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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雪盲01 生存赛

尤黎上一秒还踩在海水里玩, 下一秒就一个踉跄,从白色的沙滩上跌进了茫茫雪地里。

刚刚还在他面前的04也不见了踪影。

“又带我去哪里玩?”

这几天尤黎也没有一直和04待在屋子里,04总会带他出去玩, 上一秒系统空间还是种满花的庭院,下一秒可能就是一望无垠的青草地和大海。

这片雪地也很美。

白桦树密密麻麻,枝桠上堆积着雪絮,一眼望不到头, 寒风卷着天上落下的雪袭来。

尤黎没有等到回答,而是机械冰冷的通知。

“欢迎宿主来到副本‘卡牌大逃杀’,嘘,请小心,饥寒交迫对您来说很危险。”

“副本通关条件:在这场封山的暴风雪中存活下去。”

没有掺杂任何一丝的人情味儿。

但明明上一秒尤黎还在往04身上扑,他有一瞬间的无措, 可下一瞬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嗓音。

“你脑子里除了玩还有什么?”

尤黎一下子安心下来,又有些微妙的沉默, 不太想搭理04,哼哼唧唧的,“你又没有提前和我说。”

04, “下次需不需要我帮你订个闹钟?”

尤黎没有话讲了。

他从雪地上爬起来, 在他进副本的一瞬间,04就帮他把背包里的道具都用上了,戴上了厚重的围巾一体帽。

下半张脸都挡在了毛茸茸的围巾后面。

手套也戴上了,穿得也很厚, 尤黎从地上爬起来, 用厚厚的手套拍拍自己身上的雪。

他最里面穿着皮影戏副本里尤敛给他的道具,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却有能让人身处在冬日火炉旁取暖的效果。

尤黎的衣领里还裹着一件冰冰凉凉的长命锁, 被他的体温熨出暖意。

能加成运气的如意镯、扰乱敌方注意力的“响铃”脚环也都戴在了身上。

进上个副本的时候04都没有这么隆重过,尤黎也有些警惕起来,他认真拍完身上的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周围除了树和雪外,一片荒芜。

原本尤黎还觉得这是04带他来新度假的系统空间,知道这是副本后,看到这密不透风荒无人烟的雪林都看出一股阴森感。

枝桠如同鬼魅四处斜生,头顶遍布的雪堆近乎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色将暗未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森冷。

这里静得只有风雪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尤黎一个人。

他被抛弃在这,无处求援。

尤黎仰头望天,密密麻麻的枝桠和雪堆看得他眼前天旋地转——卡、牌……大逃杀。

大逃杀。

说明玩家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人多就必定会有争端,L在他进游戏之前让他提前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包括04作为系统监管玩家的存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L提前透露下一个副本的消息给他。

他不知道L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明明被他刺进心脏,也能从荒漠公路的副本里通关出来。

甚至和身为系统的04好像也有一点关系。

但尤黎清楚,同副本的其他玩家不会像他这么幸运,他让04帮他打开了系统商城。

果不其然,任何有关于照明取暖甚至食物、水的用品在商城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黎低眼看了看自己厚厚的手套,他闭了闭眼,把头上的围巾一体帽摘了,手套也收了起来。

寒风夹着雪,往他脖子里灌。

尤黎被吹得鼻尖都发凉,但下一秒,他把外套的拉链也拉了下来,把羽绒外套和保暖毛衣换成了一件薄风衣。

他看着冷,但因为有尤敛的道具在,除了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还好。

太冷了。

尤黎艰难地在雪地里动起来,他走得歪歪扭扭,还不敢扶旁边的树,怕把头顶的雪也晃上来,倒霉一点手也会被冻上。

现在只想把背包里的帐篷搭起来,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

“别动!”

尤黎顿时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半响,他缓慢举起双手,转过身看向后面。

是一个瘦如竹竿,只穿着一件短袖,冻得面色青白的男人。

对方目光凶狠又贪婪,上上下下扫视尤黎全身,好在尤黎因为经常吃药的缘故,他被冻到一点,面色也发白得不像常人。

瘦子举着刀,“把你的外套给我。”

尤黎深吸一口气,“不行,给了你我穿什么?我会被冻死的。”

瘦子二话不说立刻举刀冲了过来,他很急,甚至开了加速道具,身形一瞬冲到尤黎近前,仿佛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后面还有人。

但风大雪遮眼,天暗又到处都是能挡人的树,尤黎什么都看不清。

他看到瘦子一瞬间冲到前面来后立即蹲下,像是被吓到往后跌倒,“好,我给。”

“我给你。”

瘦子举着刀的动作停下,他死死盯着尤黎的动作,等尤黎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扔给他之后,看见里边的只是一件长袖之后,打消了几分狐疑,“身上还有什么道具?”

尤黎蜷缩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唇也迅速干燥得白成一片,仿佛冷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瘦子又打量他几下,才套上这叫勉强能保到一点暖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没跑多远又回过头,确认刚刚被他打劫得人依旧抱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才匆匆离去。

他走后,尤黎看见远处的树林中又闪过几个人影,有些成群结队,有些形单影只,他看不太清,只能看见成队的穿得很厚,而落单,以少敌不过多的那些被脱得和刚刚那名瘦子一样只有一件单衣,正在和瘦子一样四处搜寻着其他玩家,看树林里还有多少像尤黎这样能随便抢夺的弱小。

大逃杀已经开始了。

尤黎因为身上没有什么还能被抢的东西,即使有人看见这边他在,也没多少人搭理过他。

他把自己藏在一颗粗树后,坐在雪堆里。

抢夺资源的生存赛吗?那暴风雪停的时候会是大逃杀结束的时候吗?还是说……这个生存赛只剩下能允许存活的人数后才会结束。

七个人?五个人……还是说,死到最后只有一个人了,才能通关。

尤黎不敢再想。

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而且还有这句话……饥寒交迫对您来说很危险,这是对玩家的警醒还是意味着其他什么?

