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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间喜欢你。……

晚风一阵阵接连不断,吹开夜空的流云,也吹开少年眼底最后一丝犹豫。那双坦坦荡荡,充满少年意气,仿佛天塌下来都担得起的眼睛,是今夜盖过星光、独一抹的月色。

许朝露屏住呼吸,心像暴雨落下的湖面,噼里啪啦,圈圈圆圆的涟漪向外震荡。

不是没想过他带她远赴三十公里外看流星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对她说,但这人冷淡散漫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也是直到几秒前,她才从他眼神里辨认出,原来他此刻的紧张悸动不亚于她。

许朝露直愣愣地迎着他视线:“那,你要和我绝交吗?”

池列屿:“……”

空气一时间凝滞,许朝露也被自己狗到。

其实他说的话她听清了,想和她不只做朋友,不是不做朋友。

结果太紧张,一张嘴就下意识犯欠。

身旁少年凉浸浸地轻笑了声,嗓音低哑,显然含着几分积郁:“你别玩儿我。”

他仍定定凝着她,眼底多了几分冷然,像夏日里一块滋滋冒冷气的冰块,瞧着拽得不行,又像是自我保护,怕被她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辜负的样子。

这里实在太暗,最近的光源是百米外杂草丛里闪光的飞虫,然后就是亿万光年外的星星,少女通红的面庞得以隐匿在夜色中,连同怦然无措的心事,皆不被身旁人所知。

恰在这时,又一颗流星划过深暗无垠的夜空。

许朝露正后悔刚才嘴贱说错了话,打算重来一次:“现在轮到我许愿。”

池列屿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就见她转过身,抬手飞快敲了下他胳膊:“你,那个,之前那句话,重新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

池列屿一脸睚眦必报的小气样儿,唇线抿得笔直,薄情寡义,当没听见。

“那我换个愿许。”许朝露素来能屈能伸,“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池列屿:“说。”

许朝露声线很轻:“之前玩游戏,你说在座有你心动的人,那个人是我吗?”

池列屿:“不是。”

“……”

“不是心动。”他接着说,话音仿若带着笑,又似是低低叹息,还是玩儿不过她,真心全然剖开,“是喜欢。”

不是对你心动。

是喜欢你。

少年声线低磁清冽,像在讲述一件对他而言如呼吸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夹杂在习习微风中扑过许朝露耳畔,顺着皮肤血管流淌至四肢五骸,她全身像过了电,没有一处不是酥酥麻麻的。

他这是。

向她。

表白了啊。

许朝露脑袋烫得要命,一遍遍确认他方才说的话,唇角不由得翘起来,蠢蠢欲动地换了个坐姿,抱膝的手撑到地上,身体微微后仰。

未料到屁股下面的草地这么滑,她一下没坐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往下掉,身后立刻横过来一条手臂,搂紧她,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

“有必要吗?”池列屿把她放稳,这便松了手,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嘲弄,不仅仅嘲笑她,也给他自己的紧张找个出口,“吓成这样?”

“是这个坡太陡了。”许朝露辩驳,“你外套坐着也太滑。”

话落,她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小意外突然拉近许多,胳膊贴着胳膊,少年滚烫的体温隔着衣物渡过来,醋栗叶清香倏忽间盈满她鼻腔。

好一阵无人说话,唯有山风凿凿,无忧无虑穿过整条山坡。

池列屿感觉坐在这儿和她说几句话的工夫简直比跑三千米还累,心脏跟疯了似的跳,她也跟情场高手似的把他当翘嘴鱼钓。

“能不能给点回应。”池列屿真受不了了,“还没钓够?”

许朝露:“你怎么知道我在钓你?”

语气里那种坦然又纯真的渣女味儿直接给池列屿整不会了。

“……”他无言,“我是傻子吗?”

其实还真是。今天之前他根本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一门心思自我攻略,都做好当小三当p友的准备了,把自己洗洗干净送上门去,便宜货一个。

池列屿:“所以你承认之前在钓我了?”

“你不是说不喜欢女

生追你吗?“许朝露坦白,“那我只能暗戳戳地钓了,还有什么办法。”

池列屿:“……”

他简直气笑了,被自己。

许朝露还是觉得抱膝的动作最稳当,整个人重新蜷起来,脸搁在肘弯上,语气莫名自豪:“听你这么说,我钓得还挺成功?”

“就那样吧。”纯纯多此一举。

“好吧。”许朝露默了默,忽然连名带姓喊他,“池列屿。”

“嗯?”

“你刚刚跟我表白了?”

“是啊。”直白明了地应下。

“那我……”她总算良心发现,话题扯回来,回应他,“也挺喜欢你的。”

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缓慢,矜持到极点的样子。

池列屿和她以前喜欢过的男生都不一样。

因为是她最亲近、最熟悉的朋友,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之后,这段关系忽然就变得让人手足无措。

她慎之又慎地对待这份感情,一直憋到整个人要爆炸了才主动靠近,可是直到此刻,终于说开的时候,她还是非常无措。

池列屿何尝不是这种感觉。若不是记挂着友谊,生怕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他早就不顾一切追她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就因这份友情太珍贵,他甚至想过,如果她注定不会注意到他,那就永远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做一辈子匿名的好友。

想不到,机会比流星来得还猝不及防。

多等一秒都夭寿,听见她说喜欢的下一秒,池列屿直截了当道:“那就试试吧,我们。”

山坡后是一片茂密野林,风吹树动,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像情人夜里私密的絮语,暧昧在空气中肆意生长,占领情人的眼睛,便占领整个世界。

许朝露整个人都要热化了,今晚的池列屿和她印象中很不一样:“你不是说大学不谈恋爱吗?”

池列屿仰看着夜空长长吐了口气,如果他今晚能结束长达十九年的母胎solo,那一定是拿半条命换的。

他抬手按到许朝露头顶,重重揉来揉去撒着邪火。

“你是例外。”

他一边欺负她,一边和她解释。

低低的声音,和着风声,叶声,虫鸣声,清晰砸在她心上。

“只有你。”

池列屿手拿开之后,许朝露脑仁还在晃,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不真实感占据。

“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她细声问。

“不然?”上扬的尾音,含着明显笑意,情绪不再藏,朗月清风一般的少年,有着最清晰坦荡的爱憎。

“哦。”许朝露点头,晕陶陶地望了眼天空,脑子全被身旁这个人占满,早已经忘了天琴座在哪。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处对象了。

这个认知让许朝露忽然间都有点不认识池列屿。

侧眸看他,只来得及瞥见一道向后倒去的黑影。

哗啦一声轻响,身旁少年竟然径直往后躺到了草地上,平日里最金贵洁癖不过的大少爷,这会儿放浪形骸天为被地为席,一只手垫在脑后,抬眸望着灿烂星汉,身高腿长,胸口平坦开阔,比夜空更让人向往。

许朝露转过头去看他,适应了黑夜的眼睛依稀描摹出少年英挺深隽的五官轮廓。

唇角似乎上扬着,一直没耷拉下来。

她今晚洗过澡,还穿着浅色的毛衣和裤子,想了想还是没和他一起躺下。

池列屿眺了会儿天空,忽然抬起两只手,食指拇指组成个方框,拿到眼睛前面,从框里对着看星星。

这动作,别提中学了,小学的他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你在给星星拍照吗?”许朝露难得一见浪漫主义的池大少爷,转身半跪在草地上,“给我也拍一张。”

池列屿“镜头”转向她,女孩手撑着草地朝他微微倾身,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小巧精致的鹅蛋脸,笑弯着的明亮杏眸……在这黑咕隆咚的夜里模模糊糊看着,也比天上的星星更吸引人。

“我要和流星合照。”许朝露指挥上了,“你找找角度。”

池列屿扬眉,把她和天琴座那片星空一同框柱。

许朝露好像真在拍照,理了理头发,温柔款款笑不露齿:“怎么样,有没有拍到流星?”

