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倚楼倏地起身,乖巧的唤道:“容师兄。”
方才那气气势汹汹,杀伐果断的少年竟然出奇的停下动作,朝着温离所处之处大步而来。
温离见他越走越近,心中警铃大作,暗道:该不会方才的话惹恼了容阙,让他以为她大庭广众之下害他丢了面子,眼下要讨回来。
“容、容师兄。”温离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容阙。
脑子里全是方才他利落出手的模样,默默丈量,若是打在她身上,她往哪边躲可以死的慢一点。
容阙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抬手覆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滑腻的流过伤口。
脸上不怎么疼了,但伤口依然在。
他离的极近,淡淡的焚香让人醉心。
温离下意识朝着他的手凑了凑,而后明显察觉到放在脸上的那只手顿了顿,随后又似贪恋般的贴了上来。
就像是放了个冰块在脸上,痛感逐渐变淡。
扶楹松了口气,走上前对着问天长老说:“长老,不若到主峰去,让诸位长老定夺对错。”
问天长老方才已摆好应对架势,但也不能拉下脸面对一个弟子动手,继而冷哼一声,命人将沈瑁疗伤,而后带着天机阁的人浩浩荡荡离开。
扶楹走到温离身旁,见她小脸红肿的更甚,只叹方才没有将虞青萝打狠。
温离无声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哒,没事哒。”
“不过师弟方才的确神武,将他们打的还不上手了,没想到师弟深藏不露,甘拜下风。”扶楹赞道。
温离瞄了一眼容阙,很快又收回眼,频频点头:“英姿飒爽。”
罢了罢了,今日的容阙好说歹说也是替她出了头,那她便放下往日过节,由衷的夸上两句吧。
“嗯。”容阙淡声道,并没有因为她的夸赞而改变脸色。
温离心领神会,指不定她的话在这厮耳朵里还是讽刺呢。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毕竟肚子里还憋着一股气,不放不爽,“走吧,去告状!”
沈倚楼听司羽的话去拿了伤药,走到容阙身后时想问问他需不需要伤药,便瞧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同扶楹商量待会儿该怎么办的温离,黑眸如潭只倒映着温离一人卓跃风姿。
奇怪,怎么容师兄耳朵这么红?
很热吗?初秋凉爽倒也不热啊。
*
“哇呜——”
宽阔的殿内,温离趴在琉璃地砖上,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形容方才是如何险峻,天机阁弟子是如何瞧不起人挑衅人,从前院打到后院,从司羽打到容阙,绘声绘色,描述的那叫一个惨烈。
待一通哭诉,温离才眨着眼看向青霞长老,也是座上唯一一位女长老,她很清楚,找什么人才会共情。
她扑通一声趴到青霞长老的膝盖上,高呼委屈:“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先前在玄天从未受过如此大辱,若是让我蒙冤而死的师父知道,如今有人口口声声说他徒儿为魔修,他就九泉之下怎可安。长老!您一定要为温离做主啊,温离潜心修炼,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无论青霞长老怎么安慰,就是不肯停下。
几位长老操心魔修之事,焦头烂额,眼下又碰上外门明目张胆的欺负弟子,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
其中以玄妙长老最为气愤,毕竟温离是他的徒弟啊,公然受到欺凌,甚至还动起手来。
“上过药了吗?”玄妙长老问道。
温离含泪点头:“上过了。”
可脸依旧肿的不像话,清晰可见力道狠劲。
青霞长老忙问:“还疼吗?”
温离咬着下唇,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不疼了。”
神情可不像不疼。
“不过是弟子间打闹罢了,但他砍我徒儿一只手臂算什么?”
这时,看不下去的问天长老不屑道。
玄云长老看向他,神色莫测,不怒自威:“问天,你年纪也不小,弟子间大闹的界限如何不清楚吗?今日你天机阁弟子嚷嚷我弟子为魔修,此事若传出去,有损我太虚宗声誉,更何况心狠手辣得寸进尺的伤我弟子,你当我们太虚宗无人了吗?”
“温离丫头原是玄天宗凌武天尊的弟子,她的底线我最清楚不过!”玄妙长老也道,眼神中充斥着责怪:“我看这魔修一说词是这几名弟子故意挑事所用。”
天机阁受伤最为严重的虞青萝与沈瑁都不在现场,剩下刃染只受了外伤,还是因为没打过容阙。
风头一转,只有哭的梨花带雨,双目通红,又倔强不语的温离显得最为可怜,实际上也是做实了沈瑁所为,引发的一系列挑逗,无非都是为了维护温离。
刃染见形势不对,出声道:“沈瑁师弟行事虽有些莽撞,但绝对不会随意污蔑,弟子以为师父可以探一探这位姑娘身上是否有魔气的存在。”
问天长老胡子一吹,附和:“不如让我探个虚实,若是这位姑娘当真不是魔修,那我天机阁再致歉无妨。”
说着他便想朝着温离走过来。
温离忙躲在青霞长老身后,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满道:“问天长老莫要在此偷换概念,此次是你弟子无理取闹,不分虚实便动手打人,与到底是否是魔修并无关系,甚至在罗盘失效之际还对我们出手,不管如何你们都得先道歉。”
这几位长老都知晓她身上带着一股魔气的事,到此境地总是能想出办法的。她知道,眼下只能拖住,拖得越长越好。
问天长老隐隐察觉不对,见她躲闪之时预感更甚,冷冷道:“小姑娘口齿伶俐,我们用事实说话。”而后给刃染递了个眼神,后者拿出一个法器,飞身向温离。
一把长剑立于眼前,挡住了刃染的动作。
容阙款步行至青霞长老之前,露出几分不悦神色,恹恹启唇:“滚回去。”
刃染见识过容阙的实力,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又不甘心至此退下,旋即看向问天长老。
问天长老见有人维护,便更相信太虚宗在心虚,从而道:“玄云长老不如让我这弟子用引魂镜探一探,即使不是也好还你弟子清白,你意下如何?”
闻言,温离看向玄云长老。此时只要他立场坚定,以她方才的话反驳问天长老,必然可以抵挡。
在众目睽睽之下,玄云长老颔首:“温离丫头,就让问天长老探一探如何?”
“”
温离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但玄云长老极为认真的模样,又不像有错,她又看向玄妙长老,但玄妙长老也露出几分惊诧,甚至清晰感受到青霞长老呼吸微僵,也满是不可置信。
“阙儿。”青霞长老道,“让天机阁的师兄过来。”
温离眉头微蹙,正寻思着要不要装晕算了,但手背上覆着的手温热,微微用力按下,耳侧是青霞长老慈爱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随后她将温离的手递给容阙,“你带着师妹过去。”
容阙的手不似青霞长老的手温热,虽微凉却更加滑润细腻,指骨修长牵过她的手时轻而易举的便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力道恰好,叫她挣脱不开。
温离:这厮竟然和她五指相扣!
她没忍住掐了掐他的手背,可容阙非但不恼,甚至借着她的力道轻轻揉了揉。
温离:这厮竟然揩她油!
幸得二人今日所着皆为宽袖,双手交叠垂下之时,可以完美遮住。
眼见即将走到刃染身前,容阙松开与她相握的手,眉目温柔:“师妹放心,不用害怕,你将手放在引魂镜上即可。”
手中滑腻的触感消失,他微不可察的出了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仿佛还能回味起方才那刻。
她的手很软,也和孟时清相握过吗?