“帽子戴上。”

尤黎齿根都在打颤,他摇摇头,“不行,我没有那么厉害,我被他们盯上,抢不过他们的。”

在生存资源这么有限的封闭空间里,人多就必定会带来资源的争抢和剥夺。

弱小还富有,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尤黎在第一时间把自己身上所有厚重的物品都脱了下来,打包放回了系统背包里,一件都不敢拿出来,才成功躲过了第一劫。

他逼自己转移思路,放到前面的“卡牌”这两字上,发放的卡牌会变相于等同给玩家们发放生存资源吗?

那发放卡牌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玩家们需要奉献出什么才能得到卡牌?

慢慢的,等附近的人影少了,尤黎才开始动起来,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藏起来。

不被任何人知道,也不被任何人盯上,然后找一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等待副本结束。

他有足够的生存资源,理论上来说,只需要尤黎藏得好,他是完全可以在这个副本躺平的。

L让他做的准备完全可以让他实现无痛通关。

除了手和脸,尤黎也并不太冷,他慢慢地等,等到夜色落幕之后,才在隐蔽地把背包里的帐篷拿了出来。

他钻进帐篷里,把如意镯和响铃环都挂在了帐篷上,靠运气和转移敌人注意力的办法,减少在夜色下帐篷的存在感。

也不敢开灯。

尤黎在帐篷里吭哧吭哧地忙,铺地垫和睡袋,给自己全身上下斗贴满了暖宝宝,穿上了之前脱下的衣服,戴上了手套和帽子。

暖乎乎地坐在帐篷中央。

他的背包里还有水和食物,甚至还买了一些小炉子,热水在帐篷的角落里咕噜噜地烧。

这个帐篷他买的可贵了,但系统出品的道具挡风级别很好。

尤黎裹得像一只厚厚的小熊,只露出了一张洁白的脸,呈一个“大”字型躺在松软的被子中央,有些累了。

04,“起来。”

人在温暖下很容易惰怠。

尤黎皱皱脸,瓮声瓮气,“为什么这么凶。”

04,“吃药。”

尤黎有些困惑,从被他搭建得像个小窝一样的帐篷里坐起来,“可是好像还没有到我睡觉的时间,而且我还没有……”

他摸肚子的动作停下。

尤黎试探道,“我还没有吃东西?”他问,“我现在该吃东西吗?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提醒我?因为你不能说吗?”

尤黎不得不把视线重新放回在那句话上——“饥寒交迫对您来说很危险”。

他有些想不通,只能先爬起来。

拿出背包里提前买好的吃的,还是热的,是一碗不会有很大味道的海鲜面。

吃饱喝足,尤黎钻进睡袋里,准备躺下睡觉了。

尤黎问,“我可以睡觉吗?”

04,“睡吧。”

那就是可以,尤黎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了,深夜,他的帐篷被风吹得呼呼地动。

尤黎在午夜十二点醒了。

他听见系统问他,“请问您需要抽取专属于您的卡牌吗?”

尤黎被游戏强制性唤醒,困得迷迷糊糊,“我好像不缺需要用卡牌才能得到的资源,不了吧。”

04例行一问,没再吵他。

尤黎在睡袋里迷蒙问他,“风声好大,我的帐篷一直在动,好吵。”

04,“不用管。”

04说不用管,那就是不用管,就是语气有点奇怪……好像多余说半个字般……

尤黎想着想着又快睡过去。

耳边是风雪交杂声,他的帐篷一直在动,一直在动……

……吵得他心烦意乱。

仿佛有刀尖利落又持久不懈地插进他帐篷的拉链里,一点一点拉扯着往上滑,终于钻进拉开一点缝隙后,就猝不及防地迅速往上一拉。

荒天雪地的黑夜里,枝桠林立横生,雪风呼啸,穿过站在他帐篷前黑影,再残忍地掠夺这狭小空间里尤黎拥有的全部温暖。

直到尤黎耳边骤然响起一道贯穿了黑夜的惨叫声,他才猛然睁开眼,从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梦里醒过来。

是梦,是梦。

尤黎闷出了一些汗,他想松下一口气。

又不知道外面的黑夜里发生了什么,才会有那么一声戛然而止的惊恐叫声。

有寒风从外扑面袭来。

等等——风?

哪里来的风?

尤黎所有的动作一瞬僵住,心跳仿佛即刻停止,他抬起脸,看见自己大开着拉链的帐篷。

帐篷外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黑得能伸手不见五指,尤黎甚至不清楚那个挑开他帐篷的人会不会还在这里。

就站在他面前,站在他的帐篷前,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的他。

尤黎在黑暗里一动不敢动,自欺欺人般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敢打开一点灯照过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被吹开的?如果是其他玩家发现的他,看见他过得这么好,肯定早就对他动手了。

尤黎坐起来,照到自己的帐篷面前。

他顿时就不动了,那上面正是有人来过后留下的脚印,陷进雪里,体重不轻,踩得很深。

但对方却又什么都没对他做。

打开了他的帐篷,弯下身看了他一眼,就匆忙离去,仿佛只是抽空过来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一样,仿佛在看他……

