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有些事。”乔慕鱼推开周次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给他们留出空间。
路枕又盯了那条手臂一眼,走上前跟周次海说明来意。
周次海莫名觉得手臂有些发凉,用手搓了搓才点头,让路枕跟他进办公室一趟。
登记信息不是多麻烦的事,两人很快就出来了。
周次海知道路枕也是他们围棋社的人后,立刻自然熟起来,也想去搭路枕的肩膀,但因为身高差太多只好作罢。
他笑呵呵地看着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年招新时爆满的新人。
“我们今晚有迎新聚餐,小路你也一起来吧?”
路枕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刚想要拒绝,眼看周次海要去搭乔慕鱼的肩膀,话到嘴边又转了弯:“好。”
周次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满意地拍了下路枕的肩膀:“那我们出发吧。”
乔慕鱼意外地看了路枕一眼,也没有多想,转头问周次海:“其他人呢?”
“那些新生等不及,简妤就先带着他们过去了。”周次海带上办公室的门,跟他们一起往外面走,“想吃什么就告诉她,让他们先点好。”
简妤是他们的副社长,也是组织这次迎新聚餐的人。
乔慕鱼这次参加聚餐只是因为周次海的反复邀请,对吃什么不感兴趣,路枕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三人打车到聚餐地点,那是一家人气很旺的烧烤店,店外排了很长的队伍。
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角落格外热闹的两桌。
周次海带着他们径直走到角落,刚靠近那两桌,喧闹声就逐渐小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社长,而是因为看到了跟在社长身后的两人。
乔慕鱼和路枕是并排走过来的,虽然店里的灯光有些暗,但那两张颜值顶尖的脸还是无比夺目,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安静片刻后,新人的那一桌才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周次海的神情得意,他这次只跟新人说了乔慕鱼会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来了这么一个绝世大帅哥。
这回新人们肯定对他们围棋社更有归属感了。
“这两位是我们围棋社的老成员,之后的一些社团活动他们也会在,大家踊跃参加哈。”
周次海把“社团活动”几个字的发音加重,暗示的意味很强。
乔慕鱼等他哄骗完新人,才在新人那一桌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接着就到了交换联系方式的环节,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新人找路枕要了联系方式。
离乔慕鱼最近的一个女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好奇地问:“学长,你跟路学长是什么关系呀?”
乔慕鱼一怔,抬头看了路枕一眼,神情坦然地回答:“我们是舍友。”
女生的眼睛瞬间变得更亮。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坐在附近的新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又是一阵小小的起哄。
路枕有些不解她们的反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始终站在乔慕鱼身后半步的位置。
在新人那一桌打完招呼,两人跟着周次海走到另一桌坐下。
这一桌坐的都是社团干部,跟乔慕鱼之前就认识,都热情地跟他寒暄,又跟路枕打招呼。
简妤负责组织这次聚餐,因为担心新人们喝太多出事,一直在两桌之间来回跑。
她在新人那桌坐了一会回来,朝乔慕鱼笑着调侃道:“他们知道你跟小路是舍友,这会都很兴奋呢。”
乔慕鱼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到简妤对自己挤挤眼,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以前高中班上也有女生会这样,看到路枕跟他靠得近就兴奋,还给他们写过同人文。
他对这些事不太在意,刚要开口,就听到身旁的人疑惑地问:“为什么兴奋?”
简妤对乔慕鱼带来的这个大帅哥很有好感,听到他的问题扑哧一笑,意味深长道:“当然是在讨论你们会不会搞宿舍恋情。”
路枕听到“宿舍恋情”几个字先是一愣,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有那晚乔慕鱼扣子散乱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画面,也有今天乔慕鱼朝自己轻轻一笑的画面。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在桌上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在意地笑笑:“我是直男。”
乔慕鱼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抬眼看他一瞬,片刻后才附和他的话道:“他今年才刚搬过来,我们不是很熟。”
路枕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
明明乔慕鱼是在陈述事实,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快。
隔壁桌偷听的新人都有些失望,简妤却是兴奋地一拍手:“哎呀,那太好了!”
乔慕鱼和路枕正心思各异,听到她这么说都抬头看过去。
“我看你今天带来个大帅哥,还以为我朋友没机会了。”简妤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好友名片,语气热切,“他喜欢你很久了,要不要加个好友了解一下?”
路枕的视线在乔慕鱼亮起的屏幕上凝住了。
乔慕鱼答得干脆,杜鲸飞却扶额无语,哪个醉鬼会说自己醉了呢。
“你说呢,你刚刚还说要趁情人节跟路枕告白的。”
乔慕鱼迟钝半拍后反应过来:“哦,对。”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迎着冷风深呼吸两三回,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杜鲸飞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很快,打着球的乔慕鱼就被这边浓郁的烧烤香气吸引了注意,把球拍交给徐绒灿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好香啊。”
乔慕鱼从餐盘拿起一串色泽诱人的烤牛肉尝了口,竖起大拇指由衷点赞。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周晟元轻嗤一声:“我又不像某位少爷一样废物。”
他口中的废物少爷跟着走了过来,对他的评价置若罔闻,问乔慕鱼:“好吃么?”
乔慕鱼:“嗯,你尝尝。”
路枕就着他吃了一半的烤串咬了口:“有点咸。”
周晟元无语:“有现成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乔慕鱼:“就是就是。”
他见周晟元额角出了汗,模样有些辛苦,便放下签子,道:“你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我来烤。”
周晟元没推脱,给他让出位置,随手拿起一串鸡翅吃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的反光晃了下眼。
他定睛朝那光源看去,发现是乔慕鱼低头摆弄烤串时,胸前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周晟元望着那枚款式独特的项链怔了怔,又朝一旁的路枕胸前看。
路枕注意到他的视线,问:“看什么?”
