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说得太快、知识太密集小钰一时不能听懂,马上换了种说法:“你看过《射雕》和《神雕》没有?看过?你记得周伯通创造了双手互搏之法传给郭靖和小龙女,而黄蓉就没有学会?你就是周伯通小龙女这样心思纯净的人,说放空就放空,说神游就神游,我就是黄蓉这种一眨眼一万种念头飞过的人,脑子根本停不下来。”李思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想起他在求学期间和波斯兄弟说的武侠哲学体系,原来当时的简单想法,会在这一刻运用自如。
“西摩尼得斯?”小钰思索了一下,“我记得他的一首《悲歌》,‘既生而为人,就莫说明天必将如何,若看见某人幸福,也莫说会有多久,因为即使那霎时飞走的长翅膀蜻蜓,也比不上人生变化无常。’思川,”她凝视着她的爱人,“为什么我没有早十年遇见你,这样我就不会在心智迷宫里漫步太久而迷了路。”
李思川摇头,“没用的,十年前的我也是个混蛋,莫说十年,一年前的我不也没能走进你的思维宫殿里?时间不到,一切都是枉然。”
小钰想一想,觉得他说得对,也就释然了。
“好在你有安祖,”李思川说:“想想安祖一直陪着你,我现在都吐口气。”
“要不是安祖一直在身边陪我,我早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小钰同意他的话,停一停,她说:“乐从谦说他以前就认识我,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乐从让,李思川想。乐从让曾经说他和郁家姐妹一早就认识,只怕有那么几分真实的。是他认识郁家姐妹,而不是郁金认识他,而郁香也许真的是早于郁金认识他。这些他都不想说。
他巧妙地岔开话说:“是,理解能力和认知范围有限,确实会被忽然涌来的未知空间所困扰。你那个时候要是认识我,我会给你开一长串的书单,让你自己去找答案。不像现在,是给我自己开书单,找到了答案来告诉你。”
小钰笑骂说:“你这个书呆子。你是不是为了我去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以便充当我一个人的心理医生?原来婴婴爱做小医生是跟你学的。”
“岂止看书,我特地去上了一个学期的心理学课程。”
有这个现成的机会,李思川才不会舍得放弃呢,他一定会邀功,要小钰知道他为她做了多少,做到哪种程度。
“才学了一个学期就敢收治病人了?也不怕半吊子水平医坏了人。”小钰打趣他,“是不是拿分析我的报告去糊弄你的教授了?”
果然是小钰,一猜就中。但李思川不肯承认。
他说:“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书呆子说的话确实管用。你的情况呢,就好比令狐冲学会了吸星大法,不能导气归元,反受其乱一样。”
“嗯。”小钰笑说:“你举的这例子简单直接,让我觉得我和这位大侠的情况有点类似,不免有些飘飘然,”她应景地又笑了一下,“现在我想,所谓神明,更多时候是内心对自己行为的拷问。世上是非曲直总是存在的,人都有向善之心,有时迫于形势违反是非准则去做了,总会不安。有的人心思迟钝,拷问来得晚一些慢一些;有的人心思繁杂,拷问被日常俗事骚扰了,看不见;有的人心思灵敏,就老是被拷问,于是就钻牛角尖疯魔了。”
“你时常拷问自己?”李思川问。
“嗯。时常。我在沉思的时候,就是我灵魂出窍的时候,也就是在拷问我自己的时候。”
“那你被拷的次数快多过恒河的沙了。”李思川忍不住讽刺她一句,“我怎么就从来不拷问我自己?难道我是迟钝的那一种?”
“你是脑笋没生拢的那一种。”小钰回敬他一句,“灵魂还没长呢。”
“哈哈,这个脑笋,就是我们说的囟门是吧?”他摸摸小钰的头顶。小钰半依半躺在他的胸前,他摸起来非常顺手,感叹道:“确实是长拢了。”
“长拢了的是定海神针,没长拢的那是试剑石。”小钰笑说,“被削过了。”
“哈哈哈哈。”李思川再次大笑。以前李思川告诉过小钰,“削”这个字的意思,在他的方言系统里,有时候等同于被揍。没想到小钰居然还记得,这时候拿出来开他的玩笑。李思川不得意都对不起自己。
小钰嘘一声,说:“轻点,别吵醒婴婴。”
“小钰。”李思川说。
“嗯?”小钰回答一声。
“我可以从你的描述中得到你当时的样子。雪肤花貌,长发大眼。”就像金庸小说里所有的女主角,他喜欢的都是一个类型的女孩子,后来的人们说那是年轻时的夏梦。他笔下每一个女主角都是夏梦的幻影,他在他的书里爱了她一回又一回。
那些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同样也是李思川的梦中情人。
在他少年时,他幻想过的爱人就是她这个样子。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明明有常人没有的灵异本领却装作平凡。像扮作乞儿的黄蓉,像假装婆婆的任盈盈,像以男装面目示人的赵敏和殷素素。
“夏天在英国的乡村旅游,穿轻飘飘的裙子,整天都戴着耳机。不想听就躲进音乐的世界里,浪漫又不羁。光是想想,就会爱上那个时候的你。”李思川向往不已。
小钰笑一下。“画面真好看,记得画下来送给我,好让我缅怀我逝去的青春。”
“我想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他抚摸着她的肩头,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我在二十二岁时遇到十九岁的你,一定会被你吸引,但未必会爱你到灵魂。我可以想象当年乐从谦初见你是怎样的惊艳——美丽纯洁如同海面上刚出生的维纳斯,就像我初见你时,神秘诱惑如同地毯里包裹着的克莉奥佩特拉,就等着我去掀开地毯惊叹世上还有这样的美人儿。但我那时还只是爱你美丽的容颜和神秘的气质,我会仰慕你猜忌你被你伤害然后离开你。”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
“现在我想,与相爱的人作心灵和灵魂的对话才是爱情的本质。这种满足感无与伦比,让我头一次有了宗教般的归宿。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上帝或女神,而是这种认识,让我感到天地有灵,而人是万物之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