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被冻到。

第152章 雪盲02 想不想我

尤黎不敢再睡下去。

像是在自己窝里睡得安安稳稳的小兔, 一觉醒来却发现门前有狼的痕迹。

惊醒了人,还恶劣地留下来过的痕迹,显眼得不能再显眼, 让尤黎满心满眼都是他。

提心吊胆,

不敢忽略。

尤黎只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搭建出来的温暖小窝拆了,连夜搬家。

脊背都发凉,怕狼再回头盯上他。

帐篷、被子、睡袋、小锅通通都收进了系统空间, 还不得不把睡暖的厚衣服都吭哧吭哧脱了下来,一点都不敢耽误地跑路。

衣服也不敢穿白色的了,全身上下都一身黑。

尤黎跑得很迅速,他在原地摸黑了一会儿,仔细回想自己在睡梦中听到的那声惨叫,辨认它来自帐篷的哪个方向, 然后毅然而然地往反方向走。

他知道这种对玩家来说需要探索信息的时候,前去确认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尤黎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的认知, 他过去,无异于去送死。

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不该有的好奇心。

尤黎拿出了长明灯,也不许愿, 只当作这是一个照明的工具。

这火还不烫, 他捧在自己的手心,一有异变就可以把光拢在自己手里,隐藏起自己。

地上很多冬日掉下来的枯树枝,白天人多杂乱, 将雪地踩得黑一般泥泞。

雪林里又很黑, 尤黎时不时会被绊倒两下,好在雪堆得厚,也不疼, 一心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次驻扎。

尤黎一直听到远处有闷响,他停都不敢停,闷着头拼命地往前跑,心在砰砰地跳。

微弱的火光,四面八方的黑暗张牙舞爪地朝他压过来,时不时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寒冷和雪风逼迫着尤黎不停地逃命。

“停一下。”

“不能停,我能感觉出来黑暗里有东西,有东西在追着我们,有人死了对吗?有重物一直在倒下,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

那声惨叫在黑暗里戛然而止得突兀,惨叫的主人根本不可能还安然无恙。

尤黎不醒来还好,一醒来,他根本忽略不了这些在黑暗里的异响。

他很慌,脑子里在不停复盘刚进副本时04对他说的那两句话,下一秒又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落在地。

尤黎爬起来要继续跑。

他跑了两步又诡异地停住,尤黎喘着冰凉的气,雪从他的口鼻灌进他肺里。

冻得他大脑无比清醒,他还是像04说的一样,停在了原地。

但他停了,脚步声却没停。

它跑,它一直往前,它拼命地往前跑——

它在向他跑来。

尤黎怆然回头,他整个人僵住,拼命地拢住了手里的火光,将自己藏身于黑暗里。

它也藏身于黑暗里。

尤黎什么都看不见,他忍不住倒退两步,再一次跌进雪中,却一动都不敢动。

一秒……两秒——

消音枪扣动扳机的穿刺声骤然在空中响起,清晰可变,又迅速消失。

尤黎在黑暗中看见了远处一点火光。

没有装消焰器。

他清楚地看见子弹没入正常奔跑的黑影里,那是一个人,慌不择路逃窜的人。

是尤黎素不相识的玩家。

子弹精准地射进他后脑,于是尤黎听见一声熟悉的闷声,定格在对方戛然而止惊恐不甘的表情上,紧接着周围再一次陷入死寂般的黑暗。

尤黎第一时间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会吓出声,过度的呼吸喘气声会暴露自己,眼睑因为极度的恐惧已经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闷在冰凉的掌心中,湿润结霜。

尤黎蜷缩在树后,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

但黑暗里过了很久都再没声响。

卡牌大逃杀……饥寒交迫对您来说很危险……很、危、险——

这里的危险究竟是在暗示玩家们因为生存资源有限造成的自相残杀,还是因为……饥寒交迫真的会招来危险。

这里除了玩家,还存在狩猎他们的npc。

是无规则杀人,还是有规则杀人,规则又是什么?评定标准又是什么?是饥饿和寒冷吗?刚刚被射杀的玩家身上穿得什么?

倍镜下的夜光模式将树后面躲着的少年照得清清楚楚,黑外套沾满了雪絮,捂着嘴的手掌心下不断冒出呼吸的热雾。

惊恐的眼泪让眼周都结了霜。

好几个红点大咧咧瞄在少年背上。

“最后一个,清场了。”

“他有人保。”

静了几秒。

“行了,都别盯着了。”

“也没说要玩他,这不还不是目标吗?”

红点又陆陆续续收起来。

“走吧,去下一片。”

·

尤黎等了不知道多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深呼吸,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是真的没声音了,不管是闷响还是跑动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里一片死静。

尤黎张开了手心,长明灯浮在他手心,照亮了他的周围,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朝闷声响起的地方走近,向尸体迈近。

那具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大片大片地涌出,已经凝结成冰,和雪地上泥泞的树枝混合在一起,几乎同夜色浓为一体。

尤黎的心跳快到极致,耳鸣目眩,戴上了手套,蹲下身,翻过了地上冰冷的尸体,打量着对方身上的穿着。

穿得并不单薄,这才是对的。

不然被这种天气逼到走途无路之下,早在午夜的时候就进行抽卡去搏一搏了。

不是寒冷,那死亡标准究竟是什么?