周晟元又瞄了眼乔慕鱼,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没什么。”
第 37 章 高考
临近傍晚,几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路家别墅。
汪川十分贴心地安排车辆把他们各自送回了家。
乔慕鱼和乔妙萤跟他道过别后下了车,刚转身没走两步路,就在小区门口遇见了打麻将刚散场的乔永德。
乔永德望着那辆远去的黑色轿车背影,车牌号有些眼熟:“你们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乔妙萤没多想,当即笑着答:“我们去小鱼哥同学家玩了。”
“你同学?”
乔永德看向乔慕鱼,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辆豪车并不是错觉。
“叫路什么的那个?”
乔慕鱼对此不想多说,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叔,你居然也知道路哥啊?”
乔妙萤却兴奋地滔滔不绝起来。正好刚开学有空,他就答应了。
他们集合的地方就在社团部,带路枕过去也就顺便的事,还能缓和一下之前的尴尬。
陆学河瞪大眼睛,回头悄悄看了眼乔慕鱼的脸色。
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路枕也没想到乔慕鱼会主动提出带他去,怔了怔才应下。
乔慕鱼抬手看了眼时间,语速未变:“我等会六点出门,你可以提前做下准备。”
“好。”路枕顺手关上电脑,将钥匙放进口袋,竟是听乔慕鱼的话提前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在旁边围观的陆学河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怎么觉得路枕服从得那么熟练呢?
时针指向六的时候,路枕已经换好鞋在门外等着了,乔慕鱼带上宿舍的门,扬了扬下巴:“走吧。”
乔慕鱼走在前面带路,路枕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那道高挑纤细的背影上。
六点的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在斜阳的笼罩下,那道背影仿佛在散发着柔软的光,露出的一截后颈白得似雪。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背影,前面的人就突然回过头,清澈的眸子望进他的眼睛。
“你今天出来晨跑了?”
路枕措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才重新跟他对视,低低嗯了一声。
乔慕鱼放慢脚步,神态自若地跟路枕并排走着,丝毫不像是在没话找话。
他已经想通了,既然不想让舍友担心他和路枕的关系不好,就要跟路枕好好相处,也不能让路枕本人察觉出不对劲。
至少要装成普通舍友的样子。
“你还不熟悉这边的环境吧,”乔慕鱼继续找话题,语气友好,“我们宿舍附近都是水泥地,操场人又多,下次我可以带你去一个适合跑步的地方。”
路枕没想到乔慕鱼会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到,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还以为乔慕鱼不喜欢自己。
但今天乔慕鱼不但主动提出带他去社团部,现在又替他想到这一点,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自己反感的样子。
路枕看着那张轮廓优美的侧脸,客气的拒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又咽了回去:“不会麻烦你吗?”
“不会,我有时候也会去那边跑步。”乔慕鱼转头朝他轻轻一笑,精致的眉眼微弯,“不过我早上起不来,一般都是中午去。”
路枕怔怔地望着那个笑容,心脏又像上次那样重重地跳了几下,重到他怀疑乔慕鱼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几秒后,他才不自然地错开视线,轻咳一声:“好,那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乔慕鱼轻轻嗯了一声,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走了一段路后,身旁的路枕忽然又开口:“我每天早上都会去晨跑,可以给你们带早餐,你……你们都喜欢吃什么?”
乔慕鱼脚步一顿,视线微垂:“我不怎么吃早餐,你问他们就行了。”
路枕轻轻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吃早餐?”
乔慕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早上有课的时候来不及吃,没课也起不来,所以我一般都不吃。”
听他这么说,路枕的态度反而比刚才强硬了些:“我给你带肯定来得及,不吃早餐怎么行?”
乔慕鱼望着前面的路,唇角轻轻抿起,忽然想起以前路枕追他的那段时间,也天天给他带早餐。
那时候为了不让班上的人看出来,路枕还给他们周围一圈的人都买了早餐,但给他的那份总是亲自精心准备的。
不过现在路枕给他们带早餐的目的肯定跟那时不一样,估计只是想跟他们宿舍搞好关系。
乔慕鱼缓缓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回答路枕的上一个问题:“我早上喜欢吃甜食,但含糖量不能太高,不然我会犯困。”
“酸奶水果那些都不行,我早上不能吃冷的。”
他话音停顿,转头看了路枕一眼,见他眉毛微皱,不知道是在记他刚才的话,还是在觉得麻烦。
乔慕鱼轻勾了下唇角,又补充:“还有,我不喜欢连续几天吃一样的早餐,很容易吃腻。”
他竖起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同样的早餐最多吃两天。”
旁边的人没了声音。
乔慕鱼看到高大的男生眉头皱得更紧,低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没有出声。
看起来是终于知道嫌麻烦了。
他心情刚舒畅了些,身旁的人就抬起了头,像是终于思考完了。
那双黑眸专注地看着他,语气认真地询问:“如果买不一样的口味,也算同样的早餐吗?”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富二代,家里超级有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别墅,比电视剧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哎对了,叔你知道吗,他上次还给我的游戏账号充了两万块钱呢!”
“两万块?!”乔永德震惊不已,“他给你这么多钱干什么?”
