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在说:“许然, 你不是要和他分开吗,为什么还任由他这样对你。”

另一部分则说:“有好处为什么不占, 你又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了了,你只是暂时享受着邬言辞给你带来的便利罢了, 这有什么。”

终究是后者占了上风,吃过早饭,许然迟钝的大脑忽然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又点开文字游戏。

手机会被邬言辞监视,那自己在文字游戏里发布求助信息不就可以了吗?

许然简直要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已经想好了,在自己的作品上面挂个请假条,理由就写:隔壁邻居送来了一条会咬人的狗,不小心被咬了,需要打狂犬疫苗。

林州牧作为自己的编辑,肯定会收到请假提醒,然后来看自己的请假申请,林州牧好歹和自己认识好几年,多少是了解自己的,自然知道自己和邻居什么的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可能收养别人家的狗。

林州牧不傻,甚至有些圆滑和聪明,但是他又有着善良的本质,许然敢肯定,林州牧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发微信消息,而选择挂上这样一个奇怪的请假条。

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到下午的时候,许然果然在评论区找到一条初始头像和昵称的用户,他在底下评论——

如果被咬伤了,就需要打狂犬疫苗,我家楼下二楼楼梯口就有诊所。

这句话非常奇怪,谁家诊所会开在楼梯口,下面已经有一条回复在说了:“什么诊所,家庭诊所吗?”

许然直接把两条评论都删了,然后从床头抽了不少纸巾,揉皱然后扔进垃圾桶,等把垃圾桶塞满,就出去对系着围裙正在洗碗的邬言辞说:“垃圾满了,我下楼扔个垃圾。”

邬言辞手上还有些泡泡,他听了之后很是无害地对许然笑了一下,竟没说什么:“那小然要赶紧回来哦。”

许然应了声,便提着垃圾袋下楼了,那粘腻地视线再次出现,宛如有实质一般缠绕在许然的身边,许然抬头,果然看到邬言辞正在阳台边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还弯了弯眸,十分娇羞地做了一个飞吻给许然。

许然看着,总觉得这个动作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只觉得邬言辞看自己看的实在紧,自己得更小心一些才是,于是扔完垃圾,他便往楼上走。

自己家在五楼,二楼拐角处果然有一个纸团,像是从楼道里透气的小窗户那扔进来的,许然展开,就发现里面包有一小瓶药剂,纸上只有一段话:这是邵飞雪给的,是家传的,所有没有阳气的东西吞食了它都会逐渐消散死亡,只有一瓶,谨慎使用。

许然将纸团撕碎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扔出窗外,将这一小瓶药剂藏在口袋里,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

此时邬言辞已经洗完了碗,在门口等着许然,一回来就上来给了许然结结实实的一个吻,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爱你,老婆。”

许然僵硬地笑了一下:“我也爱你。”

说完,身体却忍不住侧过去一点,挡住了放有药剂的口袋。

原来想要杀死邬言辞竟是这么的轻松,只需要让他喝下这瓶药剂,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凭许然对邬言辞的了解,其实只需要自己将这瓶东西给邬言辞,不需要任何的伪装,邬言辞都会将它喝下去……

喝下去。

什么都会结束。

许然趁邬言辞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将厨房干净的杯子拿出来,然后加药剂,加水,将其混合得完美无缺后放在了桌上,他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手却一直在颤抖,导致桌面都撒出来了一些水。

可能是有些紧张吧。

毕竟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只要喂邬言辞喝下去……他就会死。

死。

死就代表着什么都没有了。

许然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杯水,不住地喘气,想压下心里那股焦躁,此时的他比起邬言辞更像是一只焦虑的怪物,许然深知自己极大可能是被好感值影响了,否则在想到邬言辞会死去,他的心脏怎么会那么痛,就好像难过的要死掉了一样。

可是越痛,许然就越是生气,都是邬言辞,才会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一副魂不守舍,离了邬言辞就要枯萎的样子。

“小然,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肚子还疼吗?”

听到声音,许然猛地回头瞪了邬言辞一眼,意识到对方在关心自己,他的气势又莫名弱了下来,就像是收起了尖刺的动物,显得有些可怜,眼眶红红道:“没,没事了……”

邬言辞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许然平坦的小腹,然后道:“小然,去床上,我给你按摩一下,我在视频里学了一点,也许你会舒服点。”

许然点点头,把视线从那杯透明的水中移开——

他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那就是他下不去手。

他做不到亲手将毒药喂到面前天天说爱自己的人嘴里,不是因为害怕罪孽,也不怕死后入地狱,他只是,只是舍不得。

就像是干涸的土地好不容易迎来了甘露,再次应对高高悬挂的烈阳天时总是不会不习惯的,被爱包裹的人也是,即便许然不知里面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但是他依旧留恋。

许然几乎有些自嘲,他如此恶毒,自私的一个人,居然还有下不去手的一天。

邬言辞轻柔的手指在自己的腰侧按摩,他嘴里不停地道:“小然真是的~这么容易就吃坏肚子了,果然还是要我做的饭菜才是最最好,最最健康的,以后给宝宝做一辈子饭,以后只吃我做的饭,这样就不会舒服啦。”

许然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他问邬言辞:“我昨天是不是答应了你,今天和你做?”

