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揭开,只能先将顾屹为上半身抱起才能解开绑在后脑勺的白绳子。
路枕伸手去拉顾屹为交叠在胸前的手,就像摸了一坨冰,怎么拉也拉不动。
双胞胎输血综合征:多达15%的双胞胎会患有这种病症,这种病症主要是由于胎儿的血液由一个输送给了另一个。接受者长得较快,而另一个胎儿则发育日趋减缓,常患有先天疾病。
乔慕鱼是接受者,顾屹为则是另一个胎儿。
乔慕鱼上前两步,与路枕并肩而立,垂眼看着棺材里的顾屹为,“看够了?现在回去休息。”
过了很久很久,路枕步履迟缓地返回副楼。
然而高烧来势汹汹,他断断续续烧了三天,错过了“顾屹为”的葬礼,哪怕本来也就没被允许出席。
现在的他几乎不说话,高烧褪去,但身体却比生病时还要糟糕。
唯一愿意主动活动的区域就是后花园,这里占地辽阔,美不胜收。
分割花架的间隙里爬满了多花繁缕,成群结队的“金鱼草”在空中摇曳,与零落的剑兰相互依靠。
目光能及之处,到处都是数不尽的鲜花和馥郁香气。
黄球金槌、皋月杜鹃、宫灯百合、德国鸢尾,以及头顶洋洋洒洒地大花紫薇。
在这花海中有一片小小空地,路枕蹲在其中,挖坑撒几粒泡发的种子,仔仔细细埋好。
认认真真反复做了一下午,黄昏时分乔慕鱼来了。
认出他在种什么之后,叫来园丁悉数铲掉。
黄色金盏花,花语是背叛,也有嫉妒、绝望。
路枕种金盏不是为了花语,而是因为传说这种花可以把死者带回现实世界。
刚种下的金盏种子连土也被挖掉,路枕没说什么,默默回到副楼。
他结合“野男人”前不久的自枕,最终做出了中肯的回答-
想逛的地方都尽情逛了个够。
从漫展中心出来看到头顶幽蓝天空的那一霎那总有种微妙的剥离感,仿佛再度回到了三次元的世界。
乔慕鱼原本想就此回家休息,路枕却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街道上车水马龙,路枕把车开得很稳,车厢内暖气适宜,乔慕鱼歪着脑袋在副驾驶上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停下,乔慕鱼醒来确认了下地点,这才发现路枕貌似并不是临时起意。
这是市中心新开不久的一家海洋馆,上周末小滴跟闺蜜来玩了一趟,在朋友圈发了很多美美的打卡照片,乔慕鱼随口念叨了一句也想去看看,没想到路枕今天就带他过来了。
门口的工作人员跟路枕核对完预订信息后,两人顺利入场。
路枕没带他去看海豹表演,没去看彩色水母,而是径直来到海底隧道,这是一条被鱼群包裹的梦幻长廊,行走其中,可以看到鱼群从头顶流星般蹁跹跃过。
幽蓝色的海水里游动着数万条斐氏鲳鰺,一道道柔韧轻盈的银色身躯在水中闪闪发光。它们汇聚,奔逐,摇曳,缠绵,好似一场不可抵挡的银色旋风迎面扑来,满目碎光闪耀,仿佛置身于湛蓝宇宙中静谧流淌的星辰银河。
乔慕鱼沉浸在这场如梦似幻的美景中几乎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恨不能自己也化身成一条鱼潜进深海加入它们,自由自在地游个痛快。
“喜欢吗?”路枕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喜欢。”
乔慕鱼笑着点完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周末明明应该很多人才对,可这里空荡荡的,他们已经在走廊中走了好半晌,却一个游客都没有碰到。
但路枕却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乔慕鱼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该不会包场了吧?”
路枕坦然地“嗯”了一声。
乔慕鱼狂汗:“要不要这么夸张”
“你说过,求婚的时候不喜欢被围观。”
路枕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戒指盒时,乔慕鱼的心跳怦然漏了半拍,然后骤然加速。
他张了张嘴,说了句不合时宜的笑话:“谁说现在没有观众了,这么多鱼都看着。”
路枕轻笑:“那就让它们做个见证。”
他轻轻打开手里的丝绒盒,一枚银戒映入眼帘,其中镶嵌着的那块宝石是深邃明亮的冰蓝色,海水般澄澈无瑕。
“还记得它吗?”路枕问。
“记得。”
虽然这块宝石被切割做成了戒指,但乔慕鱼从来没有忘记过它的光泽和亮度——这是路枕十九岁生日宴上他小姨送的礼物,说要留着把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被你拒绝过一次,但我还是想把它送给你。”
路枕看着他,眸光温柔郑重。
“乔慕鱼,这次你愿意收下吗?”
乔慕鱼低头看着那枚戒指,胸膛里盛着的那份悸动满得几乎快要溢出。
上次他把烟头碾在上面,兜兜转转这么久,它又回到了自己手里。这次他不会再违心地把它推开,唯有珍重,珍重。
“愿意。”乔慕鱼答得坚定,“我一直都愿意。”
身遭的鱼群跟着翻涌雀跃,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们。在一片熙熙攘攘的祝福中,他们掌心相扣,心脏靠近。
人生浩瀚如海,我注定游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