“没干嘛啊,因为他人大方呗,或者单纯就是看我长得可爱吧哈哈。对了,路哥还说——”
“好了,别说了。”
乔慕鱼仓皇打断了她,生怕乔永德再追问,他匆匆推着乔妙萤上楼去。
“你看看你,玩一天了一身汗,快回去洗澡。”
乔妙萤:“哦。”
乔永德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望着乔慕鱼的背影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起来-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乔慕鱼断了意识,是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将他吵醒。
他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大脑一片昏涨,只模糊地判断出自己好像正坐在什么车座上,萦绕在鼻尖的那款车载熏香很是熟悉,而铃声来源是自己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可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他的手机划了接听键。
小滴咋咋呼呼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木鱼,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卫生间?没出什么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道温和沉稳的青年音:“他没事,只是喝多了。”
电话那头惊诧地卡顿几秒后,才发出一句极其不确定地询问:“Hazel?”
“是。”会议室的暖气开得充足,投影幕上的报表一页接着一页,主策的讲述沉稳冷淡,内容有些枯燥,听得人昏昏欲睡。
今天是开年复工是第一个工作日,会议内容主要针对春节期间的用户活动数据进行了分析和总结,再加上一些玩家反馈和舆论,并明确接下来的策划方向和工作安排。
乔慕鱼喝了口水,偏头看见坐在他身侧的颜若瑾望着PPT微蹙着眉头,她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了些打着问号的专有名词,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他悄声问:“感觉怎么样?”
颜若瑾同样小声回答:“你们好厉害啊,说的全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感觉回到了大学高数课。”
乔慕鱼轻笑了下:“都是些行业黑话,听多了就慢慢理解了,不用在意。”
颜若瑾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木鱼现在跟你在一起?”
“嗯。”
“你们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接他。”
“不用,我已经送他回家了。”
“你知道他家在哪?”
“知道。”
“哦,那、那麻烦你了。”
通话结束,乔慕鱼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继续靠在座椅上安然入眠。
可几秒后,他身旁的车门被人拉开,安全带“咔”一声解开,他被路枕拦腰抱起。
乔慕鱼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一跳,抬臂紧紧勾住他的肩,不放心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周六?12号?”
“嗯。”
乔慕鱼不解:“可路枕的生日不是在13号吗?”
“他没跟你说过吗,12号是我的生日,我们生日只差了一天而已。”
“一天?”
乔慕鱼不禁心生狐疑,毕竟这种巧合着实有些古怪。
“那周五的宴会是给你开的还是他的?”
“都算,一起的。”
周晟元还想再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路枕朝他们这边走来,草草扔下句“反正到时候你来了就知道了”,就转身离开了。
路枕走到乔慕鱼跟前,扫了眼周晟元的背影,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生日宴会的事乔慕鱼是有些心动的,但他希望是路枕主动来邀请他,而不是借由周晟元的口。
于是一笑而过:“没什么,随便聊聊。”
第 38 章 宴会
考试刚结束后的几天是纯粹放纵的几天。
攒了许久的小说、电视剧、漫画和游戏终于可以报复性消费般的一口气刷个痛快。
乔慕鱼休息放松之余,却有个小烦恼。
自从上次听周晟元提到生日宴会的事后,他就隐隐期待着路枕来邀请自己。
可是没有,明明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见面,但他却对生日宴会的事只字未提。
直至12号这天上午,乔慕鱼姗姗醒来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无意间扫到周晟元一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新动态:
乔慕鱼回到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于是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衣服脱完,他对着镜子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嘴唇红肿得有些暧昧,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对劲的。
特别是腰和屁股不酸不痛的,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过哪怕昨天真的醉后乱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也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醒来后收拾好自己,准时去上班打卡。
屁股可以丢,满勤不能丢。
乔慕鱼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早点,便啃着红豆包上了楼。
这会儿,工位上小滴和颜若瑾两人已经到了。
乔慕鱼放下手里的东西,像平常一样跟他们打招呼:“早。”
“早呀。”颜若瑾微笑着回道。新学期刚开始,大学生们上课的热情还很高,电梯前一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
乔慕鱼来得不算晚,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大半的空位。
这节课是他们几个专业的人一起上的大课,给他们安排的是这栋教学楼里容量最大的教室,面积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乔慕鱼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抬腿朝后排的位置走去。
后面有几排位置都是连续的空位,他随意挑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把课本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他这次来上课只带了一本书,最多只能帮忙占两个位置,要是陆学河他们磨蹭太久,就只能分开坐了。
刚这样想着,乔慕鱼就看到一个男生径直朝他这边的座位走来。
他前后都还有大片的空位,以为那男生也是来帮朋友占座的,便没有多留意,没想到男生走到了他旁边的座位。
“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男生对桌面上用来占座的课本视而不见,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乔慕鱼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有人了。”
男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转身走到他身后的座位坐下。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室,短短十几分钟里,乔慕鱼旁边的座位就被问了几次,周围的空位仿佛都只是摆设。
他到后面被问得有些不耐烦,目光不停地朝门口看去,想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以前他都是跟陆学河他们一起来教室,或者陆学河他们先过来占座,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前来占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事。
