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看了他几秒钟,说:“不是,我读书是用的我的信托基金,是我妈妈留下的。你别想要拉拢我和家里的关系,你不明白的事情,不要下结论。”
“那你告诉我,”李思川不容她把他一掌推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帮你解开心结?”
小钰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下了决心,“我父亲发家,有我母亲一半的功劳。他在三十多年前,部队百万大裁军的时候,正好运了几车部队更换装备淘汰下来的军用物资到我们这边的农村去卖,军装解放鞋、电线电缆什么的。等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把这一批军用物资都卖光了的时候,他所在的部队番号已经撤销了,他回不去,资金也没地方上缴。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回到晋江再作打算。”
“我母亲是他的小学同学,比他低两级,财会学校毕业,这时候在农村信用社工作。我爸去信用社存这一笔巨款时,正好遇上我妈,就开始追她。他们好上之后,我妈就问他哪里来这么大一笔钱,我爸把事情讲了一遍。我妈说你不能拿这笔钱,拿了要出事的。我爸那时候在部队受教育很老实的,也同意我妈的说话,但又舍不得就那么还回去,何况又不知道往哪里还。”
“我妈说,你借来投资吧。我爸哪里知道什么是投资。我妈就说,她老家的村子里有个小矿山想找人承包,可没人敢下这个决心,一来谁也没这么多资金,二来不知道这矿里还有多少可开采的。我妈说你承包下来一年,等赚到了钱,就把这笔资金再还回国家。国有财产你不要想动,部队一时没顾上你这里,不等于他们想不到。”
“我爸那时候还犹豫呢,说这矿不是已经没有多少矿石了吗?我妈说,我家世代都是这个村子的人,知道这矿里有什么。你去承包吧,没错的。”
李思川听的入了神,问:“后来呢?”
“后来我爸就和我妈结了婚,然后以村民的身份去承包了这个矿。我妈这时候才告诉他,这矿山近二三十年只有村民挖点花岗石出来盖房子,八十年代沿海一开放,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外面去打工去了,矿上招不到人,矿就废了。公社这时已经变成了村委,想搞集体企业,没有懂行的人带头,又没有项目和资金,这才想到找人承包。”
“矿里有什么?”李思川问,既然小钰妈妈这么郑重其事,一定有原因。
“我爸也这么问,”小钰说:“我妈说,因为你做了我丈夫,我才告诉你。这不单是个花岗岩矿,底下有个小铁矿,再底下有一条金矿脉。”
李思川一听,惊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就都明白了,“所以你才去学珠宝设计,注册黄金饰品的商标,并且用的是你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我们这里宗族势力大,一个村子都一个姓,矿的事情只有族长知道,我太外公做过族长,他自然是知道的,我舅舅也知道。但在前三十年,这边工矿业没起来,只有渔业。我舅舅学历史,在中学做历史老师,对做生意办企业一点没兴趣。我妈虽然学了财会,但早三十年前,一个年轻女性也不敢试想可以去承包村里的集体企业做实业。正好认识了我父亲,她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接受过部队的教育,眼界开阔,这大半年跑销售,建立了出货渠道,有了人脉,办事又果断,各方面的才能都是办企业的人才。”
“当然如果他没有部队那一笔货款,不会去信用社存钱,就不会认识我妈。如果他不追求我妈,也不会得到这个金矿的开采权。他照我妈的指点,另外开了矿洞,果然在铁矿石层下,挖到金子。虽然是个小矿,但金子总是金子。”
“他拿了第一笔钱,去填上了挪用的那笔资金。其实真要还,哪里会找不到人?上级领导总是在那里的,正派人找他呢。因为他的还款行为,部队上的领导觉得他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又是老部下,信得过。部队的一些基建项目,就交给了他来承建。这样他就有了一个金矿和一个建筑队。金矿开采完后,他改做石材和建材。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山里全是花岗岩,公路两边都是石材厂。”
“嗯,我早就注意到了,从晋江到泉州再到惠安,一路都是石材企业。”李思川说。
“我妈后来从信用社辞了职,替我爸管账,申请贷款,做他的财务总监。所以我爸的企业,有我妈的一半。可是我爸还是负了她……”小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思川问,“你妈妈和你一个样子,天生的美人儿,怎么就变成后来的情况了?按理说,你爸爸应该对你妈妈有感激之心的,难道他是觉得恩重难报就变成了仇?”
小钰掩面,为自己的父亲觉得难堪,“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在我出生之后,她的身体变得很不好了,医生说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妈就把她的那一部分股份给了我,又为我设立了信托基金。”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担心你父亲会对你不好?”
“你知道我们这边的人,特别看重男孩,没有儿子,就认为天要塌下来。”小钰的口气变得冷冰冰的,让李思川听了打战,“我爸诅咒发誓说不会,要我妈在家养身子,养好身子,自然会再有孩子的。我妈天真地相信了,她不再去公司上班,只在家里照顾我,后来就听说了那个女人的事情。我爸说他和那个女人没感情,就是想要个儿子,不然他这么大的家业,将来让谁去继承?”
李思川骂一句:“靠!”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妈如他们的愿死了,他马上娶了那个女人,谁知生的还是女儿。他们欠着我妈一条命呢,有我妈在天上看着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小钰的眼睛,变得像冰一样的冷。
“小钰,小钰。”李思川叫她的名字,要把她从仇恨里叫回来,“你已经结婚了,应该从娘家的脐带上割裂开来,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好吗?你不是惠安女子,不用去担那么重的历史担子。你既然可以自己挑丈夫,可以开口向我求婚,可以在结婚前就和我在一起,不怕头发乱不乱,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怎么就不可以放弃恨你爸和他的妻子呢?”
小钰笑一笑,但眼睛里尽是悲伤,一点欢喜都找不到,“要是你在梦里,总是梦见死去的妈妈,你会忘记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