邬言辞的手骤然停下,只这一句话,邬言辞的呼吸便沉了几分,他的两颊绯红,手指也慢慢滑到许然的腰线往下,俯下身来,好像是怕听错了,小心翼翼:“小然肚子不疼了?”

许然的脸色一如既往苍白,但他对上邬言辞的双眼,轻声道:“不疼了。”

“我在对你求爱,你在等什么?”

反正已经答应了,终究是会来的。

“这是小然主动要求的……”邬言辞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就像是被百万彩票砸中的幸运儿,一时有些失神,“小然,向我求爱……”

许然刚想说还做不做,就感受到身后的异样,……(省略)

许然忍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搂着邬言辞的脖子道:“慢点,慢点。”

“嗯……好,我就是有些兴奋,”邬言辞边说,热气一边扑在许然的唇边,邬言辞又叼住了许然的唇厮磨,表情十分色.气,动作也下流,……(省略)

许然的腰又细又薄,因为长期的宅家导致白的发光,邬言辞光看着就眼热,许然还有些害臊,没来得及答话,瞳孔就猛地一缩,全身肌肉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是邬言辞刚问完话,就……(省略)

邬言辞一直是漂亮得有些不分男女的长相,不笑时给人清丽高冷不可亵渎的感觉,笑起来就让人觉得艳丽张扬又媚人,此时陷在情欲的样子简直像个吸食人精气的妖精,他咬着下唇埋头苦干,白皙的皮肤透出一点粉红,……(省略)

许然听到邬言辞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小然,小然……小然……”

许然干巴巴道:“嗯……啊……我在……”

应完,邬言辞眼眶中晶莹饱满的泪珠终于一颗颗顺着脸颊滚下来,许然奇怪地问:“我都给你上了,你哭什么?”

“……我就是太感动了……”邬言辞边哭,边用力干活,一点不带闲着的,同时还不忘让许然摸摸自己的眼泪,撒娇道,“要亲亲。”

第46章

……(省略)

许然精疲力尽, 手指都不想动,眼睛微微转了一下, 嘶哑地喊了一声:“邬言辞。”

邬言辞立刻像小狗一样乖乖应了一下,然后继续舔许然的唇缝问:“怎么啦,老婆。”

许然吞了吞口水,尝试缓解嗓子的干涩,然后道:“分手吧。”

邬言辞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还残留着情欲的余温,他似乎没听懂,微微歪了歪头:“小然说什么?”

其实邬言辞根本没做出任何反应,但许然莫名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提分手,不对,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提分手, 此时的邬言辞就像暴风雨来前的宁静,他说:“我好像没听清。”

许然鼓足了好大一番勇气,才抵抗住压迫感,说:“我……想分手。”

邬言辞没有动作,良久才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抚摸着许然的头发说:“小然,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真是的, 一点也不好笑啦,你再这样说, 我就要生气了哦。”

话已经说出,许然不打算收回,他闭了闭眼,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邬言辞,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的心,我的身体,你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放过我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你去哪里都可以。”

我不想杀你。

你走吧。

邬言辞“咦”了一声,很是天真道:“小然,我听不懂你说的。”

邬言辞甜甜笑了一声,道:“我原本想着,第一次应该节制点,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但是小然好像不太领情呢,居然跟我提‘分手’,哈……你居然和我提分手……”

邬言辞的语调极轻,但是后面又变得癫狂起来,甚至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笑容:“小然居然要跟我提分手!分手?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个词,我们早就已经绑在一起了呀!我们怎么可能会分开呢!噢噢噢!我知道啦~一定是我没好好满足小然,小然生气啦~嘻嘻嘻嘻,那我一定好好满足小然好不好呀?”

许然被父母骗着要钱的时候没掉眼泪,学生时期被霸凌也没有掉眼泪,在知道邬言辞在用好感值操控的时候也没有掉眼泪,但是他可耻的,第一次在床上流了满脸的眼泪。

许然不住地说:“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说你不分手,我就放过你。”

许然咬着下唇,哭的眼睛都要肿了,却还是不肯妥协,

到最后,邬言辞看许然实在榨不出任何液体了,才问:“分手吗?”