在他第无数次看向门口时,终于看到了陆学河和赵平沙勾肩搭背走进来,路枕跟在他们身后,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乔慕鱼立刻朝他们招了招手,却眼睁睁看着陆学河两人四处张望了下,抬腿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他没忍住咬了咬牙。
这两个视力约等于瞎子的家伙。
在他招手的时候,又有从后门进来的同学想在他旁边坐下。
就在他认命地放下手时,跟在后面的路枕倏地抬起头,像是有感应一般,直直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乔慕鱼微微一愣,还在想路枕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就看到路枕就喊住那两人,带着他们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蜷了蜷,把用来占座的课本拿回自己面前。
乔慕鱼占的座位在靠里面的位置,路枕走在最前面,没多想就先走到里面坐下,把靠外面的两个位置留给陆学河他们。
坐下后,鼻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他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谁的旁边。
路枕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想起刚才在宿舍时赵平沙的猜测,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
乔慕鱼在教室等了大半天,看到路枕在旁边坐下,没忍住语气不快地数落一句:“这节课的人很多,下次早点来。”
怎么听都不像是对认识第二天的新舍友说话的语气。
刚坐下的陆学河两人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大气不敢出地看向两人,生怕他们在这个时候闹矛盾。
只见路枕也微微一愣,片刻后才略带迟疑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陆学河默默在心里给路枕竖了个大拇指。
好气量。
乔慕鱼注意到另外两个舍友关切的视线,又想起今早他提前出门时两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一直以来,他们宿舍的关系都很和谐,如果他对路枕的态度不一样,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
乔慕鱼抿了抿唇,把头撇向另一边。
他不想影响他们宿舍的关系,也不想让陆学河他们为难。
既然路枕已经把他忘了个干净,他也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像被抛弃的怨夫一样。
以后还是把路枕当成普通舍友对待比较好。
乔慕鱼撑着脸望向窗外,外面的蓝天很明净,伴着身旁熟悉的清爽气味,让他回想起以前和路枕做同桌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路枕总是会在桌子下偷偷牵他的手,在他做笔记的时候才不情愿地松开,等他写完又立刻把他的手攥在手心,一节课上完,他的手总是被攥得黏糊糊的。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乔慕鱼的思绪。
他转回头,正好看见路枕偏头看过来,视线微垂,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神情略带思索。
乔慕鱼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到桌子下。
“……”路枕回过神,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也觉得自己刚才是中了邪。
小滴却坐着电脑椅飘到他跟前,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昨天是Hazel送你回家的?”
“咳!”这家餐厅很大,乔慕鱼此时醉得不轻,又是第一次来这里,没走几步就晕头转向的。
路过的服务员见他神色茫然,贴心地上前询问:“先生,您在找什么?”
乔慕鱼:“卫生间,在哪?”
服务员抬手给他指路:“从那个入口进去,右转,到走廊尽头就是了。”
“谢谢。”
乔慕鱼迈着飘虚的步伐朝他指的方向走去,来到走廊入口,突然就忘了刚刚的服务员说的是左还是右。
他没作纠结,果断选了左边。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朝前走,没想到旁边一个包间的门并未关严,乔慕鱼用力过猛,直接贴在门上扑进来,发出嘭一声巨响。
包间里原本在交谈着的几人齐齐扭头朝他望来。
乔慕鱼视线发虚,没看清眼前的几人是谁,只凭借模糊的布景轮廓知道这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便靠在门板上诚恳地嘟囔了句:“抱歉,走错了。”
他起身要离开,却左脚绊右脚,在朝旁摔倒前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熟悉的嗓音:“你来找我?”
乔慕鱼的回答相当朴实:“不是,我找卫生间。”
路枕:“”
乔慕鱼被豆浆呛了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自己爬回去的!”
“你少蒙我,昨晚我们发现你去厕所半天没回来,急得要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分明却是Hazel接的,我们都听到了!”
小滴又搬出人证,“不信你问小瑾,你也听出那是Hazel的声音了吧?”
颜若瑾笃定地点头:“嗯,确实是路哥哥。”
乔慕鱼不记得还有这回事,顿时心虚到磕巴:“碰、碰巧。我当时醉成那样,正好被他捡到,那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小滴没法反驳,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但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能固执地摸着下巴陷入纠结:“嘶,不对劲,此事定有蹊跷。”
乔慕鱼看她没有实锤,有恃无恐地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能有什么不对的,下次你喝醉了,我也一定送你回家。”
周晟元却冷哼一声:“我姓周,不姓路,你们两家联姻的事你们找别人去吧,我没兴趣,我以后只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众人皆是神色一僵,谢秋玲和路辉钧脸色尤为难看。
谢春薇还算淡定地转移话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小姨给你介绍。”
周晟元轻撇嘴角,冷不丁冒不出来一句:“非得是姑娘么,我喜欢男人不行吗?”
众人齐齐哽住,表情惊的惊,傻的傻,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好了。
路辉钧气得额角青筋一跳,呵斥道:“胡闹!”
周晟元却弯着眼睛,朝他挑衅一笑:“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注意心脏病。”
然后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全场静默两秒后,颜亦森拍着路枕的肩膀发出一阵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枕,你这个弟弟真有意思!”
李馥金拧他胳膊肘,瞪他:“闭嘴,你跟着瞎笑什么!”
她随便打了个哈哈后,赶紧带着颜家兄妹俩离开这修罗场。
乔慕鱼憋着笑扫了路枕一眼,见他也正看向自己,便悄悄指了下卫生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然后默默离开。
第 39 章 养子
乔慕鱼避开人群来到内厅洗手间,等了没两分钟后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乔永德打来的。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麻将机洗牌声,伴着乔永德不耐烦的骂声:“你他妈是在家睡死了吗!这都几点了,叫你给我送饭怎么还没送来,你是要饿死老子吗?”
乔慕鱼倍感无奈。
最近乔永德的麻将瘾越来越严重,能在麻将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午饭都不回家吃了,叫乔慕鱼用保温桶装好了送过去,简直把他当保姆使唤。
今天上午乔慕鱼出门的时候特意发消息跟他说让他自己解决午饭了,但估计他忙着打牌,没看消息。
他只好又说一遍:“我不在家,到同学家来玩了。”
乔永德闻言微顿:“哪个同学?又是那个姓路的?”
