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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强吻

天色沉沉, 却比不过他眸底浓稠如墨的黑。

鬼使神差,温离没有挪开眼,反倒是直愣愣的回看他,小声反驳, “我才没有好奇。”

随后也不管容阙说什么, 她冲出纸伞快速推开院门钻了进去。

微凉的雨点簌簌落下, 为她渡上一层浅色的光晕。

容阙面色如水, 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并无过多的神情点缀, 眉眼柔和无害。

温离拿了些吃食放在桌案上, 见他站在窗边久久不动, 就是连雨丝沾湿前襟,也不曾发现。

温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便瞧见孟时清那竹院之中, 不知何时亮起通明的灯,透过窗棂似乎还能瞧见其中婆娑身影。

奇怪温离眨眨眼,容阙为什么要盯着孟时清看,而且这孟时清不是去了长安, 怎么又回来了?

但不等温离细想, 容阙便扭头看她过来,视线交错,温离清晰明了的捕捉到容阙眼中的了然。

他这是又误会什么了?

温离方要开口说法,便将他动作粗暴的将窗户关上, 末了还睨了她一眼。

温离先发制人:“你看什么呢?”

容阙偏头看她:“你又看什么?”

温离:这台词难道不是我的吗?

“这些都是什么?”他看着桌上一盒盒摆着的吃食,诧异道。

五花八门, 琳琅满目,若不是知道她一直在此, 容阙甚至以为她下山去了趟。

温离捏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这不是你自己买的吗?”

那天是谁在花灯夜市里,大手大脚的花钱,只要瞧着喜欢的,便花钱买下,整个摊子搬空都不为过。

容阙错愕:“这么多?”

温离鼓着嘴:“不知,我还分出去了很多,这都已经是分出去剩下的了。”

她许是饿极了,将面前碟子里的糕点数一数二的塞进嘴里,飞快的鼓起粉嫩的脸颊,如同一只兔子,缓缓嚼着糕点。

容阙十分配合替她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无需她抬手,缓缓喂进她嘴里。

温离润了润喉,这才发觉他似乎都没有动手吃,忙推开他倒茶的手:“你不是也饿吗?还不快吃。”

容阙将碟子又往她那边推了推:“你多吃些,”

他倒是不饿,只是找了个借口跟到紫薇峰来罢了。

温离也看不懂他,随他要做什么,自己埋头苦吃便是。

终于是吃不下,她推开容阙递上来的糕点,一脸抗拒:“你吃吧,我撑死了。”

容阙便慢条斯理的咬下糕点,目光四处流转,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频率极快。

随后,房门被人清脆叩响。

“阿离,你在屋子里吗?”

是孟时清。

温离心底猛然一颤,那股子闷慌感,卷土重来。

容阙注意到她的慌乱,神色微冷,却一言不发,静等着她说话。

温离忙起身拉了拉容阙的胳膊,小声道:“你快去寻个地方躲起来。”

容阙同孟时清的关系很是僵硬,若是让二人碰上,保不齐又会大打出手。

温离只好出此下策。

可一垂眸对上容阙那双锐利的凤眸时,她心底‘咯噔’声,不好的预感节节攀升。

屋内点灯,孟时清断定有人,敲门的动静只增不减。

“阿离,我有事想和你说,若是你在,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温离拉着容阙的胳膊:“你躲床上去,将帷幔放下来,再躲进被子里,他肯定瞧不见,快去。”

容阙不动如山,黑眸定定的看着她,薄唇勾出讥笑的弧度,“我为何要躲?你开门就是。”

“你不躲,要是又和他打起来怎么办?”温离急的火烧眉毛,那孟时清还不罢休的敲门。

容阙直起身子,声如寒霜:“你真要我躲起来?”

温离点头如倒算:“我就和他说几句话,将那日夜里的事情问明白便是。”

“好。”

就在温离以为孟时清要将门拍烂的时候,容阙终于松口答应。

她松了口气:“你去吧,我的帷幔很厚,从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的。”

容阙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涌起的涩意:“好。”

他转身朝榻上而去。

“阿离,我们谈谈如何?”孟时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废出声。

温离见容阙上了榻,这才安下心,回头应道:“我马上过来。”

孟时清停下手,眼中划过一瞬欣喜,温声道:“好。”

“阿离我想和你说话很久了,我以为我们二人之间便是少了交谈,幼时是如何融洽,每每想起时,我总是克制不住的欢喜,我也总是有错觉,还以为我们是天真无邪,两小无猜的,你师父总是笑称我是你的剑童,与你练剑的日子却让我无比欢喜,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晓,原来我还是活着的”

“砰——”

木门之上突然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孟时清的话。

孟时清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拍在门上:“阿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门之隔,温离被容阙压在门板上,双手还持着解开门闩的动作,腰间的力道却越缠越紧,就快让她喘不上去,她背对着容阙,身后是他坚硬宽厚的胸膛,沉重的吐息声接连撞击在耳后,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耳垂不可避免的染上绯红。

可她偏偏看不到他的神色如何。

“阿离?” 孟时清又唤了声。

温离想要推开容阙,却恰好被他逮着机会,两只手被交叠扣在头顶,定于门板上。

“你——”

温离出言制止,只流出了半个音节。

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耳垂正被一抹温热轻柔的砥舔,他轻轻含住她的如玉的耳垂,感受到身下明显的一股战栗,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郁色几乎要盖过他的整张脸,他控制不住的将孟时清的话作了真,理智丧失殆尽。

他加重力道咬了咬,空出的手掐在她柔软柳腰上,耳鬓厮磨,嗓音低沉暗哑:“回答他。”

温离控制不住的颤抖,虽然自己贴在门板上,但因为双手被桎梏在头顶,出奇的没有安全感。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为了防止孟时清踹门而入,她颤着声道:“无、无碍,我在沐浴,方才差点滑倒了,师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夜深唔!”

那抹温热从耳下移到脖颈间,密密麻麻的细吻落在脖间,再顺势滑进肩窝。

陌生的触感让她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嘤.咛声从鼻尖吐出。

但温离却不敢冒然动作,因为孟时清还在门外。

修士的耳力有多好,她很清楚。

“夜深,不太方便。”她零零碎碎的回答。

杏眸中盛满水汽,羞耻的红晕沾满玉白的脸,就连白瓷般玉嫩的脖颈也披着粉红彩霞。

斑斑点点的痕迹留下,暧昧至极。

“容阙你个狗东西,松开我。”

她实在忍无可忍,奋力的扭过头,看着埋在自己颈窝的乌黑发顶,头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阿离,你当真无事?”

温离又气又恨。

“松开我。”

随着她出声,容阙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抬起头,黑眸仿佛淬了冰,眼尾漾洇红一片,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仿佛是悬于失控边缘。

“你想让他进来看到吗?”

温离瞪大眼,也不顾她与他的姿势奇怪,失声道:“你别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点燃容阙心底摇摇欲坠的火药。

是也,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如果让人看见的确容易误会。

他虔诚的吻去她眼底不知何时沁出的泪,声音含糊:“很怕吗?”