他眼底晦暗一片,不知名的情绪在暗处肆意生长。
温离下意识伸出右手,却见原有的火红色印记居然消失不见,来不及反应刃染便上前拽过她的手,强行摁在了引魂镜上。
温离皮肤白嫩,只是微微用力便留下了红痕。
容阙不由分说给了刃染一掌,疼的他松开手连连后退。
玄云长老缓缓看向容阙,神色微变。
“怎么会没有反应?”问天长老惊呼。
刃染忙接过引魂镜,直接引魂镜依然同普通的镜子一般,只能照出人像,看不到其他。
温离不动声色的在青霞长老与容阙之间环绕一眼。
方才她只接触过他们二人,手上印记消失应当也是他们所为。
容阙
她不禁想起方才那片刻让人脸红心跳的十指相握。
“所以我的徒儿并非魔修,问天长老你可亲眼瞧见了?”玄妙长老松了口气,缓缓道。
刃染见状查看了番是否是引魂镜损坏,但最后还是对着问天长老摇了摇头。
问天长老深吸一气,“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弟子误人了。”
短短一句话,又想将责任摘干净。
可以说在座之人皆没有见过像天机阁的人这般不要脸的。
不等温离出声反驳,玄妙长老毫不留情戳穿:“天机阁弟子当真是如此是非不分,倒是叫人开了眼界,问天长老你说此事该怎么办呢?”
问天长老双眸微眯,仍想开脱:“我弟子沈瑁已经断了条胳膊,大弟子青萝还躺在榻上不起,太虚宗当真要将我们逼至绝境吗?”
温离并不想给他留脸:“沈瑁受伤是因为他想偷袭我不成,而你那什么大弟子则是因为莫名奇妙扇了我一巴掌,这不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又与我们太虚宗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天机阁全是这种不伦不类的人?”
“你——”问天心口一疼咳出一口鲜红的血。
刃染忙走去:“师父!您没事吧。”
温离懒得理他这十八线演技,接着道:“天机阁的长老的身体若是孱弱不堪,仅仅是听了两句话便要死要活,倒不如开始就别淌这趟浑水,是你弟子口口声声污蔑于我,还屡次三番要对我动手,若不是我师兄师姐来的及时,我可不敢想眼下会如何,反倒是你们污蔑的人,眼下还要装成受害者的模样,真是可笑!”
刃染见自己的师父气的说不出话,但又想不出话来回怼温离,只好看向玄云长老,口口声声义正严词:“玄云长老的弟子都是如此吗?若是将我师父气出好歹来如何!”
青霞长老不耐烦打断他:“温离丫头说的没错,紧紧相逼的可不是我们。”
第37章 摸摸
玄妙长老道:“尔等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 损我弟子名誉,甚至还放任座下弟子欺辱我门中弟子,今日之事当有你们自己昭告天下,退出宗门大会, 并且要向我徒弟道歉。”
温离的脸实际上在容阙第一次轻触时便不觉得疼了, 但她若是显露出不疼的神色, 这一掌就是白挨, 继而她一直维持着原样。
听玄妙长老点到自己, 她忙的挺直脊背, 气鼓鼓的瞪着问天长老与刃染。
刃染动了动身子, 魁梧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 向她而来。
有些滑稽又有些唬人。
刃染站定在她跟前,眉头一扬, 万分不愿的说:“道歉是不可能的。”
温离:“”他一直这么倔的吗?
容阙静静看着他, 冷不丁的嘲讽:“自讨苦吃。”
“染儿。”方才还咳的见血的问天长老大步上前摁住刃染蠢蠢欲动的身子,转身向玄云长老作揖:“既然是一场误会,待我徒儿伤势恢复,当会亲自登门致歉, 但宗门大会万万不可缺少天机阁, 天机阁弟子佼佼出众,都是争夺魁首最好的人选,若是缺少我天机阁弟子,这最后选出的魁首不算公平。”
宗门大会一来可以展现各宗门弟子的实力, 从侧面上也奠定宗门之间的地位,宗门大会选出一名魁首, 可以有资格上天命山,从而最有希望取出天命剑。
天命山一年一开, 那是百妖避让,万鬼臣服,但因为天命山开的境门狭窄,只有一人可入,此名额便越显得可贵。
天命剑为上古神器,斩尽天上地下妖魔,据说乃百年前太虚宗无道天尊所铸,但因无道天尊陨落,天命剑也无人再拔起。
如今世道妖魔横行,为有天命剑可以平荡天下,杀死魔域之主大魔头浩卿。
天命剑为大多数宗门心系之物,每年的争抢激烈不休,但历来魁首都在太虚宗之内,即使实力不定,但所有宗门都不想错过此次机会。
自而当玄妙长老提议要他们退出宗门大会之时,问天长老才会一改嚣张气焰,想要以理说情。
“问天长老说的也是。”玄云长老微微侧目,看向温离:“那便等他二位弟子能够下床后诚心诚意来向你致歉,如何?”
玄云长老看似询问温离的意见,但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温离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看着刃染与问天长老:“他二人呢?”
玄云长老一时间不曾反应:“什么?”
“挑事的人又不只有那两位弟子,只是只有他们受伤罢了。”
温离小嘴一瘪,乌泱泱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本想回头抱住青霞长老,然后再装一装可怜,可谁料容阙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一回头便直直撞进了他怀里,这厮也不知避让,竟愣站在原地不动。
这下好了,她总不可能一把推开他。
来都来了。
温离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容阙就是哇哇哭:“这么欺负我,早知道就让我在玄天宗自身自灭罢了,师父仙逝,师兄师姐们也被残忍杀害,你说我惨不惨,嘤嘤嘤——”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在温离在为自己演技沾沾自喜时,一只宽厚手掌叩在她的后脑上,轻抚似的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她乌黑亮丽的发,带着安慰的味道。
温离浑身一僵,实在没忍住想要推开他,可腰间却横上一截铁臂,紧箍在她的腰间,将她按进怀中不容她退出。
耳侧传来容阙微沉清冽的嗓音,淡淡的带着戏谑:“做戏做全套,你也不想让他们好过吧?”
温离惧热,即使快要入秋,穿的也比较单薄,此时二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层简单的布料,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双大手带着凉意轻轻在她腰间摩挲,所经之处,激起一片战栗。
温离:石锤了,这小子就是吃我豆腐!
容阙倏地拔高音量:“温师妹不要难过了,长老们会为你做主的。”
他说着幽幽看向玄云长老,眼底意思明确。
碍于还有太虚宗弟子在,且他们对于温离的担忧皆溢于言表,玄云长老也不能认怂,只好依着温离的意思开口:“问天长老你为长者,更应该以身作则,温离丫头先前作为玄天宗弟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玄天宗一出,问天与刃染的脸色皆有所变。
随后,问天长老朝着温离走去,刃染意思到他要做什么,本意想要阻止:“师父——”
但问天长老却没有理会他,不情愿但依旧伏低:“弟子无礼,还望温姑娘不要见怪,我管教不慎,也有错在身。”
刃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状立刻接过问天长老递出的台阶:“我作为大师兄管教无方,替今日师妹师弟向你道歉,师父不知事情真相,护弟子心切,还请姑娘原谅,我不分青红皂白与这位师弟大打出手,为鲁莽之举,也请师弟原谅。”
他说时仍旧有些不服气,但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副不甘心就被他藏在心底。
师徒二人虽说不是很情愿,但到底还是说了。
温离硬是从容阙怀里挣脱出来,泪眼婆娑。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无罪辩论。
“无碍,毕竟都是在一起修炼,修士之间不必如此见怪,二位肯定也没有料到会出这一档子事,说到底也不是长老的错,但往后可要注意些,是温离失礼了。”
刃染神情极为复杂:此女子变脸则怎么能这般迅速?!