尤黎的思路有些停滞不前,大脑昏胀恐惧的情况下很难再继续思考。

他不断地深呼吸,颤抖的眼睑不停有雪掉落,倏然间,又骤然抬脸向周围看去。

尤黎听见脚步声,树枝被踩断声,他瞬间仓皇地拢起手里微弱的火苗。

但晚了——

尤黎仰起脸,在熄灭火光的最后一秒看见远处向他走来的人。

登山滑雪服,黑色护颈套几乎被拉到眼下,遮住了下半张面孔,防止雪盲的护目镜宽大,挡得严实,裹着风雪,黑沉沉的站在那。

很高,朝尤黎迈步过来的时候,俯视的角度足够压得任何人喘不过气。

手里拎着的是柄猎枪。

对方看见了尤黎手里那一丁点火,此时此刻在失去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急不忙地走进。

“卖给我?”

尤黎耳中嗡鸣作响,是他鼓鸣的心跳和呼啸的寒风,瞳仁都在黑暗中放大,颤栗。

猎枪的影子在他脑海里无限延长。

死亡标准到底是什么?

他踩线了吗?

跑,快跑,快跑——

深夜里在寒风大雪捧着火跪坐在地,眉眼漂亮得又让人挪不开眼,简直完美符合那个出名的童话故事。

来人半蹲下身,“哪里来的小女孩?”

“卖不卖?”

话语隐喻到直白。

“我是说,你手里的火柴。”

黑暗里什么回应都没传来。

“我劝你最好别动。”

尤黎小心翼翼往回爬起来的动作顿时僵住,他眼泪都要掉出来,暴露了之后下一瞬就即刻加快了速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要往回跑。

眨眼间小腿却骤然被人攥住残忍地往后拖。

“跑什么?”

尤黎滚落在雪地里,他和对方隔着一具尸体的距离,被拖拽过去的同时,尤黎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却还有些柔软的活体垫在他身体底下的感受。

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软体动物触感和扑到他鼻尖的浓烈血腥味,止不住地惊悚,又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尤黎的眼泪还是很窝囊地掉了出来。

“卡牌,我要抽我的卡牌——”

“04,04!!!”

尤黎在大脑里不停地说,04机械回应的嗓音和他身后带着笑的嗓音同时响起。

遮月的云层同一时间散开,他的身影在月光下缓缓消失。

“午夜的庄园会为每一位旅客开放,您已进入卡池,天亮之后,您将会被驱逐,请及时抽卡。”

“想不想我?”

第153章 雪盲03 失去天使

尤黎跌进一片黑暗里。

他惊魂未定, 极速喘息,慌乱地看着四周漆黑的一片,巨大的不安全感牢牢笼罩住他, “这是哪里?”

尤黎仿佛踩在一地的黑水中,每一步都荡起涟漪,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湿润,却有一种浸在深渊里的冰冷感。

阴影般黏稠的黑雾遍步地面之上, 他踩在一片黑色的虚无之上,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这里的范围无边空寂得大。

像身处宇宙中的黑洞里。

但突然间,宇宙从上而下亮起了一束灯,灯光下是凭空出现的一张黑椅。

上面空无一人,等待落座。

它在静静等待尤黎坐过去。

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尤黎脑海里不断回想04说的那句话, 他好像还听到了那个想抓的人同时也说了一句话。

但现在这个不重要。

“午夜的庄园会为每一位旅客开放,您已进入卡池……请及时抽卡。”

但这里显然不是庄园,这里是供给玩家们抽取卡牌的卡池, 天亮……等天亮之后, 玩家们才会回到雪山之上。

那这个椅子,应该不是危险的。

尤黎摁着手指,刺疼让他慢慢平复下剧烈的呼吸,他深呼吸, 冷静下来后朝那个黑椅走去。

“这里是卡池吗?”

“是。”

尤黎终于得到04的回应, 他猜对了,04才能透露这个信息给他。

他走进那束刺眼的光束里,坐在这个孤寂的高椅上, 面前是漫长的黑暗。

尤黎不喜欢这里,这会令他想到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和梦境。

他从那天开始讨厌黑暗。

但光束打在他身上,尤黎即得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又有一种自己正坐在舞台剧上的错觉。

聚光灯灼目,昭示着荒诞的戏剧即将上演。

松了一口气,心跳的跳动却依旧处于不舒服的频率,尤黎有些难受地低下来摸了摸胸口。

再抬起眼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他们面对面相坐。

铺着黑色幕布的长桌横在他们中间,聚光灯打下来,投在桌面的正中央。

上面放着一副塔罗牌。

尤黎停着呼吸,恐惧之下,他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因为聚光灯之外依旧一片漆黑。

他只能看到这双手。

修长,神秘,背后印着六芒星的塔罗牌在对方的指尖肆意翻舞。

嗓音虚幻又邪恶,冰冷。

“欢迎来到——”

诡异的停顿。

尤黎止不住地想后退,他能感觉到黑暗里的未知在缓慢往他这边前倾,一寸一寸扫过他发白的脸,强装镇定的身体。

他面前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带了一点诡异的磁性,又随着讲诉逐渐饱满,“……我的卡牌室。”

它来到他身边,上下打量。

“我的手上有两副牌。”未知将手中的塔罗牌一分为二,缓缓在桌上摊开,“我的左手边是一副恶魔牌,与之相对的右手,是一副天使牌。”

“如果你选择和我做交易,需要在这两副牌中各自抽取一张,当然,尊敬的旅客,我衷心希望您足够好运。”

最后半句话它带上了诚挚的笑意。

尤黎看着对方手中的牌,不断地打寒颤,他有一种自己正在和魔鬼做交易的错觉。

他忍不住问,“如果……如果我不选……”

“那么我很遗憾。”它话语转瞬变得可惜,是夸张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吝啬又阴冷,“你将会离开这里,重新与寒冷为伴。”