“阿离,你怎么样了?”孟时清又推了推门。

吓得温离忙的向后缩了缩,毫无意外的退入容阙怀中,逼仄的空间,气息浑浊流动。

分不清到底是谁迷乱的呼吸。

“我没事,孟师兄,有什么事情,你就在外面说罢,我听得到。”

檀香从眉眼向下,最后停滞于颊边,不断打转。

孟时清顿了顿,缓缓道:“阿离,若是我做了哪些不好的事情让你失望,你一定要告诉我,若不是你一心向道,或许在很早之前,我们已经皆为道侣。”

什么道侣?

温离的心思已经被容阙牵着走,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身后的人依旧在作乱,听见孟时清最后一句话,他不可避免的加重力道,掐在腰上的手落在温离的下巴,掌心微微用力,桎梏着她转过脸,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脸颊,最后吻在了唇上。

他报复性的咬在她唇上,动作毫不温柔,仔细的发泄心中郁气,砥舔着她的唇形,最后亲吻了她唇边两侧,啃咬着她的唇肉。

温离忍不住躲了躲,却被他扣在下巴的手强硬的制止住,反倒因为她的抗拒,他加重了力道。

二人紧密相贴,温离无力的靠在门板上,他便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后路堵的死死的。

“只可惜阿离失去记忆,不待我向当初那般,但我感觉得出,阿离其实什么也没变,阿离还是阿离,只是只是与我青梅竹马的人不在了,阿离,你可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

孟时清依旧在絮絮叨叨,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可门后的温离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被煎烤。

容阙细细磨着她的下唇,并未与她分开,纤长的羽睫轻轻晃动,“你们还有什么约定,说说看?”

温离吃痛的想要躲开,满眼含春的瞪着他。

“说话。”他催促道,可依旧不肯离开她。

第62章 面红

温离挣扎着挪开脸, 换来的是他愈发蛮横且霸道的力道,她无助的呜咽了声,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

双唇紧贴,她压根说不出话, 就算是发出了丁点的声音, 也很快便埋入唇齿相融间。

温离泪眼汪汪, 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可内心是平息不定的哀嚎: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阿离——”

孟时清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将手覆在门上:“我们曾经约定, 有朝一日, 一起云游天下, 侠义四方,不知你现在还愿意履行约定吗?”

温离:?

唇上啃咬力度更甚, 仿佛是要将她拆之入腹。

可偏偏他是触碰, 啃咬,并非启唇进入。

微妙的气氛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容阙倏尔停下动作,滚烫的唇移到了她耳后,温热的气息沿着耳廓一路向上。

温离终于得到一线生机, 僵直的脖子也松懈下来, 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努力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免得让孟时清听出端倪,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布满齿痕, 宛若红肿的樱桃,摇摇欲坠般。

耳侧是少年沙哑的嗓音, “跟着我说。”

温离艰难的吐字:“你松开我好吗,这个姿势好难受。”

她的手腕似乎要断在他的掌心里, 更不必说他掐在她脖颈上的手,虽然只是虚虚拢着,但隐约的桎梏感却一点都不好受。

他极轻的笑了声,用商量的语气说出最不容置疑的话:“跟着我说好吗?”

他一字一顿,咬文嚼字般谨慎,每说一个字都会在她后颈上落下一个吻,轻轻柔柔仿佛羽毛划过。

“什、什么约定,我不记得了,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我讨厌你。”温离深深吐出一口气,嘤.咛声破碎在黑夜之中。

这厮又咬她!

温离嗔道:“你属狗的是不是。”

容阙松开她耳垂软肉,压低了声音道:“学我说话都学不明白?”

温离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他的话实在难以启齿,保不齐说出来的下一刻,孟时清就会破门而入。

她不过是稍微改了其中意思,让话不那么的狠厉罢了。

但她实在低估原主在孟时清心里的分量,此话一出说是刺激也不为过。

孟时清愣了一瞬,收回手道:“阿离,你在说什么?”

温离难耐的抬起头,修长的玉颈白皙无暇,上边遍布点点红梅,在昏黄的烛火摇曳中宛如绽放在枝头。

“放,放开我。”她像是溺水之人,分明是想要躲开,却又忍不住的靠近堪称为唯一的浮木。

容阙懒懒的掀起眼,松开桎梏她的手,但却并未想要松开她,紧箍在腰间的手,加大了些力道,他亲吻在她半露圆滑的肩头,仿佛是料定了她没有反抗的力气。

温离也正如他所愿,虽说是解放开双手,但酸疼的手臂根本使不上力气,想要反抗的动作也变成了欲迎还拒,格外的暧昧。

“唔——”她有气无力的推了推他的脑袋,面上潮.红正盛,杏眸如浸水玉珠,嗓娇哑的耐人寻味,“孟师兄,我还有事,你请回先,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嘶,明日再说。”

似乎是非常不满意她的话,他亲吻的力道忽而加重了些许,深色的印记浮在肩头。

温离想要将滑落肩头的衣裳抽回去,但他故意堵着,硬是让她好一通的努力白废。

“师妹。”孟时清听出她语气中驱赶的意思,黯然神伤的垂下眼,“明日我便要下山了,或许没有机会能碰面。”

温离强咬着下唇,这才没让那过于羞耻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那便往后再说,我今日很累,想要好好休息。”

孟时清自嘲的露出了一抹苦笑。

果不其然,那日夜里她的确是清醒的,她眼下定然认为他是有意要戕害她性命之人。

夜实在宁静,他的心跳声强烈的难以忽视。

是也,纸包不住火,注定是要被她发现的。

孟时清眼底划过暗色,宛若释然似的,温声道:“好,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说。”

他分明是意有所指,但心麻意乱的温离并没有发现。

只敷衍似的回应:“嗯嗯。”

白色身影融入黑暗,逐渐被吞噬。

脚步声渐远,危机算是正式解除。

温离没了顾忌,说的声音也不再压低,推搡他的动作逐渐用力,怒道:“容阙,你再不松开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眼前是棕黄的门板,却恰好让她在看不见容阙的情况下出声,自然多了几分底气。

容阙果真停下了动作,潋滟的薄唇上还有几道破皮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珠,为他昳丽精致的脸上增添几分病气。

“你要追出去吗?”他缓缓勾唇,语气却冷的麻木,“他似乎没走远。”

温离并未回答,而是说:“你非要我背对着你吗?”

容阙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手中力道愈发收紧:“不看我,不是挺好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是多么不敢让温离转过身,他害怕对上温离盛满恨意的杏眸,即使没有恨意,万分之一的厌恶也是他所不能承受。

容阙知道自己病了,他过于执念的心思愈发不单纯。

“那行,从今往后,你都不要让我看到你。”温离试图扒开他的手,从纤长的指节中根根掰落。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故作镇定之下是何等的慌乱。

脖间、唇上、耳后,都还停留着散不开的热气,酥麻从小腿向上延伸,方才的悸动无力,几乎要将她溺死其中。

腰上一松,容阙收回了桎梏着她的手。

温离揉着有些发疼的腰,转过身去,唇上的疼痛依旧,她好不容易才凝神看他。

他不复清风朗月、不染纤尘之像,胸前衣襟凌乱敞开,眉间还凝着不曾散去的欲气,眼中深意浓浓,双颊含春,如饮醉酒酿平添痴意。

他迅速扣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便抬起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扇去。

动作之果决,完全出乎温离预料。

瞬间红起一片。

温离怔松看着那伤红,清晰可见的掌印浮现在上,她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指蜷缩了下,失声道:“你疯了?”