池列屿两手一松,散漫地抻了抻肩骨:“你笑太蠢了,我没心思看什么流星。”

“你才蠢。”许朝露往他胸口砸一拳,转念又想,所以他心思都用来看她了?

在这荒野山坡上逗留了近一小时,只在最开始那会儿看到两颗流星。

凌晨两点,打道回府。

心境和来时截然不同,许朝露看着池列屿倒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深刻眉宇,高挺鼻梁,线条起伏流畅,还是那副冷淡桀骜样儿,她却莫名感觉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分辨不出来,直到现在她脑子还是懵的,很不适应,十九年的朋友一夜之间就改变了关系。

停了车,步行回别墅,两道影子迤逦在地,极为缓慢地前行。

许朝露盯着高瘦挺拔的那道影子,快到门口时,忽然拉一下池列屿袖子:“吃草,我有个问题。”

“什么?”

今天之前,许朝露没感觉池列屿对她和过去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最近吗?”

池列屿怔了下,眸色渐深,淡淡道:“不止。”

许朝露抿唇笑:“那是……上大学之后吗?”

高三那会儿他们关系那么差,他肯定不喜欢她,最早估计也是高考完的暑假。

池列屿背光站,垂眼睨着她,这个角度他眼里照不进光,纯粹的漆黑,看不清任何或平淡或深沉的情绪。

他说:“差不多吧。”

许朝露脸更红了:“那还挺久的,你真能藏事儿。”

就这。

池列屿跟着她笑了下,不是很走心。

他自认过去虽然没追她,但也没刻意藏着好感,她竟然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也不会想岔,这种木鱼脑袋,是怎么一个接一个喜欢上别人的?

“你呢?”他问她。

许朝露笑意淡了些,小学就看上这家伙后来被狠狠拒绝的黑历史,她打算带进土里:“就……最近。”

池列屿:“最近是多久?”

许朝露不懂他为什么问那么详细,随口编了个时间:“一个月以前吧。”

昨天听舒夏和伊玥的口风,许朝露去年就已经不喜欢时越了,差不多是喜欢了三个月,或者三个月都不到。

时越那小子显然对她有好感,她中学喜欢的那两个也是,后面都喜欢上她,但她一察觉人家对她的好感就开始没劲儿了。

许朝露喜欢过的人里,他估计是最急不可耐的一个,被钓了一个月,反手就追她,她愿意答应,说明这会儿对他还算上头。

能上头多久,这是个问题。

……

许朝露莫名感觉池列屿看她的眼神更晦暗了,带着审视意味,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像在看一名作奸犯科的犯人。

“你干嘛?”

“没事。”池列屿收回目光,“进去吧。”

他打开别墅大门,按着让她先进去。

许朝露左脚踩右脚正要脱鞋,身侧的少年忽然从玄关柜上抽了两张纸,高大挺拔的身子蹲下去,拍掉沾在她裤腿的枯草叶。

很快站起来,若无其事往里走,许朝露紧忙跟上,红着脸说:“谢谢。”

池列屿斜额看她,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欠了吧唧嫌她脏的话:“和你对象说什么谢?”

两人站在明光下,清晰看着彼此熟悉的面孔,和荒野里那种昏昏暗暗、暧昧丛生的感觉很不一样。

许朝露心跳又不听话了,跟着他走上二楼,再往前就要分别。

刚谈上恋爱,池列屿没爽几分钟,一路都在琢磨恋情如何能长久。

许朝露对他不要太熟,哪还有什么新鲜感。

也就比朋友更进一步的那些亲密行为还新鲜,她既然馋他身子,那就不能太快让她解馋。

“回去吧。”池列屿停在她房门前,抬手还算温柔地摸了下她脑袋,“晚安。”

许朝露:“啊?这就晚安啦?”

池列屿:“快凌晨三点了,你不困?”

“我不困啊。”许朝露搓搓手说,“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去你房间找你。”

池列屿:?

第62章 初恋撩人不倦

分别后,池列屿慢腾腾踱回房间,关上门,不着急开灯,静谧幽暗的空间里,他背靠房门站着,低着头,舌尖舔了舔虎齿,任由唇角放肆上扬。

这就脱单了?

跟做梦似的。

随手揿开灯,

他趿着拖鞋拐进卫生间,扑几捧冷水到脸上,手撑着盥洗台面,抬头看镜子,不太满意地皱了下眉——昨天刮的胡子,这会儿已经冒出淡淡青茬了,脱单第一天就这形象。

山上虽然不冷,但他心里热血沸腾,出了不少汗,还发疯躺了草地,现在知道脏了,被洁癖劲儿折磨得不行,想立刻去洗澡,但许朝露说她等会儿就来,等会儿是多久?

他洗快点应该来得及,总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

吱呀——房门从外打开,许朝露两只手不知道拢着什么东西,捂得严严实实很神秘,非常自然地用胳膊肘顶开门:“我来啦。你杵那儿干嘛呢?”

池列屿准备掀衣服的手垂下来,脸上没点人情味:“门不敲就进来?我没穿衣服怎么办?”

许朝露眼神一清二白:“又不是没见过。”

“……”

麻了,这还谈什么恋爱?

许朝露走到他跟前:“你伸手。”

“什么?”

“手快伸出来啦。”

池列屿懒懒散散抬起一只手,许朝露不满意,要他伸两只手,并拢着捧在下面。

她两只手在他手心上方打开,哗啦啦,清脆的塑料碰撞声,池列屿手心落下二十几片蓝绿色的吉他拨片。

他挑起眉毛笑了下,明明挺爽,语气却嫌弃:“连个盒子都没有?”

许朝露点头:“没有。”

盒子他自然也带来了,但是不能送给他,怕他个过目不忘的家伙想起这礼物她以前送过一次还被退货,那她多没面子。

池列屿拿起一片端详,蓝色那面印着“chirimiri”,西语单词,意思是毛毛小雨。

记得小学一年级,他们初次接触社交媒体,许朝露注册Q|Q,给自己起的第一个网名叫“闪闪小露”,后来她看池列屿的Q|Q名一直是乱码,就帮他起了个和她一样式的网名——毛毛小雨。

啧,才六岁就知道和他用情侣名了。

拨片正面除了那个单词,还画了个小果冻,背面则是绿油油的草地,不知道为什么,拨片明明没有磨损,看起来却有种半新不旧的感觉。

“你自己设计的?”

“嗯。”

池列屿又笑:“土土的。”

许朝露咬牙:“你不要还我。”

“谁说不要了。”池列屿背过身去,避开她抢夺的手,拨片拢进掌心,笑得欠揍又放肆,“我就喜欢土的。”

许朝露脸蛋热起来:“难怪呢,你最爱吃的东西也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所以你最土了,你以后别叫吃草,改叫吃土吧,池土土。”

“胡扯。”池列屿握着那堆拨片在房间里转了圈,找到装剃须刀的收纳盒,剃须刀拿出来,拨片仔仔细细装进去,背对着她吊儿郎当说,“草和土有什么好吃?我更喜欢吃jelly。”

许朝露也不知这人在说真话还是烧话,他家里确实放着很多喜之郎果冻。

男生谈恋爱都这样吗?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从前多冷淡薄情一人,突然就变得撩人不倦了。

“那你以后英文名就叫JellyChi吧。”许朝露一本正经说,“土土的,很安心。”

“HappyJelly不土吗?”他转身走回来,锱铢必较样子,“要不我以后叫你HelloKitty,这个洋气。”

许朝露抿紧唇,须臾,还是被逗笑了:“你很烦呐池土土。”

从小到大他们给彼此起了无数个昵称调侃取笑,今天许朝露忽然觉得这个举动怎么这么亲昵,变成男女朋友之后,好多事情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她用手背探了探脸颊,眼睛滴溜溜,很没气势地瞪池列屿。

他这人和土字完全沾不上边,骨相实在优越,三庭五眼每道线条都是极客观的英俊……许朝露定睛,记得晚上玩游戏那会儿他脸还白白净净跟剥壳鸡蛋似的,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冒出胡茬了,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真是生气勃勃。

池列屿被她这样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手抄兜里微微耸着肩,心说送完礼物差不多该走了吧,这都几点了,果然还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知道你对象帅。”他从善如流道,“直说吧,还想看多久?”

