意的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看看身边的兄弟:“这事儿结束了,老郑,我带你跟你弟去供销社吃糖人。”

“陈哥,我还帮着给找了塑料绳子呢!”

“陈哥陈哥,等会儿我一定在旁边给他起哄,敢惹我们陈哥,保准让他丢大脸,……”

身边几个兄弟都纷纷凑过来想分一杯羹。

陈文杰大手一挥,糖人各个都有份。

升旗仪式结束后,按照惯例,是学校各个领导的发言。

在领导长篇大论的发言念稿声中,不管什么年纪的孩子,都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终于,在一阵窸窣的鼓掌声中,周一的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了。

解散后,各个班级的学生原地解散,各自课间活动十分钟后再开始继续上课。

“准备准备!都别打瞌睡了!”

陈文杰招呼着身边几个兄弟。

高中部后面就是初中部,每个年级拢共两个班,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混在其中的陈松柏。

陈文杰身边的郑铁柱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郑铁柱的弟弟就在不远处听到了信儿,回头给哥哥招了招手后,郑铁军连忙拍了拍陈文杰的肩膀。

陈文杰心领神会,趁着人群还没散,直接跳上了领导讲话的高台上。

台子上的大喇叭还没有撤走,陈文杰就着大喇叭,开了口——

“陈松柏!”

大喇叭的声音扩散开来。

陈松柏听见以后回过头。

其他年级的人也都听见热闹,朝着便看过来。

郑铁柱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陈松柏的身后。

趁着陈松柏回头时不注意,伸手拉住了陈松柏裤腰后面,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绳子。

绳子被很快拉开——

人群中心,陈松柏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他就感觉到了腰间的裤腰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平时,学校的学生是不穿校服的,只有遇到了升旗仪式或者开会才会换上去。

所以,陈松柏今天早上穿校服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校服裤子上的松紧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走了。

人群中的陈松柏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他的校服裤子就被人扯着绳子被拽了下去。

“啊——”

“流氓啊——”

“神经病!”

陈松柏只感觉下/胯一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裤子已经掉到了脚腕处,露出了里面的四角裤衩。

“我艹!”

陈松柏大骂一声,股不上别的,连忙蹲下去把裤子给扯了上来。

结果他刚站起来,没有了松紧带的裤腰,被他身后的人扯了一下,裤子就又没有防备,被松松垮垮的拽了下去。

“流氓啊——”

“陈松柏你不要脸!!”

人群中心的陈松柏早就一脸通红,身边不少被来来往往的骂着他,他着急了,干脆直接蹲在了地上不起来。

“哈哈哈哈……”

高台上,陈文杰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大半个校园。

陈文杰的那几个朋友也都围在旁边笑嘻嘻的议论纷纷。

等老师慌乱中将陈文杰从大喇叭前面推走时,蹲着的陈松柏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陈文杰你这么欺负人,我要回家告状!!”

陈松柏蹲着,脸涨红,但还是歇斯底里的冲着陈文杰喊。

陈文杰已经被老师皱着眉拉到了旁边,隔了老远,陈文杰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告状告去呗!罚我我也认了,老子就是要整你陈松柏!”

“你混蛋!”陈松柏哭着骂:“你爸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行了!”

几个老师皱着眉冲过来收拾残局,一边将陈松柏保护起来,一边将以陈文杰为首的几个少年拽到了办公室算账。

操场上。

不少人已经离开,还有不少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同学议论纷纷。

小学部的孩子们已经被老师带走了大半,但是还有一部分还没有离开。

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瞧出来大概发生了什么。

沈天凯一直没有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揉了揉眼睛,感慨万分,“琪琪,我好像突然感觉星星的大哥没那么讨厌了。”

沈琪琪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感兴趣:“幼稚死了,怎么高中生还这么幼稚啊。”

可沈天凯已经转过头,捧着脸带着些许崇拜:“沈琪琪,你不记得了吗?那个陈松柏是之前医院的那个人!”

第43章 第43章一更

第43章

沈琪琪:“记得的,之前在医院见过。”

沈天凯站在原地眺望着高台上的陈文杰,眼神崇拜的就差鼓掌了:“他就是当时害妈妈受伤的人,星星的大哥这不是在替妈妈报仇嘛!”

沈琪琪眼瞧着陈文杰被几个老师联合起来带走,歪了歪脑袋:“可是星星的哥哥那时候好像并不喜欢妈妈啊,他可能就是跟那个陈松柏有矛盾吧,肯定不是为了妈妈。”

沈天凯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

他捧着脸,看着被老师‘逮捕’的陈文杰眼神里流露出了担忧。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能报复到那个讨人厌的陈松柏就行,而且星星都那么喜欢妈妈,他哥哥说不定也很喜欢妈妈,所以专门来给妈妈报仇呢?”

“沈天凯沈琪琪,你们两个快回来了,操场要锁门了。”

远处,老师已经在招呼操场上剩下的孩子回小学部。

“走啦沈天凯!”沈琪琪提醒道:“晚一会儿操场就该关门啦,到时候老师会批评我们的,快走。”

“啊?”

沈天凯并不情愿,眼巴巴的看着远处越来越看不清楚的陈文杰。

“琪琪,我想过去看看他会不会被罚诶。”

沈琪琪干脆伸出细胳膊,伸手拽住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哥哥,“走啦走啦,咱们是去不了高中部的。”

“好吧。”

沈天凯无奈的收回目光,跟着老师离开了操场。

同样的,一年级的老师也在寻找着自己年纪的孩子,可招呼了半天,进班里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人。

“谁班上的孩子?”

小学部楼下,高中部的老师拉着一个小朋友喊了起来。

“我们班的!”

陆老师着急的招了招手,然后下楼将陈文星跟带了回去。

上楼的时候,陆老师念叨着让陈文星以后不要乱跑,可小西瓜头情绪却很低,想来乖巧听话的他一直低着头,一句也没回应老师的话。

整个上午,陈文星上课的时候神情都有些恍惚。

好在他平日里表现的最乖,老师也没有在意,只是提醒了他上课不要跑神,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午休的时候,陈文星趁着老师睡着了,左右看了看后自己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打从早上起,今天的天色就一直阴沉沉的。

眼瞧已经九月份了,虽然还有些燥意,但风里已经带着寒意。

哪怕是到了中午,阴沉的天空密云遮着太阳,也没有丝毫的暖意。

刚下楼,陈文星就打了个喷嚏。

空荡荡的走廊上十分安静,陈文星被自己这个喷嚏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他一直都很乖巧,是家长跟老师都放心的乖孩子。

可这个乖孩子,此刻的眼神里却写满了害怕与恐惧。

午休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老师们最为难的事儿,可陈文星却从来不让老师担心,他总是第一个睡着的小朋友。

这次是他头一回干这样出格不守规矩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凯凯……”

沈天凯跟沈琪琪是学前一班坐在第一排的小朋友,陈文星下了楼,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他们。

窗户外面,陈文星才刚喊了一声,不喜欢老实睡午觉的沈天凯就已经抬起了脑袋。

“星星!”

