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解铃之旅(1)(2 / 2)

“李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陈少康看出他的兴趣来,便说:“李先生是建筑师,正好可以拿这个岛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知道所有的建筑师都想拥有自己的作品留传后世,只是在中国,这个梦想难有成就的机会,如今天时地利都放在了你的眼前,就看你想不想做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怕李思川讲什么读书人的气节,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样的机会不多的。”

李思川焉能不知?设计自己的住宅,不受任何人的干扰,这对美国的著名设计师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更何况是在中国,更何况不光是住宅,还是一个岛。李思川这次离开美国之前,曾作过一次建筑游。他租了一辆车,沿着自己设定的路线去参拜大师们的作品。从芝加哥的罗比住宅开始,到帕拉诺的范斯沃斯住宅、密尔沃基的大白鸟博物馆、辛辛那提大学和美术馆,最后一站是匹兹堡的流水别墅。那些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作品,活生生在他眼前展示的时候,他差不多有朝圣的感觉。

想想人家赖特大师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建造了自己的住宅,李思川真是百感交集。这下忽然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且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忍不住心动了。

陈少康见状只笑了笑,站在一边不说话。

快艇不多时就到了东山岛,李思川跟着陈少康下船,又有车等在码头。

李思川每见一次郁修善,他的派头就又大一层。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肯纡尊降贵地来看他和小钰,后来每一次都要走好远的路,换几拨人接待。这次更不得了,从车子换到快艇,都要赶上觐见皇帝了。怪不得小钰不要回家,回家就是看她父亲摆谱的。

他这里频频腹诽,旁边的陈少康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车子开出去会儿,停在一个花木扶疏的庭院前面,陈少康请他下车。他下车看了看这个私人别墅,点了点头,说了声“不坏”。

听见有车子的声音,宅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是管家一类的人物。陈少康和她说了两句,那女管家冲李思川点头,叫他李姑爷,把他们请进屋内,又穿过厅室,到了后院。

后花园不大,面海。在冬日仍然开着艳丽的三角梅。三角梅搭成拱形廊道,护着一段石阶消失在花丛中。很久没有见过面的郁修善在花园的一角坐着,面前有一套茶具。和他对面而坐的是一个正值年华最盛时期的女性,目测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通常这个年龄的女性非常善于隐藏真实数字,那也许还要再加上三岁。

李思川认出了这位女士是他婚礼上的那位桃子女士。今天她穿着米色羊绒薄衫,同色长裤,身段丰满,观之可亲,风采胜过从前好多。桃子女士看见他和陈少康过来,站起身来相迎,满面笑容。

看一个男人,要从他的朋友、敌手和他的女人来看。郁修善的下属都赞他,这说明他为人厚道;他的女人跟他之后,从形貌到气质都会有很大程度的提高,这说明这个男人是个出手大方的人。

本来李思川是对郁修善有看法的,看他的目光中缺少敬畏,但通过这个女人来看郁修善,他忽然泄气了。小钰和他结婚后,没有这么明显的变化,有的话,也只是更冷更乖僻。从这一点来说,他比不上他的前岳父。

桃子女士笑盈盈上前,称呼李思川说:“李姐夫来了?怎么没和姐姐一起来?”她不等李思川回答,又和陈少康聊了起来,请他们过去坐下。

李思川把手里提着的手工茶叶奉给郁修善,说:“爸爸,新年好。一年多没见,您老人家还是这么清健。这是人家送我的台湾高山茶,我不懂茶,就借花献佛,拎来请爸爸品尝。”

桃子女士接过来,笑着说:“那好啊,正好茶具都是现成的,我们就品一下这个茶。”她放下纸袋,又说:“我去取水,你们稍坐。”

陈少康才坐下来,一听又站起来,“我来我来。”

等他们两个走了,郁修善才开口说话,他问:“婴婴好吗?”

“好。”李思川回答,“依她目前的爱好来看,将来可能要麻烦外公建一所医院了。”

郁修善点头说:“很好。有孩子才有未来。你和小钰还年轻,抓紧时间再生一两个吧,我希望看到儿孙满堂。下个月春节,你把她们两个都带回来,一家人聚一下。我们也随俗,拍个全家福。”

李思川笑了,“爸爸不记得了还是忘了?我和小钰已经离婚了,怎么有可能再有孩子?”

郁修善挥一挥手说:“想生孩子还不容易,再结一次就是了。这回我让小钰去美国生,拿美国护照,将来去读书也方便。”

“在岳父眼里这些自然都不算难题,”李思川摇头,“可孩子这个问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是想要就能要,想生就能生。有时候不想要,偏偏就来了,有时候怎么求都没有用。”

这话听在郁修善耳里,多少有些共鸣,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李思川又说:“当年婴婴出生,就不是在我的计划之内的。我当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跟孩子比,妻子更重要。孩子长大后,势必要离开家庭,过自己的生活,真正相伴终老的,还是夫妻。如果以牺牲妻子的健康为代价,那我宁可不要那个不可预计的未来。我有妻子陪着我就够了。我父母如今环游世界,相互作伴,有没有我,对他们来说都一样。我曾经陪他们在美国旅游,一个星期还行,两个星期就超出忍受极限了,不能想象超过一个月的旅途,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自由。毕竟儿女是锦上添花,夫妻才是相濡以沫。”

“你这算是在教育我吗?”郁修善终于还是被他激怒了,哼了一声,“既然妻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你怎么就和我女儿离婚了?你知不知道离了婚的女人在我们这里有多被人看低?”

“爸爸,和小钰离婚,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所以我来到这里,想法挽救。不过,不是我要和小钰离婚,是小钰提出要和我离婚。当时她提出这个要求,我像是被打了闷棍,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李思川向前岳父诉苦,“你的财产替她撑了腰,促使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原因是她的婚前协定,她在里面说,我们离婚,如果没孩子,她给我五百万做补偿费,如果有孩子,则给五千万,以感谢我的付出。说实话五千万太多了,精子银行提供一次辅助怀孕,只要百分之一。”

这是郁修善第一次听到这个内幕消息,忍不住转怒为笑,骂了一句:“胡闹!”

李思川没笑,要笑也只能苦笑,他不客气地指出,“你们把孩子看得太重要,反而忽略了身边人,宁可伤害他们,也要不择手段地拥有自己的后代。这样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说到底这是极其自私的行为,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别人死活。”

郁修善怒视了他一眼。

李思川不管,他继续说:“我受西方教育,认为夫妻关系才是家庭的中心,奇怪的是小钰也受西方教育,却让乡土思想占了上风。其实结婚不久的时候,我就觉得小钰的身体和精神都不是怀孕的最佳状态。她整夜不睡觉,偶尔睡觉也总是做梦,都是噩梦。为了避免做噩梦,她索性不睡。我问她这样的情况有多少年了,她说很多年……这么多年都不去看病,不想治疗,只能说这是心病。我们的作息时间不同,我想纠正她,她听都不愿意听,一说就吵,一吵就分居。我们结婚才两个月,就分房。每次都是我向她道歉,求和。这也没什么,男人嘛,应该的。可是每次和好后她都提出要孩子,我不同意,她就继续冷战。我拗不过她,又不能坚持,只好依她。结果就是这样,她有了孩子,索性就不要我了。我就是她生孩子的工具。早知这样,何必结婚呢?同居好了,一样能够达成她的目的。”

“混账!”郁修善气呼呼地说:“不结婚就生孩子,那成什么了?我的女儿,怎么能受这样的羞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