问天长老也知道自己被温离摆了一道,却见她哭的如此凄惨,便不能指责她话中带刺,否则就让本来闹得不大开心的太虚宗弟子更加不快。
“待过几日我们天机阁弟子会当面致歉。”问天长老道。
温离觑了他一眼,见他虽故作云淡风轻,但交握的手都捏的发白,可想而知此时心里头是多气愤。
几位长老还要商议试炼之地魔修一事,便让温离几人伴着受了些伤的扶楹到司羽那去疗伤。
温离自然乐意,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除,若是再晚点留疤可就不好了。
但她不知,医堂那一战可是将容阙的名声打响,从殿内出来,是驱不散的弟子想要上前同容阙搭话,崇拜的眼神如果能化成水,估摸着都能将容阙淹了。
为了不耽误扶楹伤情,温离几人直接将容阙丢在原地,趁着人群杂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溜出去,一会儿功夫便没了影。
不过很快围着容阙的弟子也就散开,无数的弟子想要上前搭话,都被他冷冷的眼神还有透露着不容靠近的冰冷气场吓的退却,有不怕的弟子上前搭话,的确会得到一两句的回应,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代替。
要数最聪明的还是与容阙师出同门的弟子,他们早知道容阙的性子,就算再想知道细枝末节、功法细节,都躲的远远的。
容阙见温离的气息完全消散,这才醒悟她是偷偷跑了。
但也算是她的作风。
*
温离上完药后同沈倚楼向外走,出门就看见医堂外的槐树下站着个摇摇欲坠、踌躇不定的高挑身影。
温离跳到沈倚楼的身后,哼哼哧哧:“那是个什么东西?”
沈倚楼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还算冷静,马上辨认出身份,小声道:“好像是孟师兄?”
说到孟时清,温离这才发觉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今天下午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他第一时间肯定会得到消息,但就连主峰的扶楹都过来了,也不见他的身影。
但此时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在等她吧?
坏了,又是冲她来的。
温离捂着沈倚楼大漏勺似的嘴,却还是没挡住沈倚楼脱口而出的话:“孟师兄!你是来找温离的吗?”
“闭嘴!”温离气得直跺脚。
但孟时清已经抬眸看来,随后朝着他们走来。
沈倚楼喊道:“孟师兄!”
孟时清微微颔首,黑眸落在温离受伤的右脸上,不动声色的暗了暗。
温离唤道:“孟师兄。”
为了给他二人腾出私聊的空间,沈倚楼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只看他摆摆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在江兄那里了,你们先聊,我回去取东西。”
“嗯。”孟时清点头示意。
沈倚楼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温离,头也不回的离开,深藏功与名。
温离与孟时清相对站着,一时间竟然谁也没有说话。
孟时清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疲倦,身体微微摇晃,站着都好像有些吃力。
温离自然看出来了,于是便说:“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
孟时清无力的扯出一抹笑意:“没事阿离,今日下午的事是你受委屈了,我出了些事,被人绊住脚,没来得及过来,方才听其他弟子说,天机阁的那些人被罚了?”
温离蹙了蹙眉,没接话。
“天机阁的人素来与我们太虚宗不和,总是会做出一些针对宗门的事,没想到居然污蔑你,我会找个机会同师父说,必然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孟时清极力想要证明,慌张布满整张脸:“你莫要害怕。”
温离道:“没事了,长老们也维护了我,就连天机阁的长老也同我道歉了,况且他们天机阁的弟子受伤更重,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张了张嘴:“阿离,你在怨我是吗?怨我没能来助你,怨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下次不会了。”
温离一头雾水,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怨你,也没有怪你,左右除了一巴掌,我也没受其他委屈,不碍事的,你不必如此。”
“阿离,我送你回去吧。”孟时清上前一步想要牵过她的手。
“你是不是受伤了?不然让司师姐替你看看?”
他不止脸色苍白,就连同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孟时清摇头:“无碍,休息一下即可。”
温离半信半疑,“你真的没事吗?”
孟时清本想继续应着,胸口却猛地抽疼,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他不受控制的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下。
温离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可孟时清如有千斤重,她硬是用出吃奶的力气,却还是被压着不能动弹。
她抬起手撑在孟时清胸前试图将他推开,但手中触摸到温热湿滑的痕迹让她当场呆愣在原地,借着月色垂眸看去,他胸前白衣已经被血渍染成了鲜红色。
而孟时清正紧闭着双眼,白皙鬓角沁出层层汗珠。
“师姐,师姐!”
温离仰头看去,祈祷着司羽能够听到动静出来。
但没将司羽等来,倒是等来了鬼鬼祟祟的沈倚楼。
他探出个脑袋,又想看但又不敢看的来回缩着。
“你过来帮个忙啊,我觉得他要流血而亡了!”温离放声道。
沈倚楼这才察觉不对,定睛一看,发现孟时清快要将温离压扁,忙走过来:“这是出什么事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温离懒得废话,让他扛着另一边与她一起将孟时清扛进去。
别说沈倚楼虽然看着是个小白脸过于羸弱,但身上的力气不小,单是一个人便可以将孟时清驼起,完全不需要她出手。
司羽恰好替扶楹上完药从后院出来,来不及喘口气便见沈倚楼背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仿佛从血泊中钻出来的温离,白色的宗袍变了血红色。
“快,送去里边!”司羽同沈倚楼指了个方向,又让身侧的小药童赶紧去烧些热水,自己则是跟着往里走。
温离简单交代了一下发生什么后,司羽心中便有了数,让沈倚楼将孟时清满是血的外袍脱下。
温离想着他那个出血量,便不敢去看伤口,转过身回避。
而身后传来的司羽惊叹声,冥冥中预示着温离猜想正确。
“这么重的剑伤,师兄这是去做什么了?”
沈倚楼也压不住心中骇意:“这一道道下的可是死手!”
“幸亏师兄及时替自己封住经脉,否则他已经流血而亡了,但我瞧着伤口痕迹,伤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起码是下午的伤了,怎么夜里才来?”司羽面露凝重,心中揣测他是否是遇到了魔修。
“伤的很重吗?有没有痊愈的风险?”
糟了!她怎么把心底话说出口了?!
温离忙补救道:“我的意思危及性命了吗?”
幸亏屋子里的人关注点都在孟时清的伤上,没有人特地关注她说些什么。
司羽怕她过于担心,便安慰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我先替他将伤口缝合,而后再施以灵药,师兄身体健壮,应当很快便能好。”
“师妹,待会儿的场面过于血腥,你与沈师弟到外头去候着吧。”
眼见有小弟子端着热水进来,司羽便十分善解人意的说。
温离自知自己与沈倚楼待在此处无用,于是便同他一起离开。
沈倚楼心有余悸,绕着院子走来走去,絮絮叨叨的描述着方才的场景有多吓人,他甚至都以为孟时清已经死了。
温离杵着脑袋,看着他一圈圈转着便有些发困,忍无可忍道:“你实在闲得慌就去给我做两个包子吃,我晚饭都没吃,饿得慌。”
沈倚楼端着手臂,不可置信的重复:“你居然让本少爷给你做包子?”
“你不饿吗?”温离反问。
沈倚楼哪里不饿,只好道:“你为什么不去做。”
温离面不改色道:“我不会啊。”
到头来还是沈倚楼任劳任怨的跑去做包子。
温离则是坐在院子里赏着月亮。
赏着赏着,她就想起今日的遭遇,心口涩涩,情感难以抒发。
玄云长老分明知道她身上有魔气,但却不做挣扎,愿意让天机阁的长老来试探真伪,若不是青霞长老和容阙出手相助,她此时已经被当做魔修关起来。
难不成玄云长老是故意的?
温离微微蹙眉。
当时在后山也是奇怪,浮玉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又恰好碰上妖物从石牢中逃出来,而她恰好一个人
一个巧合两个巧合也就罢了,太多的巧合摆在一起,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她躲在树荫底下,恰好阻挡着外边的光线,谨慎小心的将玉简拿出来,指尖微顿,卡在喉间的话,又在不断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心底的猜测说给容恙听,若是他不信她呢?