“嘘——”

陈文星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给沈天凯做手势让他出去。

沈琪琪也醒了,好奇的跟着沈天凯一起蹑手蹑脚的从教室门口溜了出去。

刚一出去,三个孩子就一起蹲了下来。

有墙壁遮挡,这下完全看不出来外面有人了。

“你们俩要干嘛?”沈琪琪有些着急的问。

陈文星手依旧在抖着,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我有点担心我哥哥,我想去找他。”

“我也去!”沈天凯眼睛一亮,立刻举手。

沈琪琪皱起眉,轻声劝他们:“你晚上回家不就知道哥哥情况了,这会儿着急过去,要是被老师知道了,肯定会被批评的。”

陈文星却嘟起嘴,语气带着少有的坚决:“我知道,可我手上伤口还没好全,都是跟着太奶奶住的,这几天哥哥感冒了,说为了不传染给我,他都单独回家里住,听奶奶说,爸爸今天就要回来了,要是爸爸知道了这事儿……”

陈文星下意识的身子又抖了抖。

“你爸爸是不是会打人?”沈天凯脑海中冒出了大舅拿棍子打堂哥的画面,也跟着抖了抖。

“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爸爸一定会罚哥哥的,所以我想现在就过去看看哥哥,跟他说说能不能晚上回太奶奶家里住,要是爸爸罚他了,太奶奶肯定会拦着一点。”

沈天凯想了想,抬起头再次举手:“我觉得你哥哥今天没有错诶,那个大坏蛋就是应该受到惩罚才对,星星你别怕,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哥哥。”

“不行,沈天凯你别惹祸!”沈琪琪着急起来。

沈天凯挺起胸膛,十分骄傲:“这不是惹祸,这是拯救英雄!星星的爸爸太可怕了,我们要去帮他!”

“我哥哥是英雄?”

陈文星在旁边愣愣的眨眨眼,他经常被哥哥欺负,从来没有将英雄两个字跟哥哥联系在一起。

“星星,你很关心你哥哥吗?你不说哥哥经常欺负你吗?”沈琪琪忽然又问。

陈文星眼睛瞪得更大了,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讨厌哥哥欺负自己,可是吧……

可是他想到哥哥被爸爸处罚,心里又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想了半天,陈文星犹豫着说:“我……我就是怕他被爸爸罚的太狠了,万一把哥哥罚没了怎么办呀,我虽然讨厌哥哥,但也不想没有哥哥。”

“会罚没?”沈天凯已经被吓得又抖了抖。

“可能吧。”

陈文星点点头,上次爸爸罚哥哥不许吃饭,哥哥第二天就直嚷嚷着快饿死了,死了不就是没了吗?

“那我跟你去!”沈天凯义正言辞准备去救陈文星,然后又看看沈琪琪,“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琪琪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不要。”

小姑娘的聪明从小就不只是体现在学习上。

她的小脑瓜就算是在面对人际关系的时候,也很容易就能敏感的感受到他人的情绪。

从前在老家的时候,沈天凯整日里乐乐呵呵的,但沈琪琪就能感受到家里的那些大人对他们并不全都是喜欢。

就像上次新爸爸的家人跟妈妈见面吃饭。

虽然听了陈文星的话,沈天凯对这个未来爸爸害怕的不行,小姑娘就是能在见面以后,清楚的感受到那男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恶意。

反之,那个迟到的大哥哥,也就是陈文杰,反而在看到妈妈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很明显的讨厌。

陈文杰不喜欢妈妈,甚至是抗拒跟讨厌。

那她也不会喜欢这个陈文杰的。

最终三个小朋友蹲着商量到最后,决定尽快出发。

沈琪琪保留意见,只表示自己不会告诉老师,然后就准备回班里继续午觉。

剩下两个小男孩,趁着午休学校里面没什么人,一路上手拉着手,猫着腰,终于偷偷摸摸的来到了操场,操场大门锁了,但是栅栏上的距离足够让他们钻过去。

就这样,两个小朋友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

初中部的教学楼外。

然后,很顺利的看到了在初中教学楼外面的旗杆下面,看到了被罚站的几个少年。

……

恶搞了陈松柏后,陈文杰跟几个兄弟虽然一路被老师拉到了办公室。

可总体来说,陈文杰的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

尤其是他一想到陈松柏当时涨红的脸色,跟后来委屈巴巴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便忍不住的笑了又笑。

“还笑!给我严肃点!”

教导主任呵斥一声,陈文杰连忙绷住了嘴角。

可下一秒,又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哈哈哈……对不起老师,我一想到这事儿就很难绷得住……”

陈文杰话刚说完,同样被带到办公室的陈松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师,老师你们看!陈文杰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他太欺负人了,老师你们一定要惩罚他呜呜呜……”

陈松柏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忍不住伸手去抹。

可左手刚伸到脸上,左边的裤腰便‘唰’一下的往下掉。

他一边哭,一边又慌里慌张的去拽松垮垮的裤腰。

“呜呜呜……我的校服裤子到底该怎么办啊,老师能不能帮我把班里的裤子拿过来啊呜呜呜……”

“噗嗤”一声。

这下不只是陈文杰绷不住了,其他跟过来的少年都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教导主任跟几名老师在旁边看的一阵头疼。

“行了!”

最后还是教导主任看不下去,让陈松柏先坐到旁边椅子上,又让老师去帮忙拿裤子,最后让几个闹事儿的少年去旁边先面壁罚站,自己则气的一阵阵的喘气。

今天的事儿,要是放在平时还好处理些。

可偏偏陈文杰为了能够让陈松柏丢大脸,把这事儿放到了升旗仪式结束后。

当时校长的脸都绿了,他这个教导主任事后肯定免不了责骂。

“陈文杰,我都不惜的说你!平日里整天不好好读书就算了,现在又给我闹这么大的事儿!”

可几个少年,尤其是陈文杰被骂了却丝毫不在意。

他们几个反而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朝办公室外面看来看去,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热闹一样。

“还有你们几个!”

教导主任看陈文杰根本不当回事儿,转过头又去骂其他人。

“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天天的跟着陈文杰瞎混什么?你们也不想想自己的家庭跟陈文杰能比吗?他将来有饭吃,你们几个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话说完,陈文杰伸着的脖子瞬间低了下来。

刚才还不当回事儿乐呵呵的少年,此刻拳头紧紧握到了一起,脸色也黑沉了下来。

第44章 第44章

陈文杰今年十六。

他从前,并不是在沪市生活的。

哪怕是现在,虽然他对陈勋庭这个养父没什么意见,可他仍旧没有习惯这座城市的繁华。

在陈文杰的一生中,几乎所有时间都是跟着父母在一座海岛上生活的。

陈文杰的亲生父亲是海军,母亲是军医,夫妻两个在军中相识,后来有因为缘分被分配到了一处海岛上驻守。

在海岛的那些年,是陈文杰觉得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那十三年的时光里,有沙滩有海螺,有吃不完的海鲜,数不清的小伙伴,还有父母对他的疼爱呵护。

直到三年前的一个冬夜,父母双双出了意外。

父母是有抚恤金的,可尽管如此,父母双方的家庭中,依旧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承诺抚育他们兄弟两个。

没办法,那些亲戚家里也并不富裕,这年头,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等着照顾。

就算是他们兄弟两个有国家的扶持,可等了半年,也依旧没有亲戚来接走他们。

直到半年后,陈文杰跟才刚上幼儿园的弟弟,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被一起送到了一处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有身份的加持,孤儿院的老师们很愿意善待他们。