他定定盯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你讨厌我了吗?”

温离有些气恼,分明是他二话不说的把她按在门上,怎么反倒像她才是按他的人?

“你如若生气,便打吧。”他缓缓出声。

温离看着他泛红的脸,就算是再有气也发泄不出来,半晌只道:“自己对着镜子上药去。”

生气吗?

毋庸置疑是有的。

但温离却觉得,她生的是容阙恼她故意想要惊扰孟时清的气,与其说是气,或许更可以说是羞赧。

所以她其实不反感他。

容阙也明白了这一点,积压在眼底的不悦,顷刻间散开,宛若拨云见日明,掩住想要更多的欲望,诱哄的语气丝丝透着委屈:“我自己做不到。”

温离险些气笑了,她上下打量他,“你刚才怎么不说自己做不到?”

“孟时清他居心不良。”好半晌,他才说道。

温离凝眉:“那你就善了?”

容阙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干瞪着眼望着她。

似乎是料定温离会因为他的神色而软下,几乎变本加厉的压低语气,“我错了。”

温离:

无力不是说说的,她也很难对容阙真的说出难听的话。

若是放在之前还好,可自从知道他是玉简中的简灵乃同一人起,她待他便逐渐有了其他看法。

但不代表温离就可纵容他方才那种行为。

万一孟时清真硬闯进来,看见那一幕,先不说温离的羞耻心,就算来人不是孟时清,也会非常难堪。

“你上不上药,时候不早了,不上药你便快些回破云峰去吧。”

此言一出,容阙肉眼可见的震惊。

他下唇轻颤,试图想再用装可怜博取温离的同情,轻声道:“阿离”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温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从门口出去。

容阙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她竖起的油盐不进的眼神时,又独自咽回肚子里。

“好,明日见。”他轻轻舔了舔下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才停留在上边的温度。

温离顿时觉得火烧的脸难受,像是被禁锢在炎热的烤炉之中。

她装作不经意的扭开脸,转身往旁侧走去,将门的位置让了出来:“嗯。”

待他走后,屋内的热气并没有因此散去,反倒越发浓烈,温离刻意伪装的平稳此刻浩然无存。

容阙只是因为同孟时清不对付,所以才不让她开门见他的吗?

那难免过于说不通。

难不成

温离坐在铜镜前,清晰可见脖上暧昧痕迹,那忽轻忽重的吐息声,仿佛还在耳侧响起。

他是吃醋了吗?

*

翌日,祥云殿。

温离与容阙站在一侧,身前是一袭劲装的扶楹。

玄云长老花费大量口舌夸赞温离与容阙的优秀,并又点名在场的佼佼者,要多同他二人学习。

于是在温离听的面红耳赤之时,他忽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万分。

“昨夜我接收到长安由人皇放出的信鹤,皇宫内出了嗜人的妖魔,扰得陛下与诸位后妃皇子公主,不得安好,遂而他特请我太虚宗遣派弟子下山援助。”玄云长老视线缓缓落在温离与容阙的脸上。

就这么一瞬间,温离明白了玄云长老的意思。!

原著里男女主的戏份,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她头上了?!

第63章 郎君

“且, 陛下指名道姓请你五人下山。” 玄云长老面不改色说到。

言下之意,此乃陛下的意思,与他没有关系。

五人?

温离蹙了蹙眉,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主角团的配置。

孟时清、扶楹、浮玉、司羽、祝余。

“祝余与时清已于昨夜前往长安, 你们三人即刻出发。切记皇城中一切小心, 为师在此处待你们凯旋而归。”玄云长老微微抬头, 视线掠过几人顿在明媚朝阳中, 宛若提醒似:“切莫惹事生非, 一定要听从大师兄大师姐的话。”

温离合理怀疑, 玄云长老最后这一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如若玄云长老并未欺骗人, 人皇为何会点名与她, 便只有一个可能。

江不眠。

温离想不通,江不眠为何要她前往长安, 又为何要将她拖入这场阴谋之中。

原著写的清楚。

长安一劫, 是主角团凝心聚力的第一回。

皇城中妖怪盛行,原因无他,便是皇帝圈养女妖,幻化为皇后容颜躲藏在后宫中, 皇帝以幼女之血供奉女妖, 企图获得长生,当失态严重至不可挽回之际,众臣请意,这才让皇帝松口请太虚宗的弟子下山除妖。初始时, 皇帝隐瞒甚好,可当主角团将女妖寻到之时, 他拒不承认自己被女妖所惑,更是直言太虚宗弟子以下犯上, 侵犯天威,要将他们逼出宫中。

而江不眠在此时出现,他原来早已发现母后死在女妖手中,只不过舌下圈套想利用主角团的本事借力打力,

连夜连同主角团将女妖拿下,而在此时,主角团意外目睹江不眠杀害人皇,二话不说要将他所行之事状告天下;已经郁结在心,半路黑化之途的江不眠自是不愿,抓了浮玉与祝余,以此要挟剩下几人滚出长安,否则便要天下众民陪葬。

但即使他坐拥千军万马,但依旧不敌主角团睿智、武力。最后惨死于剑下。

因为此次变故,主角团五人获得空前团结。

只是这些关她和容阙什么事儿!?

一个是早死的白月光,一个是默默无闻的路人甲。

难不成是因为容阙在宗门大会上实在出色的表现,这才叫江不眠改了主意?

察觉到温离频频投来的打量视线,在她下一次再看来时,容阙精准到抬首与她对上视线,润泽的黑眸像是个无底洞,轻而易举便将人吸入其中。

“看什么?”他挑了下右眉。

他们正处于一艘飞舟之上,由扶楹在船头掌舵,而温离由于恐高本应该缩在船内,但又不想错过临于半空以上往下而看的风景,遂而瑟缩在船尾,看着从眼前不断掠过缥缈云雾。

容阙则是坐在她身旁,百无聊赖的擦着天命剑。

他似乎很喜欢擦拭天命剑,她坐了多久,他便擦了多久。

此时却因为她时不时的眼神而被迫停下手中动作。

温离动动僵硬酸涩的胳膊,“你为什么不给你的脸上药?”

容阙皮肤偏白,红印微微肿起,异常的显眼。

她断定他肯定没上药。

“上了。”容阙面不改色道。

温离轻嗤了声,旋即道:“你知道扶楹师姐一路上盯了你的脸多久吗?你知道祥云殿里周边弟子看你的眼神吗?”

