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我没碰到,真的
钱二欲哭无泪, 不过还是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乐影姑娘,我们这次来……”
“就是想要听乐影姑娘的曲子的。”叶淮川不动声色地打断了钱二的话。
钱二一怔, 不是为了问项链的事情吗?
他眨了眨眼,看着叶淮川神情平淡的样子,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对,就是想听曲子的。”
“乐影在弹曲子之前,还是想知道,公子怎么称呼?”乐影拿起琵琶调音,目光却一直在叶淮川身上打量。
“我姓叶。”叶淮川回了一句,对乐影颔首微笑,“听闻乐影姑娘的琵琶乃是太行街一绝,今日想来领教。”
叶淮川清清淡淡的眸子里,似乎泛起一圈微微的涟漪。
他本就是清俊文雅的长相, 神情含笑如春风拂面,通身的书卷气,青衫玉冠,如璞玉温润。
乐影调音的手微微一顿,神情之间恍惚有些不自然的淡淡羞涩, 睫羽压下去, 轻声道:“叶公子谬赞了。”
乐影弹了首悠扬之中浸透着微微凄婉的曲子,大弦嘈嘈, 小弦切切。
叶淮川的指尖落在桌面上,轻轻随着调子缓缓打着节拍, 微微闭起眸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音乐之中。
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在享受音乐,而是在思量今日的事情。
乐影,传闻之中天香楼里面不好惹的角色, 灵蚌族,抬手拿出来那么多琅华仙境的钥匙碎片复制品……
琅华仙境是大衍宗、极北雪原和蛟龙族三方共同掌控的资源。
寻常的修士根本不知道有这个琅华仙境的存在。
可能有些元婴期的修士和大妖听说过琅华仙境,可又有谁见过琅华仙境的钥匙?
这个复制品就当做是个贴身的小东西这么撒出去。
如果有人回头来找乐影问,这钥匙从何而来。
那就证明这人知道琅华仙境,认出来了这是个复制品。
那这人……手中很可能就有真正的琅华仙境的钥匙碎片。
想到这里,叶淮川忍不住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007刚走没多久,第一次自己出来探查情况,差一点儿就掉到陷阱里面去了。
若是寻常人,肯定不会对乐影的身份有所怀疑,只当做是个烟花女子,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可叶淮川因为知道灵蚌族和龙龟族的关系,心中多了忌惮,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龙龟族如此强大,灵蚌族与之关系密切,也不是弱小的种族,族人总不至于沦落烟花之地。
难怪,所有回头找乐影麻烦的人,都消失了。
这根本就是个陷阱,乐影就是个抛出鱼饵的角色。
那乐影背后的到底是谁?是灵蚌族,亦或者根本就是龙龟族?
叶淮川忽觉得这个太行街,真的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不能掉以轻心。
琵琶声已经停住了,乐影柔柔的声音传过来:“曲子结束了,不知叶公子和钱少爷可否满意?”
“满意满意,乐影姑娘的曲子,最得我心,整个天香楼……不,整个元谋大陆,无人能及。”钱二率先说道,开心得不得了,给乐影倒水,“你也累了,先喝杯水休息一会儿。”
“水就不喝了。”乐影拒绝了,抱着琵琶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先告辞了。”
“这就要走啊?”钱二有些沮丧,“才不过一首曲子。”
“钱少爷下次来,乐影一定多弹奏一首。”乐影微微福身。
她眸色一转,继续说道:“楼里倒是还有些姐妹空闲,不知要不要找几个姐妹陪二位客人喝两杯?”
“算……”钱二想说,算了,他们今日也不是来喝酒的。
却被叶淮川打断了:“那当然好啊,我第一次来,也不熟悉,还请乐影姑娘帮忙安排了。”
乐影姑娘走了,回身轻轻关上了门。
钱二的脸上浮现出来笑容:“叶淮川,你小子,骂我的时候人模人样的,原来你自己也喜欢。”
叶淮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真是聒噪,但他又不想和钱二解释。
既然知道了是陷阱,叶淮川也意识到,他们今天来找乐影,已经一脚踏进了陷阱里。
乐影一定对他们起了疑心,只是不知道这个疑心到了什么地步。
若是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就走了,乐影的疑心一定更重。
他们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装作是普通客人的样子,喝酒,听曲,寻乐子。
那边钱二还在叽叽喳喳,叶淮川只觉得好像有点想裴无修了。
他说什么,裴无修就是什么,从来不会这么叽叽喳喳老半天,吵人烦。
叶淮川接下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听曲儿,喝酒,看着钱二和一群姑娘玩捉迷藏。
虽然他没有和姑娘们胡闹,等到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是染了一身的酒气和脂粉气。
钱二喝得几乎是有些醉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淮川,你早说喜欢这个……早说喜欢这个,哥们儿给你安排……”
“停,你离我远点。”叶淮川伸手止住了钱二企图往身上贴的动作。
他刚才也喝了些酒,或许是因为不胜酒力,此刻只觉得周身微微发烫起来。
其实,叶淮川是不喜欢喝酒的,但刚才一屋子姑娘,他不亲近姑娘,再不喝酒,就太反常了。
“要是我说,今儿就好好玩一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钱二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
“你到底是如何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叶淮川有些看不懂,只觉得现在的钱二太过反常。
“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我本来就是这样。”钱二一挥衣袖,“在太行街,过逍遥日子,不好吗?”
叶淮川知道跟他说不清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
只是微微松了松衣服的领口,摇了摇手中的银月扇,朝着太行楼的方向走去。
天香楼的酒不比东海营的烈酒,他也只喝了两壶,却总觉得比那日醉酒了还热。
太行楼前,宽阔弘大的广场之上,左右各摆了四个擂台,此刻台上很热闹,欢呼声不停。
钱二走上前来,跟叶淮川解释道:“太行街禁止争斗,这是唯一合法动手的地方。”
“签了契约上台,生死不论,不会有人追究,所以在太行街,这就是用来解决恩怨的地方。”
叶淮川看着其中一个台子上张灯结彩的样子,遍布红绸,一派喜庆:“这……也是用来生死斗的?”
“这个不一样。”钱二嘿嘿笑了笑说道,“这台子是比武招亲的。”
比武招亲……叶淮川忍不住一怔,上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在穿越之前看的武侠小说里面。
钱二说道:“太行楼的楼主有四位千金,实力从炼气期到元婴期不等。太行楼的楼主放出话来,同等级相争,只要赢了,就能把他女儿娶走,还能带走一大笔嫁妆……”
说到这儿,钱二话锋一转:“但是大伙都清楚,这都是其次的,要靠这个成了太行楼楼主的女婿,自此在太行街的地位就一飞冲天了,谁人不知,这太行楼背后是有分神期大能坐镇的。”
“倒是奇怪的规矩。”叶淮川只觉得,这个太行楼的幕后之人,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照理来说,有这样的背景,何必为女儿亲事这件事情发愁?又何必搞这么个台子。
“谁知道人家脑子里在想什么。”钱二道,“反正都是人家定下来的规矩,大家都按照规矩走。”
说到这儿,钱二啧啧两声:“只是说来也奇怪了,从太行街初立到现在,还没人赢过。”
“四位千金始终是四位千金,修为也一直是炼气到元婴期不等,一直都是各个等阶的大圆满。”
这世上有聪明人,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捡漏。
比如,炼气期的四千金现在在炼气期里面无敌,但等她到了筑基期,那就是筑基期的底层,好多人都能赢。
于是,就有人等啊等,等了这好些年,她依旧是炼气期大圆满,所有的炼气期修士都折在了他手里。
“那是什么?”叶淮川指了指擂台最中央的旗杆,杆子顶端一个小木台,台子上一块黑色的石头。
“毕竟是比武招亲,打得太激烈不好看,所以按照规矩,谁先取了上面那块石头,谁赢。”
在钱二声音落下的时候,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人群都朝着这处张灯结彩的擂台涌过来。
“又有人挑战了,上次挑战是一年之前了吧。”
“那可不?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愣头青。”
“搏一搏,说不准就赢了,逆天改命。”
“你想太多了,我在太行街三十年,可还没见过有人能赢。”
“三十年?那四千金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岂不是早就老了?”
“那你可不知道了,太行街自有自己的门路,驻颜有术,传闻四位千金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这话说的,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上次我亲眼见了二千金出手,那可真是倾国倾城啊。”
钱二兴致勃勃:“淮川,走走走,去看热闹,我们今天来得巧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还没到和裴无修约好的见面时间,现在也还早。
叶淮川拽了一下衣领,折扇的风扇走了脸上的燥热,顺着人群朝前走去。
因为他们本来就在这个张灯结彩的台子前面,所以此刻走过来,也占据了个比较前排的位置。
可看到台上的情景,叶淮川忍不住微微一怔,裴无修,这死孩子,莫名其妙掺和人家比武招亲的事做什么?