陈文杰又是个泼皮性子,到哪儿都能混得开。

可孤儿院到底是孤儿院,保育员跟老师们要管理的孩子太多太多。

到底还是没有在家里舒服。

可谈到被收养,陈文杰也是不愿意的。

不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去别人家里,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孤儿院的老师们说陈文杰太敏感了,可陈文杰不觉得。

他觉得自己就是不想看人脸色过日子而已。

直到陈勋庭的出现。

陈文杰以前还叫程文杰的时候,是跟着爸爸妈妈见过这位陈叔叔的。

爸爸说,陈叔叔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了。

妈妈也说,陈叔叔这个人就爱工作,可能一辈子都只会跟工作一起生活,绝对不会离婚。

爸爸还说,如果陈叔叔有了妻子跟孩子,一定也是整日里不回家,只喜欢住在工厂里。

以上三条。

条条都能打动陈文杰那个‘不愿意寄人篱下’的原则。

于是,十四岁的陈文杰,就这么带着弟弟来到了沪市。

陈勋庭曾经带着他去沪市一处城中村,见了自己父母的那些亲戚。

那些人的冷漠,让陈文杰再也不想去回想。

于是,他决定老老实实跟着陈勋庭当几年儿子,等成年了,他就出去上班,打工,挣钱,自己过日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陈家对自己跟弟弟,比想象中要好上千百倍。

陈家在沪市算是出名的家庭了,老一辈是身份不低的革命军人,新一辈又出了个陈勋庭这样的大厂长。

陈家忽然多出来了两个孩子,陈家为了不让两个孩子被异样眼光瞧不起,他们不清楚解释两个孩子的身份,其他人也不好多问。

做了陈勋庭的儿子,岂止是不用看人脸色。

有些时候,外面那些人知道自己是陈家的孩子,还要看他陈文杰的脸色。

就像刚才的教导主任和学校的大部分老师。

哪怕他再调皮,再捣蛋,老师都会因为他是陈勋庭的孩子,只要不是太过分,基本都是放任处理。

可青春期的小少年,想法总是很奇怪。

陈文杰享受着陈家孩子带来的一些便利,与此同时——

他又很厌恶自己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

他觉得哪怕自己不是陈家的孩子,也能做出一番成果,也能得到很多人的尊重。

所以,陈文杰听见教导主任的那句话后,本来高高兴兴的心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

真烦。

教导主任很烦。

自己的背景也很烦。

“尤其是你,郑铁柱!”

教导主任王主任还在批评着几个少年。

“郑铁柱,就你跟陈勋庭混的最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条件?人家陈文杰的父亲可是厂长,就你爸,也不过就是个车间主任,你要是再这么混下去,以后就只能去扫大街了!”

王主任说着,又摇了摇头,惋惜又怜悯的看看郑铁柱:“不行,这扫大街也得能进得了城建局才行,就你这样,扫大街人家都不要你,你只能去捡垃圾!”

郑铁柱被老师批评惯了。

这种话,甚至比这难听的话他早就听了八百遍,根本不放在心上。

郑铁柱扣了扣下巴,只当老师在刮耳旁风。

可旁边的陈文杰却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他很不爽。

陈文杰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调笑着看着王主任,“老师,要是每个人的未来都跟家庭挂钩,那您呢?您一个教导主任,您孩子以后能干嘛?”

陈文杰说着,笑出声来,“您跟郑铁柱的父亲都是主任,那您孩子以后也只能捡垃圾咯?”

“噗……”

郑铁柱跟身边几个少年都笑了出来。

“陈哥,你好睿智啊。”郑铁柱在旁边捂着嘴悄声打趣。

陈文杰弯弯嘴角,挑衅的看着已经彻底生气的王主任。

他没注意的是,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也都互相看了看,眼神里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们这些老师都是专业的,虽然好笑,但一定不会笑出声。

至少,不能被教导主任听见!

“陈文杰!”

一片笑声里,王主任早就已经黑了脸。

王主任跨步走到了陈文杰身边,咬牙切齿着好一会儿,嘴里骂人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顿了顿,王主任才终于压着火气开了口。

“陈文杰,你少跟我抬杠,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我孩子跟你们这群小混混可完全不一样!”

“是吗?”

陈文杰不是很在乎的笑了:“既然老师您这么笃定,刚才那么生气干什么?”

王主任冷笑一声:“我没有生气,而且我儿子学习成绩很好,根本不是你们能比的了的。”

“您真没生气?”陈文杰摇了摇头,“我可不信,大家都看着呢,您为人师表,可不能撒谎。”

“……我就算是生气,也是生气你跟我抬杠!”

“可我觉得我只是在合理分析您的话而已,您的话要是合理,那主任家的孩子不就是只能捡垃圾吗?”

“你……陈文杰,你别以为自己仗着父亲就能为所欲为,这次,我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尤其是你陈文杰,你带头干坏事,最不能轻饶!”

陈文杰双手抱住脑袋:“可以,我任凭处置,王主任,你只要别公报私仇就行。”

“放心吧。”

王主任突然笑了出来,打量着陈文杰,“我身为老师,这次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错就改!”

“老师,陈文杰不被严厉处罚,是不会改的!你们这次一定要狠狠惩罚他!”

办公室里,提着裤子坐在角落的陈松柏终于不哭了,气恼的瞪着陈文杰,给老师出主意。

“老师,他就是个泼皮,学校怎么罚他都不会服气的,但是他最怕他爸!”

陈文杰冷冷瞥了一眼陈松柏,陈松柏吓得猛地又打了个哆嗦。

“老师你们看,他还瞪我呢,要是不狠狠罚他,他以后肯定还会对我动手!”

陈文杰耸了耸肩,“我对你可没那么大兴趣,这回……这回属于是看不惯你!”

“行了!”

王主任瞪着陈文杰,“就算是陈松柏不说,我这次也会请你家长过来,另外我还会停你课,给你记过处分,陈文杰,别忘了,学校里面到底还不算是社会,冒犯老师,远比你想的要严重。”

“那这么看来,王老师,您这还是在公报私仇啊,那到底是我冒犯你严重还是我欺负陈松柏严重呢?”

“哼,你别给我绕口令,我现在就给你家里打电话!”

“还有你们几个!”王主任说着又看向其他人,“别以为这事儿会随随便便过去!”

听说要叫家长,其他几个少年都有些怂了。

看看陈文杰,又看看王主任,最终还是没顶住压力,纷纷排队到王主任这边认错。

“王主任,我当时就是在旁边吹了声口哨,我也不算犯错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觉得好玩鼓了鼓掌,充其量算是个围观群众。”

“我也是,我最多就是……最多就是多看了两眼!”

“是啊王主任,您饶了我们吧。”

王主任得意洋洋看了眼孤单站在墙角的陈文杰,笑着说:“认错了还是好学生,这样吧,你们几个是从犯,回去罚站一上午,再写一份千字检讨给我,可以不用叫家长。”

“谢谢王主任!”

“谢谢老师!”

最终,其他几个学生都哆里哆嗦的点头哈腰认了错,只剩下一个郑铁柱还没有‘叛变’。

“陈哥,对不起啊,我爸妈知道了肯定要打我的。”

“是啊陈哥,这次真不是我不讲义气,我爸妈那边真是不敢惹啊。”

“陈哥……”

几个人纷纷离开,只剩下了郑铁柱跟陈文杰。

王主任更加得意了。

倒是几个老师有些急了,走过来找王主任商量。

“主任,陈文杰的父亲整日里忙的很,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秘书过来,我看这次就算要找家长,陈厂长也没空,要不……”

“要不就在学校里罚一下算了,别喊家长了。”

“是啊,陈文杰虽然这次闹得有些过分了,但他平时除了成绩差一点,也没什么大错。”

“对我是他的任课老师,这点我作证。”

陈松柏在角落里听着急的不行,“老师,你们不能饶了陈文杰啊,而且……反正就算你们不说,我到时候也会回家告状!”