许然可怜地看向邬言辞,不应答。

“那就继续。”

“……呜……”许然极其微弱地发出一声小兽的咽呜声,“……不分手了。”

邬言辞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紧紧贴在许然身上:“这就对了,宝宝,说爱我。”

其实许然已经说了很多遍爱他,但邬言辞还是要听,无法,许然只好边哽咽边说:“我……呜……爱你。”

邬言辞终于满足,他脸上还带着潮红,餍足道:“这就对了,小然。以后不要再说‘分手’这种话,否则……”

邬言辞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许然却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接着邬言辞便带着许然去浴室清洗,在浴室里,洗着洗着邬言辞又发起了疯,非要让许然骑着他在水里又弄了一次,导致最后根本没洗成许然就做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许然非常艰难地睁开了哭得像核桃的眼睛,现在是早上六点,之所以醒这么早是因为昨天是从下午做到了晚上,在晚上八点多许然就晕了过去,现在其实已经睡了很久了。

身上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只是裸露的地方全部都是红色的草莓印,彰显着昨天是多么疯狂又淫.乱的一天,身后还有一点凉凉的感觉,是邬言辞给他上了药,后面使用过度,估计是有些肿了。

邬言辞发现许然醒来,又缠着许然黏糊糊道:“要不要再休息会儿,宝宝。”

见许然不说话,邬言辞又凑过去和许然交换了一个湿长的热吻。

许然没有动作,他缓缓闭上眼睛,想,邬言辞,这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伤害你,我给过你走的机会,但是你不愿意。

一吻完毕,许然说:“我有些渴,可以帮我把桌上倒好的水给我拿过来吗?”

邬言辞自然不疑有他,立刻帮许然拿了过来。

拿着那杯水,许然的指尖又忍不住开始颤抖,邬言辞发现了许然的异样,不禁关心道:“小然?”

许然感觉眼睛苦涩,强忍着心里的难过,一口将水杯里的水喝掉,然后扶着邬言辞的肩膀,将水全部渡到了邬言辞的口中。

“吞下去。”许然说。

邬言辞依言照做,也没有问是什么东西,喉结滚动了两下,便蹭了蹭许然的手掌道:“喝完啦,小然嘴里的水是我喝过最甜的水。”

许然抿着唇,强忍着心头如刀割般的疼痛,扭过头,不再看邬言辞,道:“我想继续休息了。”

邬言辞点点头,又从背后拥住许然道:“好。”

不知过了多久,邬言辞放在许然腰上的手开始缓慢地缩紧,身后的人紧紧贴着许然的后背,在安静的空间里,许然听到他传来一声非常细微的,痛苦的呻.吟,就好像很难受,但是却不想吵醒许然一般。

其实许然并不知道这个药剂喝下去会带来如何的副作用,但是能让邬言辞都发出细微颤抖的,一定是非常非常剧烈的疼痛吧。

许然感觉脸上有东西滑过,是泪水,它们一点点汇聚滑到了枕头上,濡湿了一大片布料。

遭受痛苦的明明是邬言辞,但自己却在流眼泪,实在是滑稽好笑,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好感值,如果没有那个好感值,自己根本就不会为了邬言辞掉一滴眼泪。

忍忍吧,许然,你对他唯一的温情已经在昨晚泯灭了,你已经给了怪物你所拥有的一切,你短暂的爱,你的身体,你已经交出了你能给予对方的所有,但是怪物还是太过贪婪,他想要一辈子,哪有人能和怪物在一起一辈子的。

等他真的死了,自己就不会再心痛了。

许然在心里默念,好感值快点消失吧,快点消失吧,他快要忍不住回头去看邬言辞了。

“小然,你是不是没睡着?”邬言辞的声音平稳,如果不是放在自己腰侧的手还在抖,简直就像没事一样。

“……有些睡不着。”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做早饭。”邬言辞如是说道。

等邬言辞离开,许然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是静不下来,于是便躲在墙边偷看邬言辞。

只见他又系上了那件有些可爱和可笑的围裙,他今天似乎是想要包饺子的,拿起了饺子皮,打算将昨天和好的肉馅放进去,但是嘴角却溢出了一丝鲜血,鼻子里也开始流血。

他看到洁白的瓷砖滴上了刺眼的红色,好像是有片刻疑惑的,但是很快,他就拿起了旁边的拖把擦干净,但是地上的血有些擦不完,越擦越多。

邬言辞迟钝地反应过来,肮脏的源头是自己,自己的血有些止不住,一直在不停的留,他好看的眉头蹙起,拿起了手机查看自己的容貌。

现在邬言辞不止是嘴唇和鼻腔溢血,就连头部也莫名破了个大口子,血从头顶一直流到了下巴,然后滴落在锁骨上,又延伸进了衣领里面,活脱脱成了半个血人。

邬言辞闷哼一声,终于像是忍受不住疼痛地坐在地上,不对,不是忍受不住疼痛,而是他的四肢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手臂就好像骨折了一般呈现一种诡异的姿态,而他的一条腿似乎是断掉了,在地上撑了半天,但是并没有撑起来。

许然在网上看到过一些没有打马赛克的新闻图片,有些人从高空跳楼自杀,死后就会是这种惨状,手脚基本断了,头上一个大口子,血留的到处都是。

第47章

终于, 许然慢慢走了出来,两个人都还穿着那双情侣拖鞋, 但是由于踩到了血泊里,导致上面的兔子粘上了血,耳朵耷拉下来,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像是被活活宰杀了一般。

“邬言辞,”许然看着他,缓缓道,“痛的话,为什么不叫呢,也不哭?”