“你这张脸我都看八百年了,有什么新意。”许朝露嘴上绝不服输,“我找对象看重的才不是皮囊。”

你就扯吧,瞅我瞅的脸红得跟灯笼似的。

池列屿没戳穿她,觉得她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漫不经心问:“那你说,怎么样能看着新鲜点?”

许朝露想了想。她最近常和舒夏伊玥讨论乐队的妆造问题,姚烨学长一个人鲜艳得太突出了,衬得其他人都有些沉闷,所以她在考虑要不要也去染个头发,以前从来没染过,很忐忑,要是池列屿和她一起染就再好不过了。

“你染个头发吧。”许朝露倾情建议,“我可以帮你染。”

“你还会染发?”

“用染发膏啊,很简单的,在头上搓匀就行。”

池列屿:“什么颜色?”

许朝露已经就帮他想好了:“绿色。”

池列屿:?

“你没病吧?”他无语得眼角抽动,“这才刚在一起,就要亲手给你对象头上搞点绿?”

“绿色很适合你啊,草的颜色。”许朝露一脸真心实意,“你这么帅,头上长草肯定也hold得住……”

“走走走,赶紧走。”池列屿下巴颏儿冲门口一扬,再和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聊下去,今晚的美好回忆就要全毁了。

许朝露就这么被赶出房间。

其实她想象中那个发色不是简单的绿色,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说绿色,具体应该是以灰色为主,掺点冷青色调,光照下带着金属质地,和玩摇滚的吉他手最搭了。

回到自个房间,洗完澡吹完头发都三点半了,她上下眼皮子打架,咚地栽到床上,明明困得要死,脑子里还有根神经紧绷着,整个人卷进被子里兴奋地乱踢。

一宿的梦里全是流星、少年被夜风吹开的碎发,还有那双凝视着她的、让人心驰神往的眼睛-

有生物钟约束着,尽管昨晚喝了酒,大部分人今早八点也就醒了,佣人在餐厅备好早餐,六个人陆陆续续下来,吃完饭仍坐在餐桌边闲聊,等还没起床的小伙伴。

一直等到时针指向十点,太阳升到屋檐上,明晃晃的光照进屋子,贺星诀终于坐不住了:“吃草和露露王怎么回事?昨晚溜山上通宵挖笋了?”

他边吐槽边站起来,上楼喊他俩起床。

先去池列屿房间,推开门,屋子里暗摸摸,床边坐着个人影,懒洋洋打着哈欠,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贺星诀走进去:“你昨晚几点睡的啊?熬夜开黑不带我?”

“忘了,有点失眠。”池列屿应付过去,站起来开了灯,眯着眼睛,头发东翘一撮西翘一撮,拖着步子进卫生间洗漱。

贺星诀在外面等他,洗脸刷牙几分钟的事儿,这人愣是在里面捯饬了一刻钟,出来的时候发型利索了,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一张脸清爽帅气,像雨过天晴肆意生长的薄荷叶,瞅着比平常锋芒更盛。

“又帅了,草。”贺星诀感叹,“失眠还有变帅的功效吗。”

池列屿没理他,背过身去把T恤脱了,换件卫衣穿。

贺星诀:“露露王也还没起,我去敲她门。”

池列屿闻言,余光瞥他一眼,想说点什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开口,目送贺星诀出门去,砰砰砰敲响斜对面那道门,喊许朝露起床。

池列屿收回视线。

直觉告诉他。

昨天晚上“我有你没有”全员通过那轮,贺星诀欲言又止承认在座有他心动过的人,那个人应该就是许朝露。

如果是别人,池列屿不可能没察觉,至少迄今为止,贺星诀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能越过许朝露。

不消须臾,贺星诀折返回来:“她应声了,估计还得再赖会儿。”

心照不宣地,他也想起昨晚的游戏。

让吃草心动的那个

人更好猜,除了露露王不可能是别人。

池列屿换好衣服,回头见贺星诀大大咧咧坐他床上,他走过去抬手就把人拎起来,心狠手辣地往旁边椅子上扔。

“我这身衣服很干净的好不!”贺星诀骂骂咧咧,“洁癖是病,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对象,碰上像露露王那样不修边幅的马大哈有你受的。”

池列屿心说不用你关心,已经找到对象了,就是你说的那个马大哈。

他扯了扯唇角,深谙种植橘子的技巧,一个大棒加一颗甜枣,摸出颗薄荷糖给贺星诀扔过去,这厮果然马上就消停了:“yamiyami,还是你家的糖最好吃……”

池列屿到餐厅之后,又过了快半小时,许朝露才慢吞吞压台出场。

舒夏特地给她空出池列屿旁边的位置,许朝露端端正正坐下,没有看身侧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把玩杯子的少年,昨夜发生的事情在心里发酵,她挺刻意地把池列屿当空气,注意力落在对面:“乐乐,你不戴眼镜好帅啊。”

话音未落,身旁某人就凉浸浸地笑了声。

舒夏:“要是没有吃草,咱乐乐多少也能混个系草当当。”

陈以铄一紧张,好不容易适应的隐形眼镜又有些痒,用力眨眼说:“我不行的……”

“你行。”许朝露转头贱兮兮地找人,“玥玥你来评评……哎,伊玥哪去了?”

“这儿。”伊玥刚才上楼拿东西,这会儿抱着她的笔电走回来,“都到齐了,可以谈正事了吧?”

餐厅里霎时静默下来,就连甲方大佬林雅嬿也不自觉跟着屏息。这姐气场太强了,一个眼神过来她脖子莫名就凉凉的。

伊玥将事先制作好的表格展示给他们看:“上学期决赛结束后,到今天,一共有二十三个校内活动邀请我们表演,我已经做了初步筛选,其中青年节晚会和毕业晚会我认为必须参加,剩下这些活动,我个人偏向公益类的,可以挑一到两个参加,有意义也利于宣传,再多我们的时间也不够用。你们觉得呢?”

贺星诀狗腿的不行:“一姐决定就好,小的没意见。”

许朝露仔细看一遍伊玥做的表格:“有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公益演出哎,我们参加这个吧。”

“可以啊。”

“我也喜欢这个。”

……

许朝露缓缓滑动表格,看到列在最后的第二十四个活动:“云城高校乐队节?”

“高校乐队节?”姚烨也凑过去看,“这都结束多久了,过期消息啊。”

“离下一学年的乐队节只剩半年了,如果你们有意愿参加,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伊玥说,“因为是校外活动,涉及商业盈利,所以不能cover别人的歌,每支参演乐队要求至少有两首原创歌曲。”

顿了顿,伊玥接着说:“一所学校最多选两支乐队代表学校参加,我们K大的竞争应该会非常激烈,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

姚烨:“日……”

“怎么了?”

“没什么,就前阵子好像听说我前队友也会参加这个乐队节。”姚烨说,“讲实话,他们那支乐队,是现在K大原创乐队的最高水准。”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把歌写出来!”贺星诀拍案而起,“学长,你和吃草前几次排练不是一直在写riff吗?听起来都很不错啊。”

姚烨自恋地捋捋头发:“曲子这块我还挺有信心的,就是歌的主题和歌词,都还没头绪。”

舒夏:“这有什么难的,交给语文考141的许大文豪吧。”

许朝露:?

“许大文豪小时候就开始写诗了,写满了一整本诗集全班传阅。”舒夏这张嘴一旦开闸就停不下来,把许朝露陈年老底全给掀了,“我记得她初中好像就写过一首歌,写给她初恋的。”

许朝露想捂她嘴都来不及,这事儿她以前只告诉过舒夏,池列屿和贺星诀都不知道。

贺星诀:“写给程书泽那小子的啊?”