可陈松柏告状是陈松柏告状。

他们都是本家的,有矛盾回家里解决也可以。

但学校出面就不一样了。

陈文杰在学校上学这一年,就算是开家长会,也都是陈厂长的秘书过来,根本没人见过陈厂长。

谁也不知道这个陈厂长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到底如何。

如果他们惩罚过了头,不就是得罪了陈厂长吗?

可王主任还在气头上,敲了敲手里的圆珠笔,说:“你们都别瞎出主意了,错了就要罚,其他人是从犯就算了,陈文杰是必须要惩罚加叫家长的。”

陈松柏松了口气,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看着陈文杰。

陈文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倒是不怕王主任罚他。

不就是操场跑圈,不就是罚站,不就是写检讨。

无所谓,他不在乎。

可如果是叫家长……

想起陈勋庭,他倒是真的有些慌了。

陈勋庭罚他不算什么,可他有些不想看到陈勋庭对他失望的眼神。

也不想听太爷爷到时候知道了,对着自己念叨对不起父母那些话。

相比这些,他宁愿接受体罚。

可问题是,王主任已经被他惹毛了。

“打电话!”

王主任直接吩咐起来。

“……知道了。”

老师们按照孩子们报的街道电话打过去,不巧的是,两个孩子,谁家的家长都不在家。

郑铁柱挠挠头:“我爸妈这时间都在上班呢。”

陈文杰:“……”

太爷爷太奶奶这会儿肯定再干部娱乐中心下棋跳舞,他爸呢?他爸还在外地出差呢。

王主任火气没地方撒,紧紧拳头,站了起来,“打不通就等晚上放学了再打!我来打,我下班了回家打!”

王主任说完,又走到了陈文杰身边,“你们两个今天都给我去旗杆下面罚站!”

郑铁柱缩了缩脖子:“罚站多久?”

“多久?呵呵,你们什么时候愿意去给我认错,就可以回教室,哦对了,你们两个是主犯,就算是认错了,还是得叫家长,没得商量!”

郑铁柱撇撇嘴,看看低着头的陈哥,没有说话了。

这会儿,去帮陈松柏拿裤子的老师也赶了回来。

陈松柏连忙躲在桌子后面将裤子换了,也终于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太舒服,我今天可以请假回家吗?”陈松柏可怜兮兮的走到王主任身边。

他要回家告状!

王主任琢磨了一下,“没啥事儿了还是上完课吧,你父母似乎就是在外地当兵的吧,你要是自己不努力,将来也得去苦地上驻守,赶紧多读书才能有出息。”

这话说的陈松柏心里也一颤,有些不舒服起来。

陈松柏从来没有觉得父母在艰苦的坝上驻守不体面,相反,听了爷爷奶奶的话,他还为此感到骄傲。

王主任的意思,好像除了当厂长,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没出息的工作一样。

可陈松柏心里不舒服,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来。

反倒是陈文杰忽然冷笑了一声,“王主任,您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当兵没出息,那什么才是有出息?您身为人民教师,竟然看不起人民军人吗?”

陈文杰永远不会忘,他的父母曾经多么为自己的军人身份感到骄傲。

他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轻视这个职业!

陈松柏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陈文杰。

陈文杰的话,似乎也是他刚才心里想说却总结不出来的话!

这一瞬间,陈松柏忽然觉得陈文杰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还挺有种的。

王主任听完这话也有些慌了,言语结结巴巴的看着办公室里的人解释:“那什么,我,我,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刚才……我刚才这话就是想说让陈松柏好好学习,我是为了教育学生。”

几个老师都没有他职位高,互相看看,并没有接话。

王主任解释完了,再次站起来,有些不耐的看着陈文杰:“你少在这里扣我字眼!你们俩,要么现在认错,要么就给我去旗杆下面罚站!”

“老师,那我呢?”陈松柏摇摇晃晃的举起手,紧张的问。

他真的很想借着机会翘课。

可王主任转过头,“刚才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吧?你也给我上课去!”

“……哦,知道了。”

陈松柏低着头,失落的刚要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陈文杰跟郑铁柱心怀鬼胎的对视了一眼。

等陈松柏刚走进,郑铁柱眼疾手快的揪住了陈松柏裤子后面的一根被提前薅出来的松紧绳儿。

陈文杰也伸手上去,两人一起用力——

孩子们穿的裤子,松紧绳都是一根的,被这么用力一拽,整根都被拽脱线了。

陈松柏的裤腰再次没了弹力,眼瞧着就要往下掉。

“你们干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次经验,陈松柏在刚露出半个屁/股/蛋的时候,就伸手连忙抓住了下坠的裤子。

可到底晚了半步,还是再次小小曝光了一回。

“陈文杰!!”

“你太过分了!!”

“呜呜呜……”

陈松柏拽着裤子再次哭了出来。

刚才他还觉得陈文杰没那么讨厌呢,他那是瞎了眼!陈文杰就是宇宙第一的烦人精!!

陈文杰已经跟郑铁柱笑成了一团。

王主任看着这一幕,竟然也觉得有些滑稽,可他很快收拾了表情,走过去帮陈松柏将那根松紧绳给拽了回来。

“看看还能补救吗?”

陈松柏哭着自己修了半天裤腰,可松紧绳一旦被拽脱线,就根本没办法复原。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帮着想了好一会儿办法,终于是帮陈松柏把裤腰给尽量紧了紧。

可陈松柏似乎有了阴影。

松松垮垮的裤腰勉强挂着,但已经不止于会掉下去了。

可陈松柏还是一边拽着裤腰,一边哭着回了教室。

“你们两个还给我笑!赶紧滚到旗杆下面跟其他人一起罚站去!”

于是,陈文杰郑铁柱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郑铁柱,要是不行,你也去找那个老登认个错,不用跟我一起喊家长。”出了办公室,陈文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郑铁柱嘻嘻笑了笑:“我头上四个姐姐呢,我爸妈还没打我,她们都已经把我护着了,我才不怕呢。”

郑铁柱好奇的看看陈文杰:“陈哥,我记得你不是很怕你爸吗?你咋这么硬气了?”

“……我其实也怕叫家长,但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老登!早就烦他了,这次就就算是罚我,我也不跟他认错!”

“有种。”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旗杆下面,其他几个人已经站了一会儿了,他们只用站一上午,看见陈文杰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哥,抱歉啊……”

“陈哥我真是不是不讲义气……”

“行了行了,别说了。”陈文杰摆摆手,“我能理解,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真的吗陈哥?”

“当然了。”

陈文杰说着,大手一挥:“这事儿过去了,我还请你们吃零食,反正已经成功恶搞了陈松柏,想想我这心里就高兴。”

“真的?!诶哟,跟着陈哥混就是好!”

“是啊是啊!陈哥下次有事儿还喊我,我一定不会掉链子。”

……

几个少年就这么站了一上午,眼瞧着到了中午。

“陈哥,那俩小孩儿不是小学部的吗?我瞧着……怎么这么像是你弟弟呢?”