青火站在台侧,看到叶淮川,连忙走了过来:“前辈。”
“这是怎么回事?”叶淮川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青火也一头雾水,“裴无修拉着旁边的人问了两句,然后就上去了。”
“哟,淮川,你这小师弟也是个有花花肠子的。”钱二忍不住说道。
“别胡说。”叶淮川下意识直接否认了钱二的话。
“都是男人,见色起意很正常。”钱二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说完之后,钱二顿了一下,语气压低了些:“我看你不高兴的样子,这小子该不会真是你童养媳吧?”
“你别胡说。”叶淮川再次否认,“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无修是他师弟,他乐得看裴无修长大懂事,他要是有心爱的姑娘,以后成个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叶淮川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然后手中的折扇扇动的幅度变大了些。
这次喝酒真的喝得奇怪,整个人都热得不得了。
三声钟鸣了,一台红绸软轿被抬上了台,然后抬轿的侍女微微福了福身,集体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纤长白皙的指节,轻轻握住了轿帘子,传出来清婉柔和的声音:“公子确定要挑战?”
裴无修的眸子微微沉了沉,然后缓缓说道:“是。”
他的眸子忍不住看向旗杆高处那块黑色石头,他要得到的就是那个东西。
“那好。”那只手掀开了帘子,一只绣花鞋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然后,台下微微响起一整片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是个容色出尘的女子,穿了身青白两色的裙子,发髻用碧玉簪挽起来,眉目清冷精致。
若是千里寒山之上的薄雪,被落日的晚霞晕染,染不上暖意,更显得清冷无双,像是九霄之上的仙子。
这位是太行楼楼主的三千金,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
在场的人都听说过太行楼的四位千金倾城国色,却少有人见到。
此番看见,只觉得传闻之中话实在是不贴切,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怎么能和眼前的美色相提并论。
“就连乐影姑娘在她面前都要黯然两分了。”钱二眼睛都看直了,“裴无修这小子有眼光啊。”
“既然公子做好了选择,就知道这台上是有规矩的。”她挥手让人抬下了轿子,继续说道,“赢,或者死。”
叶淮川握着折扇的手忍不住微微一顿:“这是什么规矩?”
“当然要有这样的规矩。”钱二解释说道,“要是一点代价都没有,岂不是人人都来挑战了?”
“要是如此,这四位千金也不必做别的事情了,整日就守在擂台上就好了。”
叶淮川缓缓吐了一口气,握着扇子的指节微微紧了紧,轻声道:“青火,做好准备了。”
“嗯。”青火点了点头。
钱二倒是没反应过来:“准备?什么准备?”
“抢人。”叶淮川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啊?”钱二一时间惊呼出声,周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慌忙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太行街。”
“嗯。”叶淮川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要裴无修败了,第一件事就是上台救人,然后逃走。
至于会不会引起注意,后面会不会带来麻烦,已经没有空余的时间想那么多了。
裴无修显然是不知道这个规矩了,听完之后蹙了蹙眉,还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裴无修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因为老金的一番话。
他和青火并没有逛很久,直接就来到了太行楼之前。
刚刚到达太行楼,裴无修就听到了老金的声音:“天魔井啊,那可是天魔井,天魔井的信物,就这么扔在台子上。”
“这些人真的是暴殄天物,小子,你把它拿下来,我愿意拿所有的东西跟你换。”
裴无修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换的?”
“我……”老金沉默了一下,他现在只是个残魂,的确拿不出什么。
老金似乎是咬了咬牙,说道:“《青阳玄仙经》怎么样?我全部教给你。”
“玄仙经?”裴无修思忖了一下,“怎么会有功法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在元谋大陆之中,很多功法的名字后缀有心经二字,比如现在裴无修修炼的就是叶家家传《地火心经》。
但是,玄仙经,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古怪。
“你小子这就不懂了吧。”老金的话语里慢都是自豪,“你可知道,大乘期以上是什么境界?”
裴无修顿了一下,他现在只是筑基期,而且元谋大陆摆出来的最强者也就分神期,大乘期都是传说之中的。
老金也没希望得到裴无修的答案,继续说道:“在大乘期之上,就是传闻之中的仙境。”
“在仙境之中,又分为散仙、玄仙和金仙。”老金道,“玄仙经,按照名字,就是一本能够修炼到玄仙境界的功法。”
“这么厉害,你死之前怎么只是个分神期?”裴无修冷冷地打击了他一句。
“这是因为,是因为……”老金有些吞吞吐吐,“我只有《青阳玄仙经》的上半部。”
老金忙继续说道:“我的上半部分功法就是在天魔井之中找到的,当时如果有信符,我可以进入到天魔井的内部,我一定能得到全部的功法。”
“不感兴趣。”裴无修只是答了一句,然后就找地方坐下了。
任凭老金在裴无修的脑海之中喊得跳脚,裴无修始终无动于衷。
那部所谓的《青阳玄仙经》,是魔修的功法,裴无修不想修魔,所以无论有多厉害,他都不心动。
而且,裴无修心中也暗暗有了些疑心。
老金现在只是残魂状态,按照他所说,他现在只是在苟活,伤势绝对不可能好了。
那他还要天魔井的信符做什么?
以他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再去天魔井。
裴无修也不是傻子,自然判断出来,老金恐怕有事情瞒着他。
老金一个残魂,觉得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终于是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
“小子,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你师兄修炼的功法气息,和我的功法有些类似吗?”
裴无修的眸子瞬间一暗:“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记得,当时老金还说让他杀了叶淮川,夺取叶淮川身上的秘密。
老金作为一只残魂,莫名其妙觉得背后一阵凉风飘过,连忙说道:“你小子,不会还在记仇吧?”
“没有,我不记仇。”裴无修语气淡淡,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老金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真的。”裴无修答了一句。
老金怒道:“我可是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你单独用一个储物袋装斩魔刀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
“我这不是,没把它丢掉吗?”裴无修感觉自己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老金沉默了一下,说道:“因为你不想丢,你想的是,把它彻底毁了。”
裴无修语气淡淡:“我可没有。”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裴无修的眸子明显暗了暗。
他总觉得,老金知道得太多了。
上次斩魔刀造反之后,他就想着干脆毁了算了。
只是后来又想到,这是师兄送给他的礼物。
他真的不记仇,居然把这破刀留下来了。
老金可不信裴无修的鬼话,他朝夕相处,越发知道裴无修是个怎么样的人。
看似是个少年人,下手冷厉毒辣,对自己狠,对敌人也狠,心思沉,有些少年老成。
但,裴无修有短处,只要牵扯到叶淮川,他总能被说动。
于是老金说道:“我是这个意思,我感觉到,你师兄的功法可能是有人参考《青阳玄仙经》编出来的简略版,但我敢保证,他的功法的等级不会超过分神期,也就是到了分神期之后,他就无路可走了。”
老金继续说道:“但是有了《青阳玄仙经》就不一样了,可以互相对照,说不准有新的路子……”
“哎哎哎——”老金话还没说完,“你去干什么?”
“打擂台,把那玩意儿拿下来看看。”裴无修拉着身边的人问了两句怎么报名,然后直接就去了。
然后,叶淮川和钱二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裴无修出现在了擂台上这一出。
若说修魔,他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说《青阳玄仙经》有用,他不介意日后去那什么天魔井逛一逛。
擂台之上,三千金抬手捻了一炷香,轻轻插在香炉里:“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能拿到信物,就是你赢了。”
话音落下,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的身影已经飘然而上,抬手就要攥住那黑色的石头了。
“难怪没人能赢,还有这样的规矩。”叶淮川忍不住眉心蹙了蹙。
怎么看起来都不公平,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这姑娘还抢先出手,只要随便拖一拖,裴无修就输了。
“下来。”裴无修的声音微微一沉,纵身而上,抬手攥住了三千金的脚腕。
手中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落了下来,一张拍过去,轰隆一声,打落在地上。
“你——”三千金的整个脸都红透了,“你这个登徒子。”
抬手之间,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出现在手中,然后朝着裴无修的周身攻去。
明面上,她是筑基期大圆满,裴无修只是筑基前期,差了三个小境界。
但裴无修的实力,从来都不是展现出来的修为那么简单。
在东海修炼那段时间的后期。筑基期大圆满的海妖兽,他都是三五个一起打的。
可被这姑娘缠上来,一时半会儿,竟然也难以脱身。
而且这姑娘还挺玩不起的,只要手脚有所碰撞,就骂裴无修是登徒子。
眼看着一炷香只剩下了最后的四分之一,裴无修有些急了,手中的斩魔刀硬往上挑,卸掉了这姑娘手里的剑。
同时他手中的刀也被震得脱手而出。
而就在这一瞬间,这姑娘空门大开。
裴无修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拍了过去。
她美目之间微微一顿,轻轻咬了咬后槽牙,似乎是狠了心一般,胸口微微一抬,直接朝着裴无修迎了上来。
这一掌要是落下去,实在是太暧昧了。
场下一片哗然。
“怎么能这样?”
“实在是太粗俗了。”
“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
“就算是赢了,这比武招亲也得取消,这可配不上三小姐。”
裴无修一顿,收了手,抽身后撤,抬手之间,斩魔刀飞回到掌心之中。
他有些无奈:“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想要你输咯。”她眉目之间带着笑意,似乎带着些调戏的意味。
她纵身而上,把黑色石头握在手中,缓缓摊开在面前,眉梢微微一扬:“要不,你来拿?”