容阙收起天命剑,低低的垂下眼眸,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涩之意,“嗯。”

温离懒得多说,毕竟那一下是他自己要打的,活该受着吧。

反正也不是打在她脸上,她自然是不尴尬的。

容阙撑着下巴,单手轻轻叩在桌上,长睫微翘,好似卷着淡淡暖阳,他勾了勾唇,像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为何不看玉简。”

飞舟看似飞的慢,顶多只是拂过轻轻柔柔的风,但实际飞舟的速度甚至快过于御剑。

温离站起身,顿时有风吹起她墨发飞舞,她不喜欢编发,但耐不住浮玉喜欢编发,总是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如同今日一早,又为她编了垂耳髻,挂着的朱钗璎珞斜斜晃着,如同摇着脑袋讨赏的兔子。

“什么玉简,不知道。”

但这只兔子明显不是很乖。

容阙收回眼,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昨夜玉简亮了一整夜,但你没有回复我一句。”

温离底气十足,没好气道:“我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怎么,容师兄还想左右我的意志不成?”

她脾性很大,宛若点燃的火药。

“那么说,是故意不理我的?”容阙将剥开皮的橘子递给温离,随口一问。

温离接过橘子,掰下一瓣塞进嘴里,酸的心都颤了颤,瞳眸缩了缩,她又掰下一瓣递给容阙,悠悠道:“知道还问?”

容阙看着那瓣橘子,什么也没说,就着她的手咬下,湿滑的舌尖轻轻舔过指腹,他衔走了那瓣橘子。

咬破一层外皮,酸涩的口感尽数涌出。

他面不改色的吞下,随后朝着温离的方向仰起头,红唇微微敞开,意思明确。

适才被他舔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热。

温离有些不自然道:“你还想吃?”

橘子有多酸,她当然知道,本意也只是想逗一逗容阙,但依着他眼下自若的神态,难不成这橘子还是分开长的,偏只有那一瓣是酸的,余下都是甜的?

温离不信邪的又吃了一块,不出所料被酸的差点睁不开眼。

她的反应实在可爱,容阙歪了歪头,“很酸吗?”

温离将剩下的橘子一口气塞进了容阙的嘴里,幸亏这橘子不算大,汁水不会溢出。

容阙万年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点点松动,但也只是皱了下眉毛,随后又恢复平静,细细咀嚼着橘子,而后咽下。

“不酸。”当嘴里没有橘子时,他才出声。

温离没戳穿他,罪恶的小手又伸向果盘里的橘子,“沈倚楼说橘子树受司师姐精心照料,生的橘子绝对不酸,方才那个可能是意外,我再试试这个。”

三下五除二的将皮剥开,露出其中饱满的果肉,再简单随意的去除外皮上白色的经络,她掰下一瓣塞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不其然,这一个不算很酸,但也是酸中带甜,吃起来有滋有味。

“甜吗?”容阙意有所指的问道,双眼就不曾从她手中橘子上挪开一眼。

温离想了想,将橘子递给他,“你尝尝。”

看着那有半个手掌大的橘子,容阙没有动作。

温离只好掰一瓣故意说:“酸的,不好吃。”

就在容阙又要就着她的手咬上来的时候,温离眼疾手快的抽回手,橘瓣落入她口中,她笑的狡黠:“酸的,我替你吃。”

容阙只好合上唇,有些不快却没有出言。

温离说不给他吃,就真的没有给他吃,虽说他的眼神炙烤在她身上,但她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扶楹从船头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个小布包,温声道:“前面便是长安城了,我们下飞舟进城。”

温离将行李塞进芥子袋中图个方便,扶楹分明也是可以,但偏偏要提在手上,她便有些好奇,待她收起飞舟时,悄声问道:“师姐为何不将行李收起,拿在手上不麻烦吗?”

“师父说要低调行事,带些包袱比较像寻常江湖人士。”扶楹笑道,视线流转在温离与容阙身上,“今夜我们便要进皇宫,虽说陛下引我们在宫中住下,但我与孟师兄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要在宫外留宿,这般以来,若是突然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妖物竟然存于皇宫之中,大张旗鼓的入内保不齐会打草惊蛇。

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是懂。

“好。”温离点头。

容阙倒是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淡淡的环顾城楼,低声道:“妖气很重。”

扶楹道:“孟师兄与祝师弟也提过,不止是皇宫整个皇城的妖气都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由此可见,这妖物是不是很厉害?”温离叹道。

扶楹若有所思道:“如若从妖气看来,妖气最盛的地方的确是皇宫,那妖物的修为定然不弱。”

“所以你们要万分小心。”扶楹道。

温离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很好奇,我也不算出名,怎么陛下会亲自点名道姓要我跟着你们来呢?”

她想试探一下容阙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又或者,有没有和江不眠达成什么合作。

扶楹摇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长老也不曾阻止,想必不会是什么不好的。”

温离看向容阙:“容师兄以为呢?”

容阙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便能猜到她此时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更不必说她精明的眼神藏不住。

“师姐说的是。”

容阙又将皮球提给扶楹。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温离也不气恼。

只要没有太大的变数,她对这个副本可是掌握着上帝视角。

长安城不愧是位于天子脚下,城中热闹非凡,往来商贩众多,各式各样的小吃乱人眼,商品琳琅满目,酒肆茶楼遍地,车马频繁,脚步哒哒。

温离是个热闹性子,在紫薇峰时候有浮玉与沈倚楼陪着闹腾,也不算无聊。但直到看到眼前这景象,才得以明白,真正的繁荣昌盛,万人空巷是何等震撼。

容阙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四处逛。

在茶摊前讨杯茶,在糕点铺子前买了几盒花糕,又不知蹿到哪里的首饰摊子,挑出几支朱钗,朝着他发顶鼓弄,笑称郎君该是个女子。

而当此时,容阙都会破开他冰封凌冽的脸,悠悠对上摊贩诧异惊恐的眼神,“不好看吗?”

摊贩看着他丢下来的金叶子,哪里会说不好看,连着惊恐情绪也消失殆尽,忙的又荐了几支夸张的朱瑶:“我们长安民风开放,郎君带朱钗也不少见,更何况郎君如此俊俏,娘子有心打扮,自然是好的。”

温离将方才放在容阙发上试过的钗子全部叫摊主包起来买下。

摊主笑的眉不见眼:“娘子待郎君可真是好。”

温离挑眉:“谁说是买给他的?”

摊主被她这冷不丁冒出的话,吓得一颤:“啊?”