几个人都站的有些昏昏欲睡,眼瞧着还有半小时就可以回教室了,听见郑铁柱这么一说,反而来了精神。

“哪儿呢?”

“陈哥的弟弟?我还没见过呢……”

陈文杰顺着朋友的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躲在教学楼后面,鬼鬼祟祟的两个小萝卜头。

“……这俩过来干啥?”

陈文杰皱皱眉,看了眼教学楼上的挂钟,“时间到了,你们几个赶紧回教室休息吧。”

几个人虽然好奇,但还是架不住腿上的酸疼,纷纷一瘸一拐的挥手回了教室。

都在午休,四下没什么人。

陈文杰左右看看,皱着眉朝着两个萝卜头走了过去。

沈天凯推了推身边的星星,“星星你看,你哥好像朝着咱们过来了!”

陈文星瞪大眼睛,“我哥怎么看着好像……瘸了?”

“你才瘸了呢!”

忍着腿酸快步走过来的陈文杰一巴掌打在了西瓜头的脑门上。

不过这次力道很轻。

沈天凯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将义气的立刻将向来胆小的星星护在了身后,“喂!星星是来帮你的,你不许打人!”

陈文杰抱着胳膊,笑着不屑的打量着他们,“帮我?俩萝卜头赶紧招供,到底干什么来的?”

陈文星挠了挠脑门,苦着脸:“哥,我,我,我……”

沈天凯在旁边听得抓耳挠腮,着急的蹦起来,“喂,星星担心你!”

陈文星立刻脸红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陈文杰一愣,又笑了,“我用得着他一个萝卜头担心?赶紧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淘气专门溜过来玩的。”

“是真的。”沈天凯挺起胸膛替星星说话:“你这个当哥哥怎么不相信自己弟弟呢?我也是当哥哥的,我从来都不会怀疑我妹妹!”

因为妹妹是天才,天才几乎从来不出错。沈天凯默默在心里补充。

陈文杰记得沈天凯。

是那个不简单的后妈将来要带到家里的孩子。

可恶。

后妈的孩子肯定也不简单。

不过这个孩子现在还小就是了。

陈文杰一把揪住了星星的胳膊,“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连个话都让别人替你说?啊?”

“喂!”

沈天凯虽然有些害怕,但看到陈文杰动手,也着急起来,干脆鼓起勇气,一把将星星的胳膊拉了回来,再次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

“你怎么总是对弟弟动手?妈妈说不保护弟妹的哥哥不配当哥哥!”

沈天凯看着手里空了出来,愣了愣。

但也没愣多久,他很快盯上了沈天凯这个像个小英雄一样的小萝卜头。

“你叫什么玩意儿来着?我跟我弟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沈天凯手心抖了抖,但还是勇敢的看了过去,“我不叫什么玩意儿,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叫沈天凯!”

“就你有妈妈啊?”

陈文杰说完哼了一声,伸手就要像拍陈文星一样,去拍沈天凯的脑门。

躲在后面的陈文星忽然着急起来,一下子站到了前面。

“哥哥!天凯是陪我来的!我们都想帮你的!”

这下,陈文杰手停了下来,再次笑呵呵打量着两个萝卜头。

“沈天凯是吧,看在陈文星终于有了点胆子跟着你逃午休的份儿上,那我就勉强听听看你们要怎么帮我?”

幼稚!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陈文杰根本不相信他俩能说出个什么来。

反正他弟弟他最了解了,什么关系自己,肯定就是终于认识了新朋

友,心也跟着野了,专门溜出来玩的!

陈文星眨眨眼,认真看着哥哥,“是我喊凯凯出来的,不是凯凯带我逃午休。”

“成成成,不管谁跟谁吧,赶紧……”

陈文杰有些不耐烦了,可还没等他催促完,本来就阴沉的天,忽然更加阴沉了。

云层沉沉,风也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眨眼的工夫,天忽然就开始下起雨来。

第45章 第45章

今天从晨起时,天就一直阴沉着,云层厚的像是要掉下来似的,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中午,这场雨才算落下来。

好在雨下的不大。

雨星子点点滴滴的往下掉着,打在几个孩子的脸上。

“下雨了!”沈天凯头一个喊出来,仰着小脸望着天。

陈文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仰头看了眼天。

“哥,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今天晚上爸爸回来。”陈文星没有管这些,只看着哥哥小声的开了口。

“用你说?”

陈文杰皱着眉,低下头盯着小萝卜头:“就你记得日期?我不记得?”

陈文星瘪着嘴,“所以今天你不能再回咱们家里了,你得回太奶奶家里呀,而且你不是不生病了吗?”

少年哼了一声,不是在意:“管得着吗?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嗯。”

“那你说完了,赶紧走吧。”

“……”

陈文星眼睛里面已经存了眼泪,就在眼眶上挂着,眨眼就能掉下来。

陈文杰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要哭。

真没出息。

他最烦的就是看见陈文星哭。

爸妈刚去世那年,陈文杰一路跟着叔叔阿姨去了京市孤儿院。

那一路上,陈文杰记得清清楚楚,陈文星几乎从头哭到尾。

要么是嚎啕大哭,要么就委屈巴巴的流眼泪。

明明最好脾气的阿姨,都因为弟弟一直哭有些疲惫厌烦。

陈文杰看得很清楚。

可这个弟弟偏偏就是一直在哭,把大家的心情都搅和的很烦。

“闭嘴!”

“不许哭!”

陈文杰态度很凶,就连旁边的沈天凯都有些怯意。

陈文星就跟不用说了,眼泪已经一串串的往下落。

“我都说了你别哭别哭,烦不烦人啊?”

“……呜呜呜——”

很好,哭的更大声了。

陈文杰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你要哭也行,别让我看见,赶紧走,回你班里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你怎么这样啊!”

沈天凯看不下去了,更小的萝卜头气势汹汹的指着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哥哥,“你太没有礼貌了,快点跟星星道歉!”

又是道歉。

陈文杰一下子想到了前些日子,沈晚月让自己道歉的样子来。

他事后当然没有道歉。

回家以后,陈文星已经被大人哄好了,也根本不需要他道歉。

而且……

怎么一个两个的看起来都跟陈文星更要好呢?

好像他要吃了陈文星一样。

他就是不喜欢弟弟哭而已,他有什么错?

“我不道歉能怎么着?还说来救我,就这能救我?”陈文杰生了气,继续凶巴巴的说。

“不是的。”沈天凯气呼呼的看着他,义正言辞。

“是你爸爸太可怕了,星星说你爸爸可能会惩罚你,你还可能会挨打,所以才专门过来告诉你,今天你犯了错,一定要回太奶奶家里才行,有太奶奶保护你就不会挨打!”

闻言,陈文杰愣了愣。

他目光转向身前的陈文星,打量了一下这个爱哭鬼后,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陈文杰也不傻。

他自知犯了大错,还真想着今天陈勋庭回来,他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干脆回太奶奶那边算了。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可陈文杰没想到,陈文星看到自己被罚,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帮自己。

甚至平时这么胆小的弟弟,居然大着胆子逃了午休也要找过来。

突然。

陈文杰的目光落在弟弟左手背上,那个还贴着纱布还没有好彻底的伤口上。

莫名的,陈文杰觉得陈松柏这次丢人丢的还不够。

武侠小说里怎么写的来着——

应该让陈松柏血债血偿才对。

“咳咳……”

陈文杰清了清嗓子,摸着后脑勺,但语气依旧硬的跟石头一样:“咳咳咳,那什么,我知道了,真是笨蛋,我用得着你说吗?我自己当然直到回太奶奶家啊。”

陈文星泪眼汪汪,“那你还凶我?”

