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灼痛像被浇了滚油,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
我踉跄着栽进黑雾里,却死死攥住那半枚符印的边缘——它触感冰凉,纹路像活了似的往我指尖钻,是仙术传承里提到的"逆鳞纹",封印最核心的锁钥。
"阿瑶!"温尘的嘶吼被凶兽的咆哮揉碎。
我余光瞥见他踉跄着扑过来,发带崩断,银发被血雾染成暗红。
他本就枯竭的灵力在半空散成星子,连指尖都碰不到我衣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黑雾吞没。
"小丫头片子还挺能折腾。"血煞的笑声像锈了的铜锣,在遗迹穹顶回荡。
他倚着坍塌的石壁,指甲缝里还沾着之前战斗的黑血,"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等那符印碎在你手里——"
"别急着下结论。"墨羽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后颈发凉。
这神秘人总爱缩在阴影里,此刻却往前踏了半步,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碎石,"她的仙术波动...有点意思。"
我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才能让意识清醒。
识海里闪过慧心师太教我的最后一课:"仙术不是灵力的堆砌,是心意与天地的共鸣。
当你觉得山穷水尽时,试试...把自己放进符印里。"
对,放进符印里。
我闭紧眼睛,不再去听外界的喧嚣。
左肩的伤口还在淌血,可那些血珠没落地,竟顺着逆鳞纹的轨迹往符印里钻。
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像被抽干的泉水,我慌了一瞬,随即想起温尘说过的话:"你总爱把自己当火种,可有时候,你需要做引火的风。"
风?
我恍惚看见第一次见温尘时的场景:他站在云巅,衣袂翻飞,指尖的剑光不是劈出来的,是顺着风的走向流出来的。
原来我之前都错了,仙术不是"用"出来的,是"顺"出来的。
黑雾突然翻涌,凶兽的爪子带起的气浪掀得我几乎站不住。
紫菱的抽噎混着慧心师太的念佛声撞进耳朵:"阿弥陀佛,愿善念化劫..."青风长老的酒葫芦"当啷"砸在我脚边,酒气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连酒都顾不上捡了,正攥着自己发皱的道袍,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阿瑶,看着我。"温尘的声音突然近了,近得像在耳边。
我睁眼,看见他不知何时冲进了黑雾,嘴角挂着血,却笑得温柔。
他的手虚虚护在我头顶,明明连灵力都快没了,偏要替我挡下最猛的风刃。
"我在看你。"我轻声说。
逆鳞纹突然烫得惊人,符印上的裂痕开始往我掌心蔓延。
那些被我忽略的仙术传承碎片突然活了:慧心师太敲着木鱼讲的"心印",青风长老醉醺醺说的"破而后立",紫菱举着糖葫芦说的"阿瑶你笑起来的时候,符纸会发光"——原来所有的教导,都是为了此刻。
凶兽的鼻息喷在我后颈,湿热腥臭。
它的爪子就在头顶半尺,我甚至能看清爪尖凝结的黑血珠。
血煞的笑声突然卡住,墨羽的呼吸陡然急促——他们大概也感觉到了,这团黑雾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松开攥着符印的手。
逆鳞纹没入皮肤的刹那,整个识海亮如白昼。
那些被我耗尽的灵力,那些被凶兽压制的仙术,竟顺着符印的纹路,从天地间、从温尘残留的剑气里、从慧心师太的佛音里、从紫菱的心跳里...涌了进来。
"原来如此。"我喃喃着,感觉自己的指尖开始发光。
不是之前那种虚弱的金芒,是像朝阳破云般的亮,亮得连黑雾都开始褪色。
温尘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伸手碰了碰我发梢——那里竟飘起了金色的光屑,是仙术大成时才会有的"灵华"。
"这不可能..."血煞踉跄着后退,玄铁剑当啷落地。
墨羽的大氅无风自动,他第一次露出慌乱的表情,指尖掐出了血:"她...她引动了天地灵力?"
慧心师太的佛珠重新握在手里,她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佛珠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哽咽:"成了...心印成了..."紫菱突然蹦起来,她的发带被风掀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阿瑶的光!
阿瑶的光回来啦!"青风长老猛地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流,他突然仰天大笑:"老子当年要是有这丫头半分狠劲,何至于..."
凶兽的咆哮变了调,它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
我能清晰感觉到它体内的暴戾在消退,那些黑雾正被金光一点点蚕食。
逆鳞纹在我掌心流转,我终于看清了符印的全貌——原来最后一块碎片,从来都不是外界的,是我心里的。
温尘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却暖得像团火:"阿瑶,你在发光。"
我低头看自己,可不是么?
从指尖到发梢,从心口到脚底,都浮着细碎的金芒。
那些光连成线,连成网,最后凝成一道光柱,直贯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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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外的天光顺着光柱漏进来,照得凶兽的独角都失了颜色。
"还差一点。"我听见自己说。
左肩的伤口还在疼,可疼得痛快,疼得让我清醒。
凶兽的爪子还悬在头顶,可我知道,它的攻击再快,也快不过我心里的光。
温尘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眼角的泪:"我信你。"
我闭上眼。
那些仙术传承里的每一个字符都在识海翻涌,每一道符印都在和天地共鸣。
体内的能量还在涨,涨得我几乎要飘起来。
我能听见血煞的咒骂,墨羽的低喘,能听见紫菱的欢呼被风声卷走,能听见慧心师太的佛珠越念越快,能听见青风长老的酒葫芦又滚远了些。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终于抓住了仙术的精髓——不是对抗,是融合;不是征服,是共鸣。
那些我以为跨不过的坎,那些我以为赢不了的仗,原来只需要...
"轰——"
凶兽的爪子带着风声砸下来的瞬间,我突然睁开眼睛。
凶兽的爪尖离我眉心只剩三寸时,我终于将最后一缕心意融进了天地。
指尖的金芒突然涨成实质,像把烧红的剑刃"嗤"地刺穿黑雾。
那光芒不是我之前使过的任何仙术,它带着温尘剑气里的清冽,混着慧心师太佛音里的慈悲,甚至裹着紫菱糖葫芦上的甜——原来这才是仙术的终极形态,是所有我珍视的、经历的、感悟的,在天地间拧成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