毕竟玄云长老是宗门的长老,受万人敬仰,自然很能和那些揣测结合。
就在温离愣神之际,玉简上金黄色的光像是华光流彩,如同星环一般一圈圈绕着。
*
“阙儿,为师已经有了些眉目,关于试炼境地中的魔修,的确与你所想一般,所有长老都觉得是宗门内门弟子。”
青霞长老道,随后叹了口气:“如何凶残,才会对同门下手,偏要他们的性命。”
容阙为她沏茶,低沉的眉眼若有所思:“不达目的不择手段,同门的性命手中,最不值钱。”
青霞长老浅呷一口,慈爱的目光中漾着浅笑:“今日为何会替温离丫头出手?”
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微滞,抬首看她,迷茫不解。
青霞一副早已看透的神情:“你还想骗我?你可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藏拙才是你的本色,可今日不惜暴露多年经营,透露自己的实力,你定然想过结果会如何。且从破云峰到紫薇峰距离甚远,你不在御水阁的日子也越来越多,总是往那头跑,我想不知道都难。”
“她和孟”
“不对。”青霞长老笑着揭穿他:“你不是因为孟时清,孟时清的确和魔修之事脱不开关系,但绝不是你乱了道心的理由。”
第38章 月亮
容阙缄口不言。
青霞长老叹声:“阙儿, 我将你救下之时,你只剩下一口气,我整整为你运了七天七夜的灵力,又日日以洗髓丹滋养才勉强为你保住灵基。你向来是有主见之人, 一步步如何走来也是我看在眼里, 寻找真相匡扶正道, 这条道路坎坷艰辛, 你命途多舛本不该再遭此劫难, 可惜有人要将你赶尽杀绝。孟时清如若真有一日堕为魔修, 温离又该何去何从, 玄云长老也该如何作为。当务之急, 你应该先找到站在孟时清背后之人,想必此人便是三番五次欲取你性命的人。”
“温离丫头身上的魔气和你有关系, 对吧?”
良久, 容阙启唇:“是。”
“罢了,一切自有注定,随遇而安吧。”她嗓音中藏不住的倦意:“此次宗门大会,你打算参加吗?”
他不假思索点头:“徒儿也要试一试, 看能否将天命剑拔出, ”
月上中天,秋风拂拂,树影婆娑。
温离还是打算将玉简收了起来,终是没有迈出找容恙的那一步。
但玉简上的灵光仍在闪烁, 温离只好执起玉简。
【为何打开玉简,又不说话?】
这几个字不如他往日潦草狂野, 反倒规矩的很,像是小心琢磨过后的产物。
温离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兜兜转转还是没应答。
殊不知这一番沉默却造成侯在另一侧的人心慌无比。
容阙练剑的手微顿,剑破树桩,留下一条细长的剑痕。
他猜她是今日受了委屈,也猜她是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便由他问:【听说今日紫薇峰的医堂发生了些事,太虚宗弟子与天机阁的弟子闹了矛盾,你知晓吗?】
温离瘪了瘪嘴,在看不见的地方抹了两把眼泪,“嗯嗯,你觉得是谁对谁错呀?”
她的确有点私心,就是想让人维护自己,起码说出的话是合乎心意的,是让她开心的。
【笨死了。】
结果得了容恙这三个字。
冷漠,实在冷漠!
温离暗戳戳指责他没良心:“我是问你意见,你怎么反过来骂我了,早知道不和你说话了。”
容阙懒洋洋的挽出一个好看的剑花,迟迟回道:【说你笨你还不乐意。我是太虚宗人自然是以太虚宗为荣,不论如何,肯定是站在太虚宗这一脉的,错的必然就是天机阁的人,天机阁什么德行,我也清楚的很。】
温离不大满意:“只有这样吗,只是因为袒护太虚宗?”
【你说呢,还可以因为什么?】他循循善诱的问。
“你”温离小声道:“你不觉得温离也很可怜吗?”
容阙极轻的笑了声,手中剑入鞘,他脚步轻快的推开房门,手中玉简仍不断闪着微亮的光。
“你难道不知道——”
看着她戛然而止的半句话,容阙道:【难道你是温离?】
温离双颊微烫,耳垂殷红仿佛可以滴出血来:“嗯。”
【的确也有心系温离的原因在】他甩出好大一根钩子,【因为我相信你肯定是对的。】
直到自己被他逗了,温离那是又气又恼,本来还有三分的涩意,此时荡然无存,但还是不卑不亢的回复:“我本来就是对的,你怎么认为不重要。”
他眉眼如月,身子半伏在案前,单手遮住了半张脸的风光,时不时会有清朗的笑意从喉间溢出,像是吃了糖的孩童,不亦乐乎。
小四叼着他练剑时掉落在地的坠子,跳上桌案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跟前,叫唤好几声,试图引起他注意,无果只好习以为常的跳下桌案。
而温离也看着玉简上的字发愣。
【是不重要,但因为是你,这句话便会变的重要。】
“谢谢你。”温离小声道,“大家都护着我,我很开心,但你能哄我,我也很开心,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不是哄你的谎话。】
【这玉简可以与五感相通,你装的太不像了。】
温离自知若是在聊下去,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只红烧温离,继而转移注意力到别处,她仰起头看着正明亮皎洁的圆月:“今晚的月亮好美呀。”
容阙眸光微闪,视线从玉简挪到窗外,的确可以瞧见圆滚滚的月亮。
他心念一动,却是回复:【我这里看不见月亮。】
很快那边便传来她的声音,玉简也被人打开。
温离欢快的分享着景色别致,浑然忘记方才有多难过。
“你看到了吗,月亮!”她道。
紫薇峰乃太虚宗所有山峰之中最高一的座,拔地倚天,仰头看去时,月亮占据半个山头,仿佛触手可及。
温离与他已经暗有默契,她喜欢的东西很多,但恰巧这些东西他看不见的时候,她便会变着法子想尽办法也要让他瞧见。
可温离不知道的是,但她将玉简可视打开,猝不及防便是对着她的脸打开,在她嘀嘀咕咕该从哪个角度照起来给他好看,他已经盯着玉简里娇俏美艳的小脸出了神。
这与以往他遇到她时的任何时候都不一般,卸下了满身敌意,以笑意欣喜填满,她抬头看天时,星星点点的亮光落在她眼底,细闪着如同瑰丽的玛瑙,灵动清澈。
瞧瞧,她是多么在意他,分明身处同地,仰望亦是同一片天,但她依旧兴奋又好奇,恨不得同他长同一双眼睛。
容阙心底涌起的雀跃还没蹦跶几下,便被画面中突兀的一角打断。
庭院中是玉兰花。
他分明记得温离的院子种着的是黄花槐,并非玉兰。
说起来,御水阁前也有一株槐树。
【这玉兰花很漂亮。】
温离看着这句话,下意识环视院子,果不然在对角处,看到一株漂亮的玉兰,她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很漂亮,司师姐真会养花,你眼力真好,这般都让你瞧见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容阙眼中得逞之意一闪而过。
【夜深,为何会在医堂?是不是脸还疼着?】
温离见他没了赏月的心思,那点儿旖旎之气全让他破坏了,她眼底浮现愠怒:“喂,看不看月亮呀!”
【嗯。】
很快他又道:【脸快消肿了。】
温离漫不经心道:“还得谢谢容阙,师姐说他疗伤的功夫很好。”
容阙:!
她、她居然夸他了?