“是啊。”舒夏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啊不对,她初恋……”

许朝露狠狠拍舒夏一下,恨不能拿针把她嘴缝上:“你别说话了!”

姚烨:“还有现成的歌?那可太好了,下周带来我们一起看看吧。”

许朝露汗颜:“都过了多久,早就找不到了。”

“我陪你回去找。”池列屿偏头,眼神冷冷淡淡带水带浆地睨着她,“若晗阿姨不是留了个房间专门放你小时候的东西吗?找找肯定能找到。”

许朝露:“找那玩意儿干嘛,初中生写的词,肯定很傻。”

“我相信你的水平。”池列屿和她杠上了,一脸装模作样,不假辞色道,“找出来吧,我想看。”

“我才不要。”她仍拒绝,恼羞成怒,手在桌底下攥拳暴打池列屿。

池列屿两条长腿大喇喇敞着任她捶,许朝露捶几下就没劲儿了,他腿上肌肉紧实坚硬,捶他她都嫌手疼。

正要把手缩回来,手腕忽然被池列屿扣住。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很硬,指腹覆着触感清晰的茧,蛮横地从她手腕滑到掌心,手指插入她指缝,侵略性极强地牵住。

许朝露耳朵里嗡的一声,身体瞬间烧起来,手心湿湿热热淌汗。

他们俩的事儿还没跟任何人说,众目睽睽之下暗通款曲,不要太刺激。

“真有你的,给别的男的写情歌。”池列屿凑近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冷笑,且拽且委屈,“还家暴我。”

第63章 初恋少爷终于又笑了

他话音太低,像吹气一样,气息里仿佛带着电离子,把许朝露的耳朵电得酥酥麻麻。

“谁让你欠打。”许朝露含糊应了声,心里飘飘然,手在桌底下轻轻回握住他。

上次牵手,可能要追溯到小学?

许朝露还有印象,小时候就觉得池列屿手大,一起去动物园秋游,在鳄鱼园区,她有点害怕,像牵大人的手那样紧紧抓着池列屿的两三根手指。

十余年后,再牵他的手,让她紧张得心脏狂跳的,变成了他的手本身。

“你俩贴一块聊什么呢?”姚烨突然问,“我们不能听吗?”

许朝露一本正经地瞎掰:“聊写歌词的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高中我们班作文张贴到黑板上次数最多的人,除了我就是吃草,而且吃草的文章围观人数远高于我,妥妥的超人气作家。所以我强烈推荐他来写歌词……”

话还没说完,桌底下,池列屿直接把她的手给扔了。

他身子往后靠,眼里写满无可奈何,同时也气得想笑。

这什么倒霉女朋友?谁爱要谁领走。

……

他过五分钟再牵回来-

下午就要返校,所以今天没什么特殊安排,一行人就在庄园里逛着玩。

许朝露早饭午饭二合一,十点多才起,吃完饭十二点多又困了,舒夏跟着她回房间,两人躺一张床上。许朝露眯了十几分钟,就这么短的睡眠里还做了个和某人有关的梦,脸红扑扑地爬起来。

“你看起来很热,要不要开个空调?”舒夏正靠着床头玩手机,语气暧昧,“刚才梦见谁了?”

许朝露像小鱼似的轻轻吐气,贴到舒夏耳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梦见我对象了?”

舒夏:?

凝滞三秒,她突然整个人蹦起来:“啊啊啊!你和吃草在一起了?这什么速度!”

“就昨天晚上……”

“你和他表白了?你不是说绝对不表白吗!我就知道你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没有!”许朝露拿枕头砸她,“是他和我表白的!”

舒夏笑得满脸是牙:“我就说嘛,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切,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他怎么和你表白的?”舒夏好奇死了,“我完全想象不出来啊,池列屿那么高冷的人,他也会紧张吗?会脸红吗?”

“他跟我表白的地方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许朝露回想,“就记得他的眼睛,特别亮……”

好像装了一整个银河系的星星。

后面这句话太矫情,许朝露没好意思说出来。

舒夏脸都要笑烂,嗑生嗑死的cp终于成了,她恨不能找个五十米长的鞭炮来放:“难怪我今早看他dy账号换了个头像,原来真的告别了母胎solo,爽死他了吧。”

许朝露闻言打开dy,果然看到池列屿撤掉母胎solo头像,昨晚还嫌她设计的拨片土,转头就拍照拿去当新头像了。

好闷骚啊这人。

“别看手机了,快和我说说。”舒夏问,“和吃草谈恋爱什么感觉啊?他那张脸你看了十九年了,还有劲儿吗?”

“有啊。”许朝露下巴埋到肘弯里,闷声,“我觉得他好帅。”

“啊——”舒夏在床上扭成麻花,“你没救了许朝露!”

许朝露也慢慢滑到床上,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收到,那就放弃抢救吧!”

舒夏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在一起的第一周,生活和从前相比变化不大。

周四傍晚,下课后,许朝露收到池列屿的微信消息。

温泉蛋:【打完球去接你,七点】

喜之郎:【不用啦,橘子送我】

温泉蛋:【。】

隔了两分钟。

温泉蛋:【他顺路?】

喜之郎:【我有事回宿舍一趟,他也在宿舍,顺路】

温泉蛋:【。】

今晚有通识选修课,这学期许朝露手速大爆发,和池列屿还有贺星诀选上了同一门课。

将近七点,天差不多全黑了,许朝露和贺星诀在北园奶茶店碰头。

等奶茶的时间,许朝露受人所托,佯装随意地问:“橘子,小嬿她这学期打算转专业,比较中意我们系,还有就是你们系……”

“别来,电子系狗都不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星诀打断,“看看我这黑眼圈,今天天亮才写完作业。”

“……”许朝露强行续上话,“她还是想了解一些你们系的课程,你最近有没有空和她吃饭聊聊?”

贺星诀边打哈欠边说:“那就……下周二中午吧,咱仨吃饭的时候把她叫上。”

许朝露:“……”

贺星诀上学期被挺多女孩子追过,照理说不该完全不开窍,看不出表妹的心意。

所以,是对她没感觉吗?

那就有点难办了,贺星诀虽然不像池列屿那么冷淡难接近,但他这些年的男女关系也是干干净净,和女孩子做朋友可以,搞暧昧不行,感觉也不太好追啊。

买完奶茶,许朝露爬上贺星诀车后座,轻轻抓住他衣摆。

贺星诀突然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许朝露心头跳了下:“啊?那个,我以为吃草和你说了……”

“啥?”贺星诀转头,“扯吃草干嘛?我车身上贴那么大个机动战士高达的贴纸你看不见?这多帅啊!”