她语气带着笑意:“傻大个,没想到,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忽而一道乌光闪过,咚的一声,刀鞘拍在了她的脖颈上,轰隆一声,把她整个人击落擂台。
裴无修抬手把那块黑色石头握在了掌心之中,转身就走:“我赢了。”
话语落下,一炷香的最后一截香灰缓缓飘落。
场下寂静无声。
台上也寂静无声,因为三千金已经被一刀鞘拍晕了。
倒在地上之后,裴无修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纵身从擂台上跳了下来。
看到叶淮川笑吟吟看着他,裴无修忍不住抿了抿唇,轻声道:“那个,我没碰到,真的。”
叶淮川:“……”赢了就好,这孩子,怎么忽然跑来解释这个。
而且,你不是比武招亲吗?把人姑娘拍晕了,都不带看一眼的?啊?
原以为自家孩子开窍了,原来还是没有吗?叶淮川忍不住想起那个丢了玉佩又丢了人的少女阿宛。
裴无修,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叶淮川忍不住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脑门:“傻小子,长点脑子吧。”
第42章 第 42 章 终于是再也忍不了了【两……
太行楼的人也算是训练有素, 很快上了擂台把自家小姐抬下去了,整个擂台也打扫好了。
有一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 上前躬身道:“各位,我家楼主有请。”
听闻他此言,周围看向裴无修的目光忍不住都带着羡慕嫉妒恨。
楼主亲自接见,也就是太行楼认下了这次擂台的结果,这小子真就翻身了。
裴无修显然没搞懂状况:“见我?”
“对,您比武招亲胜了。”中年男人说道,“楼主自然是要见您。”
“原来这是比武招亲啊?”裴无修感慨了一句。
一言既出,周围一下子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
不知道是比武招亲,那你上去干什么?
叶淮川忍不住轻轻扇了扇手中的扇子,缓解面前的尴尬:“那个,见一面是要见一面的。”
“只是……”叶淮川的语气顿了顿, 敲了一下裴无修的脑袋,“你先去,我明日去找你。”
说罢,叶淮川转头就走。
走得莫名其妙,连钱二都没有反应过来。
钱二左右看了看, 连忙一路小跑追着叶淮川:“淮川, 淮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淮川一边走, 一边摇着手中的扇子,他身上的酒意还是没有消, 而是越来越热起来。
他有种不好的想法,若想法是真的,今日恐怕真的不能见客了。
他走得快,裴无修愣在了原地, 抬脚准备追过去,却被身边的中年人拦住了。
“公子,您还是先随我去见楼主大人为好。”
“不好。”裴无修的语气有些冷,眸色微微一沉,周身爆发出来猛烈的杀意。
寒如冰窟的杀意,震得那中年人的脚步都是一顿,而裴无修也就在这瞬间,追着叶淮川跑去了。
完了完了,虽然没有碰到,但是师兄还是生气了。
这要怎么解释才好?裴无修急得满脑袋冒火。
“闻人大人,这……”中年人身边的人上前道,“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
“不急。”闻人羽抬手拦住了,“尚且不知道主人的态度,我们得罪了他不好。”
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子,他刚才要是想要拦,随手就能拦下,但他没有动手。
“闻人大人,这会是主人要找的人吗?”身边的人说道。
“我也不知道。”闻人羽摇了摇头,“小小年纪,有如此实力,最后一招甚至最后用出来了刀意,刚才他身上的杀意,连我都觉得一瞬之间的危险……说不准,说不准……”
说完,他补了一句:“找人跟着,只要他们不离开太行街,就不动手,我现在去禀报主人。”
末了,他仿佛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你记得,主人造太行街,建太行楼,就是为了找一个人,这个人有可能就是目标,所以不能杀,不能伤,不能得罪,让你手下的人注意好分寸。”
叶淮川进了太行街的一家客栈,开了房上了楼,然后回身就反锁了门。
叶淮川结了自己的外衫,顺手丢了一边,桌上的凉茶没有敢入口,只是洗了一把脸,脑子清醒了一些。
这太行街步步是雷,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还是踩中了雷。
那天香楼的酒里,恐怕有问题。
钱二喝了只是有些醉,没有别的反应,也就是说,东西是下在了他的酒杯里,针对的就是他。
这乐影姑娘还真是把怀疑贯穿到了极致,哪怕他已经装作是普通客人,这乐影姑娘还是没有放过他。
下得倒也不是毒,是这种烟花之地会有的,用来助兴的药。
而在太行街这种遍地修士和妖修的地方,这些药必然等级不低。
叶淮川沉沉呼了两口气,运转体内的灵力,却觉得周身轰然一下子仿佛坠入烈焰燃烧起来。
烈火烹油,再遇滚水,一时之间,仿佛是整个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凌乱起来。
“咚咚咚——”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裴无修的声音,“师兄——师兄——”
叶淮川的手掌按在桌面上,微微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心跳缓缓压慢,呼吸声才算是平稳了些。
裴无修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叶淮川还从来没有把他缩在门外过。
“师兄,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解释。”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是为了天魔井的信符,那他为什么知道天魔井的信符……
他的秘密不是不可以告诉叶淮川,他相信叶淮川,他可以告诉叶淮川老金的存在。
只是,他不想让叶淮川知道,他是魔修后裔,是罪人余孽。
叶苍和叶淮川都是心怀天下的人,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在他们面前立足,如何成为叶家的一份子?
就在裴无修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叶淮川站在门内,外衫简单地披在身上,神色平淡:“怎么还是追来了?”
“我不知道那是比武招亲的擂台,我……”裴无修想了想,还是没说,憋出来一句,“下次我肯定不胡闹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你也没想到能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当时只是问了一句,要怎么才能拿到旗杆上的东西?
那几个人给他的回答都是,擂台上赢了就能拿。
他也不知道这里的规则,当时被老金忽悠迷了,也没想那么多。
叶淮川肯定是生气了,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大婚,他就去比武招亲招惹别的姑娘。
这么一想,裴无修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
裴无修垂着头,满身丧气:“师兄,你要不打我一顿吧。”
叶淮川无奈,这孩子就是死心眼的孩子,赢了就行,也不算多大的麻烦,再说,小孩子都有玩心,很正常。
多半是他刚才的举动太反常,吓到裴无修了。
叶淮川缓声道:“没有,没有怪你。”
“真的?”裴无修一瞬之间抬起头,黝黑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淮川在这一瞬间,有些幻视,好像是看到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模样。
“没有。”叶淮川重复了一遍,“后面的事明天再说,我也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叶淮川想把门关上,却被裴无修用手抵住了,裴无修不信:“师兄,你肯定生气了,之前你都不赶我的。”
裴无修强调了一遍:“之前我们还住一间房,睡一起,你都不赶我走的。”
叶淮川:“……”早知道这孩子这么死心眼,上次就让他和青火一起睡了。
裴无修说着,就继续道歉:“对不起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不就打我一顿,别自己生闷气。”
“算了,进来吧。”叶淮川只觉得有点头疼。
平时觉得裴无修死心眼的时候挺可爱的,这时候也挺难缠的。
叶淮川靠在榻上,裴无修想要跟过来。
叶淮川一个眼神制止了,然后指了指凳子:“你坐这儿。”
“哦。”裴无修觉得自己做错了,被罚坐凳子也是应该,虽然有点委屈,还是坐下了。
叶淮川从储物袋里随便拿了本书慢慢翻着,但却没有多少文字进了脑子。
他看的是在南康城读的圣贤书,字里行间全都是哲理与道德,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不是哲理和道德。
他不敢再用灵力去压药力,因为这药好像有点奇怪,灵力不止压不下去,还只会火上浇油。
他只能平顺自己的呼吸,靠着意志,一点点把狂乱的心跳平息下去。
“师兄,你的脸色好像有些红。”裴无修的喉头滚了滚,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只是眼神忍不住往叶淮川身上看。
那双清浅干净的眸子,似乎没有往日那般淡然沉静,而是隐隐蒙着一层微微润色的涟漪。
他看到叶淮川的脖颈上,微微浮现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汗珠,白皙的肤色上映出来浅浅的粉。
外衫穿得不是很整齐,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肩上,翻书的时候,露出来一截白皙好看的手腕……
裴无修的眸子追着看过去,喉头忍不住轻轻滚了滚,他觉得今天的叶淮川好像格外地好看。
“没事。”叶淮川压住了指尖的颤抖,轻声道,“刚和钱二喝了点酒。”
他翻了一页——欲淡则心静,心静则理见。
叶淮川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缓声道:“帮我倒杯水来吧。”
这种事情裴无修是做惯了的,他知道叶淮川喜欢茶水微微烫口的温度,也知道叶淮川喜欢什么茶叶。
把茶杯递过去的时候,裴无修的指尖贴着叶淮川的指尖而过。
只觉得有些微微滚烫,他闻到了叶淮川身上的酒气,叶淮川呼吸的温度也有些烫。
混着茶水的香味,他只觉得叶淮川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果子,让人很想啃一口。
但裴无修也只是想一想,轻轻压下了眸子里的暗色,只觉得喉头越来越紧。
茶水入喉,叶淮川微微蹙了蹙眉,递了回去:“换杯凉茶吧,有点热。”
末了,他补了一句:“你坐回去,就那儿。”
这死孩子,就是让倒杯水,就蹭到床边来坐了。
平日里,他肯定就默认了,不会把裴无修赶走,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哦。”裴无修有些沮丧,叶淮川说不生气,肯定还是生气了。
灌了杯凉茶下去,叶淮川只觉得周身的热度散了些,圣贤书里面的文字也能看下去些了。
“咚咚咚——”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叶淮川还没说话,门就从外面嘎吱一声打开了。
叶淮川连忙穿好了身上的外衫,抬眼,钱二已经走过来了。
钱二一屁股在裴无修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淮川,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几个就撂下不管了。”
