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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卿欢 慕容卿默 30729 字 1个月前

二人本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贺礼,谁知那么巧,竟然瞧见了一方新的砚台,只一眼就被吸引了视线,裴珩自然不缺砚台,但这砚台着实漂亮。

都是读书人,自然认

得什么是好的,他们俩看的出来那是端砚。

端砚素来金贵,只是二人也没想过,这砚台会价值千两。

两人看了看那砚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银子,怎么算都还是差了一点。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哥,买吗?”楚景澄蠢蠢欲动。

楚修筠咬牙切齿,“买,买吧。”

楚映梦和沈瓷原本在一旁看信笺,这家书铺很大,里头的东西应有尽有,沈瓷原本就想着买些信笺好给游记做批注,便仔仔细细的选了起来。

楚映梦看着那信笺,脑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入非非起来,可当姐姐的对表妹从来都溺爱,就开始出谋划策,“这个,很适合用来写书信。”

“为何要写书信?”沈瓷看着上头的竖线有些不大喜欢,她选中了洒金笺,虽然价格不菲,但着实漂亮。

“不写书信?那你买这个做什么?”楚映梦傻了眼,她还以为阿瓷已经做好准备要同未婚夫书信往来。

谁知沈瓷却告诉她,是要给游记做批注的。

楚映梦,楚映梦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胡乱多想才好,等到她们俩买好了信笺,才发现兄长们还在一旁站立。

她们便凑了过来,得知兄长们想买砚台却银子不够时,沈瓷便提议她们一起出银子合买。

还拉上了楚思怡一道,虽说她只出了五两银子,也算是凑了个份。

“这会不会不大合适?”楚景澄难得有些心虚。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一个砚台居然要三千两银子,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楚映梦初初听到价格的时候,只觉得贵的不得了。

但几人还是一块儿出钱,将那砚台给买了下来。

楚修筠和楚景澄也不好意思坑妹妹们,连连说回去之后就将银子还给她们。

但两人没有要,“说好了一起买的,要你们的银子算什么意思?”

那砚台被精心的包装好,几人高高兴兴的离了书斋。

说说笑笑的往外走着,结果楚修筠和楚景澄却冷不丁的停下脚步,楚思怡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二哥,小姑娘被撞的眼冒金星,气呼呼的骂人,“二哥,你做什么停下来?!”

楚修筠和楚景澄都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沈瓷和楚映梦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的看了过去,远处走来的人有一些熟悉。

楚映梦瞪大了眼睛,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站在一旁的表妹。

第36章 第36章世子,这是沈姑娘送你的贺礼……

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奇怪,楚映梦想要去看一眼,却又没敢多看。

沈瓷的态度倒是坦然,虽已经明白表哥们为什么停下来,但她的神色丝毫未变,倒是韩嵩,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同楚家的两位公子有没有什么交集。

好一会儿才确定,他们并没有起过什么冲突。

只是到底是同窗,路上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话,世家公子从不会在待人接物上出错,几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分道扬镳。

韩嵩注意到有人的视线频频落在自己的身上,不过那目光并不算恶意,他便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急匆匆的走进书铺,朗声道,“掌柜,我来买信笺。”

可掌柜的看见韩嵩脸上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韩公子,今日可是不巧,您要用的信笺,被另一位客人给买走了。”

书铺的掌柜也有点儿犯愁,韩嵩要用的信笺,本是没什么人会买的,许久以来也唯有韩嵩会买。

谁知方才来了一位姑娘,不仅买了洒金笺,还买了其他的信笺,这买的还不少,其中就包括了韩嵩这会儿想买的,原本这信笺也并非是为了韩嵩刻意留的,有人要买掌柜的自然乐意。

“韩公子若是要信笺,须得等几日。”掌柜的笑盈盈的开口。

韩嵩一时间有些愣然,像是没想到他惯用的信笺,竟也会有另一人欣赏,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买走的,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旁人的呼唤声,“韩兄,你怎么就走的那么快?”

“李兄。”韩嵩回过神来,同友人打了招呼。

那被称为李兄的男子有一些埋怨的看着他,“我方才就瞧见你了,出声唤你谁知你像是没有听见,越走越快,我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

“你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过来买信笺。”韩嵩淡淡道。

“可买到了?”李一晔随口问了一句。

他本没有在意,却看见韩嵩摇了摇头,“不曾。”

“什么?”李一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心说就韩嵩买的那信笺,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喜欢?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仅有人喜欢,还全部都被人给买走了。

“那这可怎么办?你平素不都喜欢用那纸…”李一晔抓了抓头发,真心实意的为韩嵩着急,韩嵩本人反而没有什么感觉。

“那信笺结实耐用,有人瞧上不也是人之常情。”

原本他也没有让掌柜的替他特意的留出。

韩嵩因为信笺的事情,情绪有一些淡淡,倒是李一晔,瞧见昨日刚刚放上的端砚今日居然没了,瞬间睁大了双眼。

“掌柜的,先前在这处的砚台,是被什么人给买走了吗?”

掌柜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轻的点了头,“是忠毅伯府的两位公子给买走的。”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同韩嵩说起那信笺也是他们一块儿给买走的。

韩嵩随意的点了点头,没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倒是李一晔,看着那砚台的位置忍不住的羡慕。

那砚台他昨日就瞧见了,只是实在太金贵。

三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拿的出手的。

韩嵩和李一晔出了书铺,李一晔还想着拿砚台,开始好奇楚修筠和楚景澄买那砚台要做什么,猜测了许久,还是被韩嵩一语道破天机,“裴世子过几日就要办加冠礼,许是送给裴世子的贺礼。”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理由最能够让人信服。

李一晔是韩嵩为数不多的好友,平素二人在一块儿总有着说不完的话,但是今日韩嵩却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即便他不怎么想承认,但信笺这件事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尤其是他回到家中,母亲告诉他忠毅伯府的裴夫人约她见面时,韩嵩的心中就愈发的疑惑。

“母亲可知裴夫人为何要下帖子约您相见?”韩嵩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从前也不曾听闻他们府上和忠毅伯府有什么交集。

在书院时,他和楚修筠兄弟俩也不过是见了面打一声招呼的关系。

连寒暄都不曾会有。

怎么好端端的竟会相邀。

“尚不能确定,但母亲心中大抵有数。”韩夫人轻声开口。

自从丈夫去世之后,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韩夫人也不似从前有什么事情还会瞒着韩嵩。

如今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裴夫人大抵是要为寄居在府上的表姑娘议亲。”韩夫人轻声猜测道,这表小姐的身份,韩夫人原本是不知晓的,但韩嵩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她自然也着急。

就在这时候忠毅伯府和协律郎府上都递来了橄榄枝。

韩夫人才去打听了沈瓷的情况。

韩嵩倒是比母亲更加的了解一些,无他,只因当年平江节度使那件事闹得有些大。

“沈毅夫妇离世之后,楚二爷就将孩子接回了金陵,一直都养在伯爵府上,如今孩子到了年纪,自然是要议亲的。”

沈瓷的情况知道的人不少。

家道中落的孤女。

先前还被成安伯府退过亲。

只是退亲这件事,金陵人人都知晓和沈瓷本人无关,不过是成安伯府嫌贫爱富。

“可儿子瞧着,桌上似有两封请柬。

“韩嵩冷静的询问。

韩夫人微微一愣,随后提起另一封请柬是协律郎府上送来的,“协律郎府上的夫人也约母亲相见,要为府上的四姑娘议亲。”

“母亲作何打算?”

韩夫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母亲自然是希望你有一门好亲事。”

韩夫人私心里自然更属意忠毅伯府,虽说对方只是府上的表姑娘,但韩夫人打听到无论大大小小的宴会,裴氏都会带着三个姑娘一同前往。

也有不少人说起她们姊妹三人感情极好。

至于协律郎府上,适龄的姑娘只有庶出的四姑娘。

两户人家各有利弊。

可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子,“娘都应下了,总要亲自去了解一番才能定下。”

韩嵩并没有反驳母亲的话,只是他好似明白过来,为何今日楚家兄弟见着他的时候,态度会那么的奇怪。

也许议亲这事,楚家兄弟是不同意的。

韩嵩并没有去刻意的了解沈瓷是什么人,自然也没有去打听协律郎府上的四姑娘又是谁,婚姻大事他自然是凭着母亲做主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书,习字。

静待下一次科举大放异彩。

*

沈瓷并没有将遇见韩嵩这件事放在心上,楚修筠等人原本还是有一些在意的,可瞧见沈瓷跟个没事人一样后,他们也没有大惊小怪。

议论上两句之后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这会儿全部聚集在沈瓷的住处,将今日买下的贺礼堆放在桌上。

顺便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又数了一次。

“这才堪堪月初,我要怎么活?”楚景澄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楚修筠的情况比他稍稍的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太多。

“我也没有什么银子了。”楚思怡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位姐姐。

这里头最有银子的就是楚映梦和沈瓷。

楚二姑娘是因为定亲,来年就要成亲,裴氏担心她婚后就接手铺面经营会力不从心,便将她嫁妆里的几件铺子提前交给她打理。

她慢慢教,让楚映梦慢慢学,如今几个月过去无论是分红还是盈利,都在楚映梦自己手中。

至于沈瓷,楚恒将沈家原本的产业变卖之后,裴氏又在京中给她置办了另外的产业,虽还没有交到她自己的手里,但每年的分红也不少。

不仅如此,她还有楚老夫人的补贴。

可以说是几个人里头最富裕的。

这会子姐妹俩看着另外三人哭哭啼啼的,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二位兄长日子过得若当真艰难,我和阿瓷倒也是可以借你们一些银子周转。但是先说好啊,亲兄弟明算账,要给我们俩写借据。”楚映梦见不得兄长们这般的凄惨。

但银子这事,母亲早已经教导过不能贸贸然的给出去。

楚景澄眼睛亮亮的,但楚修筠却拒绝了这个提议,“倒也不至于过得特别艰难,只是没有先前好过,少下几趟馆子,度过这个月也就好了。”

“可是…哥…”楚景澄哀怨的看着兄长,若非不合时宜,沈瓷都觉得二表哥要哭出来。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楚修筠当然知晓妹妹是好心,只不过他不愿楚景澄养成什么坏习惯,楚景澄时常喜欢在外头下馆子,花起银子来也没个节制。

楚修筠时常补贴他。

并非是楚修筠不悦,只是他得让弟弟明白,没银子的时候,得少花一些。

要节制一些。

楚景澄见哥哥这般说,倒也不敢反驳,只是默默的点了头,羡慕妹妹有那么多的银子,一时间想入非非,竟然想歪了,“难不成,成亲竟然有这么多的好处?”