许朝露:“……”

看来,池列屿还没有把他俩在一起的事儿告诉他。

许朝露和贺星诀虽然熟,但毕竟是异性,不是舒夏那样什么都能聊的闺蜜。她有点担心这个消息会震碎贺星诀三观,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来到教室,池列屿已经到了,在后排给他俩占了两个位。

贺星诀困得要死,瞅准池列屿身旁的座位就要坐下补觉。

池列屿比他动作更快,起身走出座位,把贺星诀往里边推,自己坐他和许朝露中间。

里边比外边隐蔽,睡觉不容易被老师发现,贺星诀感激地拍拍池列屿肩膀:“爱了兄弟。”

池列屿:……

接下来一整节课贺星诀就没清醒几分钟,各种趴姿过了一遍,白净的脸上这儿那儿印满红痕。

到课间,他实在趴得手麻,迷迷瞪瞪直起腰,仰着脖子左摇右晃。

许朝露去洗手间回来,顺着过道往后走,抬起眼,看见贺星诀脑袋搁池列屿肩上,睡得香甜,还吧唧嘴。

许朝露脚步顿住:……

教室前排无数颗脑袋往后转,池列屿脸黑得吓人,用手推贺星的动作却克制,贺星诀另一边坐着个姑娘,总不能把这人事不省的傻叼推到人姑娘身上。

这时,上课铃响起,贺星诀猛地惊醒,许朝露凉凉地打量他俩,走回座位坐下,拿手机给池列屿发消息。

喜之郎:【橘子心动的人,该不会是你?】

温泉蛋:【?】

喜之郎:【那你干嘛不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了?】

喜之郎:【我早就告诉夏夏了】

喜之郎:【你是不是怕他伤心?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池列屿丢给贺星诀一包餐巾纸让他擦口水,低头看到许朝露新发的消息,他彻底沉默,简直无语他爹他爹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缓了会儿,他才面无表情捞起手机回复。

温泉蛋:【他喜欢女的】

温泉蛋:【比我强点】

喜之郎:【什么意思[疑惑]】

喜之郎:【你不喜欢女的吗[发怒]】

温泉蛋:【我喜欢脑子有病得治的】

喜之郎:【O.o?】

身旁少年这便放下手机,一脸认真听课与世隔绝谁也别来烦他的高冷样儿,许朝露用余光偷瞄他,忍不住细数在一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男朋友半夜把我赶出他房间,男朋友牵手牵一半突然把我的手扔掉……男朋友骂我脑子有病。

嗐。

男朋友好暴躁,这段感情全靠我忍辱负重,一个人扛下所有。

许朝露很快也放下手机,专心听课做笔记。

池列屿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把他俩的事儿告诉贺星诀,许朝露也不多想,反正舒夏知道了,过段时间全世界都会知道,不差这一时半刻。

次日,艳阳天。

步入四月后,云城气温节节攀升,春花泡在暖流里竞相绽放,理教门口的流苏树垂下无数簪满白花的丝绦,风一吹如同四月飘雪,金融1班的女生下课后,三三两两围着流苏树赏“雪”拍照,许朝露也和舍友流连树下,拍了许多照片。

人群渐渐散开,许朝露不经意往校道对面瞟了眼,忽然醍醐灌顶似的发觉:春天不仅适合赏花,更适合赏草。

池列屿估计是知道自己往教学楼对面一站有多招人,所以刻意匿在树荫下,冷冷淡淡不露声色,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奈何四月阳光实在灿烂,树影遮不住少年过分英挺的身形,原野上最青葱劲拔那株草,数不清的视线或直白或委婉地往他那儿飘,张艺晴忍不住凑到许朝露耳边说:“校草今天帅得有点太过了,我觉得不止是春天到了的原因,他出门前应该抓过头发。”

许朝露:“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也是猜的,他造型太自然了。”张艺晴说,“你等会凑近点看。”

许朝露点点头,抬脚朝池列屿走过去。

围观群众太多,他们没有在这儿多逗留,骑上车就走了。

许朝露搂着池列屿腰,脸蛋几乎贴上他后脑勺:“你今天抓头发了?”

“没。”

“那这儿。”她用下巴碰了碰他头发,动作像猫

儿似的,“怎么这么有层次感?风吹了也不塌。”

池列屿被她弄得有点痒,脊背绷直些,堂而皇之说:“天生的。”

其实是昨晚方游拿新买的烫发棒给他烫的,刚烫完特傻逼,跟被雷劈了似的,今早洗了个头之后就自然多了。

许朝露立刻摸出手机给张艺晴发消息:【他说他没抓,我觉得他在装】

“和谁聊天?”身前少年冷不丁问,“到地儿再聊不行,非得坐车上争分夺秒?”

许朝露以前真不知道这人控制欲这么强,管天管地还管她坐车上玩手机,真恐怖,以后吵架了该不会把她绑起来关进小黑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

打住。

“和我舍友。”许朝露漫不经心说,“聊宠物美容美发的事儿。”

池列屿真信了,因为他们现在正在去参加K大待领养小动物户外见面会的路上。

公益演出在下个月,今天只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日常社团活动。上周末大家讨论乐队要挑哪个演出参加的时候,许朝露才知道,原来他们乐队里就有个小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

车在路边停下,许朝露蹦到池列屿跟前,问:“乐乐家里肯定有养宠物吧?他看起来就是很喜欢小猫小狗的人。”

池列屿表情很淡:“他家以前有养猫狗,直到他上高中,估计因为竞赛压力大,身体免疫力下降,他突然开始对动物毛发过敏,他爸妈非常强硬地把家里宠物送人了。”

“天呐。”许朝露叹惋,“那他肯定很伤心。”

池列屿没接话,两人并肩往草坪上走。

陈以铄戴着口罩,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不善言辞的人扎在猫猫狗狗堆里倒是特别混得开,抬头看见他俩走过来,他非常高兴地挥手,不知看到什么了,眼神突然变得腼腆,抱着一只三花猫傻傻地站起来。

许朝露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八成有个女鬼飘过来了。

草坪上小猫比较多,小狗只有两三只,许朝露跑到陈以铄身边撸猫,拍了好多照片视频,池列屿没跟过来。

明媚春日,照得人心也生机勃勃,今天来围观小猫小狗的学生特别多,许朝露在人群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池列屿,蹲在一只丑歪歪的小白狗面前,没轻没重地揉它脑袋。

她顿住脚,忽然间想起来,池列屿小时候似乎也养过狗。

那真是非常久远的回忆。

那时候小荧阿姨还在。

许朝露几乎不记得那只狗长什么样了,只对颜色有点模糊印象,好像也是白色的。

“吃草!”

池列屿闻声,懒洋洋抬起头,对上许朝露的手机镜头,他不太自在地别开眼,冷冷淡淡撑着膝准备站起来。

“你别动,就保持这个动作。”许朝露指挥他,“把小狗抱过来点,我给你们拍合照。”

池列屿一脸嫌弃:“脏。”

“你摸都摸了,反正都得洗手。”许朝露说,“快点啦,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给拽王毛捋顺了,表情虽然还是不情不愿冷冰冰的样子,动作却乖乖听她吩咐,双手伸到小白狗腋下,轻轻把它抱起来。

其实许朝露没有拍照,一直在录像。

是错觉吗?多么温馨快乐的场景,她却好像从少年漆黑的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无措。

池列屿六岁时,母亲唐荧在支援疫区的医护工作中意外染病,接回云城抢救了半个月,最终不治身亡。

母亲去世后不久,由她一手养大的小白狗也生病死掉了。

那段时间,池列屿非常恐惧医院,恐惧生病,夜夜梦见充满哭声的医院走廊,还有母亲和小狗怎么喊也醒不来的冰冷的身体。

再后来。

他最好的朋友也被推进手术室。

大人告诉他,许朝露不会有事的,这个手术能把她心脏的窟窿彻底补好,变得和其他健康的小朋友一样。

这些话并不能减轻小男孩的恐惧,他坐在令他夜夜梦魇的医院走廊上,全身发抖,痛哭流涕。

所幸,这一次。

上帝终于听见他卑微渺小的祈祷。

……

“拍完了吗?”池列屿不太耐烦地把小狗放到地上,站起来,“我看看你拍了什么。”

许朝露手机揣进口袋:“我拍我男朋友你凭什么看?”

“……”池列屿扯唇,“行。”

他问工作人员要酒精和湿巾擦干净手,很快回来,猝不及防地举起手机对着正在打哈欠的许朝露拍了张照。

许朝露:!

“你干什么!”

“我拍我女朋友照片发朋友圈。”池列屿以牙还牙,表情倒是含着笑,如春风化雨,“和你有什么关系?”