他继续说道:“你家小童养媳没搞清楚情况,他又不清楚是比武招亲,你还真生气了。”
他说话不着四六,脱口就出来:“你别说他,你不也去了天香楼……”
“闭嘴。”叶淮川冷冷的声音打断了钱二的话。
他不想让裴无修知道他们去喝花酒了,这不是个好榜样,会把孩子带坏。
钱二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怔,连忙道:“我……我不说了……”
似乎是有些尴尬,他揉了揉鼻子:“那接下来怎么办啊?我刚才可是看到了,太行楼的人已经把客栈围起来了,他们肯定是认定了裴无修这个姑爷……”
叶淮川脑子里本就成了一团浆糊,现在只觉得钱二吵得他脑子疼。
他微微闭上眸子,轻轻蹙了蹙眉,指尖压了压眉心。
“淮川,淮川?”钱二声音继续响起,他还凑了过来,“就那点酒,你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说着,他顺势要往叶淮川的身边坐。
只是没坐下去,衣领一紧,勒住了喉咙,衣服后面被一只手抓住了。
裴无修抓住他的衣领子,不由分说,把他拖到了门口。
丢出去,关门,反锁,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耳朵边上的叽叽喳喳总算是停了,叶淮川忍不住松了口气,只是按在书页上的指尖忍不住收紧了。
叶淮川靠在榻上,闭着眸子,缓缓松了口气,然后觉得微微的力道压在了他的太阳穴的位置。
叶淮川下意识一愣,睁开眼睛却对上裴无修的眸子。
裴无修的手贴在他的太阳穴和眉心上,微微压下来的力道,只让他觉得接触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
裴无修的指尖试了试叶淮川额上的温度,轻声道:“师兄,你好像在发热。”
“没……没事……只是有点醉了……”叶淮川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道,“你回去坐着吧。”
这是他第三次把裴无修赶回去坐着,实在是,裴无修越是靠近,他越是压不住自己的呼吸。
他还是很爱惜自己师兄的形象的,不想让自己在裴无修面前太丢脸。
裴无修明显有些被打击到了,坐了回去,抿唇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叶淮川又灌了杯冷茶下去,指尖在茶杯壁上微微捻过:“无修?”
“嗯?”裴无修嗖的一下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黝黑黝黑的眸子。
叶淮川:“……”他本以为这小孩儿在闹别扭,结果没有。
或者说,这小孩儿很好哄,只是缓和声音喊了一声,就已经哄好了。
叶淮川合上了手上的圣贤书,放弃了用仁义礼智信压抑欲望的想法。
“你去帮我打桶水来吧,我想洗澡,喝酒出了些汗,衣服都打湿了。”叶淮川说着,漫不经心地松了松领口。
刚才钱二进来,他眼疾手快把外衫穿上了,这会儿钱二不在了,倒也不用这么在意外表了。
于是,叶淮川干脆随手就把外衣脱了。
刚才闷出了一身汗,薄薄的里衣贴在身上。
叶淮川的指尖穿过发丝和脖颈之间的缝隙,把贴在脖颈上的发丝整理出来。
果真是出了不少汗,叶淮川刚才只是想着给裴无修找点事情做,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脏了。
裴无修已经走了出去,忽想起来什么,开门探头进来:“师兄,就在房里洗吗……”
他的尾音硬生生止住,扶着门框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下。
叶淮川的里衣本就是材料轻薄透气的丝织品,被汗水浸透了之后,有部分衣料已经紧紧贴在了身上。
透过半透明的衣料,甚至能看得清楚肌肤的颜色,还有清晰的腰线。
“对,水温不要太热。”叶淮川一边用手中的圣贤书扇风,一边漫不经心答了一句。
他背对着门外,不知道自己背上的衣服都贴在身上,也不知道裴无修的眸子在盯着看。
“淮川,我说……”外面,刚刚被丢出去的钱二,拎着个酒壶,晃晃悠悠又往这边走。
裴无修咚的一下关上了门,然后抬手拎着钱二的衣领子就走。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我是真有事找淮川。”钱二挣扎了两下。
但是不仅没有挣扎开,还听得咔嚓一声,衣领整个裂开了。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裴无修的声音沉沉的。
“我怎么就没有正经事了?想当年,我也是……”钱二拍着胸脯准备说些什么。
却一瞬间对上了裴无修的眸子,幽暗阴沉,冷漠狠厉,一时间,只觉得彻骨的含义从脚尖蔓延到天灵盖。
裴无修淡淡道:“去门口盯着那些太行楼的人,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这个。”
“知道了。”钱二本能地点头,一贯的嬉皮笑脸在这一瞬间,似乎也吓得忘记了。
等到裴无修的身影在视线之中消失,钱二醒过神来,抬手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
“什么玩意儿,这么没出息,居然被淮川家的小童养媳吓到了。”
“呸,真丢人。”
他之前不仅没把青火当回事,也没把裴无修当回事。
在他心里,他和叶淮川是平辈论交的,裴无修只是个晚辈,是个小孩子。
嘴里虽然骂骂咧咧的,却还是拎着酒壶,找了正对着大门的位置坐下了。
低头倒了杯酒,一边喝酒,一边往嘴里丢花生米,眼睛看着街对面的人。
太行楼的人,在太行街就是霸主,他们从来不掩饰行踪,也不屑于演示。
如今,这家店前后左右都被太行楼的人围起来了,连对面的茶摊子都被征用了。
但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踏足这家客栈,都只是远远看着。
咚——桌子上传来一声闷响,钱二抬眼,就看到搁在桌子上的重剑。
几乎是本能地反应,钱二拎着酒壶就跳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放哨。”青火的语气淡淡的,下颌抬了抬,微微示意钱二,“坐下。”
钱二犹犹豫豫,试探着坐下了,却是坐在了离青火最远的位置。
坐下之后,心里仍然觉得不安全,脚踩着地面,把凳子往后蹭了蹭。
坐稳了之后,叮嘱了一句:“淮川说的,揍两下就行了,你已经揍过了,可不能打我了。”
青火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得端端正正地盯着门外。
看他没有接下来的动静,钱二试探着,伸手把自己的花生米碟子捞回来了。
“这都什么事……”钱二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阵。
早知道就不回去招惹叶淮川了。
也是脑子轴了,听东海营的人说叶淮川杀了元婴期大妖,立了大功,他想着小时候的情分,就凑过来玩。
结果现在,好日子没了,谨小慎微的,叶淮川这个团队里面,没有一个好惹的。
浴桶摆在了怕屏风后头,裴无修把干净的布巾放下之后,转身就去屏风的另外一边坐着了。
叶淮川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出去吧。”
“我在这儿守着,这里不安全。”裴无修说。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我刚去下面看了,外面都是太行楼的人,不安全。”
“可我要洗澡……”叶淮川又用手中的圣贤书扇了扇风,只觉得心里灼热起来。
“我就在这里坐着,之前我们不是没有……”裴无修话锋一转,“师兄,你今天就是生气了。”
叶淮川:“……”怎么也是站在那儿身长肩宽的大男人,怎么说起话来委委屈屈的。
裴无修又开始了:“师兄,我真的错了,我今天不该……”
“停停停,好好好,你就在这儿。”叶淮川打断了他的话。
实心眼的孩子,是怎么都掰不过来了,叶淮川也放弃了挣扎。
反正上次裴无修洗澡的时候,也只是隔了屏风。
都是亲兄弟一样的关系,裴无修都不在意,自己有什么在意的,扭扭捏捏不像话。
想到这儿,叶淮川脱了身上的衣服,就进了浴桶里。
蒸腾的热气上来,叶淮川忍不住喉间长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浴桶里,才觉得自己四肢都没有力气了。
虽然叶淮川说了水温不用太热,但裴无修也不会给叶淮川准备冷水,整体来说只比他平日习惯的温度低一点点。
水从皮肤上划过,洗干净了身上的汗渍,只是总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痒。
叶淮川的指尖紧紧压在浴桶的边缘,这澡洗得越来越烦躁,干脆不洗了。
经过刚才灵力火上浇油的事情,叶淮川也不敢用灵气蒸走身上的水分,只是拿着布巾缓缓擦干了。
随便扯了件衣服一裹,再抬眸,却见裴无修已经走了进来。
“师兄的头发湿了。”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叶淮川的发尾。
叶淮川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忍不住腿上一软,然后就这么直愣愣扑进了裴无修的怀里。
“出去。”叶淮川站稳了身子的时候,已经游戏恼羞成怒了。
他倒不是怒裴无修,他有点怒自己不争气。
不长脑子,在天香楼着了道就算了,现在连这个该死的药性都压不下去。
叶淮川坐在榻上,缓缓平息了呼吸,只觉得这个热水澡洗了不如没洗,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
裴无修站在原地,没有出去,也不敢上前。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叶淮川上头的热血压了下去,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太好。
但现在也没有精力和裴无修解释了,叶淮川上了床,用被褥把自己裹起来。
他背对着裴无修,淡淡说了句:“你出去吧,我有点醉了,想要睡会儿。”
裴无修没说话,他只是走上前来,抬手放下了床上的床幔,床榻之上归于一片暗色之中。
叶淮川的身体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在痒,忍不住微微发颤。
哪怕是前世,他也不过是少年的年纪,就意外死了,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他颤抖着指尖,拉紧了身上的杯子,但单单是丝绸被料划过肌肤的触觉,就惹得他周身微微战栗。
他没有听到裴无修的声音,裴无修大概是走了。
或许是黑暗的环境,让叶淮川再也扛不住了,放下了身体的所有戒备。
亦或者是,他终于是再也忍不了了。
于是,叶淮川紧紧咬住了唇,试探着,伸手探了过去。
药物作用之下,仿佛整个身体都变得无比敏感起来,不过是轻轻碰触上去,叶淮川只觉得周身如同过了电一般。
溢出唇边的轻呼之声,被叶淮川紧紧压了下去,齿尖轻轻压在唇上,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叶淮川把脑袋埋在了被褥里面,只觉得眼眶被逼出了一层层的润色,连脚尖都绷紧了力道。
真狼狈,叶淮川这么想着,鼻翼之间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加重。
然后,终究是没压住唇间“唔”的一声的轻轻喟叹。
为什么这么久都还没好,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逼出来,然后落入到被褥之中。
“师兄?”忽传来微微带着试探的声音。
叶淮川的身体微微一顿,这死孩子,怎么合了床幔之后,守在外面没走……
第43章 第 43 章 站一会儿能长高
没有听到叶淮川的声音, 裴无修似乎是更惊疑不定地问了句:“师兄?”