楚景澄的想法天马行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谁知他下一刻竟抓着楚修筠的手,央求哥哥快些带个嫂子回来。

“什么?”楚修筠傻眼,不是在说月钱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扯到了成亲这件事情上头了?

“映梦快要成亲了,所以有那么多钱,阿瓷快要议亲了,手里的银子也不少,这不就是成亲带来的吗?”楚景澄说的煞有介事,楚修筠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偏偏他还有理有据的,“你看看我们仨,没有议亲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穷?”

楚修筠:“……”

楚思怡:“……”

为什么她也要跟着一块儿受伤?

楚思怡默默的往姐姐们身边站了站,只希望二哥说自己穷的时候不要带上她。

楚景澄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连连追问兄长有没有心仪之人,若是有抓紧时间去提亲,这样他说不准到年末,还能得到来自长嫂的红包。

楚修筠:“……”

“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让婶娘知晓,看她不罚你。”楚修筠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再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偏偏楚景澄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想方设法的要说服兄长。

惹得楚修筠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他看着几个妹妹,流露出求助的表情,沈瓷三人只当什么都没有瞧见。

乐不可支的笑着。

*

沈瓷买到了信笺,心情甚好的开始给那些游记做起了批注和笔迹,一连几日都在忙碌。

而裴珩的加冠礼,也如期而至。

那天一早,几人一块儿去给祖母和母亲请过安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出门去观礼,裴珩的加冠礼是在宗庙举行的。

他们便率先去永宁侯府接上裴姝,再一块儿往裴氏的宗庙去。

永宁候和裴珩均一大早就出门了,永宁候夫人要在府上准备午宴,原本也是要安排马车送裴姝去观礼,谁知裴姝却让母亲不用忙碌,表哥他们会来接自己。

故而永宁候夫人也没有再过问。

众人汇合之后,裴姝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腻在了沈瓷的身边,“哥哥一大早就出门了,爹娘今日也很忙碌,好在哥哥姐姐们还记得我。”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往宗庙走去,裴姝看着沈瓷发间的牡丹,心情愈发的好了,“沈姐姐你看,我今日戴的也是牡丹。”

沈瓷没有注意到裴姝发间的首饰,但是楚映梦注意到了,她其实早就想问裴姝发簪的事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话赶话,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姝儿,表哥有没有送簪子给你?”

“表姐说的是七夕节礼?”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尚未及笄,这簪子给了我也不能戴,在家中收着呢。”裴姝疑惑的看着表姐不知她为何会特意问起这些。

“那感情好,等会儿回到府上,取出来给我们瞧瞧可好?”

裴姝有些不明所以,倒不是她不舍得,只是有些弄不明白,那簪子不是哥哥送的吗?她们几个都有。

“难道,哥哥给表姐的簪子,表姐不喜欢?”

“自然不是,只是我们收到的都是牡丹,思怡非说阿瓷的最好看,所以我才想借你的看一看。”

“我的也是牡丹。”

裴姝看了眼沈瓷发间的首饰,比较了一番自己的簪子,也不得不承认思怡说的没错,的确就是沈姐姐的最好看。

但这话裴姝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她笑嘻嘻的看着思怡说话,“怎么会是沈姐姐的最好看呢,肯定是我的最好看呀,你若是不信等会儿回到府上我找来给你瞧。”

“那我可真的要好好的瞧一瞧,到底谁的更好看。”

“好呢,我前些日子还买了不少的首饰,若非没有机会,不然也想让姐姐们一起瞧瞧。”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裴氏的宗庙。

今日是裴珩的加冠礼,来了许多德高望重的族老,他们几个到的时候,仪式就快要开始了,他们站在角落里头,看着永宁候亲自给裴珩加冠,一重又一重。

加冠礼办的隆重而盛大,俨然已经准备了许久,沈瓷看着这一幕,在心中由衷的祝福着。

其余几人也是一样,在这庄严肃穆的环境中,谁都没有说话。

其中看的最认真的当属楚景澄,他说要看看仔细,等来日哥哥加冠的时候,他不至于手忙脚乱,并且还不忘让兄长也看看仔细。

“嗯?”

“若是到时候父亲没有空,也可以由长兄来。”楚景澄的眼睛亮晶晶的,为自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主意而沾

沾自喜。

楚修筠一时之间当真不知道该觉得感动还是无奈,他高兴弟弟无时无刻都记挂着自己,但这设想大可不必。

二叔若是知晓,估摸着又要被景澄气的火急火燎。

加冠礼结束了之后,裴姝依旧是和楚修筠等人一块儿回去。

永宁侯府今日也是大宴宾客,也没人顾得上他们几个,皆是裴姝在招待他们,“哥哥说他今日会很忙,让我务必好好的招待你们。”

裴珩很是忙碌,才刚刚回到府上就被永宁候给带走了。

几人连好好的说句话的时间都不曾有,几人都不在乎这些小事,在他们看来表哥股不顾得上他们都没有关系,只要加冠礼能够圆满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沈瓷和表姐思怡一块儿去了裴姝的院子,楚修筠和楚景澄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就去帮着裴珩一块儿挡酒。

他们带来的贺礼也早早的交给了永宁侯府的管家。

午宴的时候,永宁候夫人在裴姝的院子里单独给她们摆了一桌,因为今日前来的都是一些族亲,且男宾居多,永宁候夫人担心她们几人会不习惯,索性就另外安排。

对于这样的安排,沈瓷几人很是高兴。

谁曾想到了饭点的时候楚修筠和楚景澄也溜了过来。

“外头实在是太过热闹,真真让人招架不住。”

楚修筠和楚景澄过来,裴姝四人当然高兴,原本只有她们几个也很是冷清,瞧见人后立刻就招呼他们坐下。

“二位表哥,我哥哥去何处了?”裴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兄长,适当的问候了一句。

“表哥方才喝了不少的酒,说是要去换一身衣裳。”楚修筠和楚景澄替裴珩挡了不少,只是他才是今日的主角,许多长辈敬酒,他也不得不喝。

他们分开的时候,裴珩已经喝了不少。

“哥哥回去换衣裳了?”裴姝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让丫鬟去厨房取醒酒茶,吩咐她给兄长送去。

裴珩不爱丫鬟近身伺候,裴姝就只吩咐她送到长鸣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开始心安理得的用膳。

裴珩实则没有喝多少的酒,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离场,他本就不爱这种场合,若非今日有别的目的,他估摸着这会儿要去翰林院当值,绝不会告假。

他坐在软榻之上揉着额头,长鸣便在这时候端着一碗醒酒茶走了进来,“世子,是大姑娘差丫鬟送过来的。”

裴珩点了点头,示意长鸣将东西搁下。

长鸣将醒酒茶搁在一旁的小几上,献宝似得将一个礼盒捧了出来,“世子,这是属下方才从管家那处看见的,是沈姑娘送来的贺礼。”

长鸣说完这句话,就瞧见原本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裴珩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那么大一个盒子,想也知晓不会是沈瓷送来的,偏偏他还是着了道,一份一份的贺礼都是包好的,上头也写上了名字,这个盒子的落款是楚修筠的。

但打开之后别有洞天,每个人都有给他单独送礼物,只是装在了一起。

裴珩伸手打开了沈瓷送来的匣子,里头是一支白玉素簪。

裴珩瞧见这簪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和自己那件月白色的锦服很是般配,他垂下眼,问长鸣她们几人在何处。

“在大姑娘院子里,夫人给大姑娘单独安排了午宴。”

裴珩随意的点了点头,长鸣本以为世子这般问过就罢了,谁知裴珩径直的将那簪子取出用以束发,并且为了配那支簪子,还特意换了一身衣裳。

虽说世子原本就是要来换衣裳的,可长鸣却觉得,世子原本是不想想换这一套的。

这衣裳世子从前可不爱穿。

裴珩换好衣裳之后就走了出去,长鸣本以为世子是要去正厅,谁知他竟往大姑娘的院子走去,他尚未靠近,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

裴珩原本还有些烦闷的心情也被感染,不知不觉的弯了弯唇。

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第37章 第37章沈姑娘,多谢你的贺礼。

裴珩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本热热闹闹的几人瞧见他的身影之后,全部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表哥怎么过来了?是前头的宴会结束了?”

“不用再去席上敬酒了吗?”