“给我看看!你肯定拍得很丑!”许朝露扑过去抢他手机,“你敢发我就杀了你。”

池列屿把手机举高,本来只想逗逗她玩,没想到这人是真不知道男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了够他手机整个人扒在他身上蹭,今天天气热她穿得也少,柔软有致的身体就这么一下下砸过来,手脚并用往上爬。

池列屿被她蹭得喉咙发干,另只手绕到她颈后,拎小猫似的提溜着她后衣领把人从他身上拎开:“大庭广众的,我清誉都被你毁完了。”

许朝露张望左右,总算消停些。

她这人一上头就爱口嗨,好话坏话都往夸张了说,更何况是在从小到大放肆惯了的人面前,气鼓鼓道:“池列屿,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不要喜欢你了。”

少年神情一怔,眼底明亮的光彩像骤然被风吹散:“我逗你玩呢。”

许朝露抿了抿唇,忽然笑起来:“我知道啊,我也逗你玩。”

你没有逗我。

你是真的可以做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下一个更乖的那种人。

池列屿曾喜闻乐见她的三分钟热度,如今角色一换,忽然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也很清楚,他性格冷、脾气差,和她的理想型相去甚远。

她会喜欢他,怎么看都像一时冲动。

池列屿把手机递给她,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仿佛还夹杂了歉意:“你检查一下,我刚才就没拍。”

“哦,不用啦。”许朝露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刚才还放肆张狂的情绪荡然一空,整个人像被暴雨浇透的竹子,竹节还笔直挺立着,叶子却湿淋淋往下耷拉。

伊玥从旁边走过来,看着他俩幽幽地问:“谈恋爱好玩吗?”

这女鬼神出鬼没,许朝露被问得一激灵,脸蛋发热:“不知道,才谈了几天……”

感觉她和池列屿除了偶尔牵一下手,和之前当好朋友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大变化。

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冷淡散漫的外表之下,是否也像她一样心动。

“你呢?”许朝露问她,“你每天下午不是都要去图书馆自习吗,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

伊玥倒是直白:“来围观乐乐工作,以前都不知道他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

许朝露:“他性格温柔又有耐心,挺适合干这个的。”

伊玥点点头,目光望向十米开外,正拿着小梳子给猫咪梳毛的少年。

换隐形眼镜戴之后,他整个人看起来阳光了不少,成天和池列屿贺星诀那样顶顶自然肆意的人混在一块,性格也没从前那么拧巴了,怎么看都是春风里舒展枝条、光风霁月的少年。

许朝露忽然扯了扯伊玥袖子,带着挑事儿的语气:“乐乐也不是没有别的朋友嘛,那个短头发的女生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一直和他聊天。”

伊玥:“我也看到了,她好像不想干脏活累活,什么都让乐乐去帮她弄。”

短发女生确实有点懒,但也确实,对陈以铄挺有好感的。

非常温和腼腆的少年,喜欢小动物,还会玩音乐,长得也越看越帅,这样的男孩子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女生约陈以铄活动结束一起去聚餐,陈以铄婉拒:“我朋友来了,我应该会和他们一起吃饭。”

“是那边那三个吧?”女生很敏锐,“我看你一直盯着他们看,里面有你女朋友吗?”

“我没有女朋友。”陈以铄脸慢慢红了,“只、只是乐队的朋友。”

“那你脸红干嘛?你该不会……喜欢校草旁边那个女生吧?”

那两个女生都很漂亮,但她下意识就把看起来阴沉、冷冽又强势的黑长直排除了,她觉得陈以铄这种胆小安静的男孩子,有好感的肯定是另一个温柔明媚的女孩。

她也是经管学院的,听说过很多关于许朝露的事儿,忍不住夹带私心地劝陈以铄:“你想清楚啊,许朝露可是金融系系花,还是校草发小,非常难追的。

我感觉我们院里三分之一的男生都喜欢她,我班上就有一哥们,追她追得特别疯。那哥们是合唱团的,挺会唱歌,他加到许朝露微信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朋友圈发情歌,专门唱给许朝露听,据说还曾经杀到许朝露上课的教室里唱歌表白,不仅如此,他还到处吹他觉得自己非常有戏,因为许朝露经常和他讨论唱歌技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竟然有这种事?”陈以铄非常震惊。

他已经知道池列屿和许朝露在一起了。

就在他们返校后第一天,他和池列屿早晨上同一门课,下课后一起走,刚踏出教学楼,池大校草就司空见惯地被女孩子堵住告白。

包括陈以铄在内的几个舍友见怪不怪,非常自觉地避开几步,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数完池列屿差不多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拒绝完,可以去食堂吃饭了。

然而这一次。

池列屿破天荒地,多和那个女生说了几个字。

“不好意思啊。”他表情虽然冷,语气却怪礼貌的,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

女生失落离开后,舍友们将池列屿团团围住。

方游:“你哪来的对象?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你发小吗?”

池列屿言简意赅:“昨天。嗯。”

“卧——槽——”方游给了空气几拳,盯着池列屿脸,“你刚刚笑了吧?嗯?在一起一天就臭显摆,爽死你小子了吧?”

池列屿:“我笑了吗?”

“你没笑吗?”方游搓搓嘴角,怪腔怪调,“十年了,少爷终于又笑了。”

池列屿:?

他唇角拉平绷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绷住,直白鲜明的情绪破冰而出,胸腔震着笑,还有心事被戳穿之后的暴躁,伸手勾住方游脖子凶残地往下按:“我笑你爹。”

“嘶,少爷已经很久没有暴打过我了……”方游还在那儿演,“少爷注意形象啊,被妹子看到你这么幼稚会脱粉的。”

十八九岁能成熟到哪去,池列屿边骂他边笑得更放肆,情绪坦坦荡荡,爽就完了,哪里怕人看。

陈以铄当时也是老奴心态,认识这么久就没见池列屿情绪那么外放过。

看得出他很开心,整个人都变得鲜活,因为和许朝露在一起。

所以,这会儿听女生说她班上有个男生一直纠缠许朝露,陈以铄非常担心,必须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池列屿。

他素来藏不住心事,慌里慌张的情绪全写在脸上,女生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很受伤:“你真的喜欢许朝露啊?”

陈以铄:“啊?我没有。”

“太好了。”女生松了一口气。

未及高兴片刻,就见这位哥莫名其妙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是朝露,是、是另一个。”

第64章 初恋屁股在后面,不在前边

心里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陈以铄自己也呆住。

春天令人悸动,亦令人冲动,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伊玥那边:“不、不说这个了,我们差不多该把猫咪装回笼子里了。”

K大的小动物不全是放养的,其中有些年纪太小、刚做完绝育或者刚打完疫苗,还有即将被领养的,动保协会的成员会把它们集中起来安置在室内。

短发女生难以置信道:“你喜欢那个长得像富江的?她看起来一个眼神就能踩死你。”

“……”陈以铄噎了下,忍不住低声辩解,“她人很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女生没话说了,面上失落难掩,带着撒气意味:“那你收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以铄愣住,这几只猫本来是女生负责的,他只不过被她叫过来帮忙。尽管如此,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忍气吞声点点头:“好……”

“好什么好?”一道冷若冰霜的女声斜插进来,“这么多猫狗就你一个人收拾,要弄到什么时候?”

伊玥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懒得看陈以铄,径直对短发女生道:“你也是来参观的吧?什么都不干,还是别挂工作证。”

“我怎么没干?”女生被她气场震慑到,气焰矮了几分,但仍嘴硬,“我们工作就是这么分配的。”

“行。”伊玥又对陈以铄说,“既然她急着走,那就喊那边那个同学来帮你吧,我看他也挂着工作证。”

……

那是他们动保协会的会长。

短发女生彻底熄火,不再提要走,咬着唇弯腰开始干活。

陈以铄刚才抓在手里的小猫这会儿跳到伊玥脚边,尾巴竖高高的,来回蹭她裤脚,陈以铄有种这只猫就是他本人的错觉。

夕阳西斜,草坪上的小动物和宣传物料干干净净收走,参加活动的同学都散了,只剩一道纤细清冷身影,被余晖镶了层金边,像棵孤傲的树,陈以铄只敢看她的影子,洗干净手走过去,问:“池列屿和许朝露呢?”