叶淮川确信了,就是裴无修的声音, 这死孩子,真没出去。
他听了多少?从刚才就一直在外面听着吗?
叶淮川只觉得有些难堪,掌间忍不住微微用力攥紧,喉咙之间却忍不住溢出来唔的一声。
“师兄?”裴无修吓了一跳,连忙挑起来帘子,钻了进去。
“出去。”叶淮川的脑袋都扎进了被褥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在想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裴无修却没有出去,而是贴着叶淮川躺下了,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叶淮川。
温热的热度贴上来,叶淮川只觉得身体微微一抖, 原本已经快结束了,一下子就精神抖擞起来。
“对不起。”裴无修的声音有些沉,轻轻攥住了叶淮川的手腕。
若不是因为现在不敢再用灵力,叶淮川已经抬手一巴掌把裴无修打出去了。
但这也只是叶淮川此刻的想法,实际上, 他还没做过把裴无修一巴掌打出去这样的事。
叶淮川轻轻咬了咬舌尖, 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沉声道:“知道对不起, 知道不该看,就出去。”
“不是……”裴无修的语气顿了顿, 鼻尖在叶淮川的耳垂上轻轻蹭了蹭,“我的意思是,对不起,我才发觉你不对, 我早该意识到的,这样你就不会忍得这么辛苦。”
叶淮川:“……”油盐不进,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然后下面裴无修的一句话,更是让叶淮川的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裴无修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
这个事情还能帮的吗?叶淮川只想质问一句。
可质问还没来得及出口,裴无修的手臂已经从背后把他环住了。
叶淮川下意识攥住了裴无修的手臂,手上没什么力气,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裴无修,你在做什么?”
他往后想要躲开裴无修的手,但往后一躲,却像是主动在往裴无修的怀里钻。
“裴无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明明是质问的话,却因为尾音的微微发颤,没有什么质问的力度。
“我知道啊。”裴无修的语气倒是很平静,“我们的关系,这又不过分。”
叶淮川一愣,亲兄弟一般的关系,原来是可以这样的吗?
他想不明白,因为他这个时候脑子本来就不清楚,再加上,他两辈子都没有亲兄弟。
裴无修解释说道:“我在海岛的时候,听邻居家哥哥说过的。”
他邻居家的哥哥就娶了个男媳妇,整日里荤段子不断,他也听了不少。
叶淮川只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到头来只憋出来一句:“民风彪悍。”
裴无修轻轻扒开叶淮川抵抗的手,把叶淮川抱在了怀里:“师兄,太行楼的人还在外面。”
这地方不安全,拖下去更不安全,他们不明白太行楼的态度。
叶淮川这个最强战力不能发挥出来全部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是致命的。
天香楼的药实在是厉害,叶淮川刚才努力了好久,手上没力气,累得手酸都无济于事。
现在……叶淮川闭上了眸子,沉沉呼了一口气,最终沉声道:“那你快些。”
说完这句话,叶淮川就把脑袋扎进了被褥里,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叶淮川就无暇去想丢人这件事了。
裴无修的手上有一层浅浅的薄茧,因为握刀的原因,虎口的茧稍微厚一些,有微微的粗砾感。
叶淮川只觉得大脑之中一白,脊背一瞬间都崩紧了。
待得喘过了这两口气,叶淮川才发觉,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你还是……慢些……”
裴无修的怀抱里很热,热得叶淮川有些喘不过气。
却又不像是刚才洗澡之前那股子出了汗的闷热,只是燥热,让人口干舌燥。
叶淮川却是紧紧咬住了下唇,眼眸之间微微蒙上一层酸涩,唇齿之间却再也没有发出来声音。
裴无修能够看到叶淮川的后颈,浸出来一层微微的汗珠,透着微微的红。
叶淮川身上是不用熏香的,偶尔会染一点点茶香。
但不知为何,裴无修觉得叶淮川的脖颈上是香的,他很想凑上去,轻轻吻一吻。
然而就在他准备低头的时候,叶淮川推开了他:“好了,出去吧。”
叶淮川现在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本以为可以在裴无修面前忍住,最后搞得这么难堪。
“师兄……”裴无修欲言又止。
“太狼狈了。”叶淮川的脑袋还扎在被褥里没有出来,“太丢人了。”
他只觉得周身出了一层汗,整个被子里面都是一股绮靡的味道。
“没有。”裴无修语气顿了顿,轻声说道,“很好看。”
他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刚才抱住叶淮川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好看。
他只是心疼叶淮川忍得辛苦,一点都没有觉得狼狈,甚至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有点快了。
“你还是先出去吧,我冷静一下。”叶淮川轻轻推了推裴无修。
不推还好,这一推,整个人都怔住了,因为他的手掌刚好落在了裴无修的腰腹之间。
裴无修一怔,倒也不躲:“我……”
“正常生理反应,我懂。”叶淮川打断了他的话,“你要不解决了再出去吧。”
他的面子已经丢光了,裴无修要是这么出去,裴无修的面子也没了。
叶淮川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
“嗯。”裴无修点了点头,倒也不拘束。
叶淮川没有转身看裴无修,只是闭着眸子,依旧把脑袋扎在被褥里,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可当人的视觉关闭之后,听觉就会越发敏锐,而且修士的听觉本来就很敏锐。
于是,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裴无修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尽管他刻意躲开了一些距离,似乎还是能隔着被褥,感受到裴无修身上的热度。
他脑海里忍不住划过裴无修掌中的粗砾感,还有刚才贴在裴无修胸口的时候,听到的裴无修的心跳声。
叶淮川有些不敢呼吸,轻轻放缓了气息,甚至连动也不敢动,良久,才听到裴无修一声满意的喟叹声。
叶淮川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一只手轻轻环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师兄,你好些了吗?”
“好了,我好了。”叶淮川赶忙往里面滚了滚,语气里慌乱不堪,动作手忙脚乱。
叶淮川连忙说道:“好了就出去吧,我再洗个澡,还有,别跟青火他们乱说。”
最后一句话是特别交代,裴无修这孩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实心眼了。
裴无修这次没有拒绝,可能是自己也要去洗个澡,于是就穿了裤子出去了。
叶淮川这次真真切切听着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
确定裴无修是真的走了,才把脑袋从被子里面拿出来。
光着脚下床,一路小跑过去反锁了门。
灌了两杯凉茶下去,然后把自己浸在了冷透了的洗澡水里,甚至把脑袋都扎了进去。
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叶淮川才微微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个鬼。
本来已经差不多好了,听着裴无修刚才在他身边的声音……谁能忍得住。
不过还好,刚才大概已经把药力全都发散出去了,现在全都是生理反应,可以靠灵力压下去的。
叶淮川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裴无修、青火和钱二三人已经坐在楼下吃饭了。
裴无修面前叠了三个碗,正在嗦第四碗面。
叶淮川看得忍不住一愣,这么累人的吗?