“嗯。”
乔永德冷哼一声,讽刺道:“你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往人那儿跑,你干脆别回来了,直接住他家里得了。”
乔慕鱼莫名觉得他这话里别有他意。
不过这几天他跟路枕的见面确实频繁了些,他生怕乔永德看出什么端倪,便随口解释:“他后天就要离开南涧了,好歹同学一场,我来送送他。”
乔永德一愣,语气有些着急起来:“离开南涧?什么意思?不回来了?”
乔慕鱼:“大概吧。”
对面安静两秒,急匆匆扔下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乔慕鱼觉得乔永德的反应有些古怪,往常这种情况他都会再骂两句或者催他回去的,没等他细想,屏幕上方跳出新消息。
乔慕鱼这一觉睡得很沉,久违地梦到小时候在春华孤儿院的事。
庭院西侧的那棵老槐树一到夏天就茂盛得不像话,枝叶追着日光奋力生长,遮住半顷湛蓝的天空,覆下一片清凉的绿荫。
两条绳索,一块木板,宋舒明就这么依着它支起了一架简易秋千。
院子里小孩多,大家为了抢着要坐上去而拌起嘴,宋舒明便让大家排队,每个人轮流坐五分钟,以示公平。
陆榛榛说他不喜欢荡秋千,把自己的那五分钟留给乔慕鱼。
乔慕鱼喜欢这种双脚腾空的感觉。
他总是紧抓着绳索,猛地被推飞出去,抱住满怀的风,心脏因失重而暂停半秒的跳动,活过来时满是轻盈与自由,惊叫着坠落,再被身后那双手堪堪接住,仰头是带着汗意的痴笑。
“滴——”话音落下,一直喋喋不休的陆学河安静下来。
他很小心地看了眼被乔慕鱼用来撒气的蛋糕,脑子求生欲极强地转了几圈,放轻声音:“……这么突然?”
一个暑假没见,乔慕鱼的白月光前男友怎么说死就死了?
还是因为那个前男友惹到了乔慕鱼,所以成了乔慕鱼口中的死人?
不管真相是什么,陆学河都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快速地说了声节哀,就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缩在自己座位上降低存在感。
两人的对话没再继续,路枕却还没收回心。
他眼前浮现出乔慕鱼的面容——那是一张只要见过就很难忘掉的脸,黑发雪肤,纤长卷翘的眼睫总是半垂着,似乎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不怎么关心。
这样的人,竟然也谈过恋爱。
那个前男友要长成什么样才能入他的眼?
路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察觉到自己又在想些无关的事,赶紧摇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宿舍里没人再说话。
乔慕鱼坐在书桌前,把原本打算送给新舍友的栗子蛋糕用叉子挖开,精美的奶油被戳得稀烂。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吃甜的,新舍友又是把他当成陌生人的前男友,他只能自己解决这个蛋糕。
刚吃了两口,乔慕鱼就放下叉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真腻。
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甜腻的奶油咽下去后,便跟那团棉花搅在一起,腻得他心里难受。
乔慕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蛋糕,又想起路枕刚才跟陆学河的对话。
明明路枕什么都记得,连中学时候的老师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记得他?
是在装作不认识他,还是在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路枕独独忘记了他。
乔慕鱼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如果路枕真的失忆了,他也可以帮路枕慢慢回想起来,或者他们重新开始。
可原来路枕失去的只是关于他的记忆。
乔慕鱼想起自己之前听说过这种症状,叫作选择性失忆。
难道他是路枕不愿意记得的部分?
胸口有些闷闷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失焦。
身后,路枕在赵平沙和陆学河的帮忙下收拾好了空床位,打算去楼下买点日用品回来。
赵平沙怕他第一天来这里不认路,自告奋勇陪他一起去,陆学河也想下楼吃个宵夜,三人拿上手机就准备一起出门。
“小鱼,你有什么要带的吗?”陆学河换鞋的时候不忘探头问一句。
乔慕鱼的声音片刻后才响起,听起来闷闷的:“没有。”
“好嘞。”
路枕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乔慕鱼独自坐在书桌前,垂眼盯着桌面上的蛋糕,侧颜看起来有些苍白,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他脚步微顿,心脏不知为何往下坠了坠,总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外面陆学河的声音又传来,问他怎么还不出来,路枕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往外走。
门被关上,宿舍里只剩下乔慕鱼一个人。
在书桌前静静地又坐了一会,他才把面前的蛋糕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拿起睡衣朝洗手间走去。
他其实也不是放不下的人,之前只是因为路枕不告而别,让他一直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成为他心底的执念。
现在看到路枕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还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他也没理由再放不下。
乔慕鱼将心底的那点酸涩按下。
当初路枕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追到他,现在路枕自己忘了,也不是他的损失。
路枕三人在楼下逛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九月的夜晚又闷又热,楼下还到处都是人,他们逛完回来都出了一身的汗。
路枕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朝洗手间走去,打算洗把脸再收拾东西。
刚伸手握住门把手,洗手间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热腾腾的雾气从里面涌出,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
他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怔怔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乔慕鱼乌黑的湿发搭在额前,长睫被雾气沾湿,连眸子都是湿润的,平静地抬眼看向他。