“先走了。”伊玥看着他眼睛,兴师问罪,“你是不会拒绝别人吗?”

陈以铄脑袋垂得更低,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三个字:“我错了。”

伊玥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他们俩的家庭都不幸福,却成长为截然不同的人。伊玥很清楚父母在伤害她,所以她能毅然决然地反抗,性格也愈发刚烈,但陈以铄的父母不一样,他们的苛刻裹挟在为了他好的名义里,让他无法挣脱,只能一退再退,渐渐就养成了逆来顺受、温柔怯懦的性格。

“你没错。”伊玥说,“你只是需要一点对他人说“不”的勇气。”

顿了顿,伊玥抬手轻扫长发,故意摆出一副恶劣跋扈的样子:“我现在饿了,但我不想吃这附近的饭,你去南园食堂给我打包一份七荤八素的麻辣烫,再去北园奶茶店带一杯不冷不热三分糖的珍珠奶茶,我在桃园食堂三楼等你,上楼前记得去一楼超市买一份三十块以上的水果沙拉。”

她这是……要和我一起吃晚饭的意思?

陈以铄眨眨眼,脸颊泛红:“好,那你稍等我一会儿。”

伊玥:?-

周末,K大排球馆。

午后阳光斜照进窗户,空气中浮现一道明显的,宛若切割出的光路。电子系男排队占了块场地打练习赛,运动鞋踩在棱角分明的光斑上,摩擦出刺耳声音。

还没练十分钟,有个哥们接了通电话,估计是女朋友上厕所没带纸,跑得比牲畜还快,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人数原本正正好,多一个都没有。贺星诀见队长怎么也找不到人补缺,抱着试试的心态给池列屿打电话,软磨硬泡五分钟,爸爸都喊上了,挂了电话雄赳赳气昂昂走回来:“还得是我兄弟,随便叫他一声就来。”

贺星诀和池列屿虽然篮球打得多,但足球、排球也都会点。初中学校组建排球队,他俩被抓壮丁,训练不到一个月就去参加校际联赛,第一轮对手菜得抠脚,打完他们一个个自诩排球天才,自信心爆棚,结果第二轮就碰到卫冕冠军,被按在地上摩擦。当时贺星诀是替补,池列屿首发,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还不太会压抑情绪,比赛打完贺星诀坐在下面抹眼泪,看池列屿眼睛好像也有点红,大少爷这辈子哪受过这种虐。

转眼过去这么多年,大少爷球技应该有长进吧,这学期体育课还和许朝露一起选了排球。

池列屿刚在校外上完托福课,接到贺星诀电话就直接往排球馆来了。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最黏人,池列屿走进来时,那光就朦朦胧胧烟雾一样笼罩着他,别提女生了,男生也停下动作往那边看:“雾草,真把校草喊来啦。”

有池列屿这种兄弟,贺星诀脸上别太有光:“那可不,我和他谁跟谁啊。”

池列屿顶着张不情不愿的拽脸补了副攻手的缺,电子系其他男生一开始还挺怵他,觉得他这种高冷名声在外的校园风云人物肯定不好相处,没想到他打球很配合,聊天也自然,虽然话不多,但骨子里那种好教养错不了,让人非常唏嘘:这货简直男女通吃啊。

打到天半黑,大伙散开在场边休息,贺星诀又张罗等会儿一起聚餐。

“你是真能耐。”池列屿真心佩服他的超高能量,电子系课业忙成狗,每周还要参加乐队排练、篮球队排练,现在又多了个排球队,一言不合还要各种聚餐,池列屿光想想就头皮发麻,“你们吃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贺星诀说,“你今晚又没别的事,要不叫露露王一起来?”

“她今天学生会聚会。”想起这事儿池列屿头更疼了,什么破学生会一天到

晚聚会,“我要复习,期中考快到了哥。”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才看到许朝露半个小时前给他打了通电话。

贺星诀就坐在他身边,池列屿原想走到别处给许朝露回拨电话,刚站起身,不知想到什么,又坐下了。

最终只是侧过身,没太避着贺星诀,手机贴在耳畔,很快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你在干嘛呀?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被橘子抓去打排球,刚打完。”

“我也想和你们打排球,他怎么不叫我?”

“你?被排球打还差不多。”池列屿哼笑,漫不经心问,“你那儿怎么那么吵?”

“刚吃完饭,又去ktv唱歌啦。”

池列屿下意识皱眉,手撑着膝盖微微发力,盯着手背上突起的青筋,他又问:“时越也在?”

“他是部长,部门聚会他能不在吗。”许朝露很轻地笑了声,像羽毛搔过他耳畔,“你是不是吃醋了?”

池列屿冷笑,身体疲疲沓沓地往后仰了仰,没应声。

许朝露自说自话:“今天部长特地开车来接我们,我都没坐他车,和其他人一起打车了。我真的早就不喜欢他啦,一点点感觉也没有了,上学期口嗨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放屁吧,噗噗噗。”

池列屿被她逗笑,不过须臾,唇角便落下来。

就怕你过段时间也把老子当屁放了。

这时,池列屿忽然从ktv嘈杂的背景音里听到一个人的名字。

陈以铄昨晚上告诉他,经管学院有个“歌王”高调追求许朝露很久,成天找她切磋唱功,池列屿参加过经管学院的文艺晚会,那家伙是常驻表演嘉宾,他有印象。

今天听起来又跑去参加文艺部聚会了。

也就是说,一间ktv包厢里,至少有他两个情敌?

“你怎么不说话了”许朝露打断他思绪,明晃晃地暗示,“我今晚大概九点结束。”

池列屿顺着她的话:“嗯,到时候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许朝露瞅着手机发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池列屿这两天变温柔了很多,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不怎么拽了,忽然有点不像他。

“嗯~到时候我去接你~”贺星诀掐着嗓子复述池列屿的话,矿泉水倒点到手上,往池列屿身上撒,“出去!什么妖魔鬼怪!快从我兄弟身上出去!”

“……”池列屿反手给他后脑勺一个大逼斗,“你他妈有病?”

贺星诀被打了还乐:“这才正常。刚才你被鬼上身了,是我救了你一命。”

顿了顿,他忽然长出一口气,笑着问:“刚和你打电话的是露露王吧?你俩处对象了?”

池列屿怔住,语气放缓:“乐乐告诉你的?”

“用得着别人告诉我?”他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他贺星诀就算再迟钝,也不至于连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明晃晃的暧昧都感觉不出来,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又堵得慌,很想质问池列屿一句我他妈不是你俩最重要的朋友吗,竟然不第一个告诉我?

但他最后没问出口,能猜到池列屿为什么憋着没告诉他,是因为那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吧。

贺星诀手里捏着矿泉水瓶,别开眼,不太自在地坦白:“我说心动过的那个人,确实是露露王。”

池列屿:“嗯。”

贺星诀:“哎,露露王那样的谁不喜欢啊,长得漂亮心眼又好,还天天跟我在一块玩,我小时候可崇拜她了,觉得她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但我对她可没有非分之想,其实我很早就感觉你对她有点不一样,我拿我自己和你对比了一下,发现我对露露王完全没有占有欲,她喜欢别人我好像也没有很伤心,不像你,她和别班男生多说两句话你脸就黑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结果你们这么多年都坦坦荡荡当朋友,我就以为自己猜错了。”

“所以啊,我对她的感觉应该算不上爱情,顶多是欣赏。”贺星诀转头看着池列屿,“讲实话,草,如果你是女的,我对你也心动,可惜我是直男。”

“滚啊。”池列屿一脸吃了馊饭的表情,所幸事儿说开了,兄弟之间那点尴尬终于烟消云散。

其实他之前也没觉得贺星诀多喜欢许朝露,实在是兄弟感情太重要,不得不慎重对待。

池列屿拧开矿泉水仰头喝完一整瓶,随手扔到旁边,舔了舔湿润的唇角,语气忽然带了几分自嘲:“你没猜错,我很早就喜欢她了。这事儿她还不知道。”

“我操。”贺星诀再次怒火中烧,“你丫的真能憋,以后再敢瞒我试试,我真的会……会哭给你看。”

“……”

“哎,不管咋说,你俩能在一块真的太好了,我还要当八十年电灯泡。”贺星诀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凝固了下,“露露王喜欢你多久了你知道吗?”