钱二倒是吃饱了,捧着酒壶喝酒,看到叶淮川打趣道:“哟,还知道下楼啊?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
叶淮川坐下了,看裴无修吃得那么香,已经辟谷了,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饿。
“来碗面,和他一样的。”叶淮川指了指裴无修的碗。
“好嘞,加臊子肉加菜加面的青菜肉丝面一份。”店小二冲着后厨喊道。
叶淮川:“……”原来这不是一份普通的面,是一份豪华的面。
钱二还在倒苦水:“你知道这一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你直接往房间里一睡,裴无修也不见了,外面太行楼的人来请第八回了,全靠我这张嘴把人堵回去的。”
叶淮川有些不相信地看了一眼青火,青火嗦了一口面,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是的。
“早知道不找你推那把牌九了,想着赚一把冤大头的钱,结果亏到姥姥家了,现在还要给你们解决麻烦。”
钱二骂骂咧咧,叶淮川专心吃面。
钱二这性子,是要让他骂骂咧咧一会儿的,发泄出来就好了。
至于面,真不错,裴无修这孩子在做饭上天赋异禀,在吃上也天赋异禀,很会点。
一碗面吃下去大半,叶淮川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那边,裴无修开始炫自己的第五碗面。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满大厅里,只有叶淮川他们这一桌,他也就径直走来了。
“太行楼的人。”青火见状,解释了一句。
钱二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莫慌,看我的。”
“这位管事?请问您有什么事?”钱二笑脸相迎地主动走了过去。
“公子,我来见……”那中年人微微躬身,指向裴无修的方向。
“见无修是吧?”钱二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不着急不着急。”
“这……”中年人面目为难,“这已经一天过去了,有点着急。”
“你们是比武招亲是吧?”钱二问道。
中年人点头:“是的。”
“那无修是你们姑爷是吧?”钱二继续问道。
中年人继续点头:“是的。”
“那你们都不让姑爷吃饱。”钱二啧啧说道,“到时候你们就不怕楼主和小姐怪罪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中年人说道,“太行楼有整个太行街最好的厨子,想吃什么都可以……”
“虚的,都是虚的。”钱二打断了中年人的话。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还没成亲就不给吃饱,以后岂不是不给吃饭了?”
钱二摇了摇头:“哎,堂堂太行楼,就这么招待自家姑爷,以后传出去,还有谁愿意上比武招亲的台子啊?”
“这……”中年人一时语塞了。
“而且外面守着这么多兄弟,也都不给吃饱。”钱二理直气壮,“以后谁还给太行楼办事啊?”
“这样,无修吃饱,你们也都吃饱。”钱二搂着管事的肩膀,“一人上一碗面,算我账上。”
说着,他招呼店小二过来:“小二,外面的兄弟,一人一碗面,吃饱了我们再走。”
他这话说得声音很大,里里外外的人都听见了。
这些人里,有一部分金丹期以上的,已经辟谷了,倒是无所谓,另外一部分,实打实守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听此一言,俱是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平日里,他们没有把一碗面放在心上,在这会儿,是真的饿啊。
这个时候要是管事的说,不准吃,就现在走,所有的仇一下子就记上来了。
钱二趁热打铁:“就是一碗面的事情,吃一碗面又用不了多少时间,你说是吧?”
“再不济,你也想想自己的处境,万一无修日后和三小姐相濡以沫,继承了太行楼,记得你今日不给吃饱……”
管事的一下子犹豫起来,他收到的命令是把裴无修请回去,不准伤了,不准动武,不能得罪。
钱二又忽忽悠悠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继续强求,不仅是得罪了兄弟们,也得罪了裴无修。
钱二一甩袖子,回来坐好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啧了一声:“你看看,全靠我。”
叶淮川看得一愣一愣的,给了钱二一个肯定的目光。
难怪,小时候他们俩一起去勾栏听曲,他回家被打,钱二就能把爹娘忽悠得迷迷糊糊的。
青火也不禁有些佩服,补充说道:“这是第八回了,第八回把人忽悠回去了,每回都有新说法。”
叶淮川道:“那无修这碗面还要吃一会儿,钱二,你这张嘴也得再顶一会儿。”
“啊?”钱二咕咚咽下去嘴里的酒,“你不打算去太行楼啊?别啊,我们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
他这张嘴只能拖延一下,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忽悠忽悠这些手底下的人还好,到时候太行楼楼主亲自到了,在场的人都得死。
“去啊,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事。”叶淮川顿了一下,说了句,“去趟天香楼。”
“你小子,比我还……”钱二一听,热火就上头了。
“嗯?”叶淮川一个眼神甩过去。
钱二闷闷地蔫下去了,叶淮川认真的时候,他不敢叫板。
就比如,之前叶淮川骂他纨绔的时候,态度就很认真,他就不敢叫板。
“我很快就回来,你拖延半个时辰就行。”叶淮川说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太行楼。”
叶淮川不知道去太行楼会面对什么,所以在出现变数之前,要把乐影这边的麻烦解决了。
很明显,乐影这姑娘,还是对他有疑心的。
钱二啧了一声:“这么快啊……”
叶淮川皱眉,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钱二。
就这张嘴,要不是刚才看它立功了,现在他多少也得把它缝起来。
叶淮川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刚才那中年人就上来拦住了:“客人,若是不去太行楼,今日不能出这个门。”
钱二从角落里钻出来,一把揽住了管事的脖子,朝着叶淮川道:“等会儿,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那管事的中年人虽然被拽走了,门口却登时多了一队人,牢牢把门口挡住了,一副绝不放行的架势。
这些人的修为不高,大多是筑基期和金丹期,叶淮川随便一振袖子,就能撂倒一片。
但叶淮川不能闯,因为这里是太行街,掀翻了这些人,就真的惹到背后的大人物到了。
这会儿也只能指望钱二那张贱嘴了。
叶淮川等着也没意思,干脆回桌子边上坐着了。
还没等青火有动作,裴无修呼噜一口把嘴边的面嗦进去。
一边嚼嚼嚼,一边站起来拿茶壶给叶淮川泡茶。
这会儿整个店都忙着在后厨煮面,泡茶这种事就只能自助了。
青火的手落在了空处,看着裴无修的目光里有些震惊,这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叶淮川看着裴无修的背影。
裴无修刚才应该也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穿了身暗金纹路的墨,腰间暗金色的腰封,勒出来腰身,衬得肩宽腿长,站在那儿颇有气势。
叶淮川看着看着,只觉得好像是有点味道不对的感觉。
裴无修拎着茶壶转过身来了,给叶淮川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坐下,呼噜呼噜嗦面。
叶淮川的眸子定定地落在裴无修的身上,裴无修嗦了两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抬头:“师兄,怎么了?”
“你站起来。”叶淮川说道。
裴无修有些不知所谓,放下了手中的面,站起来了。
“转一圈。”叶淮川继续指挥道。
裴无修有些木楞,却还是听话地乖乖转了一圈。
此一审视,叶淮川发现了不对劲:“你的戒指呢?”
裴无修手上一直有一枚戒指,裴无修说过,那是母亲的遗物,他从来不离手的,但现在不在手上。
“我收起来了。”裴无修语气淡淡,从储物袋里把戒指拿出来,扣在指节上。
耳边传来老金的声音:“你小子,关我禁闭?有什么我不能看的?把我关起来?”
裴无修完全不搭理他,他早老就把戒指扔储物袋里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大把都是他不能看的。
叶淮川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张纸,继续说道:“转过去,背对我,定住,别动。”
叶淮川对照着手中的纸,对照着裴无修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轻声嘀咕了一句:“无修矮了点。”
他手中的纸上,画着一个背影,那人也是一袭墨衣,不见五官,只有背影。
是上次叶淮川从沉浸式模拟里面醒过来的时候,趁着记忆清楚画出来的魔尊的样子。
他没见过他的正脸,只记得他的身形,很高,很挺拔,身材不错。
裴无修也算是比较高,比叶淮川高了,可和记忆里的感觉比起来,还是矮了点。
叶淮川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裴无修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没有修魔,他能不知道吗?
裴无修的来历,成长经历,他都是知根知底的,再没有更熟悉的人了,怎么可能……
况且,现在实锤了,他是第一视角看的魔尊和裴无修,明显裴无修就是要矮一点。
就在这时,钱二颠儿颠儿地跑回来了:“淮川,搞定了,你可以出去,只要裴无修不走就行。”
这张贱嘴,还是有些作用,叶淮川不得不佩服。
叶淮川这回出去,畅通无阻,辨了辨方向,就朝着天香楼的方位走去。
裴无修咬断了嘴里的面,只觉得嘴里的面都不香了,伸手把叶淮川留在桌上那张纸拿了过来。
这张纸两面都画了画,叶淮川在南康城的时候,主修君子六艺,绘画诗词也都有所涉猎,所以画得不错。
两面,分别画着两个人。
一面,画着一个身着墨衣的背影,没有脸,就只有背影。
另一面,画着一张清晰的脸,是一个中年人的脸,看上去仙风道骨,眉目慈和。
钱二探头过来看:“这不是沈宗主吗?”