明明在床上干自己的时候还哭得那么伤心,但是现在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邬言辞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导致连许然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都不知道,愣了一下,才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只是这个笑配合着满是鲜血的脸并没有什么美感,反而有些惊悚:“小然, 你怎么出来了, 我还没有做好饭,我今天给你包饺子好吗?你先回房间等一下, 很快就好了。”

见许然不答话,邬言辞才反应过来:“对不起, 小然,我不小心把厨房弄脏啦,真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很快就会打扫干净的,你不要生气。”

许然依旧不说话,用一种难以读懂的眼光看着邬言辞。

邬言辞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啊!小然快转过去,别看我!”

邬言辞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扶着墙站了起来,把许然转了个方向,才自顾自喃喃道:“我都忘记了……我现在身上都是血,头上还有个大口子,已经不漂亮了,难怪!难怪小然不想和我说话,原来是我变丑了——”

“小然你先等会儿,我很快就会收拾干净的,马上我就会变得非常好看,然后你再看我,好吗?”

许然几乎感觉到了窒息,他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就好像身体里的器官会被空气中的刀片切割一般:“不需要,邬言辞。”

邬言辞忙碌的动作一滞。

“我昨天就说过,我们分手了,分手是单方面的,不需要你同意,知道吗?”

身体再怎么疼都没有红过眼眶的邬言辞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从半空落下来,他说:“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你的问题,”许然转过身来,却不看邬言辞,他不想看到邬言辞满身鲜血的模样,他说,“是我不爱你了。”

邬言辞轻声说:“你昨天还说爱我的。”

“那是骗你的,”许然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对邬言辞道,“我的爱全都建立在你的好感值之上,如果没有它,你在我眼里只是一条狗,懂了吗?”

“哈……不爱我,那为什么你现在在哭?”邬言辞死死盯着许然,仿佛要将许然看透。

许然一摸,发现自己又哭了,这实在稀奇,于是他道:“难道不是你的好感值害的吗?我之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邬言辞,你想和我交往,我答应你了,你想接吻,我们也做了,你想□□,我也躺在床上乖乖让你操,这样作为你这段时间帮助我的报酬,难道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要多少?”

邬言辞的脸瞬间煞白:“报酬?难道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吗?”

许然轻微勾了勾嘴角:“不然呢。”

许然见邬言辞并不惊讶自己会做出杀死他的举动,动了动唇道:“你知道我没被控制,是吗?”

邬言辞脸色苍白的跟死人一样,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轻轻道:“小然,你的演技真的很不好。”

许然听完揉了揉眼睛,想把酸涩感揉掉,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于是他只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面无表情地将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

戒指戴的很紧,花了一段时间才把它摘下来,摘下后无名指上还留有深深的印记,彰显着这里曾经的痕迹,不过没关系,再过段时间,这个印记也会消失。

他蹲下来,将戒指放在手心,道:“你的东西,还给你。”

见邬言辞没有动作,始终不接过,于是许然便将戒指放在地面,即使有强烈的不舍,他也没有将它再拿起来。

许然说:“难过或者痛苦就哭吧,叫吧,今天……我不会嫌你聒噪。”

说完,他便要转身回到房间。

一直不说话的邬言辞在此时才传来一声绝望的哀鸣:“不要走……小然,我好疼,你陪我好不好……”

许然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继续往前走,他知道,刚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邬言辞的怪物,他们本就不该有联系,他们的关系止步于作者和角色罢了,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然……我胸口好痛,我的心好痛,我身上也好痛,你还能再帮我吹一下吗……”

“我爱你,我爱你呀……求求你了,别走了……我不要分手,我不同意,小然——”

声后传来的声音一次比一次绝望,甚至到最后已经是歇斯底里的程度,许然的脚步越走越快,他知道,自己要是犹豫了,心软了,就真的走不掉了。

可是脚踝忽然被抓住,许然惊讶地回头,就见邬言辞站不起来,却硬生生爬了过来,厨房到客厅的路上全是拖行的血迹,他抬起那张玉面修罗般的面孔,阴恻恻道:“抓到你了。”

许然愕然了片刻,然后立刻斥责道:“你还有没有尊严,为了我,你这么做值得吗?”

邬言辞古怪地笑了起来,他的肩膀大幅度抖动,然后夸张道:“当然啦!当然值得!即便是做你身下的一条狗也值得,只要你能属于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甚至你想杀我,我也心甘情愿——但是你不能说不爱我……也不能死在我后面,否则你趁我死了,和其他人上床接吻,我该怎么办?”