此起彼伏的追问声充斥在耳,一个个都在担心裴珩。

裴姝更是记挂着哥哥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匆匆的跑到跟前问他有没有喝醒酒茶。

裴珩笑着点了头,“长鸣亲自端进来的,说是你的丫鬟送来的。”

“那哥哥到底喝没喝?”裴姝关心的是结果,并非那醒酒茶的去向,裴珩微微颔首,兄妹俩将这事儿掰扯明白之后,裴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裴珩为何没有再去席上,原因也很简单,他想见一见沈瓷。

更何况裴珩这会儿半点都不想提敬酒这件事,面对众人的询问,他倒是坦然,“想安安心心的吃顿饭。”

毕竟从早上折腾到这会儿,裴珩当真是有些受不住。

众人知晓裴珩要和他们一块儿用膳,自然是高兴的,也顾不上前头找不着主角会如何,忙命人添上一副碗筷,将人率先的扣下,楚思怡拉着裴珩的袖子请他坐下,“表哥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才刚刚开始。”

表妹的好意裴珩自然不会忤逆,只不过表妹给他选的位置,当真是有些不大好。

裴珩原本想坐沈瓷的对面,偏偏这会儿坐在她的不远处。

倒不能说这位置不好,只是中间还隔着一个裴姝。

裴珩淡淡的扫了妹妹一样,他自认为自己做的隐蔽,殊不知裴姝早已经发现,她也是如坐针毡,方才好不容易抢到沈姐姐边上的座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瞧见哥哥过来了。

裴姝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有些碍事,只是坐下之后也不好刻意的换位置,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儿不挪窝。

好在裴珩还知道分寸,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动声色的问道,“方才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在说什么?”

面对裴珩的询问,楚景澄和楚思怡更是不假思索的同时开口。

“在谈论表哥的加冠礼,今天可真是热闹。”

楚景澄比她快了一步,楚思怡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就数你知道的多,这般的爱显摆。”

若是换在平时楚景澄早就要和妹妹吵起来,但他今日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和楚思怡理论,反而是一本正经的看向裴珩,不大好意思的问表哥,这一回的加冠礼,准备了多少时候。

裴珩还从未想过这些,但因为楚景澄问起,他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

今日的加冠礼,是母亲许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似乎是从他高中之后就有提及,一直到了今日才终算圆满。

裴珩其实一直都清楚,但他从不知道这加冠礼会那么累,简直比去早朝还要麻烦。

至少早朝不需要全程跪拜着。

“待到你加冠的时候,姑母一定会为你好好的操办。”裴珩轻声说道。

但楚景澄对此浑不在意,只是又凑到裴珩的身边问了许多的话,裴珩仔细的听了听,大概听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他并非是在期待自己的加冠礼,只是想知道等到楚修筠行冠礼的时候,他可以做什么。

“自然不需要你做什么,若有用的着你的地方,修筠自会开口。”裴珩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了,但楚景澄却偷偷的询问裴珩,他们伯父今年还能回金陵吗?

裴珩看了看席间几人,见她们也是一脸的担心。

“怎么忽然都露出这般的神情?”

“眼看都要九月,再不回来岂不是又要晚一年。”楚景澄有些

不高兴的开口,“若是再晚一些回来,那大哥的冠礼还办不办了?”

楚景澄话音刚落,剩下三人全部都点了点头。

话既然说到此处,楚景澄也开始厚着脸皮问裴珩知不知晓伯父今年能不能回来。

裴珩当然是不知道的,朝廷调令一事都归吏部掌管,但裴珩和吏部的官员并没有什么直接交集。

只是父亲同他提及过,有很大的希望。

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知道结果的,裴珩也不想早早的将话说的太满,免得他们平白生了期待,到最后却尽是失望。

“既有风声,自然会有结果。”裴珩劝说楚景澄不用太过着急,毕竟还不到九月,若是能调回金陵,再过些时日就会有结果。

楚景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楚修筠给打断,“你缠着表哥问这些事情做什么?表哥是翰林院额官员,他又不管这些。”

楚景澄这才闭了嘴。

楚修筠知晓弟弟是为他打抱不平,毕竟他和表哥同龄,表哥的加冠礼已经办了,而他的迟迟没有下文,叔叔和婶婶有心想替他操办,可他的爹娘却尚未归家。

能不能回来过一个团圆年,也还都是未知。

加冠礼是大事,即便叔叔和婶婶有心,也不能越俎代庖。

实则家中早已经开始准备,就连日子也已经选定,只是等个准话。

这些事是祖母和婶娘单独告诉他的,只不过景澄不清楚,祖母吩咐过他不宜声张,免得被有心人挑唆,反倒生了嫌隙。

楚修筠本也没怎么在意,谁知弟弟竟然这般的着急,思及此他心中愧疚油然而生。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倒是收到过一封家书,父亲说他有望调回金陵,加冠礼可以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办。

楚修筠心中当然也是有所期待的,但这份期待也不知会不会落空。

有时候他都会想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

若爹娘一直没有时间,叔叔和婶婶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么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天是表哥的加冠礼,怎么好端端的又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楚修筠笑着将话题岔开,“表哥,可有收到我们送的贺礼?”

说起贺礼,裴珩的脸色稍稍的有些古怪,贺礼是长鸣提前送到他的住处,但里头的东西,裴珩只看了沈瓷送的。

其余的那些,他倒是知道是什么。

沈瓷白玉素簪,这会儿就戴在他的身上。

裴珩这会儿听楚修筠提及,也不知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随意的寻了一个话题,他如今的心思很奇怪,既担心被人察觉,又担心他们眼瞎。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可谁让裴世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很快就有了对策。

“自是瞧见了。”裴珩淡淡道,“说来还要感谢沈姑娘。”

裴珩此语一出,庭中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见裴珩面无异色便又看向沈瓷,好似想在沈瓷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但沈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无端端的一句感谢,当真让她心生疑惑。

“裴世子…要感谢我什么?”沈瓷诧异开口,短短一瞬,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有帮助过裴珩什么,需要他这么特意感谢的吗?

“若非沈姑娘送的簪子,今日这衣裳只怕是要束之高阁。”裴珩轻声解释,连语调都没有任何改变。

众人这才瞧见仔细的去瞧裴珩束发的簪子,正是前些日子沈瓷选中的白玉素簪,和这件月白色的锦袍很是相衬。

沈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见是簪子的事情倒也没怎么居功,“是珍宝阁的师傅手艺过人。”

一句话,将这感谢轻轻巧巧的化解。

裴珩的眼中染上了点点笑意,这倒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无论如何,都要多谢沈姑娘。”裴珩又一次道谢,旁人只当裴珩多礼,但唯有裴珩自己知晓,他多说几句感谢的话,便又有了赠送回礼的机会。

裴姝原本坐在裴珩和沈瓷的中间就觉得自己很碍事,这会儿觉得自己更碍事了,有些地方就算是硬着头皮也是没法坐的,裴姝便借着去倒酒的机会偷偷的溜走,坐在了楚映梦的身边。

并非她不愿和沈姐姐挨着坐,只是她哥哥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她这么杵在中间,保不齐就要被兄长记恨。

裴姝心虚,就拎着酒壶给左邻右舍倒酒。

楚映梦今儿个一直没有说话,在偷偷的观察表哥,担心被表哥察觉便举着酒杯佯装喝酒。

她一直都觉得表哥的态度有一些奇怪,今日一见仿佛更加奇怪了。

楚映梦和裴姝坐在一块儿,一个比一个心虚,一个倒酒一个喝酒,配合的无比默契,等到俩人反应过来,楚映梦已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的酒。

裴姝:“……”

她这是把表姐给灌醉了?

楚映梦端着一杯酒要喝不喝的,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口干了,所谓酒壮怂人胆,楚二姑娘喝了酒之后,胆子也大了不少,竟然能坐到裴珩的身边,问他同韩嵩熟不熟悉。

她并没有问裴珩认不认识,这样的废话,楚二姑娘觉得没什么必要,只不过因为母亲就要约韩夫人见面,以至于他们几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来的路上楚映梦也曾问过沈瓷,这事儿能不能在表哥的面前提及,沈瓷信得过裴珩的为人,便没反对。

实则按照她们的关系,这事儿本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只是沈瓷自觉和裴珩并不熟悉,才不会刻意提及。

有了沈瓷的首肯,加上她这会儿多喝了几杯,自然胆子大得不得了。

裴珩听见这话,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裴姝的神色不比她哥好多少,她抬眸看向表姐,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自己很快就要多一个盟友。

裴姝抓心挠肺,差点儿惊呼出声,好歹还有些理智,让她生生的克制住了。

尚不确定,再仔细的观察才是!

其余三人的态度倒是好猜,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裴珩,期待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裴珩看了一眼楚映梦,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表妹究竟和自己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他回答这么吃力不讨好的问题。

裴珩并不想在沈瓷面前说韩嵩不好,也不想再沈瓷的面前说他的好,他得尽量的客观。

但对于如今的裴珩而言,客观才是最难的一件事。

“不算太了解,没有太多的交集。”裴珩轻声开口,说了一个公事公办的答案,但楚映梦好似很失望。

嘟嘟囔囔的看向他,“是吗?”

“自是如此。”裴珩原本是不了解的,但这些日子着人打听之后,也能说出个一二来,韩嵩的确学识不差,若一直勤勉上进,下一回科举,定能蟾宫折桂。

只是这样的夸赞让裴珩如何说得出口?

尤其还是当着沈瓷的面。

多余的话裴珩没有再说,沈瓷也没有问,至于旁人问起,裴珩就会搪塞过去,楚映梦喝了几杯酒有点儿呆呆的,也不知裴珩说的话能否让她满意。

楚修筠几人只担心她多喝了几杯酒会头晕,忙让丫鬟再去煮一些醒酒茶来。

反而是裴姝,今儿个尤其忙碌,时不时的看看这一个,又时不时的看看另一个,她像是又发现了什么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她并不能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偏偏表姐这会儿还喝醉了,搞得她抓心挠肺。

“表姐?你可还好?”沈瓷见楚映梦脸色陀红心中甚是担忧,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偏偏楚映梦硬气的很,冲着沈瓷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般说自己没事的人,基本都是有事的。

“我没有喝醉。”

一般说自己没醉的,基本都已经醉了。

沈瓷:“……”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表姐?表姐?”沈瓷低声的唤人,楚映梦听见沈瓷的声音,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沈瓷的肩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全部都压了上去,沈瓷自然是护着她的。

“阿瓷。”

“嗯,我在这里。”沈瓷好脾气的应着,“表姐,我扶你去屋里歇一歇可好?”