“是买给我自己的,只是在他头上试试罢了。”

温离从容自若的接过摊主递来的首饰盒,低声道谢后快步离开。

很快又被另一家铺子勾了魂去。

摊主只觉得震惊不已,她方才那般在他发上佩试,甚至欣赏都快溢出眼底,爱不释手那样无论是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在替郎君挑东西。

他摇摇头,又啧声,只道是外乡人的心思真难猜。

温离正逛的兴头上,扶楹的信鹤便飞了过来,于是他二人便朝着信鹤上所标明的地点而去。

‘新苑客栈’

这算是整个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客栈,每日进出的客人数不胜数。

一进门便瞧见坐在角落里的扶楹三人。

因有昨日的事情在前,温离见到孟时清若有若无的尴尬。

扶楹招呼温离与容阙过去,坐在对角的孟时清若有所感的抬眸,便瞧见温离与容阙相携而来,他们手上还拿着未吃完的糖葫芦。

想来这一路是快乐尽兴的。

孟时清佯装轻松,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阿离,你来了。”

自动忽略了一旁的容阙。

温离见过祝余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总归也是见过的,也算是认识,便点了点头示意。

没有得到温离回应的孟时清也不恼,拿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摆在旁边的位置,温声道:“阿离,坐这里吧。”

温离当然不会傻到真坐他旁边,选了靠近扶楹的位置坐下,迟迟同他道:“我坐这边便是,亮堂些。”

而此时她与孟时清之间只空着一个位置。

就在孟时清思忖自己是否要换个位置之时,容阙突然朝着那个空位置坐了进来,紧贴着温离坐。

微妙至极的气氛,就连扶楹和祝余都有所察觉。

温离也不好受,觑了眼容阙冷的掉渣的脸,忙的开解气氛:“扶楹师姐,这客栈真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离是在没话找话,但偏偏她这没话找话恰好对上了扶楹想要说的话。

只见扶楹神色骤然变得浓重:“说来是奇怪,我们向陛下请求不住在皇宫之内,突然就有人来领,说太子殿下为我们安排好了住所,还不让我们拂去太子殿下的好意,所以这里便是太子安排的。”

江不眠安排的?

温离下意识想到,既然是江不眠安排的,那就说明此处的人大概率都是江不眠的人,而他们应当是在江不眠的监视之下。

祝余道:“我同孟师兄来的早,但那时还未面圣,可太子殿下的人很快便找到了我们,请我们去太子府,不过我们婉拒了,因为师兄还想再观察一番长安城。”

“想来此事不简单。”扶楹皱眉道,“今夜入宫,无论发生什么,除去陛下以外皆不能告知。”

闻言,孟时清眉眼微动:“我觉得今夜之事,就是连陛下也不能说。”

扶楹诧异:“师兄你的意思是?”

孟时清抬眸:“人皇七子六女,除去早亡夭折,还剩有五子五女,而早夭的皇嗣无非都是在近两年之内,万一”

他话未完,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离不得不感慨,原主男主的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只可惜还是要被玩弄一段时间。

方才扶楹几人打过招呼,要店家待余下的人来了之后再上菜,于是等温离与容阙坐下不过一会儿,店家便端着菜过来。

这客栈不愧是长安城最大的客栈,这些吃食多种多样,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温离的确是饿极了,吃相便有些大大咧咧,但反观其余三人,便是慢条斯理,极为雅观。

名人名言,他们早已到辟谷时候,吃食满足的不再是口腹之欲,而是心灵上的追求。

此名人便是沈倚楼。

温离正埋头苦吃,眼前突然掉下来了一块肉,金灿灿的裹着面粉炸了的酥脆,光是闻着就有些馋人的紧。

“阿离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孟时清淡淡道。

一句话,饭桌上四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看过来。

温离被盯的不好意思,几乎是要将脸埋到碗里边,闷声道:“多谢师兄。”

温离嘴上道谢,可竹筷却没有往肉上靠一下。

笑死,她要是吃,就活不过今晚了。

孟时清不依不饶,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可惜:“当年你师母还在时,常常会”

“食不言寝不语,玄云长老没有教过孟师兄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不耐,狭长的凤眸冷冷的落在他脸上。

孟时清怔了瞬,旋即道:“是我多嘴了,阿离你多吃一些。”

温离正思忖该怎么回复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碟子,只见容阙将那碟子里的所有小酥肉都夹进了她的碗里,末了将碗放回原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温离。

温离:“?”

容阙:“既然温师妹喜欢吃,那边多吃点。”

喂喂喂!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好不好!

最后温离只能含泪吃完那碟小酥肉,在扶楹与祝余震惊的眼神中,她宛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将碗视死如归的放在桌上。

容阙适时递来一盏茶,不经意道:“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吃了这么多还喜欢吗?”

温离欲哭无泪,接过茶灌了口 。

容阙点点头:“看来这碟肉也没有那么好吃呢,孟师兄,想必你是记错了呢?”

孟时清不动声色的握紧双拳,面色不变:“想来是这家店厨艺不足。”

第64章 疼吗

“是么?”容阙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温离头顶, 要她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温离不自觉夹紧了腿,就差把脑袋埋到碗里去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害怕容阙?

温离也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如果此时她要是不装死,定然看不见明早的太阳。

“那这些菜里头, 可还有温离从幼、时便喜欢吃的?”

他咬重幼时二字, 却并非说给温离听, 反倒是阴恻恻的问着孟时清。

孟时清眼神晦暗, 低头夹菜, 罔若未闻。

温离实在难受, 心直口快道:“怎么总是扯些幼时稀罕的, 这都过去这些时间, 人都是会变的,况且我向来不挑食, 只要是有一口吃的, 吃了便是。”

身侧传来碗箸摔落在桌的动静。

孟时清忽然起身,万分不自然道:“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等余下人的反应, 迅速离开此地。

气走他的罪魁祸首像是毫不知情似的, 就算连个眼神也没有分出去。

温离眼见事情不对劲,忙的找了借口,让伙计指路将她带到房间去。

她前脚走,后脚容阙也跟着过来。

扶楹一心练剑, 对宗门男男女女的事一无所知,便不明白, 他们怎的如此奇怪。

而祝余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剑痴, 凡尘事向来不关注。

只留他二人坐在桌上,四目相对,皆是不明不白。

*

温离本意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偏偏清净不下。

她去楼下找伙计讨茶,拐角站着容阙。

她在楼下听书赏戏,身侧坐着容阙。

她上楼收拾行囊,房间外头站着容阙。

总而言之,她是在哪里都能碰见他,二人间就如同安了块磁铁,搁哪儿都能吸上。

终于在温离想要去茅房时,他仍然出现在茅房三米外,温离实在忍受不下,将他堵在了角落里,不耐道,

“你是不是闲得慌?”

他勾了勾唇,红唇微动。

温离打断他:“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宫了,人有三急,别跟着行吗?”

“好。”

温离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那你先去前院。”

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起码离的远些了。

温离没了脾气,懒得再和他说,便默许他躲在角落站着。

院子里清清冷冷,时不时会传来虫子咕噜声,或是不知名的鸟雀飞过,叽叽喳喳。

出来时主角三人已经在马车里头候着。

听闻此趟出行皆为太子殿下安排,这让温离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添几分犹疑。

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亲身切切的接触原著剧情。

结局如何她早已知道。

马踏声跌跌起伏,马车上还有太子的亲印,来往百姓有秩序的让出一条小路。

很快,马车停下,一位较为年长的太监立于车马左侧,尖细的嗓子在这漆黑夜里,显得几分诡异:“几位贵人,还请下车,宫里有规矩,马车是不能进的。”

见此几人便下了马车,只不过原以为马车是停在宫门口,可周侧却是宫墙林立,宫人齐齐站着。

不像是在宫外,倒像是进了宫。

“几位贵人,这里是秋词宫,也就是陛下信中与几位所述之地。”太监躬身道,“几位可以先进去瞧一瞧。”

虽然他极力的不露出俱意,但依旧不肯靠近秋词宫一步。

这座宫殿两侧孤零零的种着银杏,分明正值初秋,但银杏叶却落了满地,也就显得两棵树光秃秃的不像话,再是门前遍布的杂草,越发寂寥。

温离眨眨眼,心中生疑。

书里头可不曾提过什么‘秋词宫’,难不成又是她看漏了?