许然已经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你都要死了,就别说这些话了。”

说完,许然便一根一根去掰邬言辞的手指,由于邬言辞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他才能将其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邬言辞看着自己的手脱离许然的脚踝,忽然平静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最后答应我一个请求。”

“求你了。”

许然终于说:“什么请求。”

邬言辞将刚才放在地面上的戒指交给许然,然后期期艾艾道:“不要把它扔掉,留在身边。”

许然望着那枚戒指发了下愣,然后发现又流泪了,皱了皱眉头道:“我答应你。”

邬言辞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许然知道他就要消失了,于是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邬言辞抚上许然的脸,于是血也在许然的脸上留下痕迹,他看着被自己鲜血涂满的许然的脸,慢慢笑了一下,然后在耳边轻声道,“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说过,我会缠着你,生生世世——”

许然垂眸。

怎么可能,林州牧都说了,喝了它,就会死,无论是人还是怪物,死了就是死了,化作一捧黄土,什么都不剩。

许然终究还是回了房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外面邬言辞死亡的惨状,他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太大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听到,保留最后一份体面。

许然一个人在房间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眼泪都要流干了,唇也干燥的不行,就连肚子也要饿瘪了,才浑浑噩噩出了房间。

房间外,洁白如初,那些血痕全部消失了,就连邬言辞也不见了。

第48章

这下连清理“犯罪现场”都不需要了, 许然本应乐得一身清闲,可却莫名有一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邬言辞倒下的地方只有一双染血的毛绒兔拖鞋,可是它的主人却消失了。

许然一步步走过去,将拖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看了一眼时钟,发现现在居然是晚上六点,他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快十二小时了,难怪身体会如此不舒服。

如今没有邬言辞为他准备晚餐,许然便要自己动手了,如果没记错,他之前还有存放一些速食在冰箱里,他只需要将它们拿出来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于是许然便机械地去推开冰箱门, 可是看到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一些垃圾食品,而是一个三层高的精致的草莓蛋糕。

许然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冰箱和厨房了,不知道这块蛋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想都不用想,肯定出自邬言辞之手, 这么大一个, 也不知道怎么藏进来的。

许然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打开包装的大蝴蝶结,许然看到蛋糕的中心插了一片雕花的留言卡, 上面写着:祝许然和邬言辞生日快乐,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许然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只可惜, 这个生日只能许然一个人过,原本他可以选择两个人过的,但卡片上的另一个人已经被他杀死了。

细细麻麻的酸涩感从心头涌上,又被他压了下去。

许然想,既然是为自己准备的蛋糕,那肯定是不能浪费的,而且这个蛋糕看起来价格不菲,味道应该是很好的,比小时候那块掉在地上的蛋糕好,也比梦境中邬言辞给自己的那块蛋糕好,毕竟这是一整个,独属于自己的蛋糕。

既然晚餐不知道吃什么,那这个蛋糕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浪费食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许然的手有些颤动,他拿起放在蛋糕旁的切刀,在蛋糕中间切了一刀,却发现在切到一半的时候卡壳了,切不动。

许然取出卡在蛋糕中间的刀,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小盒子,许然慢慢伸出手,将那个盒子从蛋糕中间取出来。

这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许然有些不敢打开。邬言辞既然早就知道自己脱离了控制,是不是也早就料到自己会想杀死他,邬言辞肯定是在赌,赌自己不会伤害他,可是自己还是这样做了,邬言辞到最后也没有遗言,说不定这个盒子里就是他的遗言,上面会充满恶毒的话语,也许会咒许然去死,也许会问许然为什么不愿意可怜他,问自己为什么这样自私——

许然的眼球里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癫狂,手中的长方形盒子被许然攥到变形,甚至将手划了一个口子,流出了血,他才清醒过来,自己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许然大口喘了好几口气,才一点点打开这个盒子。

里面没有遗言,更没有所谓的信。

有的是两张飞往国外的机票,还有办理好的护照,邬言辞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成功给自己办了证明。而机票上的时间是明天。

许然想不通,邬言辞为什么会在蛋糕里面放这个东西,忽然,许然记起了情人节去游乐园时邬言辞和自己的对话。

邬言辞问过许然,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国内同性结不了婚,我们得去国外,还要买钻戒什么的,怪麻烦的,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

现在钻戒有了,机票有了,护照都办好了。

只差人。

邬言辞是想要明天和许然去国外领证结婚的。

许然的眼睛倏地睁大,机票被许然手上的伤口染红,许然感觉手里的东西就像烫手似的,立刻扔了出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好像受到了过度的惊吓。

难道说,邬言辞……真的爱他。

许然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却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后悔,会后悔亲手将致命的毒药喂给了邬言辞,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家伙,他怎么可以后悔,他不能后悔,他没有后悔的余地了,邬言辞已经不复存在了。

于是许然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桌前,就像以前一样,想尝一口面前可口的,自己最爱的草莓蛋糕。

可是吃到的第一口一点也不甜,是酸的,是苦的,许然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于是连着吃了好几口,却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甜味,反而胃里越来越难受,终于,许然受不了,趴在垃圾桶边上吐了。

他连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都是酸水,因为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连带着现在也不想吃,他就现在就像是离开了邬言辞而迅速枯萎衰败的花朵。