但下一刻温离又变了语气:“只是这厮札手舞脚,太奇怪了。”
容阙:冤枉。
“但我在医堂不是因为脸,而是因为孟时清。”她道。
容阙笑容僵停,手指微微蜷缩,指骨捏的泛白,眼底暗色如墨染宣纸,迅速蔓延开,直至将情绪尽数藏匿。
【他怎么了?】不等他回神,话已然出口。
温离向来对他毫无防备:“他受伤了,刚好碰到我,我就将他送进去了。”
忽有凉风起,吹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树影随着风而摇曳,簌簌声起,宛若鬼魅妖魔。
看的她是后背发凉。
温离悚然开口:“他身上全是一道道剑痕,你说会不会魔修干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害怕,容阙想也没想安慰道:【不会,别怕。】
“那是谁把他伤成这样,那血就想堵不住的口子,一直在流。能下这么重的手的人,一定不是宗门的弟子吧,肯定是那个混进来的魔修。”
温离默默裹紧了自己的衣裳:“别来找我,我是良民。”
静谧无声的房间里,只有小四时不时的叫唤声,它慵懒的伸个懒腰,抬起小脑袋发现主人正不动如钟的坐着,视线紧盯着玉简,一言不发。
它跳到他身侧,无意间瞥过玉简上的字,而后一个脚滑狼狈的从案上滚了下来。
更可气的是,它的主人分明发现了,但不接住它!!!
呜呜呜,本喵没人爱啊。
它躺在地上滚了滚。
容阙从玉简上挪开眼,无声无息的落在小四身上。
小四立刻停止撒娇的行为,严肃的盯着他:你自己打的人,看本喵做什么?
容阙不耐烦的叩着桌案,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音,冷冷的说:“滚出去。”
小四:喵!
此时不退非好汉!
自己吵架,怎么能怪本喵呢!本喵可有办法!
小四毅然决然的踏出门,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
而此时的容阙正懊恼的盯着玉简,斟酌说什么,但又不显得突兀,于是兜兜转转,他才下定决心说:【你在陪他吗?】
温离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倒不是在陪他,只是因为他是倒在我怀里的,我怕出什么差池,所以想再等等。”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温离思忖片刻,答道:“不知道唉,要看司师姐何时替他缝好伤口。”
【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为何啊?”
【】
默了默,他道:【宗门内还有魔修存在,太晚了若是你一人不大安全。】
“不会的,医堂离我那儿蛮近的,我先等孟时清醒了再说。”
【等他醒来你还回去吗?】
温离眨眨眼:“你说什么,肯定要回呀,若是不回去我跑哪儿去,我总不能住在司师姐这儿。”
【那你现在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我”
“温离!你吃不吃!”
沈倚楼端着一叠包子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唤温离,硬生生打断温离接下来的话。
温离嘴角微抽,下意识将玉简收了起来,在阴影里头弱弱举起手:“我在这里,你小声儿点!”
沈倚楼哼了声,大摇大摆走来:“我给你做吃的去了,你还数落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儿是医堂,大多都是病人,你大惊小怪的我真怕大家数落你呢!”温离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煞有介事的同他说:“你待会儿回去吗?”
沈倚楼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狠狠的咬上一口,含糊不清的回答:“不回。”
温离便问:“那你是要留下来照顾江兄吗?”
沈倚楼狼吞虎咽的吃着,好不容易咽下,缓缓道:“明儿江兄应当要醒了,我留在这儿打算跟着司师姐学点本事,一举两得。”
他面露不悦的盯着温离:“你怎么不吃啊。”随后强调,“这可是少主给你做的饭,你以为是一般人可以吃上的吗?”
温离:“”呵呵。
“谢谢您嘞。”温离含泪咬了两口,“那我吃完我就走了。”
沈倚楼咀嚼动作一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不可置信道:“你走了,那孟师兄怎么办?”
温离忙道:“我会付药钱的,届时让医堂里的人照看。”
沈倚楼:“那你就这样把孟师兄抛下了?”
“什么叫抛下,我和他没有关系!”
“不信。”
温离瞪着沈倚楼:“少看点话本行不行?”
“不行。”
他灿然一笑:“难不成真和他们说的一样,竹马打不过天降,你还是选择了容阙!”
在温离震惊的眼神底下,他继续说着炸裂的陈词:“难怪我就说今日在几位长老前你们的关系就不一般,不说他一直盯着你,就是你后面抱着他哭,还有他今日为你英雄救美,大打出手,将天机阁的弟子收拾一顿,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被他英雄救美的风姿蛊惑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他!果然,套路得人心。”
许是先前看过炸裂的事,温离此时反倒显得平静:“是不是出书了?”
沈倚楼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书晚上才送到我手——里!”
他责备的看着温离,“你居然套我话!”
“太虚宗以后还是不要修仙了,我看就出书吧,你们出书倒是挺快的。”温离一掌拍落他嘴边的包子,挑了挑眉:“说,都是什么。”
沈倚楼幽幽道:“咳,《英雄救美后我爱上了我的死对头》,我发誓!只有这一本,我甚至可以对祖师爷发誓,我晚上只收到了这一本,或许他们还没写好,毕竟时间有点短。 ”
“真想把这个书名告诉容阙那狗东西,让他一巴掌把你们都扇飞!”温离愤愤道。
沈倚楼讨好的笑了笑:“可不要说是我弄的,这都是那些师兄师姐闲着没事,写写玩的,说不定几百年以后,就成了什么宗门秘史,广为流传了呢。”
温离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包子。
香喷喷的包子泛着热气,外皮蓬松柔软,指尖轻轻一处便凹了进去,咬下外皮一角,露出里边诱人的馅儿,肉汁香甜可口。
很难想象这个包子会是这种人手里出来的。
温离心疼包子。
“今晚如果孟时清醒了,照顾他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否则我就跑去告诉容阙你们都写了什么东西,不想惨死在容阙剑下,你懂的。”温离便相威胁他。
沈倚楼满腹委屈:“我都给你做好吃的了,你居然还威胁我!”
温离又从他碟子里抢了包子,一手一个嘴里最后还叼着一个,朝他微微抬起下巴,一切话都在眼神不言而喻中。
沈倚楼防着她的手,“不准抢,剩下的我还要端去给司师姐,温离,你住手!”
温离飞快的从医堂里逃走,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追着。
山上昏暗,幸有月光照前路,但温离可不敢停下来欣赏风景,满脑子都是方才容恙说的话。
宗门里头还有魔修存在。
试炼境地中弟子的死状可谓惨烈。
想着她步伐如风,从走变成快走,又从快走变成小跑,最后不顾形象的大跑。
不过幸好离的不算太远,待她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撑着身子大喘着气,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她正打算推门而入,余光却发现院前的青石板小路上沾着淡淡的血渍。
她心头一紧,正欲上前查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小微弱的猫叫。
温离回头看去,只见黑夜中立着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哪儿来的小猫。”她正疑惑着,便瞧见那小猫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她跑来,趁着她来不及作出反应的间隙,一股脑的扑进她的怀里。
温离身上的衣裳还没换过,仍留着浓重的血腥味,但这小猫儿非但不怕,反而缩着身子钻进她的臂弯里。
这时温离也认出了这只猫儿,她顾不上震惊,忙的想将它从身上扒拉下去,可这小猫非但不动,还竖着眼睛,露出浓浓的不悦瞪着她。
温离道:“小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从破云峰到紫薇峰,你四条腿甚至还在,好厉害。”
小四动了动鼻子,视线落在温离捏着包子的手,轻轻的叫了声:“喵!”
温离看出它的意思,便将右手的包子递给它:“你主人不给你吃东西的吗?”
随后她又十分赞同的点头,容阙看着的确像是这样的人。
第39章 刺杀
小四吃的开心, 完全没有在意温离在说什么,很快便吃完,随后又仰起脑袋目光炯炯的盯着温离另一只手的那个,意思都写在猫脸上。
温离笑着将包子递给它, 趁机揉了柔它的脑袋, “这么饿呀。”
“喵!”小四发出咕噜声, 大口吃着温离投喂的包子, 并未抗拒她的动作。
温离道:“你这么晚跑出来, 你主人知道吗?”