路枕呆了片刻,视线不小心往下滑了点,大片雪白的肌肤就映入眼帘。
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撇向一边:“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乔慕鱼看着他略微慌乱的动作,在心里轻嗤了一声。
又不是没看过。
他边擦头发边往外走,丢给他两个字:“没事。”
乔慕鱼走回自己的座位,才低头扣睡衣的扣子。
他不喜欢洗手间里潮湿的水汽,还以为宿舍里没人,只扣了两颗扣子就出来了,所以才会跟路枕撞个正着。
只是没想到路枕的反应会那么慌乱。
以前路枕还帮他穿过睡衣,他全身上下哪里没有看过。
不过既然路枕连他都忘了,肯定也不会记得那些。
乔慕鱼把头发擦干就准备睡了,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再面对现实。
他拉上床帘之后,宿舍里的声音就小了许多,陆学河和赵平沙动作迅速地洗完澡,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不再发出动静。
乔慕鱼闭着眼睛,听到有人爬上他隔壁的床,动作很轻地躺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又睁开了眼睛。
他失踪了两年的初恋,现在就睡在他隔壁床上。
如果是在以前,路枕肯定不会愿意睡在他隔壁床,而是会死皮赖脸地爬上他的床,赖在他身边不走。
乔慕鱼仿佛还能回忆起那个怀抱的温度。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重新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
陆学河的闹钟响了几遍,才终于把他吵醒,他关掉闹钟,抓了抓头发坐起来。
外面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陆学河愣了一下,还在想他们宿舍有谁会起得这么早,拉开床帘一看,才想起他们宿舍昨天来了个新舍友。
只见路枕从外面走进来,把手里提的几袋东西放在桌上,随手脱下汗湿的上衣,朝洗手间走去。
陆学河看着那八块结实的腹肌,没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颇有些酸溜溜的。
同样是咸鱼大学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路枕听到声音抬起头,也没在意陆学河羡慕到扭曲的神情,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给你们带了早餐,等会大家都有早课吧。”
陆学河顿时顾不上酸了,受宠若惊地跟他道谢,好奇道:“你这么早出去干什么?”
“晨跑。”路枕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准备进去洗个澡,“顺便熟悉下这边的环境。”
陆学河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这年头还有人晨跑呢?
路枕怕不是假的大学生吧?
时间已经不早,陆学河来不及感叹,先把隔壁床的赵平沙敲醒,再爬下床轻声喊乔慕鱼起床。
路枕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乔慕鱼拉开床帘,头发微翘,睡衣凌乱,漂亮的脸上神情很臭。
他没见过这副样子的乔慕鱼,没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有起床气的乔慕鱼瞪了一眼。
路枕微微一怔,移开视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看那一眼。
但被乔慕鱼瞪了之后,心里竟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开始有些习惯被乔慕鱼冷脸相对了。
乔慕鱼昨晚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关于路枕的回忆,还梦到了路枕不辞而别的那段日子,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些湿润。
结果拉开床帘就看到路枕像没事人一样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他郁闷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等他洗漱出来,陆学河就招呼他来吃早餐,把他的那一份递给他:“路枕给我们买了早餐,这是你的。”
乔慕鱼刚要接过早餐,听到他的话,又把手缩回来:“你们吃吧。”
陆学河一愣,还以为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们每个人都有,你看,这份有草莓牛奶的是你的。”
他们的都是原味牛奶,刚才他看到那瓶格格不入的草莓牛奶还有些奇怪,顺口问了一句,就看到路枕自己也是一愣,然后说那份是给乔慕鱼的。
陆学河也没有多想,乔慕鱼本来就喜欢吃甜的,如果是原味牛奶说不定还不喝,有草莓味的正好。
乔慕鱼其实不想吃路枕买的东西,但被另外两个舍友关切地看着,还是接过了那份早餐,头也不抬地给路枕丢了声“谢谢”。
路枕看他低头开始吃早餐,柔软的唇瓣张开,含住草莓牛奶的吸管,才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路枕此刻还觉得有些荒唐。
在面包店给舍友买早餐的时候,他本来都拿好了四瓶原味牛奶,走到收银台排队结账的时候,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突然,一阵陌生的闹铃声将乔慕鱼惬意朦胧的梦境打碎。
他不想理会,皱着眉头朝身旁人怀里钻了钻,两秒后,猛地清醒过来——
我抱着的是谁?!
乔慕鱼像受惊的猫一个猛子窜起身来,裹着被子缩到床角,警惕地望着床头那个模糊的身影。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床头柜关掉了闹钟。
房间安静下来,借着窗帘一角透进来的晨光乔慕鱼看清了对方的脸,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也暗暗落回了胸膛。
路枕迷蒙着眼坐起身,看到床角顶着一头乱翘头发的乔慕鱼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自己:“我为什么会在你这?”
路枕思绪回笼,不慌不忙地下床拉开窗帘,双手环胸倚在墙边看他:“昨晚你喝醉了,所以我好心送你回家。”
乔慕鱼想起昨天跟同事聚餐的事,估摸着这个说法是合理的,又问:“为什么不把我送到隔壁?”
“哈。”路枕一想到昨天的事险些被气笑,“不是你自己把你家新换的门锁密码给忘了吗。”
乔慕鱼当场噎住,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见他接不上话,路枕故意夸大其词:“准确来说,是昨晚一个醉鬼一直缠着我要亲要抱,还非要跟我回家,睡我的床,盖我的被子,枕我的枕头,你说,我该不该找他要点赔偿?”