外面……外面有寒冷的暴风雪,还有拿着猎枪的刽子手以及冰冷的尸体。

尤黎的瞳孔里倒映着白手套收回卡牌的动作,他慌乱之中一下扑过去,匆忙阻止,“我考虑我考虑!我考虑一下——”

少年柔软又细白的指尖紧紧将那两副卡牌压在自己的手心里,连带着未知的一双手。

他将要在未知的恐惧和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做出选择。

有了触碰,尤黎才发现这是一双男人的手,但没有任何的温度,因为靠近,头顶的嗓音一下和他拉进了距离,近在咫尺。

于是少年又仓皇惊恐地抬头向上看,放大的瞳孔里依旧倒映着一片漆黑。

因为刚刚哭过,些微湿润,还带着被眼泪洗过后的晶莹,瞳仁在害怕可怜地颤缩。

尤黎望了黑暗里很久,才等来一声回应。

“还没有想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尤黎后知后觉他刚才找人的时候就是对方给他的时间了,毫无安全感的陌生环境和紧迫的时间让他没有任何的思考空间。

呼吸急促了几秒,又只能认命般低下了头。

“我,我和你做……怎么抽?你需要洗牌吗?”

“我想你需要先松开我的手。”

尤黎慢慢收回手,紧张地看着桌上那两副正在被打乱顺序的塔罗牌,左手恶魔,右手天使,他需要抽两张,一边一张……

“上帝保佑你。”

塔罗牌重新摊开。

尤黎眨了眨眼,他刚刚盯得眼睛都酸了,妄想从对方绝妙的洗牌手法中,找找有什么角度能看到背后的牌面。

但很可惜,对面没有给他这个作弊的机会。

他还想04能给他作一下弊,在脑子里问能抽哪张,但这个天窗显然开得太明显了,系统机制并不允许。

尤黎闭上眼,朝对方的右手伸过去,天使牌不需要多考虑,应该都是好运。

他碰到哪张就抽出了哪张。

“真幸运,上帝都在偏爱你。”未知赞叹道,“你抽中了king,王牌。”

尤黎睁开眼看去,心跳都被诱导得加速,认真地朝自己手上的牌面看过去——是一位手持红色十字架的金长发天使,六翼四首,正与巨龙搏斗。

未知拉长了嗓音,叙述道,“天使牌里有四位炽天使,分别是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与乌利尔,它们分别象征着火、水、风、地四位元素。”

“而米迦勒选中了你。”

火在冰天雪地里有多重要,脑子不傻的人都能想清楚,但很可惜,尤黎什么都不缺,反而有点失望。

接下来就是恶魔牌了。

尤黎这次不敢再闭眼,他在摊开的塔罗牌中来回徘徊,一会儿这张一会儿那张,来来回回足足快有三分钟才下了手。

他抽完也不敢掀开看,看牌的时候倒是闭上了眼,将未知欲完全交托给了其他人。

“Python。”

白手套来回翻弄着手中的塔罗牌,牌面上正是上帝身边九大堕天使之一的Python——贲薨,呈六翼蟒蛇状盘踞在牌面上。

它缓缓笑了,嗓音徒然变得蛇一般阴冷又恐怖,仿佛堕落神一瞬上身,“他是失去天使,猜猜看,他会拿走你身上的什么?”

黏腻视线有如实质般扫过全身。

尤黎睁开眼,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刚刚头顶的光束似乎也消失了,但他面前依旧传来未知的声音。

他意识到什么,睁大的双眼都在颤栗。

“别担心,你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抽中了米迦勒,也没有抽到度玛。”

这位地狱的君主象征着死亡。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亡牌,你抽中它的一瞬间,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现在,你只是被破坏了一对眼睛而已。”

“别害怕,哭得真可怜。”它笑起来,“去吧,在天亮之前,你还有机会在庄园里找回你的眼睛。”

“欢迎您下次再到来。”

尤黎一瞬扑过去,“把眼睛还给我。”

他扑了一个空,横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不见了,又狠狠撞进了一个后退着张开了双臂避让的怀抱。

但下一瞬冰凉的触感又在缓缓消失。

“不要走,不要走,还给我,求求你。”尤黎呼吸困难,眼睛胀疼般酸涩,拼命地滚出了泪,他全身都在颤抖,阴冷感直入骨髓,后怕和后悔充斥着头脑。

从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和一个残忍的魔鬼做了一个让他肠子都悔青的交易。

消失了。

尤黎手中骤然一空,消失了,消失了,带着他的眼睛消失了。

他随着惯性摔在地上,呆愣了很久,才敢用发着颤的指尖去碰自己的眼皮,好久才狼狈又后怕地松了一口气。

眼睛还在,只是视觉没有了。

少年坐在地上,睁着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的双手无助地在地面上乱摸。

发现了一丝不对。

这不是刚才的地方,有地毯,他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疼,这是哪里?这是庄园吗?

他离开了卡牌室,离开了那里。

尤黎低着眼,坐在地上很久,脸上一片湿凉,一直在深呼吸。

04在脑子里和他说着话,“好了,去找眼睛吧。”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

少年很久都没有动,周围静得可怕,他眼睛都被吹干了,才突然开口,“我知道了。”

“你之前提醒我吃药的时候,不是故意凶我的对不对?你想让我去吃东西。”

“那个被猎杀的玩家明明并不冷……他也没有选择进入卡牌室,说明他遇到的困难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和危急。”

“他在饿肚子对吗?”