扶楹与孟时清看过信,自然知道秋词宫代表什么意思,倒也没有深纠,要让太监太带他们入内。

“阿离,你在外头等一等,里头阴气重,或许你承受不住。”孟时清看来。

温离挑了挑眉。

不让她进,她不进去就是。

“我留在这里陪你。”容阙道。

扶楹道:“祝师弟,你也留下吧。”

祝与点头:“好。”

孟时清与扶楹推门而入,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常年不开的门,挤压着数不尽的灰尘,随着门打开,一涌而出,浓重的潮湿霉味浮在空中。

即便是温离站的远,也被熏的难耐,捂住口鼻。

温离瞥见太监那一闪而过的俱意,忍不住问道:“公公,敢问这秋词宫原先是谁在住?”

因为他们行程保密,只跟着一个太监还有一位宫女。

太监眯了眯眼,他们身份特殊,便一五一十的告知,“几位道长有所不知,这秋词宫原先住的是一位公主,公主死的实在蹊跷,暴毙而亡,从那以后这座宫殿每每至夜里便会传来鬼怪吟唱声,来来往往的宫人被吓的失了魂。近日又接二连三出现宫人被杀,而后便是皇子公主,就连陛下的妃子也不免落难,死状与当年公主的一模一样。”

他说完拢了拢衣裳,害怕的四处观望:“先前也有道长来看过,要么便是除妖邪后再生,要么便是束手无措,无能为力。”

“所以你们认为是先公主的鬼魂所为?”温离问。

太监点头:“陛下是这般认为的。”

温离默默收回眼,半信半疑。

还没进城时,容阙曾说过,城内妖气盛行,皇宫之中最为浓重。

可这太监又说是鬼魂所为,妖气与鬼气大有不同。

总不能是容阙感知错了?

“苏公公。”

正当此时,不远处走来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

太监疑惑的看了过去,看清来人后,便展露出笑颜,“李侍卫。”

李侍卫拱手道:“殿下请几位到太子府一叙。”

苏公公犹豫片刻道:“还有两位道长已然进了秋词宫,不若稍等几许,待他们出来?”

李侍卫点点头,“陛下今夜身子不爽,原是要请诸位面圣,眼下只能有太子殿下代劳,望诸位莫要介意。”

温离看向祝余,等他拿捏主意。

祝余微微蹙眉,似乎是奇怪,但也不曾说出口,颔首道:“待我二位师兄师姐出来即可。”

“有劳。”李侍卫拱手道。

很快,秋词宫的门又被打开,扶楹搀扶着孟时清从中走出。

孟时清垂着眼,脚步虚浮,若不是有扶楹搀扶,怕是此时已经受不住,瘫倒下去。

祝余见状忙上前扶住孟时清,紧张的问:“师兄这是怎么了?”

孟时清艰难的睁眼:“无碍,受了点轻伤。”

扶楹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没料到这里头被人立了阵法,若是使用灵力,便会被阵法反噬。”

“只是一点小伤,缓缓便是。”孟时清道,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落在温离身上。

温离如芒在背,状作没看见,转眼看向容阙:“你去扶一下他。”

容阙:?

“不去。”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温离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吧。”

孟时清的伤的确不算重,再者他已经即使服下伤药,便好了很多。

苏公公见此便问及是否要去太子府一事。

扶楹只好同让祝余先将孟时清送回客栈,她同温离他们一起到太子府去。

临行前,孟时清吐了口血,内伤并不轻。

但温离被人扯着衣领子,就如同猫儿被握住后颈,想回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松开我。”她小声道。

容阙睨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温离哼哧了声:“你管我呢,松开我。”

容阙毫不在意道,“不。”

“你——”

二人虽然走在最后,但动静不小,宫里又实在安静,很快便引得前头的人注意。

苏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扶楹,“道长,这二位道长是?”

扶楹捏了捏眉心,故作镇定:“苏公公知道太子深夜请我们去,有何要事?”

“李侍卫方才说,是替陛下见一见几位,道长不必紧张,太子殿下深居简出,性子温和,定不会为难你们的。”苏公公道。

扶楹笑笑,“秋词宫里的那位公主,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胎?”

苏公公道:“都是由皇后娘娘所诞,只不过公主红颜薄命。”

“道长,这院子里是不是真有鬼怪?”

方才见孟时清受伤时,他便想问,只不过一直藏着没说,眼下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便一口气问出。

扶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这间宫殿从公主逝世后,可有人再进去过?”

苏公公吓得合不拢嘴:“这、这哪有人敢进去,除去公主逝世那日有宫人收拾屋子,余下便没有人再进去过。”

他正说着突然惊起,拍了拍高冠,低声道:“若是真要说有人进去,太子殿下倒是去过几次,不过都是思念公主,不过片刻又出来了。这宫里头属实是没有人敢入内。”

又是江不眠。

温离嘴角抽了抽,“那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没有带下人吗?”

这话引得容阙看来,他淡淡道:“你很好奇太子?”

只要每次一说到太子,她神色便会有很大的变化,就连眼睛也亮了起来。

“你不好奇?”

容阙沉默不语,脸前好像覆上一层寒霜。

温离点头又摇头,“好奇一点点。”

容阙嗤笑声,“不该好奇的别好奇。”

温离:……又来了这厮。

“殿下从不让人跟到里边去,他说宫里边的传闻都有听见,便不为难大家,要大伙儿在外候着便是。”苏公公道,“殿下认识一些修士,便会领到秋词宫,好瞧一瞧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但无论来多少次结果都是没有,可偏偏夜里从此经过的弟子都有所听闻,咱家……”

苏公公缩了缩脖子,“咱家也听到过。”

向来是这般,若是旁人耳朵里听见的不一定为真,但要是自己看听见见,那可信度便非常不一般。

“公公,陛下不曾说过公主暴毙而亡时,场面是什么样的?”扶楹问。

苏公公答道:“这事儿咱家是真没瞧见,这些年来也没有胆敢在宫里谈论此事,如若诸位当真想知道,不妨待会儿见着太子殿下,旁敲侧击打听不为过。”

“那公主出事前后可有郁结之事发生?”

“嘶……”

苏公公打量了扶楹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将知道说出来。

扶楹见状颔首,看来是有,且不能说。

“苏公公若是觉得不好说可以不说,待会儿我们见着太子殿下自可以上前问询,便不为难苏公公了。”扶楹道。

苏公公长舒一气,“道长莫怪,此事非咱家有意欺瞒,这……陛下下过死命令。”

*

“这陛下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让说,此事到底如何,难不成要我们硬着头皮捉妖么?”温离托着下巴,靠在马车壁上,有些闷闷不乐。

扶楹狐疑:“师妹怎么知道是妖?”