“”
乔慕鱼对于昨晚的事没有任何记忆,不知道他这番话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自知理亏,只能恼羞成怒地扔下一句“那你报警好了”光脚跳下床,落荒而逃。
“如果路氏继承人是个同性恋,那你觉得他身为一个养子,在这个家、这个集团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乔慕鱼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蜷了下。
周晟元俯下身,又随手抓起几颗脚边的小石子,一颗接一颗地朝池塘里扔去,话也没停:
“刚刚那些人话说得是难听了些,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路枕没告诉你这些,可能是想保护你,但我觉得有些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毕竟我们已经不是只需要埋头学习的高中生了,很快就要步入社会。”
“身为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如果你和路枕在一起只是想谈个恋爱图个开心,那你就当我今天说的话是在放屁,但如果你是想跟他一直走下去——乔慕鱼,你准备好跟他一起面对这些了吗?”
“”
乔慕鱼攥紧了指节,眼睫微微颤抖,很多话哽在喉间,却又没底气说出口。
周晟元自顾自将手里的最后一颗石子丢出去:“另外,路枕还没告诉你吧?路辉钧打算送他出国留学。”
乔慕鱼茫然:“出国?”
“嗯,去英国深造,三年,看他爸的意思,是想暂时把海外业务交给他打理。但他拒绝了,说自己想待在国内发展。据我所知,这是路枕第一次拒绝路辉钧对他的安排。为了谁为了什么,我想这应该不难猜吧。”
乔慕鱼彻底沉默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面前这一汪被石子砸得涟漪不断的池水,破碎凌乱,久久不能平静。
第 40 章 变故
周晟元离开后,乔慕鱼一个人站在池边思考他刚刚说的话,忽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下。
他回神,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却因掌心不知何时沁着的一层冷汗不慎打滑了下,没握住,手机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拾起来,看到屏幕钢化膜上生出几道狰狞的裂口,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心莫名跟着抽痛了下。
通知栏上停留着路枕刚刚发来的一句:[我在西厅一楼书房等你。]
乔慕鱼深深顺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朝内厅走去-
乔慕鱼回到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于是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衣服脱完,他对着镜子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嘴唇红肿得有些暧昧,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对劲的。
特别是腰和屁股不酸不痛的,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过哪怕昨天真的醉后乱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也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醒来后收拾好自己,准时去上班打卡。
屁股可以丢,满勤不能丢。
乔慕鱼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早点,便啃着红豆包上了楼。
这会儿,工位上小滴和颜若瑾两人已经到了。
乔慕鱼放下手里的东西,像平常一样跟他们打招呼:“早。”
“早呀。”颜若瑾微笑着回道。
小滴却坐着电脑椅飘到他跟前,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昨天是Hazel送你回家的?”
“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
也许是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太过直白,所以惹得乔慕鱼不高兴了。
路枕低头思索了许久,直到不小心碰掉书桌上的一件东西,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反省刚才的行为。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态度反省过自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是必须要讨好的,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给他甩脸色,他便不会再跟那人有接触。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在心里把刚才的事复盘了几遍,试图找出自己的问题。
如果要说他盯着乔慕鱼看确实有些不礼貌,那乔慕鱼也盯着他看了很久,算是扯平了,不存在谁得罪了谁。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那双含着愕然和许多复杂情绪的漂亮眼睛,又想起刚才那长达几秒的对视,路枕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抬手扯了下衣领。
他抬头看了眼宿舍的空调。都已经调到最低温度了,怎么还是这么热?
路枕将空床位上能收拾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地方都堆着舍友的东西,他也不好擅自做主。
另外两个舍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唯一一个在宿舍的舍友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把他当成空气。
乔慕鱼不理他,他也不可能去主动搭话。
虽然能理解像乔慕鱼这样长相出众的人,应该从小到大都被无数人追捧着,所以难免脾气会有些奇怪,但他不像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哄乔慕鱼开心,也不可能去哄。
路枕把书桌的最后一角擦干净,打算坐一会等另外两个舍友回来。
刚在书桌前坐下,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
“小鱼,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你爱喝的奶茶……”
路枕余光看见乔慕鱼身子朝着自己这边,似乎正准备站起来,听到声音动作一僵,又坐了回去。
陆学河推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坐在空床位前的路枕话音一顿,愣了一下立刻打招呼:“你就是从东校区搬过来的新舍友吧?欢迎欢迎,我叫陆学河,就在你对面床。”
后面进来的赵平沙也跟着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路枕站起身,朝两人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好,我是信息学院的路枕。”
陆学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语气有几分打趣:“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在表白墙见过你很多次,早就认识了。”
“那是,你跟我们小鱼一样,都是表白墙的熟人,三天两头就要上去一次。”赵平沙乐呵呵地附和,没注意到宿舍里不和谐的气氛,转头去跟乔慕鱼说话,“小鱼,你说是吧?”
被两人打断计划的乔慕鱼沉着脸,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赵平沙一眼,开口说了进宿舍后的第一句话:“不知道。”
听到乔慕鱼的声音,陆学河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他身上,见他背对众人独自坐在书桌前,没有要加入聊天的意思,就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了。
如果换作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不高兴,陆学河肯定懒得理睬,但当那个人是乔慕鱼就不一样了。
他了解乔慕鱼的性子,虽然看起来跟谁都有距离感,但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就算嘴上不说也会暗地里帮忙。更别说这样完美的人还长着一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所以平时乔慕鱼偶尔发下小脾气,他和赵平沙都很乐意去哄。
“小鱼鱼,一个暑假没见可想死我了!”陆学河语气夸张地喊着,绕过路枕走到乔慕鱼书桌前,把奶茶塞到他手里,“给你带了奶茶,快看看,是不是你之前爱喝的那个口味?”