“……”

是啊,自己干嘛凶他来着?

陈文杰沉默了。

“你道歉!!”沈天凯气现在一点不崇拜这个英雄了。

他现在觉得,这个英雄虽然惩罚了坏人,还是绝对不是一个好哥哥!

沈天凯:“妈妈说,错了就要道歉!快到道歉!”

陈文杰:“……”

沈天凯跟陈文星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遇到一点事儿,被凶一句话都要流眼泪,哽咽的说不出来句子。

而另一个,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哪怕害怕,也要气势汹汹的站出来。

于是,还没等少年想出来个什么说辞给混过去,听见声音的检查老师终于是发现了几个藏在教学楼后面的孩子。

“你们几个,不睡午觉!干什么呢?!”

陈文星听见声音,猛地一抖,吓得比刚才被哥哥凶还要害怕。

他一直都是乖孩子,从来不犯错的。

沈天凯也一愣,连忙抓住了陈文星的手:“星星,我们快跑!”

陈文杰自然也听到了。

他那胳膊将两个萝卜头推到教学楼后面的过道,“赶紧从后面溜走,我去拦着老师。”

“走啊星星。”

“……哦。”

刚才星星点点的雨势,这会儿在慢慢变大。

就算不被老师发现,他们也该走了。

陈文杰看着两个萝卜头跑走,自己想了想,搓着手走出了教学楼。

“老师,是我。”

检查老师走过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后面,这才将目光落在陈文杰身上,转而,又看看后面的郑铁柱,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

“你来这儿干嘛?”

陈文杰讨好的笑笑:“我躲雨呢,教学楼后面不是能避一避吗。”

“……你是今天升旗仪式的学生吧,这都下雨了,别站着了,回教室吧。”

“能行吗?是王主任罚我站的。”

检查老师沉默了,过了会儿,才说:“我去找王主任说说,总不能让学生淋雨啊,这王主任真是的……”

“诶,谢谢您!”

陈文杰说着又回了旗杆下面。

“你弟过来干嘛?”郑铁柱问。

“过来……”

过来告诉他自己担心他?

这话陈文杰死都说不出口!

“咳咳,俩孩子不想午休溜出来玩呢。”

“你弟不是胆儿最小吗?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

“……他新找个了朋友,那小子是个泼皮!”

“哟呵,那不是跟你一样吗?”郑铁柱调笑着说:“是刚才另一个小孩儿吧,那他反而更像你弟呢。”

“去你大爷的吧……”

陈文杰说完,又翻了个白眼,“其实也还真叫你说对了,那小子……”

要是按照名义上来说。

等他那个后妈跟爸结了婚,那小子还真也是自己的弟弟了。

可他们这家庭也太复杂了。

他以后该咋跟人家介绍啊。

这个是我亲弟,那个是我表弟??

表弟也不太对,继弟?后弟?

“想啥呢?”

郑铁柱打断了陈文杰这莫名其妙的联想,“咋办啊,我这衣服都湿了,幸亏这天还不算冷,不然咱俩非得冻死。”

正说着,刚才的检查老师也回来了。

“你们俩,王主任说了,只要进去道个歉,就可以回教室了,赶紧去道歉吧,等会儿在淋下去非得浇透不可。”

郑铁柱看看陈文杰。

陈文杰不说话。

那他也不说话。

这意思,就是要这么僵持下去了,反正就是不认错。

检查老师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叹了口气离开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过好在这雨除了一开始,之后并没有要下大的意思,一直这么淅淅沥沥的下着。

中间检查老师倒是好心过来给他们送了一把雨伞。

可他俩衣服已经淋湿了,在冷风里还是吹得直哆嗦。

“不行了陈哥,阿嚏

——”

郑铁柱打了个喷嚏,将雨伞塞给了陈文杰,“不下雨兄弟就陪你了,可我太冷了,真冻出病来,我几个姐非得心疼死不可。”

“你回去吧。”

陈文杰倒是不介意,接过雨伞后,看着地面上的水坑发呆。

郑铁柱走后没多久,午休结束的铃声也响了。

雨也跟着铃声一起终于停了下来。

可能是陈文杰还昨天还吃乐感冒药的缘故,把这股子寒气给预防住了,除了有点冷以外,一直也没有打喷嚏。

他把伞收起来,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学部的教学楼。

自己倒是没事儿。

可刚才淋了雨的俩萝卜头不会感冒吧?

……

沈天凯跟陈文星虽然没被初中部的老师抓着,但两个孩子淋了雨,分别进班里后,利落当然的还是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两个孩子都还小,又淋了雨,偷跑午休虽然不对,但还是先把他们领到办公室里擦干后,又给喂了热水,这才放他们回班里罚抄写。

陈文星被罚抄写古诗,一首《鹅鹅鹅》抄的他都困了,才抄完交给老师。

沈天凯就惨了。

他被罚抄新学的汉字,还得标注拼音。

虽然上学前妈妈给沈天凯恶补了拼音,可这还是他的弱项。

他愁眉苦脸的鬼画符一样画了半节课,才终于给画完。

沈琪琪在旁边,想帮都帮不上。

俩人字迹差太远了,又是坐在第一排,只能看着沈天凯苦哈哈的抄写。

“阿嚏——”

教抄写的时候,沈天凯一个不留神,猛地朝着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老师无奈的擦了擦胳膊,接过抄写后,第一时间打量着沈天凯。

“天凯,刚才淋雨后到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沈天凯,现在虚弱无力的摇了摇头。

“老师,我可舒服了。”

老师:“……”

可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舒服。

老师将沈天凯拉到了身边,先是摸了摸额头,随后皱起眉。

“天凯,你好像有些发热,跟老师去办公室。”

沈琪琪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管别的直接跑了过去:“老师,沈天凯生病了吗?”

“好像是的。”

沈天凯倒是没什么反应,皱了皱眉:“我没有事儿啊,我就是抄写的困了,还抄的胳膊也痛,头也痛,阿嚏——”

话没说完,沈天凯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不行,你有事儿。”沈琪琪紧张的拉住了老师的胳膊,“老师,你要联系妈妈,妈妈之前跟我们说过,如果在学校不舒服就要喊她。”

“嗯,我知道。”

老师温柔的点点头,拉住了沈天凯的手,“琪琪,你先坐到座位上去,我去跟你妈妈联系。”

“……好吧。”

沈琪琪并不愿意回去,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老师把沈天凯带到办公室后,很快,电话打到了服装厂-

服装厂加工车间里。

“香云纱?”

车间的工作人员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沈晚月跟毛婷婷。

“你们设计科的主任呢?”

毛婷婷打量着车间的组长,“你不知道朱华强停职了?有没有点眼力见,这是厂长签了字了。”

车间组长哼了一声,“是是是,我没有眼力见,那你来车间打样呗,我不管了。”

“你!”