“你认识?”裴无修问了一句。
“上次去大衍宗弟子选拔,没选上,远远看了一眼,这个——”钱二伸手点了点画像,“就是大衍宗的宗主沈自衍,我这人别的会错,认人绝对不会错,看了一眼就不会错。”
裴无修的眸子顿了顿,他自打在南康城的时候,就跟着叶淮川,从来不记得叶淮川见过这个人。
还有那句,无修矮了点,什么意思?
叶淮川刚才是拿着这幅画跟他比较的。
这是谁?沈自衍?
和沈自衍比起来,他矮了点?
这边,叶淮川已经到了天香楼了。
进了门,就是熟悉的脂粉香味,叶淮川抬手微微施加威压,拦住了这些准备扑上来的姑娘们。
他随手抛了块中品灵石出去:“我找乐影姑娘。”
周围的姑娘顿时一愣,这种为了某人来的客人不少,一般这种态度表现出来,她们就没生意了。
于是也都讪讪散了,去寻找新的目标。
“叶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清婉动人的声音传过来。
自阶梯上,身着黑白二色水墨裙身影款款而下,衣袖轻轻拂过阶梯扶手,眉目含情。
叶淮川抬眸,轻轻笑了笑:“怎么?乐影姑娘在等我?”
“是的,等得好生辛苦。”乐影轻轻走上来,勾住了叶淮川的袖子,眉眼顾盼。
叶淮川并不抗拒,随着乐影的力道,被扯进了客房,房内熏香阵阵,轻纱曼曼,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叶淮川就屏住了呼吸,没有让熏香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乐影勾着叶淮川的衣服,把人按在床上,然后倾身跨坐在叶淮川的膝上,解开了身上的衣带。
又是一股幽幽的暗香飘过来,她的指尖抵在叶淮川的胸口,把人推倒了。
只是在这一瞬间,她眸子里的流光骤然一敛,变成了暗色:“说,你来太行街是为了什么?”
果然,叶淮川心中了然。
这乐影姑娘,虽然只有金丹期的修为,但在药理的使用上,分分钟能拿下一个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
若不是叶淮川此次来早就有了警惕,此刻在她的小意温柔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之下,已经迷迷糊糊了。
乐影继续问道:“你手里,是不是有琅华仙境的钥匙残片?”
“什么钥匙?我不知道,我来找乐子。”叶淮川淡淡说道,眉梢微微一扬,抬手勾住了乐影姑娘的腰身。
然后手臂用力,把人拽入床榻之中,轻声道:“当然是为了乐影姑娘。”
说着,叶淮川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坐在桌边,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看着房里的一切。
那乐影姑娘的脸色似乎是变了变,然后一把甩开了床褥,推开门冲了出去。
叶淮川也整了整衣服,跟着出去了。
之前某次模拟的时候刷出来的一个幻术阵法。
叶淮川不擅长阵法,所以用出来连一个元婴期的修士都忽悠不过去。
但偏偏,这乐影姑娘只有金丹期,再加上她对自己的药很自信,所以完完全全陷入到了幻阵之中。
刚才从乐影姑娘的视角看来,就是叶淮川中了她的药,迷迷糊糊之际,满脑子都是对她动手动脚。
她在天香楼,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羞愤难当,跑了出去。
而且叶淮川坐定了心中的想法,乐影背后的人,就是为了钓鱼,找钥匙残片。
那她背后的人手中,恐怕就有一片。
不过经过今天,乐影大概就不会再怀疑他了,踏进陷阱里的这一步,总算是收回去了。
那边,客栈里,钱二刚刚三寸不烂之舌回来,咕嘟咕嘟喝了半壶水。
他口干舌燥,忍不住抱怨道:“叶淮川该不会是跑了吧?他把我们留在这儿,然后自己跑了可怎么办?”
“不会。”裴无修的语气淡淡的,却仿佛有无限笃定的自信。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一个人走过来。
裴无修的眸子紧了紧,这人他见过,在擂台刚刚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人拦住他的。
似乎太行楼的人都很听他的话,还称呼他为“闻人大人”。
钱二只觉得苦命,水还没喝完,下一波人就到了。
还是认命地迎上去,正准备说话,忽觉得沉沉的威压压在了肩膀上。
咚的一声,他被压得直接单膝跪地,动弹不得,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人羽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声音淡淡:“我不找你,你也别乱动,否则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站在了裴无修的面前:“裴公子,我们不会伤害你,但是不保证不伤害你的朋友。”
才过去了短短不到一天,他张口就是裴公子,他在表明,他已经把裴无修一行人查得清清楚楚了。
“等我师兄回来再说。”裴无修并不过多和他说话,只是冷冷拒绝了他的交谈邀请。
“你师兄?”闻人羽忍不住有些头疼,“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你就要等他。”
闻人羽继续说道:“这样,我承诺你们,只要你们跟着我回太行楼,我不伤害你们任何人。”
他已经极尽可能用缓和的语气了:“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太行楼的座上宾。”
“我不信。”裴无修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闻人羽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顿了一下,压住了情绪,说道:“这样,你怎么才能信?”
“你们楼主来这里,亲自来见我。”裴无修语气淡淡。
“这不可能。”闻人羽脱口而出,“楼主事务繁忙,我亲自来,已经给足了面子了。”
他是整个太行楼的管家,对外,只要楼主不出现,他就是楼主的话事人,分量绝对是够的。
裴无修却不管,只是说道:“所以,我不信你。”
“楼主是真的走不开,或是这样,我发下誓言,绝不是为了为难你们。”
“我不信。”裴无修依旧是这么一句话。
“那你信什么?”闻人羽已经无话可说了,“信你师兄会回来吗?他出门就去了天香楼,你也信他?”
天香楼……裴无修的眸子微微沉了沉,刚才似乎听叶淮川说就是这么个地方,但他不了解太行街,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知道裴无修的困惑,闻人羽解释说道:“天香楼那是青楼妓馆,他来了太行街,已经去了两趟了。”
闻人羽解释完,又问了一句:“你现在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你还信他会回来吗?”
“我信。”裴无修目色古怪地看着闻人羽,“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闻人羽:“……”
他见过拗的,没见过这么拗的。
堂堂太行楼的大管家,被说沉默了,一甩袖子:“那我们就再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
身上的威压撤去了,钱二龇牙咧嘴从地上站起来了。
这人至少有元婴期的修为,下手也没个轻重,刚才膝盖咚的一声,现在走路已经瘸了。
他一瘸一拐走过来坐着:“裴无修,低估你了,原以为只有我这张嘴,没想到你这张嘴也能顶事。”
“我只是说事实。”裴无修说道,“师兄说让我等着,我就在这儿等着。”
他没想过叶淮川不回来,更不相信闻人羽的一通鬼话,他只相信叶淮川。
“好吧好吧。”钱二也被他征服了,低头揉腿。
揉了一会,抬头说道:“你要不坐下等,站着挺累的,我抬头和你说话也挺累的。”
“不行,站会儿。”裴无修拒绝了钱二的邀请。
“那墙根有什么好?你吃饱了就贴墙根站着。”钱二觉得自己不理解裴无修的脑回路。
“长高。”裴无修眸色认真,“小时候我娘告诉我,吃完饭贴着墙站一会儿能长高。”
第44章 第 44 章 乐影请我帮忙杀一个人……
太行楼内, 原本热热闹闹的生意被清了场,周围的仆从俱是低着头, 沉默不语。
桌上的茶水换了三道,叶淮川平日是最喜欢喝茶的人,却一口都没喝。
青火和裴无修似乎是读懂了叶淮川的意思,也没有动桌子上的茶水和点心。
只有钱二一直絮絮叨叨,那张贱嘴说个不停,渴了就拿起茶水灌了一通。
叶淮川也不劝他,只是暗暗观察钱二的反应,太行楼的楼主就算下东西,也不会下致命的药。
否则,不至于这么费尽周折好好把人请过来。
只是别的东西有没有,叶淮川就不保证了。
天香楼不干净, 太行楼也未必干净,这个太行街水太深。
而且现在叶淮川空下来,也终于有时间好好想想天香楼的酒和药。
其实对于药,叶淮川并不陌生,因为自家娘亲就是个三品炼药师, 耳濡目染认得不少药, 识得药性。
在南康城读书的时候,他也读过不少乱七八糟的医术和杂书。
春天的药, 他虽然没见过,大概也看过一些记载。
他实在是不记得, 有什么药能把一个元婴期大圆满药倒,而且用灵力压制会火上浇油的那种。
叶淮川默默摇着手里的折扇,观察着钱二,喝了两壶茶水下去, 点心也吃了好几块,好似是没什么反应。
钱二着急地在周围踱步,抬手招呼闻人羽:“你家楼主把我们叫来,又不肯见我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不肯见,只是现在有要客。”闻人羽缓声说道,“几位客人再等等。”
“是你们着急忙慌把我们请过来,又是你们把我们晾在这里,这是什么道理?”