许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打120,否则他的心脏怎么会那么痛,痛的就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在心头扎,他快要无法呼吸,快要溺死在名为“爱”的海里。

邬言辞明明消失了,好感值之类的东西也应该随之而去了,为什么自己还会如此难受。

许然害怕知道答案。

他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了邬言辞。

所以许然只能逼着自己去恨邬言辞,恨他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如果没有他,自己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模样,怎么会为了一个不是人的东西魂不守舍。

不知呆坐了多久,许然才回到了房间里,他不想再看到有关邬言辞的一切,他不想回忆起那些东西,可是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两个人曾经的回忆,浴室成双成对的牙刷和牙杯,还有厨房里面新添的用具,以及那对戒指,都在提醒许然,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的。

于是许然把那些东西全部都扔掉,又将戒指塞进了抽屉深处,才躺在床上打算休息。

可笑的是,没了另一个人的拥抱,他竟也难以入睡,当许然抓着头发起来,才发现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回到床上,目光不住地瞥向旁边沾染了邬言辞气味的枕头。

许然想,就一次。

他实在是有点失眠。

于是许然就像是怕别人看见一般,偷偷伸出手,将那个枕头抱进怀里,这样做了之后,许然才感觉到安心,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许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缠在枕头上,密不可分,就像是连体婴儿。

手机铃声响起,许然去接,就听到林州牧的声音:“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话中透露着关心和小心翼翼,没有表现太多信息,似乎是怕被谁发现。

许然勾了勾唇:“他死了。”

“死了……?”

“对,就在昨天,被我亲手杀死的,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不得不说,你们的药实在太管用了,他很痛,他在哭,他叫我可怜他,他还在说爱我,哈……”

许然语无伦次地,有些异样地兴奋,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半晌之后林州牧开口:“你还好吗?”

“我怎么可能不好,我终于摆脱他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州牧担忧道:“要不我来你家看看你吧。”

许然的眸闪了一下:“怎么,你担心我发疯,还是担心我自杀?”

“我……”

对面明显卡壳了,不知该如何应答,许然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魔怔状态,低声道:“抱歉,我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刚刚都是胡说的。”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做心理咨询,如果觉得心理压力大,可以去那边看看,需要吗?”

许然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心理咨询,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当真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什么郁结于心的心病,自己可能真的病了,需要接受治疗。

于是他干涩的喉咙终于挤出了一句:“好。”

许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心理咨询师对面,林州牧和邵飞雪在门外站着,林州牧还给他打了个气,隔空用嘴型说着“加油”。

面前是个儒雅温和的女性,年纪约莫在三四十岁的样子,说话温柔且没有包袱,她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茹萍,直接坐就可以了,不用拘束。”

许然轻轻“嗯”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温茹萍:“你的朋友说你好像压力有些大,可以告诉我是关于哪方面的吗?生活,工作,还是爱情呢?”

许然纠着手指头,似乎对这个问题难以作答。

温茹萍微笑,倒一杯温水给许然,于是许然的手便有了地方放,他捧着温水,感觉心情舒缓了一些。

温茹萍说:“如果不方便回答,那我们随便聊聊就可以了,不用紧张。”

许然低声道:“我好像杀了最爱我的人。”

温茹萍的手一顿,她温声道:“为什么是‘好像’呢?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可能没有死。”

“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放轻松,既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们可以聊一些别的,我这里有三张卡片,如果可以的话,你最想进入哪一张卡片的画面中?”

说完,温茹萍便展开了面前的几张卡片。

许然垂眸,细细看过这些卡片,第一张是一个小房子和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第二张是一群同龄人簇拥着另一个人,第三张则是一对夫妻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

许然的目光在第三张卡片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目光道:“我都不想选。”

……

等到温茹萍和许然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温茹萍轻微对林州牧摇了摇头。

许然问:“我的问题很大吗?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温茹萍微笑道:“你不用太担心,只是暂时有心结没有解开,所以才会觉得胸闷气短,明天你再来一趟,我会给你开药。”

许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

林州牧见许然走了,问:“真实情况怎么样?”

温茹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大概率是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应该经历过强烈的恐惧又或是孤独感,所以难以维持稳定的情感关系,这很有可能来源于他原生家庭的不负责以及学生时代的霸凌又或者是孤立,再加上最近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和情感冲突,导致了食欲不振和精神萎靡。”

林州牧睁大眼睛,问:“那怎么办?”

温茹萍摇头道:“我只能给他开一些相关的治疗药物,又或者是进行心理暗示,暂时让他遗忘最近发生的痛苦的事情。”

邵飞雪皱眉道:“遗忘,他会同意吗?”