沈晚月拦着毛婷婷,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是设计科的沈晚月,现在代替了以前孙巧红副设计师的职位,同志你看看这个,确实是厂长签字的。”

车间组长闻言这才有了几分好脸色,“沈晚月是吧,我知道你,上周出了名的,听说你……”

“你有完没完啊。”毛婷婷着急的催促道:“你就秉公办事不就完了,哪儿这么多的话,非得套套近乎客气几句,真没意思,我看你就是不敬业。”

车间组长准备接文件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哟,你要这么傲气,那要不咱们亲自去见厂长?看厂长说我敬业不敬业。”

“别浪费时间了……”

“行了行了。”沈晚月拉住毛婷婷,笑着看向车间组长:“旁边这位同志是毛婷婷,也是前一阵刚进厂的,她年轻,说话有时候冲了些,同志,你还是先看看这文件,别耽误了厂里的任务。”

“沈同志说话倒是还能听一听。”车间组长瞥了眼毛婷婷,这才接过文件,看见上面厂长的签字以后,这才笑了出来。

“行,明一早就给你们安排,下午得先去清点一下有没有余下来的料子,不是我耽误时间,是这香云纱贵的很,得算的仔细点才行。”

毛婷婷有些着急,沈晚月硬是拉着她,跟车间组长道了谢,俩人这才一块儿出了车间。

刚一出来,毛婷婷就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真是受不了厂里办事的流程,不管什么事儿,熟不熟悉,都得先客套两句拉拉关系,真没意思。”

沈晚月倒是看得开:“服装厂相比其他厂人还不算多,像那种上千人的大厂,平时拉关系的更多。”

“就不能有事儿说事儿吗?”

“也能,但是前提得先把人际关系给混熟了,这就是生存规则,你刚毕业可能还不太适应,过些年就习惯了。”

毛婷婷嘟起嘴,“晚月,你跟我一样年纪,怎么懂这么多了。”

“……我早年在人际关系上吃过亏呗。”

作为优秀的打工人,沈晚月刚毕业那会儿也没少在职场受挫。

有了经验,自然也就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潜规则。

“那后来呢?”毛婷婷问。

“干了几年,有了经验,熟悉了这个行业的流程以后,就……”

“什么?”

就自己出来单独干了。

先是自创品牌设计,后来做自媒体引流,慢慢还真叫沈晚月给做起来了。

可这年头好像行不通啊。

沈晚月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人总是想往上走啊,我想着自己要是能单干就好了,可我又不是一口吃成胖子,只能来沪市这种大城市试着发展。”

“啊?”毛婷婷看着沈晚月,吃惊的说:“你想当厂长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

“诶对了,晚月,你不是跟我一个年纪吗,怎么你好像经历比我多这么……”

“沈晚月同志在吗?!”

刚出厂房没多久,就看见那位服装厂门岗房的大叔正在办公楼下面喊人,同时也打断了毛婷婷的话。

“在这儿!沈晚月在这儿呢!”不等沈晚月开口,旁边的毛婷婷已经挥舞着胳膊替她开了口。

门岗大叔皱皱眉,连忙小跑着过来,“沈同志,你家孩子是在工人小学呢吧,学校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身体不舒服,似乎发烧了。”

“发烧?!”

沈晚月倒吸一口气。

“婷婷,你把文件带回办公室,顺便帮我跟厂长请个假,谢谢啦……”

话还没说完呢,沈晚月已经快步走出去很远了。

看着沈晚月的背影,毛婷婷忍不住摇了摇头。

毛婷婷就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沈晚月有工作经验,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而她,同样的年龄段,她还是刚毕业进入社会没多久的学生……

外面。

都在平淞河区,服装厂跟工人小学距离并不算远。

可现在,沈晚月巴不得用跑的过去,一边跑,一边着急的用皮筋将散落碍事的头发都给梳了起来。

好在她运气不错,走出去后站台上正巧来了公交车,她小跑着上了车,一路提心吊胆的看着窗外。

小孩子生病跟大人是不同的。

尤其是十岁之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如果发热的话,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引起其他毛病。

而且他们年龄又小,就算是生病了,很多时候都无法准确的表达出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不

舒服。

简直比大人生病危险多了。

沈晚月一刻也不敢耽误,下了公交车,小跑着进了学校大门。

“……”

意外的是,沈晚月刚一进去,就在小学教学楼对面的操场旗杆下面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陈文杰怎么在这儿站着?

还湿漉漉跟淋了雨一样。

沈晚月瞥了一眼过去,恰巧,陈文杰也看见了这个突然跑进来的沈晚月。

四目相对。

陈文杰愣了一下。

沈晚月也愣了一下,不过疑惑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将头一转,便脚步匆匆跑去了小学部。

陈文杰同样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沈晚月跑远的背影,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转而低下头继续瞧着地上残留的水坑出神。

“老师,天凯在哪儿?”

沈晚月礼貌的敲了敲门,便直接大步进了办公室。

“在这儿,刚才给孩子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我们这边儿只有酒精,给他简单擦了一下。”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天凯中午跟一个一年级朋友逃了午休,那会儿淋了雨,回来我们尽量帮他擦干了,可孩子太小,结果还是发烧了。”

刚才还乐呵呵说自己没有不舒服的沈天凯,这会儿已经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

听见妈妈过来,沈天凯也没有抬起脑袋。

他昏昏沉沉的,跟在梦里似的。

“谢谢老师,麻烦你们了。”

沈晚月快步走过去,“天凯,妈妈过来了,走咱们去医院。”

她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尤其走近了一下,沈天凯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吓得沈晚月心里都颤了颤。

“妈妈?”

沈天凯撑起身子,随后天旋地转,他被沈晚月直接抱了起来。

“琪琪就麻烦老师照顾一下了,等晚上放学我再来接她。”

“放心,快去吧。”

跟老师道了别,沈晚月抱着沈天凯就往外面走。

“真的是妈妈,我还以为做梦呢。”

孩子的语气有气无力,虚弱的跟之前神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晚月余光看了过去。

平时沈天凯总是活蹦乱跳的,可现在突然一下这样虚弱无力……

沈晚月心里越发的难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出了校门口,对面就是一个公交车站台。

可刚才送沈晚月过来的公交车才走没多久,下一辆公交车估计得等上好一会儿了。

医院比服装厂还远,走路去过去并不现实,还不如在这里等着。

可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只让沈晚月更加心焦。

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除了一开始,从来没有哪一刻,沈晚月像现在这样怀念现代的便利生活。

有出租车,有网约车,还有自己那辆四轮甲壳虫。

再不济,她还可以扫码一辆共享车不是吗?

可现在呢,现在只能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怎么都没办法……

不行。

这事儿过去了,怎么也得想办法弄一辆自行车!

沈晚月看着越来越没有力气说话的孩子,心里不断的想着对策。

这年头跟现代有一点一样。

街道上只有下班点人才会更多,不然她还能找路人帮忙。

但现在望着只有行人路过的空档马路,沈晚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晚月焦灼的低头摸了摸天凯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总觉得似乎比着刚才更热了一些。

在她叹气的的时候,空荡平静的路面突然一阵震动,沈晚月再抬头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停在了公交站台的前面。

第46章 第46章

苏市回沪市的这条路,陈勋庭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熟悉到他抬头看看地点,就能算出来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他这次出差时间将近一周左右。

其实时间并不算长,之前最忙的时候,有连续一个月都在外面跟厂里住着。

家这个地方,在他十八岁以后,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是个非常远的存在了。

其实准确说,小时候父亲人间蒸发以后,家就已经对他而言很陌生了。

不过好在后来有爷爷奶奶的照顾。

只是,现在他年纪上来了,没想到小时候曾经期盼过的‘家’,反而再次成了一个陌生的词语。

前年,陈勋庭决定领养陈文杰兄弟两个的时候,其实是考虑过自己这个问题的。

但他发觉兄弟两个在孤儿院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以后,还是去接了他们回家。

虽然平时的关心可能不够。

可至少,能让他们的生活过的好一些。

毕竟对于父亲这个角色,陈勋庭实在是感到陌生。

而母亲这个角色……

“厂长,前面站台上的人怎么好像是沈晚月同志啊?”