小四歪着头懵懂的看着她, 随后可怜兮兮的叫出声。
“好了好了, 看来容阙也不讨你喜欢嘛, 没事,你吃着吧, 这儿还有一个也给你,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今日事情一桩接一桩,自己也演的有些累了,且身上的衣裳还沾着孟时清的血, 干涸的血难闻至极。
她虽然觉得小四很可爱, 但不想过多接触,毕竟它可爱,但他的主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能避就避。
小四吃完包子, 正想蹭一蹭人撒娇,却突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再透过门缝瞧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喵心里诞生。
月黑风高, 正是偷人的好时候!
它正要越过围着院子的篱笆,却倏地被人揪住命运的后脖颈,它悬于半空之中,四只脚对着空气乱蹬,尖细叫喊声划破长夜。
容阙口中念诀,利用灵力封住了小四的嘴,他提着小四走到拐角昏暗的角落里。
小四本来还在不安分的扭动身子,他只是剜了一眼,就变得乖巧安静,无欲无念的耷拉着。
“你过来做什么?”容阙问。
小四朝着院子喵了两声,示意他看房子里的人。
容阙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眼,掐着它的小脸:“回去。”
小四委委屈屈:“喵!”
容阙看到它嘴角的面皮碎屑,不自觉的皱起眉:“她回来了?”
小四疯狂点头。
“她喜欢你?”
小四可不敢再回答,缩着脑袋看他。
送命题,它虽然是只喵但还是知道的!
容阙黑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想到该怎么做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将小四丢过了栅栏。
小四先是稳稳落地,而后才迫不及待的寻找容阙的身影,就在它躁动不安的时候,容阙传声而来。
“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它,那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她。”
小四:真的是我喜欢她吗?
它正要轻车熟路的从窗台跳进去,却被容阙的传声吓得脚底打滑,又摔在了地上。
“你敢吵醒她,我就把你窝拆了。”
呜呜呜,爱人家的时候给人家造房子,不爱人家了就拆了过分!
它拖着被“伤”的淋漓尽致的身子缩在她的房门,等明日她醒来给一个好大的惊喜。
但躺在床上的温离并没有美美入睡。
她饿啊,实在饿啊。
拿了三个包子,自己只吃了一个,剩下两个全进了小四的肚子里。
有句老话说的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算起来她已经有两顿没吃了,闭上眼睛时,脖子以上想睡觉,脖子以下想吃饭,想要下床拿些吃的时候,手脚又懒得动。
身体的三权分立怎么不算分呢?
最后还是瞌睡虫更甚一筹,她实在是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晨晓。
温离正准备出门去看望江不眠,谁知入目就是一团黑色的东西。
“喵。”小四先发制人,慵懒的伸个懒腰,而后朝她走了过来,贴在她身侧,讨好的蹭蹭。
温离克制住不去摸它,疑惑道:“你怎么还没走呀?”
小四:“喵喵喵!”
难不成是容阙想要捉弄她,等她将小四抱起来,然后他突然蹿出来,再带着乌泱泱的人指责她偷猫,然后趁机将她赶出山门!
温离谨慎的往院子外探了探脑袋,但不见容阙的身影,随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里诞下,她难以言喻的盯着小四:“你不会是赖在我这里了吧?”
小四:“喵!”
不管它在喵什么,温离总是能恰当的体现情绪价值,就如眼下这般,虽然她不会猫语,但依旧可以和小四无障碍交流。
温离认真的和它讲道理:“你知道我和容阙是什么关系吗?你就敢赖在我这里。”
小四:是晋江可以写的关系吗?
“我和他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都说爱屋及乌,讨厌他也讨厌他所有东西,你就不信我把你抓起来然后晒成小猫干吗?”温离装模作样的想要吓唬它。
小四喵了声:好残忍!
温离满意道:“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说着她便要跨过小四往外走去。
小四一个激灵,忙上前咬住她的裙摆,趁着她停下来的功夫,又往她怀里钻。
温离也不知它这股子黏糊劲哪起的,但她是被萌化了,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小猫主动撒娇求摸。
她有些气馁,神色无奈的将它抱在怀里,一下接一下为它顺毛,想了想道:“那我送你回去吧,同意吗?”
小四:“喵喵!”它开心的窝在她怀里,淡淡的桂花香气丝毫不腻人,它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小四虽然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但毛发十分光泽柔顺,可见主人也是十分爱惜。
温离将她一路抱到了御水阁,在即将过桥时,停下了脚步,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问道:“你自己走进去吧,前面就是你家啦!”
小四头都没抬,完全不在乎前面到了哪里。
温离只好过桥,见大门微开,猜想容阙在里头,于是又停下脚步,将小四放在地上,“你进去吧,我要走了。”
小四黏着她小声又可怜的叫。
温离只当自己是个瞎子和聋子,听不见和看不见它这般可怜模样,抬脚就要离开。
“谁?”
就在此时,身后的大门被人打开,沙哑低沉的声音随风入耳,很是好听。
温离忍不住暗骂: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介于昨天容阙的确也帮了自己,温离很有良心的没有不搭理他,转过身去看他。
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眼前人带着丝丝病气,近乎苍白的面孔上,却有一双暗色的眼眸,藏着沧桑与悲凉,好似一棵摇摇风中欲坠的雪松,惹人莫名心怜。
看到原是温离,他掀起眸子,波澜不惊的望着她,眼中好像笼罩着一层浓雾,薄唇微微抿起,晨晓金黄色的光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温师妹。”
温离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她道:“今儿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哇。”
容阙:“咳咳!”
虽然不知道为何隔着一日,他便变得如此虚弱,但直觉告诉温离,这件事情绝对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你,没事吧?”她问。
容阙闷声咳着,因咳的实在急,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些红艳,上挑的眼尾发红,锐气被层层削减,却衬的他如同五月梨花,淡雅可怜。
活生生是位病弱清冷美人。
温离看的出神,不自觉的坠入他明若晨星的眸子里。
二人隔得不算太远,温离灼灼目光,但他却极其收敛,隐晦至极。
“没事。”他像是软了锐利尖刺的猫儿,乌发如瀑,没有任何修饰的披散在肩头,安静无害。
像是小四穿了件白衣裳。
温离忍不住在心底想。
习惯了夹枪带炮的说话方式,此时软下语气,温离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开口,话在舌尖打滚,最后她打着商量的语气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但不等她转身,容阙的声音又冷不丁响起:“为何来此?”
温离指着缩在门后的小四:“因为它跑到我那里去了,我让它回来,它不来,所以我就将它抱回来了,你这猫丢了你都不知道啊,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它吧。”
容阙神色微顿,却淡淡抬眼,稀疏平常的语气:“ 昨日受了点内伤,一直卧病在床,的确不知道小四跑了。”
随后当着温离的面,他揪着小四命运的后脖颈提溜到她眼前,脸上洇着淡淡的薄怒:“你怎可乱跑,山间险恶,你掉下山崖也没有人知道。”
小四喵了两声,四条小短腿在空中胡乱摆动。
温离连忙将它救下,摁住容阙的胳膊:“没事没事,反正也没事,小猫能知道什么,下次你将门关好就是。”
“嗯。”容阙低低的应了声。
温离松了口气,正欲收回手时,原先还有着力气站着的男人,如同被抽了精气似的要倒下,不偏不倚要倒在她的怀里。
温离下意识伸手接过,更被扑了满怀。
温热的气息扑撒的脖间,焚香味乱人心弦,他并未束起的长发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扰动她的鼻尖,像是说不出的挑逗。而他好像失去了意识,双手搭载她腰间两侧,头枕靠在她脖间,随着他的呼吸如同羽毛似的。
她想要推开他无果,他和孟时清一样实在过于颀长,且平日里穿着宗袍时候并未发现他身材如此壮硕,宽肩窄腰,手触及之地,十分硬挺。
“你醒醒啊,怎么回事啊一个个,我又不是大夫。”温离没了脾气,只好拖着他,借着力气往御水阁里走。
御水阁就和他本人看起来一样,冰冰冷冷的,毫无特点,除了房间布置繁杂了些,只剩下到处摆放着的各类兵器。
竹床上摊着本书,温离瞧着熟悉,正要拿起来看时,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动静,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恰恰好将那本书压得严实。
温离并未多想,牵起床尾的凉被想盖在他身上,却被他的脚恰好压住,她挪了挪不开,只好放弃。
想必他出来的时候肯定着急,他身上只穿着里衣一件,外边披了件雪白的披风,此时不断折腾,披风已经大散开来,而他的里衣也没有整齐到哪儿去。
领口处微敞,露出他莹白的锁骨和宽阔的胸膛,往下遮住了精瘦的身材,隐隐可见线条匀称的肌肉。
温离看的脸颊泛红滚烫,像是躲什么似的挪开眼,却还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这叫什么?