“饥饿和寒冷是那群人猎杀我们的标准,那个人不冷,但他同时在忍受饥饿。”

“他没有选择去抽未知的卡牌,可能是想等一天看看,等等第二天去问问其他抽完卡出来的玩家是什么情况再尝试。”

“但他没有想到这里除了饥饿和寒冷、玩家们的自相残杀,还有其他的危险。”

“他被杀死了,但我……但我当时不会死的对不对?我当时不冷,也不饿。”

“我不用抽卡也不会死。”

尤黎用气音道,“他一直在诱导我的思维,不给我空间去复盘。”

还说什么——“你将会离开这里,重新与寒冷为伴。”

被骗得好惨。

第154章 雪盲04 客人,您真漂亮

“我好笨。”

“你最聪明了。”

尤黎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一愣, 刚刚掉进陷阱里的懊悔散了一些,不太好意思地弯弯眼睛,在脑子里小声应了一下。

瓮声瓮气的, 很不习惯。

04哄完自己的小男友,又叮嘱,“小心路。”

尤黎点头,站起来后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他现在和一个盲人没什么区别,还被人恶劣地投放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美名其曰是在这里可以找回他的眼睛,但这无疑像在牌桌上赌//博,稳赚不亏的庄家对输了一局又一局的赌徒说,再加码再加码再来一局——All in完你就可以赢回你的全部。

沉没成本的心理足以让人忽略背后的代价会多么惨痛,是以至于倾家荡产的风险。

比魔鬼还要像个恶魔。

但现在比置换筹码还恶劣, 买卖的是人体器官,尤黎没有办法做到放弃他的眼睛。

他想了又想, 还是愿意去赌一赌的。

谁知道通关后他的视觉会不会被系统判定回来,尤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动起来。

偌大的空旷长廊, 繁复的花纹地毯, 金碧辉煌的水晶灯,黑沉木制成的冰冷墙面。

少年站在中央,伸着双手往周围茫然地探索,蹒跚着摸到墙壁后, 又向前走去。

走廊尽头, 有人在等他。

这就好像尤黎在一步一步,即便什么都看不见,瞎了眼, 也依旧会永远坚定的、持之以恒地朝他走去。

这道视线从下而上,缓慢地扫过尤黎现在完好无损的腿,再略过人的脸,定格在少年的双眼上。

尤黎有些不太舒服,也有些奇怪,他在脑子里问04,“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紧接着他等到的却并不是脑海里的机械声,而是前方一道优雅的男声。

“这位……客人?”

离得很近。

是故意的,故意等他走这么近,近到打破社交距离,只差一线之隔,才出声提醒他。

尤黎被吓到,呼吸都窒住,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兴许是看出来尤黎面上的警觉,他面前的人再次出声,“别紧张,我只是出声提醒。”

有人在这里,小心撞上。

尤黎扶着墙后退两步,他有些找不着方向,眼睛目视着前方,却什么都没倒映出。

也不出声,就这么屏着呼吸。

因为失去了视觉,变得比平时更加警觉,精神也更加紧绷,像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害怕的小兔子,丝毫没发觉头顶的耳朵竖到任何一个人都没法忽视。

让人很想拎起来,恶劣逆着毛,从头到尾捋过去。

一声轻笑。

“客人?您还不走吗?”

彬彬有礼的询问。

不是奔着他来的吗?尤黎松下一口气,连忙道,“我这就离开。”他迟疑一下,又问,“我想问问这是庄园的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庄园的第九层,我只是庄园里最普通平凡的一名侍者,尊敬的客人。”

“那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您可以尽情吩咐我。”

发现是无害的npc后,尤黎就开始收集副本信息,“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旅客吗?可以告诉我大概有多少人进来了吗?”

“卡牌室在哪里?为什么我从卡牌室出来后会直接来到庄园?负责让我们抽卡的那个人又是谁?”

“还有我……我丢失了我的眼睛,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像个问题宝宝。

“除了你,这条走廊上暂时还没来过其他人,至于有多少旅客,很遗憾,我并不清楚。”

“等明晚,您还能再进一次卡牌室。”

“关于您的眼睛,或许……”

没了后续,尤黎忍不住靠前一步,仰起脸靠着声音的方向去听,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他面前的人在同时俯身,燕尾服西装微躬,说是侍者,就真的是一身侍者打扮。

很可惜,尤黎什么都看不见,也看不见投在他面前的视线流连又怀念,如同爱人之间的呓语,他只能听见对方调情般温柔的话语,“请允许我暂时充当你的眼睛。”

语气轻到呢喃,“客人,您真漂亮。”

尤黎一下缩起手指,有些不知所措,他忍不住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和04度过那几天之后,他被教了很多东西,起码之前在医院和学校学不到的人类正常社交友谊已经背熟于心了。

尽管这只是一个游戏里的npc,但是尤黎没有忘记04还在看,甚至头皮发麻,怕得不是npc,是04。

怕忘记了的后果,怕之后自己下次在系统空间会不会被弄得比之前还要难过。

尤黎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准备拒绝这份示爱,这应该是示爱吧?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但尤黎讨好地当着04的面,十分迅速地摇摇脸,“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片死静。

尤黎没有等到npc任何的回应,只有他脑海里04舒展开的一声轻笑。

与之相对的是面前npc的嗓音突然变得阴沉。

“谁?嗯?”

森然得发冷。

尤黎的脸骤然被掐起来,隔着手套的触感,底下是人体不具备的冰冷,那一丁点阴冷渗进他的皮肉里,又往他的骨头缝里钻去。

有人朝他弯下身,贴着他耳畔逼问。

“你喜欢上谁了?”