“没事。”楚映梦有点儿晕乎乎的,但她还能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对她而言就已经够了,“阿瓷…阿瓷…”

沈瓷不知道表姐为

什么要这般固执的念着自己的名字,这对于沈瓷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她觉得心中暖暖的,楚映梦一声一声的喊着,沈瓷一句一句的应着。

姐妹俩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却酸了三个人的眼。

楚思怡气呼呼的要过来分开两人,若非楚映梦这会儿晕乎乎的,楚思怡那是半点都不肯妥协的,裴姝也想腻歪在沈瓷的身边。

但她心虚,谁让她方才一不小心将人给灌醉的。

至于裴珩,自从知晓沈瓷要和韩嵩议亲以来,他的心就是酸的,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没有好过。

沈瓷本想哄着表姐睡一会儿,偏偏表姐一点儿要歇息的迹象都没有,她不再缠着沈瓷之后,情况却也没有太好,时不时的跟这个人说话,又时不时的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被迫害了一遍。

弄得其余几人忍不住的失笑。

他们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楚映梦这般模样。

永宁侯府今日热热闹闹的,他们远离了喧嚣,却也依旧热闹,裴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看着周围的几人,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幸福。

若是…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沈瓷,心中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开始默默的期盼着重阳的到来。

等到九月初九家中祭祖的时候,裴姝想,她一定要好好的求一求祖宗,让他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哥哥能够得偿所愿。

午膳过后,他们来到了堂屋坐下歇息,因着是在裴姝的院子,倒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约束规矩,几人便没有太过在意。

楚映梦的酒还没有醒,这会儿话还有一些多。

醒酒茶已经喝下,但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效。

楚修筠看着这样的妹妹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婶婶一直都说映梦和思怡不太像,这样看来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到底有些头疼,原本只是楚思怡一个人吵吵嚷嚷的,这会儿却有了两个。

偏偏喝醉的人还不能跟她讲道理,只能哄着。

这一回裴珩坐在了沈瓷的边上,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裴珩早早的注意到沈瓷今日戴的是他送的发簪。

他便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是沈瓷送的。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悄悄的蔓延,裴珩心中划过一丝喜悦,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

裴珩的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无论说什么,都有些不合时宜,他能够问的,能够说的,少之又少。

到最后还是问起了游记来。

就连裴珩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乏味可陈,每一回见面能问说的也只有这些,他明明是不想这般的。

可谁曾想沈瓷却很高兴,她告诉裴珩她昨日看到了神龟怪谈,因为知道了许多,所以看书的时候并不觉得晦涩难懂,反而愈发的有趣。

“可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能否与我说说?”裴珩也来了兴致,细细的问了起来。

家中表姐和思怡都不喜欢这些,沈瓷也没能和谁讨论,如今裴珩主动问起,沈瓷只当是在交流读书心得,她高兴之余,话就多了起来。

裴珩总是很耐心的倾听,时不时的补充几句,不仅仅是给她解惑,还告诉了她不少神话传说,但凡他自己知晓的,便毫无保留的告知。

听的其余几人都忍不住的安静下来。

谈话间,裴珩得知沈瓷将那些游记看完了。

他浅浅的一笑,“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孤本,沈姑娘若是喜欢不若先借给你。”

沈瓷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孤本…太过贵重了些,不若还是算了…”

她并没有夺人所好的想法,何况那些还是孤本,要是弄坏了根本就赔不起。

裴珩原本想说这些游记和怪谈,倒也不算稀奇,可见到沈瓷这般模样,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若沈姑娘觉得孤本不妥,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誊抄本。”裴珩说起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心虚。

至于誊抄本在什么地方?

他一会儿回去誊抄,不就有了吗?

沈瓷愣愣的看向裴珩,她有一些想拒绝,却实在是好奇哪些游记说的是什么故事,纠结许久还是没能忍住诱惑。

“若裴世子方便的话…”沈瓷的声音又轻又淡,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裴珩忍不住的浅浅笑起,同沈瓷说好过几日让景澄带给她。

沈瓷轻轻的点头,道了一声好。

等到回府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似乎和一个人有了约定,并且还在心中隐隐的期待了起来。

当真是,神奇的体验。

第38章 第38章(修)她对未来的夫婿并没有……

楚映梦在回府的途中,酒就醒了,她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头回忆起自己说过的话,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有些哀怨的看着妹妹们,“你们俩怎么也不拦着我些?”

沈瓷有些愧疚,但楚思怡是半点愧疚都没有,听见姐姐这么说就忍不住开口呛她,“我们怎么没拦着你?表姐都问了你好几次要不要去歇一歇,你当时六亲不认的,我们就算想要拦着也拦不住。”

“我…”楚映梦想同楚思怡理论几句,但她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只能气恼的瞪着她。

偏楚思怡半点不怵她。

楚映梦这会儿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若不然她当真不知日后要怎么面对表哥他们。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楚映梦错过了去看裴姝的发簪,她根本没有机会知晓阿瓷的发簪是不是最特别的,好在楚映梦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她想着总还有机会可以确认。

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耿耿于怀,一路上脸色几经变化,即便回到家中也没能冷静下来,一会儿想着表哥他们会怎么笑话她,一会儿又在想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模样,越想越恼,忍不住拿手捂住自己的脸。

就在楚映梦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门房却送来了永宁侯府的回礼,照旧是一个首饰匣子,楚映梦认出那是珍宝阁的匣子,她接过后就毫不犹豫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金灿灿的发簪,做成镂空的工艺,华丽又漂亮…

只是上头的样式,还是牡丹。

楚映梦将发簪拿在手中,只觉得有一些奇怪。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如此,最终发现沈瓷和楚思怡的也都是牡丹。

这是她们几人拿到的第二支牡丹发簪。

“这回礼究竟是谁选的,大家都一样吗?”楚映梦有些纳闷。

但谁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楚思怡压根没觉得这簪子有什么问题,她只要有礼物收,就都是开心的。

沈瓷根本不知这簪子是裴珩特意送来的,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回礼,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三人里头唯有楚映梦心神不宁想入非非,她抓心挠肺的想要知晓表哥的心思,偏偏根本无从知晓,毫无头绪。

楚映梦抓心挠肺,却还是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转眼几天过去。

到了裴氏和韩夫人见面的日子,两位夫人见了面,也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多余的话,对于一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韩夫人和裴氏相谈甚欢,约好了下月初一块儿去青莲寺烧香。

等到韩夫人走后,楚映梦就拉着沈瓷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正院,沈瓷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根本拗不过表姐,只能随着她一起过来。

裴氏瞧见她们俩之后亲切的招呼人到自己的身边坐,“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好想让张嬷嬷去找你们。”

二人依次坐在了裴氏身边。

楚映梦看向沈瓷,示意沈瓷问些什么,偏偏沈瓷不在状态,什么都没想着问。

她只能自己上,“阿娘,韩夫人可是回府了?”

裴氏微微颔首。

楚映梦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表妹,支支吾吾的开始追问今日和韩夫人会面可还

顺利。

“自是顺利的。”裴氏见楚映梦满脸的纠结,倒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同她们俩说起下月初要去青莲寺烧香的事儿。

“我已与韩夫人约定好了日子,到了哪一日,你们仨就随我一同去烧香。”裴氏笑着开口。

楚映梦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她的模样却没见得有多么的高兴,同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沈瓷一块儿告辞。

裴氏看着楚映梦那心浮气躁的模样,忍不住的同张嬷嬷一块儿看热闹,“我瞧着阿瓷和映梦的模样,只觉得分外有趣,要议亲的人全无心思,反而是映梦着急上火。”

张嬷嬷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的笑起,“想当初我们二姑娘自个儿议亲的时候,根本就不着急,依奴婢愚见,二姑娘会这般还是因为担心表姑娘。”

“是呀。”裴氏并非不知孩子们的感情,可当真正直面的时候依旧感慨,“她们姊妹三人的感情一向极好,我自是欣慰的。”

“若不是因为阿瓷,映梦如何愿意操这个心?”

裴氏乐得见她们姊妹感情和睦,但她心中隐隐还有一些担心,丈夫前几日和她透露大伯年末应当能携家眷一道回京,府上的大姑娘就要回来,也不知她们几个能不能和睦相处。

“夫人今日见了韩夫人,心中可还算满意?”张嬷嬷明知故问,她知道裴氏一定是满意的,若不然也不会约韩夫人一道去青莲寺。

只是张嬷嬷需要找个借口说话。

“韩夫人倒是同众人说的那样,是个平易近人的。”裴氏同韩氏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许多的事情也不知真假,毕竟人的性情最难琢磨,唯有长长久久的相处才能够窥见一二。

即便裴氏觉得韩夫人不错,但也不能保证她不是个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

“且再看一看。”裴氏并没有太过于纠结,她想的是让沈瓷和韩嵩见一面,若外甥女觉得可以,她们大人再商议之后的事情。

“倘若阿瓷对韩嵩无意,我们就另选。”裴氏对给沈瓷议亲这件事很是上心,只是架不住沈瓷淡淡的态度。

她到底有些摸不准。

倒是张嬷嬷半点儿不忧心,还劝主子放宽心,“表姑娘是个有成算的,夫人只管放宽心就好。”

“表姑娘素来表里如一,既说了让夫人做主,想来心中就是那般想的,夫人若是不信岂不是辜负了表姑娘的心意?”