这叫小白脸啊!
但他可不是小白脸,他是容阙啊!
温离垂死病中惊坐起,粗鲁的扯出床尾的被褥,这一回儿倒是轻松拽出,替他盖在身上后,她又弯下身贴心的替好捻好被角。
“我去请你师父来吧,你病的似乎很严重。”她戳了戳他俊朗的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到时候醒来可要好好谢谢我,听到没有?”
他紧闭着眼,唇角绷直。
温离叹了口气:“也是因我而起,我只能负责到这里了。”
榻上的人长睫如羽微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别走。”
温离回头看去,低下头凑到他唇边,仔细的听着他口中接二连三冒出的呓语,可听来听去她也只听清了‘别走’二字,余下的什么也听不清。
“喵。”小四从窗户蹿了进来。
温离道:“你带我去找青霞长老怎么样?”
“不用,我来了。”
青霞长老一袭深色宽袖大袍,只以银簪束发,眉眼含笑,步伐款款从外入内。
温离这才知道,原小四早已经去请了长老。
她笑着指了指小四:“你这小猫,真聪明。”
青霞长老笑着问:“谁和你说它是猫儿的?”
温离眨了眨眼:“小四不是猫吗?”
“是黑虎。”青霞长老道,“不过平日之中都是以猫的大小出现,因为阙儿觉得太大掉毛,便让它化成这样。”
黑色的老虎?
温离好奇的紧,忍不住朝小四招招手:“小四,你过来我看看,你头上怎么没有字啊。”
呵,女人。
小四瞥了她一眼,转身迈着高傲的步伐跳上窗台。
温离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怕一只老虎在山上走丢,不远辛苦将它送回来
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他没大碍。”
短短几息,青霞长老已经替他探完脉。
“可他怎么会突然昏倒呀?”温离上前两步,站在容阙的床前。
青霞长老面不改色道:“天机阁的这些人招数狠辣,不会留下外伤,倒是会造成严重的内伤,估摸着内伤昨日并未发作,继而阙儿也不知道自己内伤严重,所以才有今日昏厥一事,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修为坚固且高,自己就能调养好。”
“那要吃药吗?”
青霞长老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朝她点点头:“当然要吃,自己本事再高他这不是晕着嘛。”
温离见她两手空空不像是有丹药的模样,便问:“药还要炼吗?”
青霞长老摇头:“不用,我待会儿让小四送过来给你,切记,即使他醒了,药依旧要吃。”
温离竖着耳朵,仔细记下。
目送着青霞长老远去,回过头发现自己放在门口的提盒,这才缓过神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
本来还想去医堂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一时半会走不开。
“唉。”
温离坐在他床侧,百无聊赖的撑着手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邪风吹起,将屋内的帷幔吹起,温离来不及躲闪便被吹得向后仰摔在了容阙身上,邪风裹挟着数不清的竹叶,根根如针,刺入床柱。
温离躲闪之际忙掐诀,化出一蓝色屏障,将自己与容阙护在里边,她指尖源源不断有灵力涌出,而待此风消散,黑袍人的身影才在院外显现。
二人隔空相视,他注意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容阙,抬手便要打来。
温离见状忙化出剑挡住他气势恢宏的灵力。
黑袍獠牙面具,分明与那日在日后想要杀她的人穿的一样,可为何身上这股气息却孑然不同,此人灵力过于浑厚,且那股子威压绝对装不出来。
他次次出手接是对于容阙,难不成这黑袍人是什么江湖组织的人,目的就是为了杀她和容阙?
正当温离出声之际,黑袍人已经瞬移到她眼前,抬手掐在了她的脖颈间,用力的将她甩飞出去,就在二人相触之际,温离忘却的记忆突然如泉涌出,人应交绰,兵器相交。
“是你,是你杀了温离!”温离不顾身上的疼痛,掌心运气将手中的火球的打向黑袍人。
此人便是杀害温离的二人之一!
温离不敢松懈,握着剑的手与剑合二为一,温离缺少的记忆也渐渐出现。
关于她的佩剑——碧玉剑。
“欻欻——”
黑袍人被她激怒,幻化出两个巨行黑球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她砸下。
温离避之不及,只好以剑挡之,她学的剑诀并不多,练的剑试也不多,但不知是否是温离与碧玉剑相连,她所出的每招每式,十分自如,剑试灵巧,并不像是她在出招,反倒像是剑自己在动!
玄天宗温离,乃玄天宗第一剑修,也是玄天宗史上年纪最幼、天资最甚的剑修,毗邻其剑尊。
“什么鬼?”那黑袍人怒声而出,挥舞灵力的手也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手中长剑。
温离不满的盯着他:“我都没问什么鬼呢。”
黑袍人冷哼一声,此后的每一次都是朝着温离手腕而去。
温离剑术再好,却在修为灵力上便落了黑袍人一截,慢慢的便有些力不从心。
黑袍人看出了她的问题所在,便再以她目不暇接之时,化为二形,试图从后挖穿她的胸膛。
温离只觉得身后飘过一阵风,脊背绷直。
因为她的背上溅满温热的血。
剑从手心滑落,她撑着剑的手微微发白,已是泪流满面:“呜呜呜,我要死了!”
“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
“我怎么又要死了。”
“怎么办哇。”
“好多血哇!”
“起来。”
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哇,不起,躺着死不痛。”温离撑着身子,等着自己一命呜呼。
第40章 小心
容阙没忍住揉了揉眉心, 哭笑不得,但还是担心她坐在地上凉,便将手递在她眼前:“你没事,先起来, 凉。”
温离好说歹说才肯抬头看他, 杏眸中氤氲着水汽, 染红了整个眼眶:“我、我没死吗?”
容阙拭去她眼尾挂着的泪珠子, 隐忍的笑出声:“怎么会死呢, 该死的是他。”
噎了半晌, 温离迟迟道:“他死了?”
容阙微微颔首, 眼神示意她朝后看去。
温离僵着身子慢慢回头看去, 却瞧见那黑衣人不见了踪迹,除去地上的一淌血渍证明其存在过, 还有就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人。
“他不是人?”温离这才发现背上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溅来的。
容阙道:“傀儡术。”
而后他同温离道:“起来吧。”
温离跪坐在地, 闻言动了动脚,但脚软的不像话,不过这也算她第一次反杀的一个人,说不怕是假的, 但她决不允许自己在容阙面前露怯。
迎上他微凉的视线, 她问:“你不是晕了吗?怎么爬起来了,动手还如此利落。”
容阙神色微动,睁着眼掐话:“他运气的时候将我打醒了,我瞧着你不敌她, 便出手相助。”
“哦,我还以为你是装晕的呢。”她若无其事的撇开眼。
容阙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 又问她:“为何你的剑法我从未见过?”