尤黎不知道怎么打了一个寒颤,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警铃大作。

他不说话,他的脸就被掐着晃了晃,用了些力气,脸肉都往里陷,多余的又往人的指缝里满出。

尤黎被晃得发晕,他用力往后仰了仰脑袋,用尽全身力气去掰对方的手,被挤压得说话都困难,“放……开我。”

怎么连一个npc都这样。

如果不是对他态度有问题的人都是哥哥,尤黎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这个游戏是不是不正规。

他看不见面前的人,只有悬在他面上冰冷的气息,只能艰涩地说,“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跟你玩两句真觉得我好脾气?我再问一遍,是谁?”

最后两个字是咬着牙的重音。

“还是得把你关起来,不该送你走的,我真后悔。”咬牙切齿的低冷和逼近。

尤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墙面上,被迫抵着冰凉的墙质动弹不得,脸也被掐得高高抬起,疼得他眼泪都要掉。

像被条疯狗抵着,即将被啃食殆尽。

“我担心你眼睛看不见,怕你会摔,你一过来我就来了,一直在看着你。”

“就在这,看着你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摔也得摔在他身上,不管是鲜花和赞美,还是踩到的钉子,都得是他给的。

“做错事还敢哭?”

“没有……没有做错事。”

尤黎眼睛都吃疼得闭起来,视线空乏,因为看不见,不知道欺负自己的人是谁,又不知道压在他身上的是谁。

但他再笨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开口问面前的人是谁。

他只能在脑子里求04。

尤黎脑袋里响起的机械声冰冷又无情。

04,“你的好哥哥这么多,我怎么知道这是哪个。”

仿佛故意让他吃苦头警醒。

尤黎眼泪掉得厉害,哭了一会儿,才听到04松了口,“问他眼睛在哪。”

是的,还得通关,还得找眼睛。

尤黎不掰手指了,反过来伸出手,去碰人的脸,细白的手指和柔软的手心都贴着对方的面庞。

“没有喜欢谁,我乱说话,不知道是你。”带着哭喘的声音又乖又听话,尤黎感受到掐着他的力气松了一下,他才试探地挣脱开来。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凭借着感觉把自己送过去,湿透了的脸和鼻尖碰到一点东西,就找到方向似的往前蹭。

“不生气了。”

“给你亲好不好?”

他猜面前的人是019,只有019是真的送了他出副本的,019肯定喜欢他这样说。

第155章 雪盲05 有个坏蛋

“又拿这招来对付我。”

阴沉沉又发笑的语气。

招数老套, 但有用。

掐着尤黎脸的手滑到了他的后颈,他能感觉到他面前的低下了头,他们挨得很近。

却又并没有近到密不可分, 气息若即若离。

尤黎茫然地睁着眼,在久违的沉默里突然很想看看对方此时是个什么表情,但他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无力,心里生出了细细密密的疼, 有些莫名的、无言的难过。

他等了很久,才等来一个小心翼翼落在他唇上的吻,轻得像羽毛,随时都会飘走。

仿佛尤黎下一秒就会轰然消散在原地。

再也消失不见。

布质手套的粗糙磨得人皮肉发苦,难舍难分的唇舌交融,托着尤黎后颈的手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加重了力气。

到最后这个吻近乎长驱直入, 搅得尤黎舌根都在发酸发疼,他被狠狠掼在墙上, 后脑明明有任的手在撑着,依旧被挤压得疼痛。

仿佛灵魂都被人深入,又死死攥在原地。

微弱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还有来不及的吞咽声, 尤黎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很听话地张着嘴巴,发酸了也没有去躲。

呼吸又乱又急,指尖撑着人, 又抱过去。

困难地在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的吻中, 用手很轻地拍了拍人的背,是安抚。

尤黎过了很久才被放开,紧接着是一声低低笑着的赞叹。

“好乖。”

“没有喜欢谁?”

“喜欢你。”

尤黎脸红红的, 被亲得烫烫的,说话都有些捋不清,哥哥们和陌生人之间是不同的,是可以迈过04说的那些正常的社交距离的。

他没有撒谎,说的是真话。

很认真很认真。

尤黎被一把抱起来,背后贴着墙,腿肉也被托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人吻上。

吻中还带着几分急切,话语里显而易见的愉悦。

“低着亲有些累。”

“明天帮你找眼睛?”

尤黎湿漉漉的眼睑被人吻了又吻,他被托举起来,低下脸抱着人,点点脑袋。

因为看不见,只能用手指在对方的面上摸来摸去,指尖又白又软,滑了一会儿才找到位置。

尤黎弯下腰,亲了下人,“嗯!”

还有些开心地在脑子里说,“他答应帮我找眼睛了!”

他很高兴,04却好像不太高兴,不理他。

尤黎只能和人告状,“刚刚卡牌室里有个坏蛋。”

他面前人低笑,“有多坏?”

尤黎皱皱鼻子,“好坏的,他骗我抽卡,把我的眼睛拿走了。”

“我看不见你,没有办法认出来是你。”

“那确实好坏。”

尤黎拼命点头,有些苦恼,“我明天不抽卡也能进来庄园找眼睛吗?”

他被人抱着往前慢悠悠走。

回应他的是很冷的一声,“不行。”

尤黎困惑,犯难,“可是再抽一次卡,他会不会拿走我其他东西?”

俯在耳旁的嗓音在笑,低低的,带着诡异的笃定,他承诺,“那我保证,你明天抽到的一定会是张好牌。”

“恶魔牌里也会有好牌吗?”