“你说的是。”裴氏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又同张嬷嬷说起城东的铺子,“我瞧着地段不错,入手了几间,倒时候给三个丫头当嫁妆,让她们可以多些体己傍身。”

“夫人用心良苦…”

主仆俩便又细细的商议起铺子来。

沈瓷随着表姐一块儿离开正院,楚映梦拉着她的手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折腾了几日之后,楚二姑娘终于记起自己是个待嫁新娘的事儿,开始努力的绣着嫁衣。

但她的心依旧是不静的,绣了几针就忍不住问起沈瓷来,“阿瓷,母亲约了韩夫人下月初去青莲寺,估摸着到时候就能见着韩嵩,你心里头可有紧张?”

沈瓷正坐在一旁绕线,听见表姐这话倒也没有敷衍,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她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便也没有要欺瞒,只是如实的开口,“我不太清楚。”

沈瓷对男女之情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韩嵩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舅母选中的议亲对象,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张公子,李公子。

对此并无差别。

“不太清楚?”楚映梦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阿瓷,你就一点期待都没有吗?”

“就算不是韩嵩,你难道也不期待未来的夫婿?”

沈瓷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于离谱,开始给自己找补,“也许见着人之后就知道是什么感觉。”

如今凭空的想象,实在是太为难自己。

楚映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还没她想明白,楚思怡就跑了进来,她自然也听说了母亲的打算,但这会儿过来可不是来问韩嵩的事情,只是想问姐姐们去青莲寺的那一日要穿什么衣裳。

在楚思怡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出去玩来的高兴。

即便她已经知晓去青莲寺不过是一个幌子。

她尚且年幼,并没有那么多担忧,那日听哥哥们和姐姐那般反对,心中认为这事儿多半成不了,去青莲寺不过是走个过场。

转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还有七八日,等临近时间再决定也来得及。”沈瓷温柔的安慰着表妹,楚思怡开开心心的点头,问表姐去青莲寺烧香要多久。

“若只需要半日,我们能不能约上裴姝一块儿去游船?好不容易天气凉爽了些,表姐,我想去坐船。”楚思怡拉着沈瓷的手不住的晃悠。

沈瓷倒是很想答应表妹,但烧香这个事儿,她自己也不清楚。

来金陵这几年,她除了去寺庙给父母点过长明灯,从未去烧香拜佛,对这些知之甚少。

“母亲尚未明说,但想来半日光景足够,你若真的想去游船,将夫子前些日子布置的课业完成,我就去和母亲商议,准你出去玩。”楚映梦这会儿很有大姐姐的风范。

三两句话就将楚思怡给安抚住。

楚思怡听到了想要的答复也不和姐姐顶嘴,开始无端端的献殷勤,软软的腻歪过来,“姐姐真好,姐姐我和表姐帮你一块儿绕线。”

楚映梦看着她墙头草一般的行径,忍不住的在心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将人推远了些。

原本的话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偏了去。

沈瓷对此并不在意,可楚映梦却没法不在意,她开始算计着时间,更是特意将此事透露给两位哥哥,指望着两位哥哥透露给表哥。

虽说楚映梦知晓,但凡裴姝知道了,表哥十之八九也会知道。

可楚二姑娘不想冒一点点的险。

即便她这会儿还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家凑在一块儿,总有无数的话可以说,裴姝收到邀请之后,心中的想法也和楚思怡别无二致,一直思索着那日究竟要穿什么衣裳出门,才不会觉得突兀。

裴姝不想太特别,也不想和姐妹们不一样。

楚思怡总算遇到了一个懂她的人,高高兴兴的和裴姝写信讨论起来。

沈瓷和楚映梦并未参与其中,沈瓷原本就对这些并不怎么上心,通常都是配合着表姐和表妹,楚映梦和沈瓷的情况不一样,若是从前她肯定也会加入讨论,甚至还会想着怎么打扮妹妹们。

可如今大姐姐的心里只有表妹的婚事。

这件事儿占据了楚映梦所有的思绪,其他的事儿自然顾不上,就连未婚夫都有些顾不上,为此季衍十分的哀怨。

楚修筠和楚景澄当然是和楚映梦站在同一边,月初的时候恰好书院休沐,楚景澄和楚修筠因为买了那金贵的砚台,本想着要在家中安然度过。

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兄弟二人一致觉得还是这件事儿更要紧些。

至于思怡说的游船。

兄弟俩面面相觑,想起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荷包,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但楚景澄脸皮厚,他愁了一会儿就不再发愁,“映梦和阿瓷都有钱,她们三个人,我们两个,她们人多,让她们付。”

楚修筠:“……”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心说这样的话说出来,他难不成就半点都不心虚?

“景澄…”楚修筠忍不住的出声喊他,试图和他讲道理,“你是哥哥…花妹妹们的银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楚景澄如今兜比脸的还要干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捂着耳朵开始掩耳盗铃,“哥,要不你就

当不知道吧。”

楚修筠:“……”

他也想当做不知道,但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

楚景澄虽然想那么做,但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哥哥,于是楚景澄就将主意打到了裴珩的身上,他打算邀请表哥一道去,好歹得找个人来付船租。

裴珩实则早已经知晓姑母和韩夫人之间的打算,月初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便是楚景澄不相邀,他也会想法子一块儿去。

他同样也知道协律郎府上的打算,只是韩夫人打算先和姑母见面?再去见协律郎府上的四姑娘?

瞧瞧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合适?

想法倒是挺好的,但凡事哪有那么想当然?

“将韩家要和忠毅伯府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孟家。”

“再将韩家要和孟家议亲的消息透露给季衍。”

未来的表妹夫最近还在京城,也是要办点事儿才行,裴珩冷静吩咐着,心中冷笑不已,协律郎孟坤不是很看好这个韩嵩吗?

既然这般看好,那就将人好好看着,莫要让他出来祸害人才是。

吩咐完长鸣之后,裴珩书房的灯又一连几日的亮了大半宿。

他既答应要给沈瓷誊抄本,便不能食言。

然而做戏也要做全套,墨痕太新也容易被人看出来。

裴珩仔细计算着书架上的这些游记数量,默默的计算着还能送几会,算完之后又开始想着是否要去皇城的藏书阁一趟。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月初,沈瓷和楚映梦穿上了裴姝和楚思怡一致商议出来的同色衣裳,坐上了前往青莲寺的马车。

因着和主持提前打过招呼,今日青莲寺的香客并没有很多。

沈瓷即便知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但到了佛前依旧恭恭敬敬的焚香叩拜,并无半点焦急之色。

她敬畏神佛,可心中却到底没了信仰。

昔年她在佛前虔诚叩拜,父母依旧离她而去,她知这是意外,但到底意难平,那是留在她心底的伤痕,想不得,碰不得。

只要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楚思怡和楚映梦去求了签,询问沈瓷要不要一起去。

却没想到一向合群的沈瓷却笑着拒绝,“表姐,思怡,我不求签。”

沈瓷不想被签文困扰,平添诸多的烦恼。

楚映梦和楚思怡当然不会勉强她,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求了签去找签文。

这时候张嬷嬷快步走到了沈瓷的身边,请她到夫人的身边去。

裴氏和韩夫人约定今日让两个孩子见一面,裴氏的心思很简单,她不求沈瓷能多么喜欢韩嵩,可至少未来的夫婿总不能令人生厌。

沈瓷到的时候,韩夫人和韩嵩已经在了,她跟在张嬷嬷的身后,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礼数周到的行礼。

这是韩夫人头一回见到沈瓷,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韩夫人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容貌太甚,让人见了就移不开视线。

只是韩夫人见沈瓷身量单薄,觉得沈瓷太过瘦弱,担心她有什么不足之症。

裴氏招呼沈瓷坐到自己的身边,开始同沈瓷介绍起韩嵩来。

沈瓷见过韩嵩的画像,自然能清晰的将人认出来,她的态度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冷静的打招呼。

倒是韩嵩,有一些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沈姑娘。”

沈瓷缓缓点头,算是回礼。

二人坐在各自的长辈身边,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多是两位长辈说话的,他二人偶尔回应一句。

沈瓷看似在发呆,听得倒是认真。

可韩嵩就不一样,他瞧着认真,但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瓷的态度很平和,不见半点浮躁,韩夫人看着她忍不住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好性子的孩子。

韩嵩就愈发的安静了,只是最后的最后,他鬼使神差的问了沈瓷一句最近在念什么书。

沈瓷有些奇怪,但这问题倒不算冒犯,她便认真的答了,“和姊妹们一块儿念书,夫子最近正在教四书。”

实则她更喜欢看的是游记,但这些事她并不想告诉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

今日不过初见,一切都还没有什么定数,裴氏自然不会让沈瓷和韩嵩单独相处,待目的达成之后,就带着沈瓷和韩夫人母子告辞。

等到人走远了,韩夫人才起身,看向韩嵩淡淡道:“我们也回吧。”

韩嵩搀扶着母亲往外走,虽瞧着同没事人一样,可知子莫若母,韩夫人如何不知儿子的态度?