乔慕鱼接过奶茶,眉眼在看到奶茶杯里的粉色小料时微微舒展,轻轻嗯了一声:“谢了。”
路枕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看到乔慕鱼浅浅勾起的唇角,心脏突然用力地跳了跳,像是大脑受到这个画面刺激,本能做出的反应。
他疑惑地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就好像他很喜欢看到乔慕鱼笑一样。
那边陆学河把乔慕鱼哄开心了,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把行李都放下,重新又跟路枕寒暄起来:“你家住哪里,离这里远吗?”
听到陆学河的问题,刚才还背对着众人的乔慕鱼侧了侧身子,悄悄竖起耳朵。
路枕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了过去,看见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美人低头含着吸管,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一副对他们的聊天不感兴趣的样子。
跟刚才给人的疏离感不同,反而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路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格外关注乔慕鱼的一举一动,很快挪开视线,回答陆学河的问题:“不远,就在C市。”
“咦,那不是跟小鱼一样吗?”陆学河惊讶地转头看向乔慕鱼,“我没记错吧?”
路枕微微一愣,也跟着转头看向乔慕鱼。
乔慕鱼只抬眸看他们一眼,随意点了点头,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陆学河反而来了兴趣,眼睛发亮地继续追问:“原来你们都是C市的,说不定以前还见过呢,我记得小鱼住在市中心那边,你们离得近吗?”
路枕摇了摇头:“我家在郊外,离市中心很远。”
而且以前也不可能见过。
以乔慕鱼的长相出众程度,他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陆学河又兴致勃勃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几乎要把路枕的家底都打听清楚,还从包里摸出一把瓜子边唠边嗑。
“对了,你以前在哪间学校读书?”陆学河嘴里嗑着瓜子,又抛出一个问题,“我表姐以前也在C市上学,说不定跟你一间学校。”
乔慕鱼听到这个问题,停下了吸奶茶的动作,转头看向路枕。
陆学河之前问的都是些基本的近况,就算路枕真的失忆了也能回答上来,可这个问题却不一样。
他跟路枕是在中学认识的,如果路枕不记得他,也不可能记得中学时候的事。
路枕听到陆学河的问题,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回答道:“玉成中学。”
乔慕鱼怔住了。
陆学河猛地一拍大腿,稀奇道:“我听我表姐说过这个学校,是名校啊,在那里读书很辛苦吧?”
“还好,”路枕笑了一下,“虽然老师管得严,但想混还是能混过去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或者只是习惯性地,朝乔慕鱼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对上了那道带着浓烈情绪的视线。
路枕怔怔地跟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片刻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
他怎么觉得,那个美人舍友好像……在瞪他?
陆学河手里的瓜子嗑完了,跟路枕的寒暄也终于告一段落。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打算先坐着玩一会手机,等赵平沙把空床位上的东西搬走再去帮忙收拾。
宿舍安静下来没多久,又被陆学河一嗓子打破寂静。
“小鱼,你又上表白墙了!”他把手机举高,仔细端详着手机上的照片,啧啧感叹,“你怎么去食堂吃个饭都穿这么好看,不知道这对新生有多大杀伤力吗?”
赵平沙回头插嘴道:“他就算套个麻袋去食堂也是一样的效果。”
“那倒也是。”陆学河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又嚷嚷道,“这回发表白墙的人是个学弟,小鱼,你要不要回复一下?”
没等乔慕鱼开口,陆学河先堵死了他的后路:“别又说你对那什么前男友念念不忘啊,我上次都看到你刷帅哥视频了。”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路枕一愣,将那句信息量很大的话捋了一遍。
前男友?
乔慕鱼喜欢男的?
路枕动作停滞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许久后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慢吞吞地擦着桌面。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乔慕鱼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几秒才回应陆学河的话,语气淡淡:“知道了,等会看。”
陆学河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反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看乔慕鱼的脸色:“那你前男友……?”
乔慕鱼拆开面前的栗子蛋糕,面无表情地将叉子用力插进去,平静道:
乔慕鱼被豆浆呛了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自己爬回去的!”
“你少蒙我,昨晚我们发现你去厕所半天没回来,急得要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分明却是Hazel接的,我们都听到了!”
小滴又搬出人证,“不信你问小瑾,你也听出那是Hazel的声音了吧?”
颜若瑾笃定地点头:“嗯,确实是路哥哥。”
乔慕鱼不记得还有这回事,顿时心虚到磕巴:“碰、碰巧。我当时醉成那样,正好被他捡到,那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小滴没法反驳,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但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能固执地摸着下巴陷入纠结:“嘶,不对劲,此事定有蹊跷。”
乔慕鱼看她没有实锤,有恃无恐地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能有什么不对的,下次你喝醉了,我也一定送你回家。”
警察要把她带进隔壁休息室冷静一下,她拼命挣扎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乔慕鱼,嘴上仍旧咒骂声不断。
乔慕鱼重获呼吸,不受控制地猛呛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黏腻恶心的凉意,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后拿下来,入眼是一手鲜红的人血。
脑中某根弦叭一下断裂,胃里一阵翻涌,他冲到门口扶着墙根干呕起来。
女警赶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把一瓶水递给他。
乔慕鱼颤抖着拧开瓶盖,不住地用水冲洗揉搓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几乎要把那蹭下一块皮来才甘心。
等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后,警察才把他叫去录了口供。
乔慕鱼尽量保持清醒冷静,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全都如实说了一遍。
结束后,男警送他出门,最后又交待了句:“我们暂时还没收到你父亲离开南涧的通行消息,所以他大概率还在本市,如果你有了他的消息,请立即联系我们。”
乔慕鱼:“好,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