“对你来说,是张好牌。”

这句解释充满了未知的神秘,足够让人的好奇心胀满。

但尤黎的好奇总是没有多少,起码不会放到这上面,他有些累了,趴在人身上,“好吧。”

又开始告状,“外面也好冷,我准备了好多物资,但我担心其他人来抢我的东西,不敢穿出来。”

尤黎把自己辛辛苦苦搭帐篷,准备小窝,结果在睡梦里就被人吓醒的事一骨碌说了出来,“那个人也好坏,一直用刀割我的帐篷,我醒过来又不见了,只有脚印。”

“我害怕,不敢再睡了,一直在跑,还有人死在了我面前,我以为他也要杀我,我才逃进了卡牌室。”

随着尤黎的倾诉,托抱他的手愈发收紧,片刻才听到语气冰冷得有些让他毛骨悚然的四个字。

“那真该死。”

尤黎这次不敢点头了,他小声,“现在不能去找眼睛吗?天亮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吗?我看不见路,会不知道往哪去。”

“不用往哪去,你抽到了米迦勒,白天不会再冷,有东西吃吗?”

“有的。”

尤黎点完头就听到一句低语,明明是叙述的语气,却让人情不自禁的脊背生寒。

他说,“今晚会死很多人。”

随着话音落下,是偌大的空间里突然响起的沉重一声闷响,这声响在离尤黎头顶很远的距离,仿佛他们面前有一扇高约几米的大门缓缓打开。

整座庄园都随着这一声吱呀轻响而苏醒。

华丽繁复的古堡像是在这一刻拥有了诡异的生命力。

“不过我的宝贝在今夜会拥有一个温暖的美梦。”

尤黎的耳边是对方徒然转换的语气,他被带进了庄园主人的卧室,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被拉进一片黑暗之中,耳边只能听见大门再次合上的异响。

烛台白蜡的燃烧声在吱吱作响,火焰熏得整个空间的温度都在上升。

尤黎在脱衣服。

他坐在柔软的床上,床很高很大,他坐下来明明看不见,双脚甚至碰不到地。

看不见都能想象出这张床有多么昂贵。

尤黎看不见,但还是低下脑袋想看地上,细碎乌黑的发丝落在他柔软的后颈上。

有人正半跪在地上给他脱鞋子。

他被换上柔软又舒适的睡衣,尤黎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想知道身上的睡衣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很像……一件裙子。

尤黎看不见,但床边的金色长镜里却清晰倒映出少年的身影,纯白色的睡裙,袖口处甚至还有蕾丝的花边,赤裸的脚和洁白的小腿都落在外面。

眼睑还带着残留的湿气,空洞的眼睛落不到实处,甚至对不准方向,看不准人。

很适合怀里再抱一个小熊玩偶。

给尤黎穿睡衣的手并不规矩,从睡裙底下深入到他的腿根之间。

刚碰到人时因为猝不及防还把人吓了一跳,腿肉都在颤,下意识紧紧攥着手底下的床单。

一双眼无措地睁着,看着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黎的世界一片黑暗,他以为对方还站在他面前,实际上早就不在了。

弯在了他的小腹,不用看,都精准地找到了少年腿内侧那颗浅淡、细小的痣。

修长的手指隔着一层手套,来回游离,粗糙的质感在黑暗里带给尤黎的触感无限的放大。

他感觉他的腿都被磨红了。

但尤黎又很听话地没有动,这个时候,04好像是不喜欢他乱动乱躲的。

他都学会了,学乖了。

“这个庄园有九层,猜猜为什么?”

尤黎很诚实地摇摇脑袋,“不知道。”

他面前的人身为副本boss,没有任何原则的大方透题,“因为传说中西方的地狱里分为九个圈。”

“这里的每一层都囚禁着有罪之人的灵魂,他们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都渴望自由,渴望脱离禁锢,梦想着上入天堂。”

“而庄园的最顶层是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传闻中罪恶最轻的人会在那每日劳作,等洗清罪孽,就会被天使接上天堂。”

“当然,恶魔也在这里栖居。”

“你的眼睛不在第九层,但你今夜离开不了第九层。”

尤黎试图从这些话里整合出信息,比如他为什么一出卡牌室就被投放至第九层,还有一开始还在装侍者和他说的那些话。

对方说除了他,这条走廊上没有再来过其他旅客。

为什么只有他来到了第九层,其他人没有?

尤黎从小到大接触到的神话故事只有小学语文上的女娲补天、夸父追日等等,关于西方的神话故事他一点都不清楚。

现在硬想也只能想到一片空白。

“我明天才能去第八层吗?我的眼睛在第八层吗?那……”

“那第九层住的恶魔是谁呢?”

没有回答,等待的只是一声低笑。

“怎么现在躲都不会躲了?”

“对我这么乖。”

尤黎循着声音一直低着眼睑,一边和人聊天一边又很乖地张着腿,脸肉和呼吸都发着烫,但又抿着嘴巴,有些困惑地问,“可以躲吗?”

他面前人在吻他的腿,“当然可以。”

“那我……想睡觉了。”

“好不好?”

“有一点点困。”

第156章 雪盲06 糖

尤黎才睡了不到三四个小时, 午夜被吵醒一次,又被尖叫吵醒一次,后面又在精神无时无刻不处在紧绷状态的中奔波许久。

睡衣很柔软, 烛火很温暖。

骤然放松下来,困意近乎席卷而来,尤黎睡眼惺忪,他去勾面前人的手指。

低着脸, 指尖慢吞吞划过去,眼睛又困又茫然地找着位置,然后将小拇指的指心穿过去。

拉起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