这般魂不守舍,多半是上了心。

忠毅伯府的马车率先离开了青莲寺。

裴氏还要回府中处理庶务,沈瓷她们三人则去了酒楼同哥哥们汇合,等着裴珩兄妹俩过来。

她们租的游船是在午后,这会子想着先填饱肚子。

楚景澄握着空空的荷包,同妹妹再三确认这一顿不用他出银子之后,才敢大模大样的点菜。

楚修筠忍不住的摁住了额头,面上多是尴尬之色。

不多时裴珩带着裴姝一起出现,原本他们俩应该早就到了,谁知临出门的时候,裴姝却想起没有带荷包又折返了回去,这才晚了些。

人到齐之后,菜恰好也上齐。

楚景澄当属最激动的一个,要知道他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有好好的下一次馆子,这会儿自然是要吃够本的。

楚修筠忍不住在一旁劝。

裴珩记挂着要送沈瓷书籍,早早的将准备好的誊抄本垒成一摞交给她,“书房里堆积着太多的书,我公务繁忙暂时没有什么时间整理书架,只找出了这些。”

裴珩语气淡淡,却颇有些此地无银。

那一摞书一共有七八本,实则裴世子分外努力,他书架上那些孤本游记已经誊抄好了大半,他挑挑拣拣,选了这么些,并非裴珩不舍得,只是他不想那么一股脑儿全部带出来。

他想有更多的借口可以见到沈瓷。

“裴世子公务这般繁忙,就不用操心这些。”沈瓷不愿麻烦裴珩,尤其是听说裴珩还为此特意的整理了书架,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裴珩原本就是找了个借口,见沈瓷误会便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描补,“架子上一直就有许多书籍,我原本也是要收拾的,却一直没有机会,长鸣笨手笨脚的交给他我也不放心,如今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沈姑娘不必介怀。”

裴珩说的有理有据,且半点都没有为难。

沈瓷到底是信了。

她捧着那些书,浅浅的道了一声谢。

裴珩从不知晓原来自己还可以这般的容易满足,只要一句道谢,一个笑容,他就能够欣喜许久。

只是他心中有了贪念,想要和她有越来越多的交集,“这些游记是我早年看过的,如今也已记不太清,修筠和景澄都不大喜欢,我也一直没有找到同好…”

“沈姑娘若是瞧见什么有趣的,倒也可以同我说说,也许还能有不同的感悟。”

裴珩想,他到底还是贪心的。

并不满足只当她表哥的表哥。

第39章 第39章(改)但凡没有定亲,就一定……

午膳过后,他们定好的游船也如约而至,几人登上游船后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金陵最负盛名的秦淮河,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的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千古名句。

每逢佳节庆典,秦淮河也一定是热热闹闹的,河上处处都是好风光,随便一处的风景都是美如画,只不过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趣,只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儿欣赏沿途的风景。

日头渐渐西沉,裴珩大多数的时候是坐在一旁听众人说话,从只言片语当中,他知晓了沈瓷今日和姑母一起去了青莲寺。

而据裴珩所知,今日韩夫人和韩嵩也去了青莲寺。

同样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他知晓两家长辈会面会商议何事。

裴珩将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紧,他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明明并不

想听到这些,可偏偏要强迫自己听。

听到最后,愈发的不耐。

等回到永宁侯府的时候,他便借口要处理公务去了书房,为此永宁候夫人还特意的差人来询问,被裴珩几句话给打发了。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裴珩,但他的心却一点儿也安静不了。

他知道自己在意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何不悦。

偏偏口不能言。

裴珩摁住自己的头颅,微微的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藏于其中,许久之后才睁开眼。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便吩咐长鸣去打听协律郎府上的消息,孟坤的四女儿喜欢韩嵩,这孟四姑娘虽然是庶出,却是孟坤最疼爱的女儿,她知晓这件事之后,想来许多事就不会那么容易。

*

事情也正如裴珩所预料的那般,协律郎府上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孟坤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侧院孙姨娘处吃点心,这孙姨娘不是别人,正是那孟四姑娘的生母。

这会子两人正郎情妾意的喝着茶,忽听下人禀告,说是韩家要与忠毅伯府的表姑娘定亲,今日约在青莲寺相见。

“什么?!”孟坤怒不可遏,“韩家好大的胆子。”

明明已经与他们有了默契,竟然还有别的想法。

“老爷,这忠毅伯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也要同韩家公子定亲?”孙姨娘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那不是正经的伯府千金,而是前平江节度使沈毅的遗孤,沈毅的夫人楚氏是忠毅伯府的大姑奶奶,前些年夫妇俩双双遇难,楚家便将这唯一的孩子给带了回来养在身边,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孟坤对着爱妾到底还有几分真心,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孙姨娘听罢之后撇了撇嘴,不屑道:“不过一个孤女罢了,我还当是什么真凤凰呢。”

“虽说不是真凤凰,但到底背靠忠毅伯府,只怕是…”孟坤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门房便送来了消息,说韩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得空。

若孟家不知今日的消息,也不会将韩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此番知晓这事之后,韩夫人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不得空?”孙姨娘皱起眉头,“难不成是韩家真的想要同那孤女结亲?特意回绝了我们家?”

孙姨娘的声音不小,恰巧被跑过来的孟靖淑听了个正着。

“爹,姨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韩嵩要和旁人定亲?”孟靖淑失声惊叫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爹爹,您不是答应过我,会让我嫁给心仪之人的吗?”

协律郎府上顿时乱作一团,孟靖淑吵着闹着要孟坤给她一个说法,孟坤如今连韩嵩的人都没有见着,如何给得了说法。

至于孙姨娘,她笼统就生了那么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得,见不得那女儿受一点点的委屈,孟靖淑眼泪都还没有掉一滴,她就开始劝起来了,“莫哭莫哭,这事儿你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即便你爹爹不给你想法子,娘也会给你想法子的。”

孙姨娘眸光一闪,给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立刻出门寻人去了。

孟家和韩家这件事,是韩嵩的舅母刘氏牵的线,韩嵩过了孝期之后,刘氏就知晓弟妹想要给韩嵩议亲,她本是不欲管这件事的,谁让孟家直接找上了她,让她帮忙牵线,说是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为了让刘氏安心办事,甚至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

刘氏摸到那块银子,喜上眉梢,从此不遗余力的在弟妹的面前说起那孟家姑娘的好来。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好大的进展,更是喜不胜收,开始做起美梦来,算计着能从孟家哪儿得到多少好处,谁知银子没等着,竟等着了孟府来人。

孙姨娘的贴身嬷嬷将这事儿说给刘氏听,让刘氏务必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刘氏一听这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也顾不得快到饭点,立刻就去韩家找了弟妹。

她一进门连水都来不及喝,直接将事问了出来,“弟妹,我怎么听说嵩儿要和旁人定亲?”

“嫂嫂?”韩夫人闻言只觉得有些诧异,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她其实是瞒着嫂子的,竟不知嫂子是从何得知的。

韩夫人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结果立刘氏压根不想回答,“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的确。”韩夫人不善扯谎,听嫂嫂这么一说也就认下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

刘氏一听果真确有其事,立刻开口说话,“弟妹你糊涂啊,那算什么好亲事,你别瞧着人家是伯府,可那毕竟不是伯府真千金,不过一个落魄孤女,人家指不定是嫌弃她在府上吃干饭,才要将人给打发走的。”

“应当不是这般。”韩夫人小声反驳,“今日我见过楚家二夫人,瞧着很是面善,待沈姑娘也是极好。”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晓不是她们装模作样给你看的?”刘氏说的煞有其事,韩夫人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

“但孟家四姑娘可不一样,那是人家嫡亲的闺女,在府上备受宠爱,孟家的四姑娘,可是真心喜欢嵩哥儿的,孟大人更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嵩哥儿当了他的女婿还愁日后老丈人不提携?”

“那孤女父母都已经不在,如今寄居在人家府上,人家发发善心给口饭吃,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他们日后能提携嵩儿?”刘氏见弟妹有所松动,便又再接再厉的劝说,“倒时候会有不少人戳嵩儿的脊梁骨,说他攀上高枝,但事实如何又有谁知晓?他们家有自己的女儿,就是要提携也提携正经女婿。”

刘氏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扎进韩夫人的心里,韩夫人的脸色明显犹豫起来。

是夜,韩夫人同韩嵩提及协律郎的四姑娘,她有意让韩嵩见一见人,韩嵩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母亲,我们白日不是已经说好了,将此事回绝。”

韩夫人原本是要依着韩嵩的意思,可今日嫂嫂说的那番话让她犹豫起来,“还是见一见的好。”

“母亲,我心中已经有所决定,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提。”韩嵩觉得母亲今日有些奇怪,仔细询问才知原是舅母来过了,和孟家的亲事也是舅母牵的线。

他稍一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舅母同您说了什么?”

韩夫人没有瞒着,将今日刘氏说的话悉数说了出来,韩嵩听罢皱起了眉头,“母亲,我原本也从未想过要依靠岳家提携。”

韩夫人看着韩嵩,眼中闪过诸多的心疼,她知韩嵩对沈瓷上了心,对于韩嵩的想法,她虽未明说,可眼中尽是不赞同。

“母亲可是对沈姑娘不满?”韩嵩问的小心,韩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愈颇有些无奈,明明只见过一回。

是何缘由,韩夫人心中其实有所猜测,“吾儿,容颜易老,娶妻当娶贤。”

“我对沈姑娘并无不满,只是你舅母说的话也极有道理。”韩夫人开口劝道,“你舅母走后,我也想了许多,她从前身份尊贵,照她从前的身份,金陵城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是因为沈家遭逢巨变,她才会和你议亲。”

议亲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

沈瓷如今和韩嵩自是门当户对,但过去如何能那么轻易就抹去的?

“她昔日养尊处优的长大,如今寄人篱下,也不知心中到底有多少积怨…”韩夫人的担忧是人之常情,毕竟人人都知晓昔年的平江节度使是怎样的存在。

沈瓷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尊贵。

家世巨变,生活巨变,从高处跌落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平常心?

“可是她不像…”韩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夫人给打断。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沈姑娘并不甘心和你议亲,只是没有办法?”

