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幕降临(1)(2 / 2)

一个月后她和安祖才回到伦敦。上学的第一天,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听。

对面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听她“喂”了一声后,没有说话,而是在哼一段曲子。这曲子有些熟悉,开头的两个小节正是她在克里夫顿吊桥上哼过的,那是她电话号码的数字的旋律。她为了方便记忆,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哼成了一段曲子。她把这一小段旋律哼唱给了从巴斯追到埃文茅斯的乐从谦听——要是他足够聪明兼用心,就能找到她。

果然,他依照她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她,还在那段旋律后面加了许多小节。这些小节组成一个完整的乐曲,有人用清晰的嗓音哼唱给她听。

曲子哼完,乐从谦说:“郁金,这首曲子是献给你的,名字叫《克里夫顿桥上的女孩》。”

郁金笑了,问:“几时谱上歌词,唱给我听。”

乐从谦在电话的那一边也笑了,说:“你来,我就把它唱给你听。”

那以后,一切就不同了。

从开学到圣诞,郁金和乐从谦像所有的恋人一样找一切机会在一起,分开的时候一有空隙就打电话。郁金陷入盲目的热恋之中,平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安祖找她她都推没时间,下了课忙忙地开车去和乐从谦约会。

那时正好是新世纪的前夕,全世界的人们都被这千年一遇的盛事掀起了热情,越是临近新年,越是热情如炽,每个人都想着要做点什么疯狂的事,才不至于让这个千禧之夜虚度。

郁金也放纵了一下。她跑去打了三个耳洞,戴上三只耳环,撩起头发给乐众谦看。乐从谦吻她软糯的耳垂,吻着吻着就朝脖子下吻去一直吻到胸。郁金闪避着躲让,乐从谦说:“我们结婚吧,就在千禧之夜。我们在学校的教堂宣誓,彼此忠诚,不论贫穷富贵还是疾病,除了死亡,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热切的目光注视着郁金,郁金在那样的炽热恋情下几乎要融化了。她抵挡不住他的热情攻势,回答说:“好。”

千禧年,千禧之夜,教堂,互宣誓言。还有比这些更浪漫、更真挚、更永恒的爱情吗?

那一夜她特地穿了白色小礼服裙子,白狐皮的披肩,绾了发,簪了冠。乐从谦开了那辆红色甲壳虫来学校接她。他们先去望了弥撒。宗教神圣的氛围包裹着他们,那让他们的身心都淋浴在圣洁的光环下。等教堂的神职人员走了,他们再回来,趁着千禧夜还没灭的烛火,许下一生的诺言。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这对郁金来说,就是正式的婚礼。虽然没有亲友的祝福和证明的文件。她从来也不把这些世俗的东西放在心上,她要的不过是忠贞的爱情,她以为她是找到了。

婚礼过后,她和乐从谦在利兹酒店渡过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过了新年元旦,郁金才把她结婚的事告诉安祖。她知道安祖会阻止她,在此前三个月中,安祖不止一次表示他不喜欢乐从谦这个人,说她太年轻,会上当受骗;说她根本不了解乐从谦,怎么就轻易信了他的谎言?随他怎么说,她就是不听。他说爱情蒙蔽了她的眼睛,看不清乐从谦的真面目。那天他们不欢而散,郁金一意孤行,和乐从谦举行了她认为是婚礼的婚礼,并没有通知安祖来观礼。

安祖听她这么说,急得破口大骂。他说这一个星期里他去调查了乐从谦的情史,他吼她,“你以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搞摇滚乐队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吗?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最混乱的男女关系就是他们这些人吗?你知道有个词叫groupie吗?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是晋江的名门就是保证了吗?你以为他曾经做过我们舅舅的学生就不会是个坏人?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自信心可以允许让自己这样胡来?”

郁金被他问懵了,半天答不上话来。从来安祖都是和颜悦色,待她如同玫瑰花瓣上的公主,哪有这样疾言厉色地一通乱骂的?她向来尊重安祖,也知道安祖是为了她好,不至于会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拆散她和乐从谦。但要让她相信,却是在剜她的心。

所以,过了好一阵儿,她才说:“你瞎说……”

她说得有气无力,胆战心惊。

安祖冷笑,说:“我瞎说吗?我亲眼见到了事情的真相。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知道我会去哪里。这个圈子中有些人同样是groupie,是人家同我说,见到我妹妹在和SOUL乐队的键盘手在混,他们乐队的人都迫不及待等你入伙。”

郁金再想不到她的爱情会是梦一场。她只是不信。她推开安祖说:“我要去问他。”

她跌跌撞撞冲下公寓楼,坐进红色小甲壳虫车里,碾过下过雪化成水湿滑的街道,飞车驰向城市那一边的学校。

她忘了她的车子需要加油,她一路开得飞快。到了乐从谦的学校门口,车子失控撞向路边隔离栏,把车头撞得凹了进去。方向盘狠狠地卡进她的肋骨里,把她胸腔里的空气挤走了。她也不觉得痛,双手仍然可以活动。她拿出手机来拨乐从谦的号码,断断续续地说:“乐从谦,你要是否认,我一定会相信。”说完她就大声地呻吟。

乐从谦被她的话吓坏了,连声问:“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路边有行人见到这里出了车祸,忙拨打了急救车。见郁金的手边有手机,手机里有人在问话,便捡起来回答,说了这个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现在什么地方。

乐从谦这才真的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听清楚车祸就在自己的学校门口,急急地跑了来,拉开车边的人,扑在驾驶座边,看着脸上没一点血色的郁金说:“亲爱的,对不起。”

郁金听了这话,把眼睛移向天空,再没有看他一眼。

急救车来了,把郁金从车座里拖出,摸了摸,说是撞断了一根肋骨。跟着七手八脚搬上轮床抬上急救车。

乐从谦跟在轮床后面也想上车,郁金把眼睛挪回在他脸上,那里面带着结冰的寒意。

“你曾经在克里夫顿桥上对我说过什么?”

乐从谦脸一白,退了下去。

郁金忍着胸口巨大的疼痛,说:“给我手机,我要通知亲人。”

安祖赶到医院,陪郁金做完手术。两人绝口不谈乐从谦。郁金接好肋骨,躺在病床上,趁安祖不在身边的时候,悄悄对医生说:“验一下AIDS。”

好在医生验过之后说一切都好,郁金放下心来,但那种不洁感再次围绕在她身上。

乐从谦呢,再没人见过他。

后来听说他死在了埃文河里。

郁金听说后,不哭不笑,只轻轻对安祖说:“这是何苦来呢?他不来招惹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组他的乐队,我过我的生活。我们原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我因他而伤,他因我而死。他死了一了百了,而我,从此都要和他扯不断关系了。有一条人命攥在我手里。”

安祖说:“你的负罪感太重。他自杀是因为后悔当初的放浪形骸,他不想把你拖进他那个圈子。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是为了自己的行为赎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