温离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玄天宗剑法,你若是见过才有鬼。”
容阙又道:“你不是记不得先前事, 又为何还记得玄天宗剑法。”
温离唏嘘:“不知道哇,我方才是不是很厉害呀?”
容阙:“腿不软了?”
“什么腿软,我腿才没软。”温离耳朵一红,撑在地上打算爬起来,腰上被人使了巧劲,直接将她以环抱的姿势从地上提了起来,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再缓过神时,她已然坐在了凳子上。
看向容阙清瘦的背影,温离仔细的将方才容阙的话在心中来回咀嚼。
傀儡术依他说话的语气,相同的事情他似乎经历多了,反倒变得稀疏平常,他出手利落精准,似乎已经拿捏到黑袍人的弱点。
容阙倒了茶递给她:“你想问什么。”
温离接过茶但谨慎的没有喝,只是将琉璃茶杯捏在手心,无意识的顺着上边瑰丽纹路滑动。
“你怎么知道我有疑问。”她觑了他一眼。
容阙静默不语,随后在她的对面坐下,视线灼灼,等着她开口。
温离只好点头:“他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要杀你,又或者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人、妖、魔还是堕仙?”
“是奔着我来的,至于他是谁不清楚。”他道,见她握着茶杯的手还在轻轻打颤,便知道她还在后怕中,于是缓了缓语气,转而变得温和:“你见过他?”
温离摇摇头:“没见过。”
小骗子。
容阙懒懒的垂眸,她说话的时候连自己眼神闪躲都不曾发现么,竟敢信誓旦旦的将假话说出口。
“他为什么杀你?”温离抓住被容阙刻意省略掉的问题,有预感这个问题一定很重要。
他缓缓起身,身姿如天上皎月,目光戚戚:“不知道,人在江湖,难免会得罪人。”
温离不置可否,以他的性格能活到今天属实是托了老天的福。
关键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喵。”小四从窗台跳了进来,不过四只脚只踏进来了两只脚,另外两只脚留在了外边。
浑圆的金瞳里赤裸裸的展示对容阙能好好站立的惊讶,这副模样逗的温离直乐,忙唤道:“小四,你楞个在那里做什么?”
小四将叼着的丹药瓶子递给温离,而后看见地上喷溅的血渍便控制不住想要舔舐。
“脏。”
单单一个字,吓得小四伸出去的舌头又缩了回来,背影凄凉的跳上窗台。
容阙掐了个诀的功夫,地上的血渍便消失变得整洁如初。
温离缩在后头悄悄跟着他的姿势比划了下,但总感觉口诀不对,少了点味道。
失神片刻,容阙走到了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乌黑亮丽的发顶,“方才麻烦了。”
“不、不、不麻烦。”
温离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心下骇然。
今日的容阙实在奇怪,就像是被人夺了舍,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太不符合风格。
温离没忍住问他:“那天在医堂,你为何要帮我?”
“是帮你,也是帮我。”
“他们找麻烦的是我,而且除去魔修不说,我身上的确有魔气,换个角度说,他们其实还没错,至少找对了人。”温离神情有微妙变化,“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说说吧,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灵石钱财,还是仙药仙器?在我可以办到的范围之内,我可以为你寻到。”
容阙墨瞳中染上一层愠怒,紧抿着双唇不曾回答。
温离:“难不成”
她双手抱在胸前:“我不做话本儿里的那一套,以身相许你也要看看你配不配。”
容阙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不用,同门相助,何须回报。”
“不信。”她答的飞快。
容阙剑眉微拢:“嗯?”
温离有理有据:“当时在后山你给我捆起来,把我丢在那里自身自灭,你又怎么会好心搭救我,你肯定是打着什么脏心思,爱财不可怖。”
秋后算账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后山那次容阙的确还没有相信她是真的失忆,便以为若是凭着她的本事,的确可以挣脱术法。
他设下的术法并不难。
可没料到她还真不会,但幸好她后来还是找了他,总归是将术法解开。
“咳!咳!”
容阙捂着胸口咳嗽,双手无力的撑在桌上,耷拉着眸子,望着温离:“抱歉,伤”
见此,温离一时也忘记了方才要问什么,忙的打开药瓶,倒出里边一枚黑色的丹药,递到他唇边:“你快吃。”
丹药纯黑,黄莲的气息格外浓厚。
容阙眼神晦暗,但还是顺从的张口吞下。
温离随后倒了杯茶递给他,叮嘱道:“慢点。”
一颗丹药吃的容阙万年不变的脸都有起了些苦色。
温离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这药很苦啊?”
也不知师父到底在里边加了多少黄莲,只叫他口中苦涩之味久久不能散开,盘旋在唇齿间。
“有点。”他依旧想保持脸上的处变不惊。
温离将剩下的药塞进他手心,眼中笑意点点:“青霞长老说,即使你醒了也得吃药,所以剩下的你放着吃。”
活该!
这丫的黄莲味道都直冲天灵盖了,看你味觉尚存,好好受着吧。
温离轻咳掩饰心底的雀跃,故作从容:“既然你醒了,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等一等。”
她脚步微顿,挑衅的对着他说:“你不会是要找我单挑吧,我劝你还是别了,毕竟你还受着伤,如果我一不小心将你打残废,那青霞长老会宰了我的。”
容阙摇头:“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温离已经耐着性子和容阙说了很多话,即将到她忍耐的极限,到时候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先前容阙对她做的事儿抬上明面说,这对两人都不大好。
“小心孟时清。”
短短一句话,没有前因后果,属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离自是明白,但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
容阙定定看着她:“他”
温离抢先一步朝着他抬了抬下巴,满是傲气:“整个太虚宗都知道我同他是青梅竹马,也都知道他待我极好,与其说小心他,我更应该小心的是你吧。”
容阙:“"
“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可没有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透露给他。但我还是劝你小心,他的实力可是在你之上,不要在背后说他坏话哦。”她对他眨眨眼,“走了,别送。”
少年沉冷清隽,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出了拱门,似乎还想再往前送。
温离无奈的瞥向他:“哥,行行好回去吧,我都快成保姆了。”
他宛若古井无波的黑眸中夹杂着淡淡的疑惑:“保姆何意?”
温离扶额露出一抹苦笑:“老妈子,明白了吗?”
“你嫌我烦?”他微眯着眼,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的话,一个一个字朝外边蹦。
温离:“不行么,难不成我还得喜欢你吗?”
话音方落,她自知说错了话,触及到他面上所携怔意,她红唇微动,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剩他迟迟未动,站在院子前边出神。
也不知是在答谁的话,只留下他轻飘飘一声:“嗯。”
小四走到他身侧,不明所以的盯着他控制不住外泄的情绪,滔滔不绝的像是逐渐要将他炼化其中。
他眼尾微微泛红,掌心的红色印记不断加深,渗出丝丝魔气,诡谲危险,无时无刻不朝外延伸,如同生着触手的恶鬼,即便他极力隐忍,舌尖被尖锐的犬牙刺破,血从唇角溢出,划过脸颊流入衣襟之中。
*
沈倚楼正将早膳端给江不眠,拐角处差些撞上温离,他捂着胸口道:“你怎的神出鬼没?”
温离道:“那我下次一边走一边大喊,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怎么样?够华丽吗,够隆重吗?”
“呵呵。”
温离没理会他冷嘲热讽,“孟师兄醒了吗?”
沈倚楼一脸疑惑:“今早就醒了,他没说什么就回去了,我以为你知道呢。”
“他走了?”
沈倚楼点头:“江兄也醒了,我刚刚听院子里的小弟子说,秘境里的魔修抓到了,说是玄云长老门下一位年轻的弟子修炼禁术,坠入魔道,顺着境门开启时,混在新弟子里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