“母亲,这是何意?”韩嵩愣愣的看向母亲。

韩夫人咬了咬牙,告诉韩嵩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沈瓷没得选,才会选择他们。

她到了最坏的打算,但是韩嵩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无论母亲说什么,他都可以找到借口来反驳。

韩夫人见劝不动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若是心意已决,母亲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韩夫人未必愿意妥协,可她如今左右不了韩嵩的决定。

若是强硬反对,母子俩只能闹得两败俱伤。

在韩嵩的坚持下,韩夫人到底答应下来,给裴氏送去了回音,择期去府上提亲,至于孟府那边,韩夫人也同嫂嫂说明缘由,让嫂嫂代为传达。

刘氏收了孟府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她强势的等在韩家,要听韩嵩亲口说,同时也存了想要再劝一劝韩嵩的心思。

刘氏原本信心满满,谁知这会儿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为所动,气的刘氏咬牙切齿。

“还请舅母代为转达。”

刘氏恼怒至极,骂骂咧咧的回到家中,这时孟府的嬷嬷又来了一回,问刘氏究竟能不能将此事办好。

“哎呦,钱嬷嬷还请放心,我一定能将此事办好,只不过还希望贵府能配合一二。”刘氏舍不得银子,只希望能将此事促成,韩家那母子俩油盐不进,她那个弟妹耳根子软的不得了,死了丈夫之后便一心只向着儿子,偏还作不得儿子的主。

刘氏想了想,若要成事,还是要靠自己。

她计上心来对着钱嬷嬷耳语一番,钱嬷嬷听罢有些犹豫,刘氏立刻上前,“钱嬷嬷,这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也知道我那外甥是个读书人,脾气有些倔强。”

钱嬷嬷这才答应回府转达消息,同时又告诫了她一句,“好好办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氏喜的眉开眼笑,等人走了之后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那钱嬷嬷回到孟府之后,就将刘氏出的主意说了出来,届时刘氏会将韩嵩骗出来同她们姑娘会面,所以这事儿需要她们配合。

孙姨娘虽有些不满,但也知晓此事没有更好的主意。

钱嬷嬷见主子心情不好,便说了些好听话,“主子别生气,那韩家哥儿想来是没见着我们家姑娘才会如此,若是见着了我们姑娘,指不定怎么后悔。”

“你说的是。”孙姨娘冷笑一声,“没道理不选我闺女要选个寄人篱下落魄孤女。”

“但凡韩嵩是个有脑子的,他就知道该怎么选。”

孟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被长鸣禀告给了裴珩知晓,“这刘氏是?”

“那是韩公子的舅母,自从韩公子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孤儿寡母甚是艰难,韩公子的舅舅对他们母子俩帮助颇多。”长鸣立刻开口解释。

裴珩大抵明白刘氏为何能这般信誓旦旦,有这一层恩义在,刘氏若存心欺骗,韩嵩当真还没有办法拒绝。

“季小将军已经听到这些传言,世子,是否需要属下再做些什么?”

“暂时不用。”裴珩语气冷静,季衍虽然听到这些传言,但他并非一个冲动的人,肯定会去探查虚实,待确定之后才会告知映梦。

原本他还要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坐实,谁知瞌睡来了送枕头。

刘氏当真帮了他一个大忙。

“以孟府的名义再给刘氏一些银子,让她务必要好好的促成韩嵩和孟四的婚事。”裴珩冷淡吩咐。

既然见钱眼开,想来为了银子也会全力以赴。

第40章 第40章(改)阿瓷,季衍告诉我韩……

裴珩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部都放在刘氏一个人的身上,说到底刘氏只是韩嵩的舅母,即便舅舅对他们母子有大恩,也到底不是他的母亲。

韩夫人能够逼迫韩嵩,刘氏却不能。

韩夫人一心为了儿子着想,但凡是有任何不利于韩嵩的,都会让她分外的在意,他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能让韩夫人在意的一些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沈瓷。

裴珩并不愿沈瓷受到什么影响,即便是女眷之间的几句流言蜚语也不愿。

故而要让韩嵩主动放弃结亲,还是要从他本人下手,“着人盯紧他。”

人无完人,总有弱点,也总有在意的人和事。:

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

翌日清早,韩嵩如同往常一般的去书院上课,只是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舅母府中下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说是家中出了急事。

韩嵩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匆匆同夫子告假,就往外走。

韩嵩素来勤勉,夫子也没有多问缘由便准了假。

出了课堂之后下人才开口,说是府上老爷得了急症,情况颇有些严重,“韩公子,我们夫人这会子六神无主的在家中哭,夫人让小的过来请公子过去拿个主意。”

“可有请大夫?”韩嵩即刻问道。

家丁连连点头,“大夫已经去请,但我们夫人还是让我们来请公子。”

韩嵩虽疑惑舅母的做法,但此时也不便深究,跟着家丁急匆匆的赶过去。

他心急如焚,可到了舅舅家中却并未见到人,反而是舅母在门外张望,瞧见他过来之后立刻迎了上来,“嵩哥儿。”

韩嵩定了定神,冷静问道,“舅母,舅舅人在何处?”

“你舅舅这会儿出门上工去了。”刘氏笑着解释。

“上工去了?”韩嵩皱起眉头看向舅母,“您方才是让下人过来说舅舅得了急症?”

“那是之前,这会儿已经好了。”刘氏含含糊糊的。

偏偏韩嵩半点不受糊弄,看着刘氏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家丁的话,“咳的声嘶力竭,都咳出了血。”

刘氏本想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可韩嵩此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倒是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你舅舅他先前吃了一颗枣,卡在了嗓子眼一直咳不出,枣核坚硬差点儿划破了嗓子…”

“对不住啊嵩哥儿,舅母没什么见识,倒是让你费心了。”

刘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也不知韩嵩信没信,韩嵩不欲和长辈起冲突,便冲着她点了点头,“既然舅舅没事,那我就先行一步。”

韩嵩转身要走。

刘氏好不容易将人给骗了过来,如何能让人走?为了今日她可是做足了准备,见到韩嵩要走立刻将人给喊住,“嵩哥儿,那孟家四姑娘今日来家中做客,人好歹来了,你就见一见。”

“舅母,此事我应当已经…”韩嵩皱起眉头刚要拒绝,就被刘氏给打断。

“这好歹也是舅母牵的线,你就权当给舅母一个面子见一见,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清楚,也省的舅母里外不是人。”

刘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韩嵩自然没法拒绝,便同意去见一见。

他一进刘家就知晓自己今日是被舅母给骗了,只是韩嵩没拆穿他,这会儿见舅母提及孟靖淑,才知舅母意图,韩嵩便遂她的意,见了孟靖淑一面。

孟靖淑见着日思夜想的人很是激动,按耐不住的要同他说话,什么矜持全部都抛诸脑后,“韩公子,你来啦?”

“孟姑娘。”

二人都知晓今日见面所为何事,孟靖淑说有要事要问他,韩嵩自然也明白她想要问什么。

面前的姑娘固执的等着一个答复,韩嵩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过难堪,只是委婉的表示是他的缘故,“孟姑娘很好,是在下不才,配不上孟姑娘。”韩嵩说完这话,便匆匆撂下一句抱歉,说他今日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韩嵩,你这是什么意思?”孟靖淑瞪大眼睛,她只以为是韩嵩故意找的借口。

韩嵩无奈只能解释一句,说他还要回书院上课。

他说的虽真诚,可孟靖淑依旧觉得他是敷衍,待韩嵩走后,孟靖淑气急败坏的瞪着刘氏,“我

都没有嫌弃他,他竟然还不愿意?”

刘氏方才和孙姨娘就躲在里间,将外头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早已知晓韩嵩心思,只是这话却不能说,这会子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

“孟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嵩哥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孟靖淑也不是傻子,韩嵩方才明摆着就是拒绝的意思。

孙姨娘见不得女儿委屈,连忙出声安慰:“韩公子还年轻,年轻气盛,冲动之下说错话总是有的,你这么好,他迟早后悔。”

“孟夫人说的没错,孟姑娘啊,他一个读书人,面皮薄,我瞧着他也是喜欢姑娘的。”

“是吗?”孟靖淑却有些不信,“他若真喜欢我,怎么会突然走了?”

“那是因为嵩哥儿还在书院念书,今日因为要同姑娘见面,才匆匆赶来的,此番见了面自然是要回去上课。”刘氏颠倒黑白,什么话都往外头扯,在她看来那寄居忠毅伯府的孤女,当然比不得孟四姑娘。

这事儿准能成。

刘氏便向面前的母女俩夸下海口,一定会促成这件事。

韩嵩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并不知舅母在他离开之后胡说八道了许多话,他当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见了一面之后这些事就能够圆圆满满的解决。

刘氏向孟家母女夸下海口后,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她先是决定去说服弟妹,但韩夫人却面露为难之色,“嫂嫂,这件事之后还请莫要开口,嵩儿对孟姑娘无意,勉强二人是不会幸福的。”

“弟妹,你如今都几岁了,还说这么天真的话?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难不成你不为了嵩儿以后考虑?我知道嵩儿是个有骨气的,他不想依靠岳家,可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错失这个机会?”刘氏说的口都干了,面前的女人还是油盐不进。

惹得刘氏分外气恼,“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并非我不听嫂嫂的话,只是嵩儿已经大了许多事情他能自己做主。”韩夫人不过是没法做主罢了。

实则因为刘氏每日的劝说,韩夫人的心早就开始松动起来,刘氏见状就愈发的卖力。

孟家许是看在她辛苦的份上,特意又让人给她送了一笔银子,这一次足足有一百两,刘氏也因此阔绰了许多。

她原本还有些顾虑,觉得孟靖淑一个庶女,在家中受宠估摸着也有限,谁知她竟然这般的受宠,那可是足足一百两银子。

刘氏心思愈发活泛,她小动作不断,为了稳住孟靖淑,让孟靖淑深信韩嵩是喜欢他的,拿了些银子给以韩嵩的名义买了些首饰和胭脂水粉送过去。

她原本目的很单纯,结果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落入长鸣眼中,之后又被正在盯着韩嵩的季衍知晓。

季衍皱起眉头,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于是季小将军将自己查到的这些消息尽数告诉了未婚妻,楚映梦一听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那韩嵩竟如此?”