小王开着车,忽然出声。

陈勋庭抬头看过去,正瞧见沈晚月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沈天凯靠在她的怀里,而她正小心翼翼的替孩子梳理着耳边的头发。

沈晚月的眼神中,充斥着陈勋庭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担忧,这是来自一个母亲的担忧。

“停过去看看。”

“诶,知道了厂长。”

远远的,轿车打了方向盘,贴近行人道后,在站台前面稳稳停住。

“陈勋庭?”

只一眼,沈晚月便认出了这辆车。

陈勋庭跟小王前后脚的走了下来。

“孩子这是怎么了?”陈勋庭走近了一些,目光直接落在了脸色涨红,明显虚弱无力的沈天凯身上。

这孩子他记得,向来活蹦乱跳。

沈晚月也顾不上别的,焦急的站了起来:“太好了,天凯生病发烧了,我正在等公交车去医院,你们……”

“走,我送你。”

没等沈晚月问出来,陈勋庭已经当机立断道。

“好。”

沈晚月顾不得客气,一把将天凯抱起来。

陈勋庭伸出去的胳膊并没有赶得上这位心急的妈妈,他顿了顿,转身去帮沈晚月开了出门,护着母子两个上了车。

调头后,轿车朝着医院驶去。

尽管运气碰到了出差回来的陈勋庭,可沈晚月的心依旧没有放下来。

沈天凯上了车后,便趴在了沈晚月的腿上,看着依旧有气无力的,身子也似乎比刚才还要热。

“凯凯?”

沈晚月小声喊了一声,温柔的拍着孩子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就像是……

就是是她曾经在孤儿院里住着的时候,一位年长的阿姨拍自己的那样。

动作很慢,也很温柔。

只想让身边这个孩子能够更舒服一些,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沈晚月想——

她或许可以跟小孩子换一换,她来发烧,她来承担生病的痛苦。

这种感情突如其来,就这么一下子钻到了沈晚月的脑海中。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甚至对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可到了现在,她却感觉两个孩子是她最大的支撑点,是她一定要守护的人。

浓郁的情感与日俱增,终于在看到孩子生病之后,沈晚月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至亲。

她一个连亲戚都没有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通过脐带将她拉住。

“妈妈……”

也许换了地方,沈天凯睁开沉重的眼皮,“唔,我好冷啊,咱们在哪儿?”

沈晚月梳理着情绪,让自己稳定下来。

“咱们碰见陈叔叔的了,在他的车里,凯凯放心,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陈叔叔?”

孩子小小的脸上眉头紧锁。

他想到陈文星的那些话,陈叔叔是个很凶的大人!

沈天凯下意识的害怕,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在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的陈勋庭,神色却依旧平淡,好似与他无关。

沈晚月在最上面没看见沈天凯的表情,只以为孩子冷了,将孩子搂的更紧了。

“不行,妈妈我又热了。”

沈天凯忍着心里的胆怯,晃了晃胳膊,“能不能开窗户呀,我好热。”

“不行。”

沈晚月安慰道:“热是因为你在发热,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等医生看了就没事了。”

沈天凯虽然调皮,但在妈妈身边多数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听完也不再要求开窗户,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有些难受的蹭了蹭后背。

“不会又要给我搓葱叶子吧妈妈,会很疼的。”

孩子的话让沈晚月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怕打针疼,怕搓葱叶子?

沈晚月顿了顿,才从原身的记忆力搜刮出来了以前的画面。

沈家穷,尤其是在乡下,家里孩子生了病,去大队的医务室看完,大多会给开个退烧片。

如果退烧片吃了还不行,为了省钱,沈家就会给孩子搓大葱。

就是将孩子衣服脱下来,大人再拿辣辣的葱叶子,从头到尾给孩子搓一遍。

直到把孩子搓的浑身都火辣冒汗了,再拿被子捂着捂一晚上就能退烧。

这种乡下土方子,科学上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

但在现实中,能不能治好其实看得是孩子自身的情况到底如何。

简单说,看命了。

沈天凯去年就发过一次烧,那时候,沈满仓为了省钱,就用了这种土方子。

好在沈天凯也是命大,捂了一晚上出了一身的汗后,还真就退烧了。

所以年幼的沈天凯记忆力,发烧生病,就是要搓大葱的。

搓大葱,可比打针疼多了。

沈晚月心疼的苦笑继续拍着沈天凯的后背:“这次不会搓了,要是不严重,吃个药片就能好。”

沈天凯一听高兴了,下意识想要跟以前一样呼喊一声,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蔫吧的哼唧了一下。

眼瞧孩子安静下来,坐在前面的陈勋庭这才开口。

“怎么突然生病了?”

“老师说是中午那会儿淋了雨,我是从服装厂过来的,给我吓得不行,还以为要等公交等半小时呢,幸亏遇到了你。”

陈勋庭只是点点头,从后视镜看着沈晚月担忧的眼神。

“在有四五分钟就到医院了,这一段时间换季确实容易感冒发烧,吃了药很快就能好。”

沈晚月仍是担忧不已:“我就是怕他淋了雨发烧,正巧最近流感严重,万一两个加一起,很难退烧的。”

病毒性的发烧如果不能对症下药,查出问题,可能得半个月才能彻底好透。

这样小的孩子,生病真的比大人生病还难受。

陈勋庭继续宽慰:“流感也不用担心,今年的流感频发,市里已经跟京市那边借调了一批特效药过来。”

沈晚月有些诧异,刚要问,但转眼已经到了医院。

车停下来,不等沈晚月动手,陈勋庭已经先下了车,走到后面替沈晚月开了车门。

“我来吧。”

看着沈晚月想要转头再去抱孩子,非常的不方便,陈勋庭皱了皱眉,主动伸出了个胳膊。

沈晚月一愣,左右看看:“这……”

这合适吗?

陈勋庭:“等会儿儿科还要上二楼,我来吧,还快一点。”

“说得有道理。”

沈晚月也着急,顾不了那么多了,转身将沈天凯给了陈勋庭。

孩子接到手里,陈勋庭皱了皱眉。

他将沈天凯竖着抱着,脑袋直接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胳膊看起来很稳。

可是……

这姿势虽然没错,但怎么瞧,怎么不像是抱过孩子的人。

“怎么了?”陈勋庭一边走一边问旁边一脸诧异的沈晚月。

沈晚月:“没什么,就是……你这姿势瞧着挺像是抱了个麻袋。”

“……早些年我是在车间当工人的,碰到卸货,也会搭搭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感觉你没有抱过孩子。”她直接道。

陈勋庭也直接点头:“没有抱过,接陈文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会走路了,这孩子虽然胆子小,但身体倒是很好,一直也没生过病。”

所以也就没机会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