温茹萍说:“我不知道,所以我让他明天再过来一趟,如果今天他回去情况不能改善,也许他会同意我的治疗方案。”

说到这,温茹萍犹豫了一下,才问:“他说他杀了最爱自己的人,你们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林州牧怔住,连忙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是假的,怎么可能真的杀人,就是一个游戏人物而已,你别放心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了……”

温茹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是真的就行,不然我怕是要报警了,那今天就聊到这里,明天我会和患者提这个事情的。”

林州牧点点头,目送温茹萍离开后对着邵飞雪迷茫道:“我其实是想帮许然的,但是我好像弄巧成拙了,邬言辞消失了,他好像很难过。”

邵飞雪揉揉林州牧的头发,安慰道:“许然有让他消失的想法在,那他们总会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们的药剂只起到加速的作用罢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林州牧叹气:“好吧,希望许然能早点好起来。”——

第49章

回到家, 许然又陷入了焦虑和迷茫之中,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肚子还饿着,他便回到了餐桌上,那三层草莓蛋糕被挖了一个口子,并没动多少,秉承着不能浪费的想法,他就又挖了一勺吃。

他好像品尝不出味道,只是单纯为了填报肚子而进食,吃到一半,瞥见地上被团成两团的染血的机票,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许然双眼通红,把机票全撕烂了扔进垃圾桶。

他想,邬言辞真的害人不浅,就连死了也能让自己不得安生。

于是他又躲进了房间里,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好像这样就可以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 他不知道直接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醒了几次, 除了水,他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以至于第二天去见温茹萍的时候,对方都被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穿搭吓了一跳。

许然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小声道:“对不起,我最近休息的不是很好。”

但显然, 就如邬言辞所说的,许然的演技并不好,温茹萍那双温润的眼睛似乎能看透许然的内心,直击心灵,在开完药之后,她终于问出那句话:“你要不要尝试忘记让你痛苦的回忆?”

“……忘记?”

“我可以帮你做心理暗示,让你暂时忘记痛苦,我相信时间会让伤口愈合,等到你可以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在一个合适的契机下,你会慢慢回忆起来你所忘记的一切,目前你的身体要紧,我虽然这样说,选择权还是在你。”温茹萍忧心道。

许然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不够勇敢,也许是真的害怕自己会沉沦于后悔之中,他听到自己轻声说:“好。”——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许然把手里的文游作品完结了,便没有再开新的作品,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忽然就不想再写下去了。

然后许然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家里躺着休息,林州牧非说他心理压力大,要吃药在家放松,许然记得自己确实是去拿了药,但是具体病因却忘的差不多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也不是吃几次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等到这一个月过完,许然便去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工作不在什么大企业,就是一家小型游戏工作室,没有太复杂的人际关系,工作时间也比较弹性,很符合许然的要求,他便去应聘了。由于许然之前有做文字游戏工作经历,所以他被分配在了文案组里,里面除了自己和一个名叫陈瑜的男生,其他都是女孩子。

许然的长相虽然很讨女生喜欢,但是由于话太少,所以并没有和女生玩到一块去,陈瑜那边则成为了妇女之友,既会帮忙选约会的衣服,还会教她们如何抓住crush的心,而且从不逾矩,是个非常有分寸感,好相处的人。

久而久之,许然便也和陈瑜熟稔了起来,相处的越久,许然就发现陈瑜这个人不仅情商高,为人也很大方,楼下新开的饮品店有个新品非常好喝,许然只喝了一次就爱上了,便跟陈瑜分享。

第二天陈瑜就请全组每个人喝了一杯楼下的新品,包括许然,他也不嫌贵,只是对许然笑道:“你觉得好喝就行。”

陈瑜来的比许然还晚几天,在工作方面,陈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会经常向许然讨教,只是他的分寸感在面对许然时总是会荡然无存,在讲解方案的时候,陈瑜会靠得离许然极近,许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苦橙香,闻起来很是高级。

等到对方的下巴几乎要贴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许然终于忍不住道:“你离我太近了。”

陈瑜的耳根很可疑地红了一下,然后道:“不好意思啊哥。”

许然没说什么,继续讲解,后面陈瑜就没离这么近了,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喜欢一把将手臂搭在许然身上道:“我要饿死了,快快快,走吃饭去了。”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是文案组里唯二的男生,陈瑜每次去食堂吃饭总喜欢拉到许然一起,但就许然所知,陈瑜家里不差钱,会有阿姨送饭,于是他便问陈瑜:“家里有人送饭来,为什么还要吃食堂?”

陈瑜眼神飘忽:“还不是家里阿姨做的太难吃,我根本就吃不下。”

许然好心劝道:“那你还是趁早换个阿姨,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是付了钱的。”

陈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又期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你特地去了解我了吗?”

许然摇头:“不是,听到组里女生说的,她们说你经常把家里阿姨送的饭菜送给她们吃,听说很好吃,下次这种好事,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陈瑜:“……好的。”

下午处理完工作,外面的天气就开始变得阴沉,许然今天没带伞,但恰好今天的工作量有些大,得晚上才可以回家,便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下雨,但是他的运气一向不是很好,所以到了傍晚的时候外面还是下起了倾盆大雨,这种天气一向不好打车,许然本来已经做好了在工作室过夜的准备,门口却传来声响,是陈瑜顶着暴雨回来了。

许然很是奇怪:“这么大的雨你回来做什么?是有什么工作忘处理了吗?”