“对,我那日出门恰巧听见了有人议论韩家和孟家定亲的消息,我记着你说过,韩家是要和表妹议亲的。”季衍回忆起之前的那些事,原本这些事他不会放在心上,可谁让他恰好知道韩嵩在和未婚妻的表妹议亲,季衍知晓楚映梦有多在意她这个表妹,这才会去关注。

“我盯了他好几日,发现确有其事,而且韩嵩竟还给那孟姑娘送胭脂水粉和首饰。”

“但是哥哥他们并未说起韩嵩近日有迟到早退的情况,他一直都在书院里。”

“你不知道,这人可狡猾,东西都不是自己去买的,是让自己的舅母帮忙买的,他隐藏的极好,若非是我一直盯着,只怕还发现不了。”季衍心中认定韩嵩道貌岸然,明明已经在和沈瓷议亲,为何还要同那孟姑娘不清不楚的。

“有这回事?”

“自然。”季衍可不会随随便便乱说,无凭无据的若是贸然开口,楚映梦会如何想他?

“这件事我得告诉哥哥他们。”楚映梦这会儿没了别的心思,为了避免解释不清楚她和季衍一块儿去找了楚修筠和楚景澄。

得知这些事情后,楚家兄弟也很是震惊。

“韩家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他把阿瓷当什么了?一边来我们家下聘,一边又和旁人不清不楚的。”楚景澄脾气暴躁,就要去找韩嵩理论。

还没走两步就被楚修筠给拦下,“他既然都能让家里人出面帮忙遮掩,你如今去追问也问不出实话来。”

“那怎么办?”楚景澄着急不已,“若他当真如此表里不一,那就根本不是什么良配。”

“他竟能够隐藏的那么好。”

几人因为韩嵩的表里不一而各种怒骂,唯有季衍问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这件事,是否需要让沈姑娘知道?”

毕竟她才是要和韩嵩定亲的那个人,她是最有权力知道的人。

吵吵嚷嚷的几人沉默下来,最终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这件事要告知沈瓷,不能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阿瓷这会儿在祖母的院子里,我去找人,你们在这里等我。”楚映梦说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她到的时候沈瓷正在陪楚老夫人说话,见楚映梦过来心中还有不少的好奇,“表姐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去见季小将军吗?”

“季衍他突然有事,我没法子只能回来了。”楚映梦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她恭恭敬敬的给祖母请安,随后就和沈瓷一块儿坐着同祖母说话,直至楚老夫人乏了两人才走。

一走出主院,楚映梦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沈瓷说话,“阿瓷,我有事要告诉你,季衍他同我说,韩嵩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小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一般人未必会信,但沈瓷知道表姐不是冲动的人,季小将军更不是,他们会这么说想来是有什么凭据的。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沈瓷冷静问道。

楚映梦见她相信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拉着沈瓷去了楚修筠的院子,沈瓷到时才发现季小将军也在。

季衍看了一眼楚映梦,见未婚妻点了头,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沈瓷仔细听完后便说了这么一句话,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楚映梦和楚景澄更是不满。

“阿瓷,你再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误会?”

“表姐,二表哥,你们别着急。”沈瓷并非是为了韩嵩开脱,说到底他与她而言,如今不过还是个陌生人,她只是就事论事。

“若韩嵩当真要掩人耳目去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为何要让舅母出面?这不是更让人怀疑吗?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只需要让他母亲出面即可。”沈瓷冷静分析道,“韩家也不是没有亲戚的,就是被发现韩夫人也可以解释是给亲戚家的女眷。”

无论如何都比让舅母出面来的合适。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这…”

“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许没有,但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总要弄清楚的。”沈瓷不愿冤枉了什么人,同样也不愿心中有所膈应。

韩家送来的纳采礼都还在堂屋隔着,舅母还没来得及去清点。

“那这件事?”楚映梦将目光转向季衍,季衍瞬间反应过来将这个烫手山芋接过。

“就交给我去办,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既如此就多谢季小将军。”沈瓷轻声道谢。

季衍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他可是未来的表姐夫,总要做些事才行。

此事暂时告了一段落,虽还有不少疑点,可平白无故出了这样的事,几人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太舒坦的。

这消息辗转通过楚景澄传到了裴珩的耳朵里,他虽有些遗憾沈瓷并未相信,但心中其实并无多少遗憾,反而对沈瓷很是欣赏,她能这般冷静的思考问题,是一件好事。

裴珩本也没指望着可以那么轻易的将这婚事切断。

“沈姑娘说的也确有可能,若当真是那刘氏自作主张,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后患无穷。”裴珩简单的点了一句。

楚景澄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回到家中之后转述给了沈瓷听。

“韩公子和他舅舅关系可好?”

“这…表哥没说。”楚景澄认真的回忆了一番,确定裴珩只说了那么一句,沈瓷默默的点了点头,将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而永宁侯府中,裴珩却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他派人给刘氏送银子的时候,被回家的周岩给撞见了,周岩偷了些银子去了赌坊。

韩嵩的表弟周岩有赌博恶习,时常流连赌坊,又因为刘氏溺爱,韩嵩的舅舅尚且不知,周岩惧怕父亲,也只敢赌一些小钱,都是小打小闹。

周岩做得很小心,家中除了刘氏都没人知晓他有这样的恶习。

若非裴珩要求盯着刘氏,长鸣也不会发现。

“贪婪的舅母,嗜赌的表弟,还有耳根子软的母亲。”裴珩轻嗤一声,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人家,有这样麻烦的亲戚在,只怕到时候后患无穷。

但这些偏偏不是他说了算。

若沈瓷是裴姝,他大可以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如今隔了好几重,他便是想要告知真相,还得绕好几道弯,不然他都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要这般上心。

何况沈姑娘也不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

“将周岩的事情透露给协律郎知晓,若协律郎不知道怎么办,就教他怎么办。”裴珩冷声吩咐,常言道十赌九输,这些日子周岩因为刘氏忽然有了银子,早已经飘飘然,迟早都会出事。

而协律郎也并没有辜负裴珩,知晓周岩好赌,为了自己的女儿,便贿赂了赌坊的老板做局,设计让周岩欠下赌债。

周岩本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幻想着就要拥有无数的金银,谁知一朝落败,输的什么都不剩,甚至欠下许多银子。

周岩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匆匆的回家找刘氏。

刘氏知晓周岩欠了三千两白银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眼也直了,“你,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平时小赌小闹也就罢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周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越赌越大,赢钱那一刻的感受实在是太过美妙,让他忍不住的沉溺其中。

可他赢不了了,一直赢不了,然后他想要翻本,就告诉自己就赌最后一回,谁知道…

“娘,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周岩跪在地上求刘氏救救自己。

这是刘氏唯一的儿子,她自然不会放弃,可三千两白银,她又能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我去哪里给你找那么多的影子?”

“有办法的,有办法。”周岩抬起头看向刘氏,眼中满是激动神色,“您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百两银子,孟大人有钱,孟大人肯定有钱!”

“他们不是想要表哥做女婿吗?您让爹去和表哥说,让表哥答应做孟大人的女婿,表哥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周岩抓着刘氏的衣摆,手上青筋暴露,很是激动。

刘氏看着周岩,冷不丁的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有银子的?”

周岩低着头不敢说话,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翻箱倒柜,才发现自己匣子里的银子早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几个铜板。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刘氏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打。

打的周岩上蹿下跳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周进下了工回家瞧见正屋鸡飞狗跳的,冷不丁的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刘氏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开始隐瞒。

周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他知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儿个已经挨了一顿打,再多一顿也不是不行,想到这里周岩噗通一声跪下,“爹,您救一救儿子吧。”

“出什么事了?”周进严肃的问道。

周岩心中有些惧怕,但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父亲的恐惧,他咬咬牙便将自己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还不忘拉母亲下水,刘氏眼看事情也瞒不住便一股脑儿都承认了。

直把周进气的破口大骂,“你,你们,你们俩这是,真的是要气死我?”

周进抢过刘氏手中的鸡毛掸子就往周岩身上招呼,周进的手劲儿可比刘氏要大得多,鸡毛掸子三两下就被打断,周进气不过命人去取了藤条过来。

周岩根本就不敢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

打到后来刘氏心疼不已,扑上来拦住,“你真的要把他给打死吗?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周进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藤条扔到一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岩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看着父亲,刘氏跪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的将事情悉数告知,说到后来刘氏就开始哭,求着周进救一救他们的儿子。

“怎么救?那是三千两,不是三十两。”

“当家的,有办法,有办法的。”刘氏一股脑儿将法子说了出来,惹得周进瞪大双眼。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竟要拿嵩哥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爹,爹你救救我,我可是你亲儿子啊。”周岩匍匐在地上,抓着周进的衣摆不住的晃动,刘氏也是哭哭啼啼的。

她见周进并没有要为周岩出头的意思,心中发狠起来,“这原本就是他们韩家欠我们周家的,当初韩嵩爹死的时候,可是我们帮忙发的丧,若非我们帮助,他韩嵩能有今日?怕是连书院都上不了。”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儿子被剁手剁脚?”

周进自然也是舍不得,但这些话他当真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