温离猛然一惊,随后补上一句:“先前在城外,容师兄不是说城内遍布妖气,我便以为是妖了。”

扶楹蹙眉,“我们原先也以为是妖,可是从殿内感受不到一丝妖气,这是最令人奇怪的。”

忽然,马车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温里控制不住的与容阙撞了个满怀,他腰间还挂着从她那里捡来的小金鱼吊坠,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鼻骨上,疼的她嗷嗷直叫。

容阙见状忙托起她的脸,落在她有些发红的眉心,眸光闪动:“疼吗?”

温离没好气的瞪着他,“你说呢?撞的不是你,你不疼。”

微凉的指尖触在眉心,熟悉的温度很快让疼意轻了下来。

温离转怒为笑,“你这招挺好使的,教教我呗?”

容阙拦住她的腰,将她东倒西歪的身体板正,无奈道:“下次教你。”

“几位贵人,不好意思,这条路不平稳,没折腾到你们吧?”马夫问道。

第65章 太子

全场除去温离, 的确没有人被折腾到。

温离摸着不疼的鼻骨,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浮现在身上。

扶楹确认她无事后,便掀开车帘, 想要一探外边的发生了什么, 见四下只是黑了些, 便问:“这条路怎么不点灯?”

马夫回道:“这条路偏, 但是离太子府进, 小的便引这里来了, 路是不平的, 我使慢些便是。”

闻言, 温离也跟着从扶楹撩开的一角看出去。

两边坐落着的院子已荒败不堪,院子里的杂草争先恐后的钻出, 甚至要远远长出院墙, 在夜色的渲染下,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魅,实在吓人。

她看了眼就收回来,小声道:“我原以为长安城繁华, 是寸土寸金, 不会有院落空出,没想到此处竟然有这么多无人居住的院落。”

扶楹忽然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这地上铺的青砖,怎的都让人撬开了?”

果不其然, 院子前的青砖半角翘起,方才的震荡皆是因此而起, 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马夫加紧了驱赶速度,浑浊的嗓音隐匿于夜色中, 像是古老遥远传来的警钟:“这原先住着位罪臣,陛下为了责罚他,便将他门前砖全部撬开,以警示所有想要看望他的人,想要看望他的人全止步于门前,那位罪臣离世后,这块地方才空出来的,原先此处是数不尽的繁华,太子府离此处不算远,只隔了一条街。”

扶楹应了声明白,转而看向温离与容阙,眼神交换,三人隐隐有所明白。

依马夫的话而言,这块地方早已不会有人而来,那他又为何要拼命费这些力气,朝此处走?

方才虽是惊鸿一瞥,但温离也看清了宅院牌匾上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裴府’

看来那位罪臣姓裴。

温离按着原著摸索裴姓之人,但却空空一片。

再看扶楹神色,亦是一片无知,想来在他们现有的信息之中,皇帝并没有说过关于此人的事。

出了那条小路,马车平稳了些,很快就停在一处宁静的院落前。

马夫道:“诸位贵人,太子府邸到了。”

传闻中太子清简,院落也不算大,只分为东西两座,东苑住人,西苑会客。

连廊处挂着宫灯盏盏,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虽只是夜里看来,此处已是说不出的繁华热闹,若换做白日可见院中景象,想必更为震惊。

一位笑意吟吟的姑娘从拐角走了过来,迎上前道:“几位道长,殿下正在前厅候着诸位,另外殿下将诸位放在客栈的行李取了过来,寄存在府上,也请诸位歇在府上,待到见完殿下之后,奴婢在带诸位去东苑住下。”

好一招先斩后奏。

不止是温离扶楹,就连向来不为所动的容阙都皱了皱眉,显然对太子的安排很不满意。

但毕竟是太子,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扶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但是我师兄师弟已回了客栈,若是客栈没有人……”

丫鬟道:“殿下派人将那二位道长截下了,此时已经歇在东苑。”

合着全部都被这太子安排完了。

扶楹不愧是女主,适应速度极快,三两句便应下,而后让丫鬟带路先见太子。

“诸位这边请。”丫鬟道。

前厅亮着灯,隐约可见其中人露出的半片衣角。

丫鬟站在虚掩着的院门前,小声问道:“殿下,几位道长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其嗓音温润,听不出情绪。

温离眨了眨眼,扯了扯容阙的袖子,装作好奇,“这人声音我怎么听过?”

容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温离只是在做足戏前准备,毕竟现在这样说了,后边的戏才好接,这么些人里,只有她同江不眠的关系最为熟络。

厅内空旷整齐,江不眠一袭玄色宽袍,正极为自洽的端坐在太师椅中,呷着手中茶,神色不明。

他原拜于玄妙长老门下,所以扶楹见初见时并未认出他的身份,正欲躬身福礼,便在此时,温离出声。

“江、江不眠?”她捂着唇,惊诧几乎要从眼中钻出。

“温师妹。”

江不眠抬眸看来。

不过短短一日,他从原先稚气满满,蜕变至含有帝王尊贵之气,抬眼垂眸间,皆是说不出的矜贵。

扶楹也听出称呼中奇怪的地方,疑惑道:“温师妹,你们二人认识?”

温离依旧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认识啊,他是容师兄的师弟。”她说着点了点容阙的胳膊,“容师兄你说是吧?”

容阙点头,“江师弟,不对,应当是太子殿下。”

江不眠笑了笑,“容师兄严重,扶楹师姐不必见外,快赐座,看茶。”

“既然是同门师弟,我也有些话想要一问。”扶楹开门见山道。

温离挑了个离江不眠远些的位置坐下,表面上不在乎她们谈什么,实际上将耳朵拉的很长,以至于容阙都被她惊动。

他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将她的小脸转了个方向,借机又揉了揉,轻声道:“你不好奇?”

温离看了眼与江不眠聊的正盛的扶楹,同样是低声回复,“不好奇。”

她以为问的是关于江不眠的身份。

容阙长睫轻颤,像是振翅的蝴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二人似乎没有察觉此时的距离过近了些,仿佛都沉浸在彼此的话间。

“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而后让你来长安吗?”他又问,眸色滚滚。

她白洁的小脸上,清晰的绒毛摇摇晃晃,显得异常柔软无害。

容阙克制着没有上前摸一摸,却没有将视线偏离开。

温离又凑近了些,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前者不好奇,我好奇他为什么要让我来。”

容阙喉结滚了滚,“你”

“温师妹?”扶楹唤了好几声,愣是没有叫醒两个咬耳朵的人,不自觉又将声音落的重了些。

温离一个激灵,这才发觉容阙挨得几近,但凡她再往前一点,便能贴上他的脸。

从扶楹与江不眠的视角看去,温离就是亲在了容阙的脸上,并且紧紧相贴不分离。

“你挨我这么近干什么?”温离红着脸斥了声,将他推回椅子上,正面迎上二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师姐,怎么了?”