“没多久。”池列屿知道贺星诀在担心什么,“我不可能和她玩儿几个月再退回去做朋友。”

她对象这个位置他既然坐上了,就不会再下来。

……

KTV包厢内,彩色灯光像醉了酒似的在墙面流窜,音响轰击着胸腔,许朝露坐在沙发角落一口一口吃西瓜,已经连吃了四五片。

刚才玩酒桌游戏,许朝露运气不好连着输,又不想接受太暧昧的大冒险惩罚,只能一个劲儿喝酒,这会儿脑袋晕陶陶的,说什么也不玩了。

游戏暂歇,大家伙又开始点歌唱。

经济系的梁佑不是文艺部成员,今天屁颠颠跟来聚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连唱了三首情歌,直呼一个人唱没劲,几次三番邀请许朝露和他男女对唱。

周珂帮忙拒绝:“露露有点醉了,让她歇会。”

时越也说:“你想唱自己唱吧。”

“学长你就别护短啦。”梁佑已经知道时越和许朝露没戏了,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醉了正好唱两首歌清醒一下,来嘛来嘛朝露,《思念是一种病》应该会唱吧?”

“没眼力见也是一种病。”包厢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道高挑利落的身影闲闲散散走进来,逆着光五官更显深邃冷淡,冲演唱台上的男生倨傲地一挑眉,“要不,我和你唱?”

许朝露双手抓着西瓜正在啃,隔着昏昏昧昧的灯光,忽然和池列屿漆黑锋利的眼睛对上。

像西瓜汁撞上烟熏威士忌,她莫名其妙呛住,咳得满面通红。

梁佑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恃强凌弱,许朝露拒绝过他八百回,但每回说话都客客气气,他便觉得死缠烂打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因此不断纠缠,而今天,比他高了大半头的池列屿危险气息十足地往他跟前一站,力量差距悬殊,他立刻怂得不能再怂,眼神都不敢和人家对上。

这包厢真是一步一景,刚掠过歌王,又和茶壶哥打照面。

时越看到池列屿,脸色更精彩。上个月篮球赛前,他误把别人的情书当做许朝露的,三分得意七分故意地说给池列屿听,结果人姑娘对他早就没那个意思了,今天连他的车都不愿意上。

“你怎么提前来啦?”许朝露红着脸起身,拉住池列屿胳膊,“坐我旁边。”

校草根本用不着介绍,甫一现身,全场视线无不集中在他身上,部门里女生更多,面红耳赤叽叽喳喳,室内温度都因为他的到来拔高了好几度。

池列屿打完排球洗了个澡才来,身上干干净净的醋栗叶清香直往许朝露鼻腔里飘,和乌烟瘴气的包厢形成鲜明反差。

她不自觉贴着他坐,又拿了片西瓜啃,嘴巴里的酒气没压下去都不太好意思和这位洁癖又金贵的

大少爷说话。

池列屿散漫地靠着沙发背,忽然问许朝露:“你没和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

他感觉包厢里起码有两个女生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看,如果知道他是许朝露对象,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许朝露点了点头:“谁让你魅力那么大,她们好几个都对你动过心思,让我牵线搭桥,我把你微信给她们,结果你不通过,搞得我很尴尬,所以我还没好意思告诉她们我们的事儿。”

得。醋是一点也不吃的,烂好人是一定要当的。

池列屿无奈得额角突突跳,抬手自然而然搭上了她的肩:“反正,经过今晚都会知道。”

许朝露下意识绷直了背:“噢。”

下一瞬,身旁少年骤然靠近:“你喝酒了?喝得还不少?”

许朝露赶紧解释,指着桌上的真心话大冒险惩罚牌:“那些牌上面的内容太暧昧了,我洁身自好,只喝酒,不玩暧昧游戏。”

“这么乖?”池列屿倾身拿起一叠牌,看了几张,真的有点过分,带这套牌的人居心不良啊。

KTV厅很大,旁边还有台球桌,梁佑这会儿和几个男生跑去打台球了,击球声哐哐响,打得贼使劲,像是泄愤,池列屿听着觉得他们或许更想拿台球杆戳他脊梁骨。

他可不是许朝露那样的烂好人,他心眼就针尖那么大,混球一个。

“你不和他们玩,要不要和我玩?”池列屿把惩罚牌拿过来洗了洗,搁在桌沿,又挪过来一个骰盅,“简单点,猜大小?”

许朝露脸颊两团酡红,像个年画宝宝,心跳咚咚的要把胸口敲烂,神情却淡定自若:“谁怕谁。”

她双手抱起一个骰盅,像电影里赌神那样拿到耳边像模像样地边听边摇,也不知道听出什么所以然,砰地砸回桌面:“我猜大。”

六个骰子总点数大于20为大,她打开骰盅,总点数……刚好19。

池列屿老神在在地坐着,一个字都没说就赢了,扯起唇角,把那叠惩罚牌往她面前一推。

许朝露闭着眼睛摸了张,翻开:拍你对面那个人的屁股。

看清牌面上的字,她忍不住吸紧了腮帮子,憋笑。

手气真好,一张牌惩罚了两个人。

也不对,这种好事对她而言算什么惩罚?

转眸看向身旁正抬手捏眉心、一脸生不逢时命途多舛的少年,她视线不自觉下移。

“往哪儿看呢?”池列屿嗓音发凉,带着警告意味,“屁股在后面,不在前边。”

第65章 初恋我不仅要擦,我还要亲呢……

包厢里的灯光似乎被人调暗,光束慵懒随意地游走,明明灭灭,适合暧昧发生。

许朝露感觉自己真是冤大发了:“你又不站起来,我还能往哪儿看?”

末了,又眼观鼻鼻观心说:“再说了,这么暗能看见什么?”

意思是他还要帮她点个灯?

池列屿也是被她的实诚整乐了,手从她肩上滑下来,抱臂,整个人大爷似的往后靠,一脸“老虎屁股拍不得”的不配合。

许朝露捧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哎哟,差点忘记不喝酒了。那边有冰红茶,你帮我拿一瓶过来。”

她边说边朝酒桌远端扬了扬下巴,这个距离,池列屿得站起来才能帮她拿到。

少年并未中计,老神在在不动如山:“想偷袭?”

许朝露阴谋被戳破,拍不到老虎屁股,恨恨地捶老虎大腿出气:“你玩不起!”

“说只拍一下,你这都捶几下了?真给你拍手不得黏我屁股上。”池列屿捉住她不知道在泄愤还是在蓄意侵犯他的手,“还来不来,下一把。”

许朝露心虚地缩回手:“来。”

她再次拿起骰盅,摇两下:“这次我猜小。”

打开一看,竟有四个六,大得不能再大。

接着摸惩罚牌,看到牌面她脸更烫——刚才是拍屁股,现在又要她凑近了闻他,并描述他身上的味道——净让她干些变态的事儿。

幸好是和池列屿玩,换别人她才不闻。

“脸上笑收收。”池列屿说,“别龇着牙凑过来。”

“我就龇。”许朝露跪在沙发上,手搭着他肩,上半身肆无忌惮倾过来,鼻尖近乎触碰到他发梢。

他身上依旧是那股揉碎了的草叶一般的冷冽青涩气味,沾染些许酒气,许朝露歪着头描述:“像一株孤傲的,又有点不甘寂寞买醉的草。”

池列屿手很自然地扶住她腰,指尖搭在她柔软的、轻微凹陷的腰窝,莫名产生一种用力掐下去的冲动。

他喉结往下咽,没反驳,确实是不甘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