陈瑜咧开嘴笑了一下:“没,就是想起哥你还在这,估计没带伞,就回来接你。”

许然有些受宠若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有车,而且我就住你家楼下,一点也不麻烦。”

许然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陈瑜是自己的邻居。

许然刚坐上车关上车门,陈瑜就要伸手帮许然系安全带,但许然动作比较快,先一步系好了安全带,道:“原来我们是邻居,我都不知道。”

陈瑜伸出的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放下手刹挂档后道:“……你当然不知道,每天走路都低着头,能看清谁。上下班的时候和你擦肩过几次,你都没有认出来我。”

这话说来好笑,许然说:“那你怎么不先和我打招呼?”

陈瑜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嘟囔道:“那不是想看哥能不能认出来我嘛。”

车辆启动,雨刷器在车窗不断摇摆,也许是因为许然说的话让气氛有些冷场,后面两人没有再聊什么,等下了车上楼,许然才向陈瑜道谢:“今天谢谢你,不然我都回不来了。”

陈瑜像是半开玩笑道:“要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去你家吃顿饭?我住你家楼下这么久,都没去你那串过门。”

许然微微蹙眉道:“我不会做饭,家里没什么吃的。”

陈瑜哈哈一笑,轻推着许然往前走:“没事啦,就是图个热闹,吃什么无所谓的,大不了点外卖。”

其实许然并不太喜欢别人来自己家,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然也不好拒绝,况且自己的确麻烦了对方,这才点头答应了。

等到了家门口,许然拿出钥匙打开门道:“家里可能有些乱,你别介意。”

陈瑜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我家里平常也乱成一锅粥……”

可是当门打开,陈瑜就不这么说了,他看着整洁的跟强迫症一样的屋子道:“我的天,你这哪乱了,我都怕我一脚踩进去脏了你的屋子。”

“还好吧,”许然不觉得有什么,道,“鞋柜里有鞋子,你可以穿。”

陈瑜应了一声,便打开了鞋柜,然后奇怪道:“你家里是有女生吗?怎么有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还怪可爱的。”

许然看了眼,觉得眼熟,以自己的品味是绝不可能买这种拖鞋的,于是他道:“没有,我一直一个人住,我也忘记哪来的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穿这双吧,我看鞋码刚刚好。”

“不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却先说出了反驳的话,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许然快速走过来将粉色兔子拖鞋放进鞋柜,把一次性拖鞋拿出来给陈瑜道,“那双拖鞋旧了……别穿。”

陈瑜似乎没明白这双拖鞋哪里旧了,好像只是兔耳朵上有一点洗不干净的褐色,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但许然都拿新的给他了,陈瑜也只能回一句“好”。

许然干巴巴道:“没什么吃的,我煮点速冻水饺行吗?”

陈瑜哈哈一笑:“都行,我不挑食,对了,厕所在哪?”

“直走左拐就是了。”许然说完便去冰箱拿饺子下祸煮。

等到陈瑜从厕所出来,水也快煮开了,许然盯着锅里冒出的小气泡,忽然听到陈瑜问了一句:“你真的是一个人住的吗?我看浴室里有两套洗漱用品。”

而且还成双成对的,款式都一样,像是情侣用具,只是一个使用痕迹重一些,另一套使用痕迹较轻。

许然似乎有些想不起来:“是一个人住,有两套洗漱用具吗?那可能是我买了一套新的放在那备用。”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陈瑜才犹豫着说出口:“哥,你是和之前的男生分手了是吗?”

“……分手?”许然碰了碰眼镜,奇怪道,“我没谈过恋爱,哪来的分手。”

陈瑜叹了口气,说:“没事的哥,你就坦白和我讲吧,我也喜欢男生的,我就住你家楼下,每次你出门,我听到下楼声音都会去门口的猫眼看你,之前几个月,你都和一个男生同进同出,走的很近,你们还会一起牵手,每次他说话,你都忍不住笑,我都看出来了……”

许然呢喃道:“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出入,我怎么不知道?”

“是一个身高大约189的男生,身材很匀称,虽然戴了口罩,但也能大概猜到长得很帅,和你……很配。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很后悔,为什么不勇敢一些,早点和你认识,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哥。”

许然皱眉:“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在猫眼偷看我,陈瑜,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太礼貌吧。”

陈瑜着急得脖子都红了,平常在女生面前游刃有余,这时候却有点手足无措:“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忍不住。很久以前,你在晚上回家的时候遇到过我的,那时候我正好要出门,因为走道的灯坏了,所以我没看清就和你撞上了,你的眼镜掉了,于是你就在找眼镜,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打开手电筒帮你一起找,找到之后跟着一抬头看到你,我就再也忘不掉了,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在你之前,我从来都不喜欢男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