扶楹叹了口气,缓缓道:“方才太子殿下说,大多数在秋词宫里瞧见鬼魂的人,都是女子,不是女子便是太监,阳气越弱的人越容易瞧见,这便是他为何寻你来的缘由,你魂魄不稳,或许可以瞧见宫内的鬼魂。”

江不眠补上一句,“温师妹先前差点死过一次,所以我想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瞧见我皇妹的魂魄。”

温离:?

不待温离质疑,容阙冷声道,“既然宫里这么多人都见过,殿下何不让他们去看看呢?”

江不眠道:“诸位也知道,若不是修行之人,怕难以对付鬼魂,何况不论是不是我皇妹的魂魄作祟,宫中已经离奇暴毙太多人,若是在不调查清楚,人心惶惶,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骚动。”

“且父皇身子每况愈下,夜夜梦见我早逝皇妹的身影,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扶楹面露难色,“可温师妹不过是新弟子,除妖斩魔一事上,并未真真历练过,不若等我们再去秋词宫探一探,先想办法看看能否见着公主冤魂。”

温离点点头。

打心底上,她也不想直愣愣的进去找人家的魂魄。

眼见气氛凝固一瞬,江不眠眼底闪过阴鸷,却又极速恢复常态,那副温润憨态模样,被他捏的极为顺畅。

“孤只是随口一言,到头来还是要看温师妹的意愿,而且孤相信,有扶楹师姐孟师兄在此,此怪事定当平息。”

“太子殿下言重,事关国运安危,我等在所不辞。”扶楹拱手道。

江不眠点点头,朝着温离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温师妹聊聊,不知师兄师姐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温离挑眉,“我……”

“夜已深,温师妹赶路辛劳,殿下何不等她歇息一下,话放在明日再说呢?”容阙冷声道,眉宇间皆是不容置喙。

他生的向来凌厉,也是那类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唬的了人。

及时是江不眠依然有些忌惮他,只好点头,“也不是什么着急事,明日说也不晚。”

温离埋着疑惑,一直等到进了院子,待扶楹进入卧房内,才匆匆拉上容阙,钻进房间里。

“他是什么意思呀?”温离点了烛火,借着那摇曳的光看清容阙神色,询问他。

容阙环视屋中陈设,随后落在她被灯火照亮的小脸上,清凌凌的杏眸中潋着比月色还要美的光,让人不自觉沉沦其中。

温离以为他上有意装高深,继而不说话,便没好气道,“你难不成想看我深入虎穴?”

她一说话,神色便越发动人,就连一夜水润的红唇也变得诱人许多。

他静不下神,歪了歪头问:“什么虎穴?”

温离啧了声,“你……”

“你说他要你去秋词宫一事啊。”他恍然大悟。

温离:“不然呢?”

容阙笑了声,“做梦。”

虽然他说的不清不楚,但温离也猜到这一声不屑是对江不眠的。

“他是太子唉,他如果要动真格,我们只能听他的话。”温离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信任容阙,甚至说话时候还要避开扶楹。

糟糕,让这狗东西迷了心窍了?!

温离抖了抖肩,“你走吧。”

容阙不明所以抬头,“什么?”

温离从芥子袋中取出药罐,“你回去上药吧,我明日再想此事。”

“你倒是还记得我受伤。”他勾唇,“不如你帮我上吧?”

第66章 抱抱

温离仔细想了想, 他伤在前胸后背皆有,若是自己上药,总是看不见后边,容易漏了些地方, 多少是不方便。

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既然他都这样说, 她也不能推辞。

“你的伤今日还在疼吗?”她随口一问。

容阙敛眸, 薄唇微张:“倒是不疼了。”

温离正要松口气, 他又故作苦恼, “只是觉得湿漉漉的。”

“”

青衣褪下, 露出本该是雪白的里衣, 此时却沾满血迹,猩红黏腻的血浸染整件衣裳。

原先捆在他腰腹的纱布愈发深红。

这便是他口中的不疼?

想必所有伤口都崩裂了, 硬要解释, 那便是他已经疼到不疼,痛到麻木。

难怪会湿漉漉的。

温离将他沾满血迹的外袍拎起,递到他眼下,看似平静的问, “你伤口全部崩裂了, 你知道吗?”

容阙淡淡的瞥向衣裳,“不知道。”

不算很疼,足以忍耐。

“你是铁人吗?”温离忍不住发出质疑,攥着衣裳的手收力, “等你血流干了,或许你就有感觉了。”

容阙缓缓褪下里衣, 指尖触碰到后背时,下意识的一顿, 那湿黏的触感浮在指尖,他摩挲一阵,莞尔笑道,“只是血看着多,实际不算疼。”

温离沉默不语,神色认真的解下他绑在身上的纱布,猩红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血肉外翻,狰狞的伤口遍布在后背。

她心底‘咯噔’,手中的动作慢慢放轻,就连呼吸也停止住。

“我的身体素来不错,伤好的快。”

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试图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温离不答。

容阙黑润的眸瞳闪过慌乱,胸口堵着一口气,憋得人不上不下的难受。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她的表情,但又不敢。

若是厌弃他,那该如何?

“阿离。”他试探的出声,低沉暗哑。

她还是不出声,但覆在他背上的手却在微微打颤。

容阙微微阖眼,眸底暗色愈浓,忽然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身后揽到了身前。

直到他的手臂上如雨般密密麻麻落下泪珠时,他才恍然大悟,她是哭了。

容阙将她几乎要埋入胸口布满泪痕的小脸掰起,好似那樽碎了的琉璃,让人忍不住的惋惜,双眸本该神采奕奕,此时却沁满莹润的泪,长睫挂着泪珠坠在他手心,滚烫的叫人打颤。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指腹温柔的抹去她的泪,珍重的好似怀中珍宝。

温离自觉丢人,便不太敢看他。

但垂眸是他雪白的胸膛,抬眸是他吸人的黑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就在她已经羞耻的想要遁地之时,容阙却拉着她坐在了身侧的圆凳上。

两人从一高一矮,到齐平对坐。

“哭什么?”他极轻的笑了声,其中却包含着抹不去的心疼。

温离不知道他的心疼什么,受伤的分明是他自己,可他却像是局外人一般,只道是一句‘不疼’。

可又怎么会不疼,交错凌乱的外伤都如此严重,更不必谈内伤如何。

温离嗫嚅,“眼睛酸。”

“对不起。”

容阙看着她,心中只有一股冲动。

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再肆意生长,稳稳扎根在心底。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才不是我。”她反驳道,随后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他,异常坚定,“只有你自己心疼你自己,才对得起你自己,我又不心疼你,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说的足够明确,却在容阙的眼底看出一丝满足?

不等她开口说话,腰上横起一道力气,她像是布娃娃似的被他抱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贪恋的蹭了蹭,长发交错,与她的深深缠绕在一起。

“你松开我些。”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按在怀里,桎梏着她不得动弹分毫,仿佛只要微微松开一点力气,她便会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上碧空。

容阙埋的更深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不断侵扰在她敏感的脖颈上,他闷闷的声音也就在此刻传来,“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