钱二用余光睨了一眼叶淮川,后者对他投来肯定赞许的目光,他腰板更硬了些。
钱二这人,虽然人品差了一些,但在审时度势这件事上别有天赋。
他自己欺软怕硬,要是只有他自己,肯定就老老实实坐这儿等着了。
他现在发难,只是得了叶淮川的授意,作为叶淮川的嘴,来“混不吝”地问一些问题。
“的确是贵客突然到访。”闻人羽说道,“几位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吃用随心,太行楼一定好好招待。”
“那……”钱二的眼睛滚了滚,“我要是想要找两个天香楼的姑娘来陪,也是可以的了?”
“这……”闻人羽一下子怔住,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没想到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这种要求。
钱二得寸进尺:“既是你说的要好好招待,现在又是你迟疑。”
“那好。”闻人羽被他说服了,点头道,“可以。”
“这都行啊?”钱二愣住了,站起身就要往楼上走,“我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客人。”
闻人羽面色一变,抬手之间,一张灵力巨掌朝着钱二抓过去。
叶淮川眸色微微一顿,手中折扇拍出去,折扇边缘的尖刺森然而出。
锋锐的剑意,裹着一道道银光,一瞬间把那巨掌绞得粉碎,剑光远远分出,噗嗤一声,直接截断了大厅的柱子。
轰——似乎是房梁微微动了动,但太行楼不止几根柱子,少了一根,只是微微震了震,没有塌下来。
折扇飞回到叶淮川的手中,叶淮川睫羽微微抬起,清清淡淡的眸子看过来,落在鬓边的发微微摇动。
青衫玉冠,颇是一副从容的姿态:“既然是邀请,我们就是客人,太行楼可有对客人出手的道理?”
闻人羽的眸子忍不住轻轻缩了缩,刚才叶淮川只是简单出手,他就已经看出,叶淮川的实力在他之上。
从这两天调查来的资料来看,南康城主叶苍之子叶淮川,今年不过二十出头。
这般的手段和修为,怎会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的?
之前在资料中看到叶淮川斩杀元婴期大圆满的大妖,闻人羽只觉得不屑。
有一个好爹,别说元婴期大圆满级别的大妖,就连分神期也能斩。
叶淮川在东海营立下的战功,里面有多少水分没人说得清楚。
所以,闻人羽并没有把资料当做一回事,可刚才……
就在闻人羽愣神的时刻,钱二已经连滚带爬上了楼梯,一溜烟朝着楼上跑去了。
“死就死吧。”钱二跑着,闭上了眼,“这时候只能指望淮川了,听淮川的话,或许还能活。”
跑着跑着,钱二只觉得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然后一个低沉之中带着威压的声音响起:“何人,闯我太行楼?”
一道掌风轰然而出,把钱二直接掀飞了,从楼上骨碌碌滚下来。
最后扑通砸在地面上,地板都砸出来裂了,钱二摆成一个大字,已经晕过去了。
叶淮川微微眯了眯眼睛,从掌风判断出来,这个威压也只是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
闻人羽的面色有些沉,连忙朝着二楼施礼:“楼主,属下看管不周。”
这人就是楼主,太行楼楼主只有元婴期大圆满修为,那就好办了。
叶淮川的《遮阳诀》只练会了半吊子,在分神期面前肆意动手,可能还是有暴露的可能。
若只是元婴期大圆满,他就不惧了。
那声音再次传来:“罢了,你不是对手,拦不住,怪不得你。”
然后顿了一下,他的声音继续而来:“请他们几位上来吧。”
闻人羽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叶淮川,然后上前引路道:“各位,请。”
叶淮川紧跟其后,裴无修跟在叶淮川后面,青火看了一眼地上的钱二,然后从他身上迈了过去。
楼上的路错综复杂,但闻人羽带路的方向,刚好就是钱二冲的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是钱二运气好,还是他善于观察,闯的方向居然是对的。
闻人羽在房门外敲了敲门,听得里面的声音,才开了门带人进去。
这房间不小,看起来像是个议事厅,其中一人坐于主位之上。
鹤发童颜,身着暗灰色,周身也透着一股隐隐的暮气,霜白的发,那张脸却是少年人一般,眉目清秀,一双丹凤目,看向这边:“各位,请坐吧。”
等到叶淮川一行人坐下了,他又继续说道:“在下太行楼楼主,你们可称呼楼主,也可叫我的名字碧云天。”
不给叶淮川一行人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的身份和姓名,就是你,打败了我的女儿?”
后一句话是对裴无修说的,他饶有兴味,在裴无修身上打量了好几圈。
“是我。”裴无修不卑不亢,直接说道,“但我不想娶她。”
“小姐岂是让你这样随便折辱的?”闻人羽一听就怒了。
“哎,别吵。”碧云天微微抬了抬手,拦住了闻人羽,“又打不过人家,这么一惊一乍算什么样子?”
闻人羽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是。”
叶淮川眸间微微动了动,这管家看起来不像是能撑起来整个太行街的性子。
也就是说,他平日里也只是作为打手存在,基本上事情都是这位楼主大人下决策。
碧云天,这个名字太陌生了。
叶淮川在脑海里思来想去,都不记得天南郡有这般的人物。
当然,他说出口的话不能全信,有可能,这只是个化名。
叶淮川开口说道:“舍弟一时调皮,实在不是有意冒犯,我们诚恳道歉,也想找楼主商议这件事如何解决。”
“解决?”碧云天的语调微微扬了扬,“你怎么觉得这件事能够解决?”
他继续说道:“我拳拳爱女之心,容不得女儿被欺辱,这件事不能解决。”
“若您的心是这么想的,那的确没法解决,可真相并不是。”叶淮川与碧云天四目相对,眸色从容。
“哦?”碧云天似乎是来了兴趣,“我倒要听一听。”
叶淮川道:“您不为招婿,只为人才,婚嫁不是就根本的要求,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叶淮川手中的折扇在掌心之中微微点了点:“从擂台上下来之后,三小姐再也没有出过面,派人来请我们,也是以楼主的名义,而非三小姐的名义,哪怕是我们到了楼中,三小姐依旧没有出面。”
“若是你拳拳爱女之心,总该让他们见一面,问问女儿是不是真的喜欢。”
“但是你没有。”
“你把我们晾在那里,接待自己所谓的客人。”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们没有你的客人重要。”
“若你拳拳爱女之心,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婚事重要?”
叶淮川道:“所以你只为了招才,而不是招婿。”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知道我能拿得出来价钱,你开个价,这件事就算了了。”
“说得有理。”碧云天态度依旧是淡淡,没有被说破的难堪,也没有得意或者是欣喜。
碧云天目光转到了裴无修的身上:“但,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不行。”叶淮川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立刻拒绝了。
这太行楼楼主就是个老狐狸,裴无修就是个没脑子的小白兔。
这要是单独放在一起,到时候兔子皮都被人家扒下来了。
“你放心,我只是聊一聊,绝不会伤害他。”碧云天说道。
“我不信。”叶淮川也不搞什么弯弯绕。
碧云天继续说道:“我要是想杀他,有一百种办法,没必要用这种花招。”
叶淮川继续拒绝:“我不信你。”
闻人羽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嘟囔一句:“这俩人,怎么说话一个腔调。”
他去客栈请裴无修回来的时候,绕了不少口舌,裴无修也是张口闭口我不信。
两个多疑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是说,难怪人家是师兄弟。
叶淮川平日里不是这种性子的人,只是关系到裴无修的安危,他不得不多疑一些。
而且,这个乌七八糟的太行街,不值得多疑吗?
碧云天似乎有些头疼,思考了一下,没有继续和叶淮川说话,而是转向了裴无修。
“你不为了我女儿,你认出来了那东西,对不对?”
一句话,裴无修觉得似乎打了个机灵,从头到脚,汗毛都竖起来了。
脑子里疯狂和老金交流:“老家伙,你不是说没有别人能认出来那是什么吗?”
“对啊,应该没有啊。”老金说得理直气壮,“能认出来这东西的人,绝对早死了。”
老金甚至赌咒发誓:“绝对早死了,不然我也不能让你就那么上去拿啊。”
“我们两个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总不能不顾你的命,也不顾我的命。”
这老头开始推卸责任了,裴无修的眸子顿了顿:“现在不是你赌咒能解决的事情了,他就是认出来了。”
“那……”老金一咬牙,“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能保你。”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这老头,老奸巨猾,不做没准备的事。
“那我师兄呢?”裴无修还是追问了一句。
“他自己就能跑,都是元婴期大圆满,他要是想跑,跑得比我们都快。”老金说道。
“那就行。”裴无修放下心来。
老金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问问青火和钱二,要是这楼主怒起来,他们俩可跑不掉。”
“跑不掉就跑不掉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无修说完,还补了一句:“青火那小子,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老金:“……”他早就知道裴无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还是会被他的心黑无语到。
在这小子心眼里,除了叶淮川,别人都不当做一回事。
哦,对了,最多加上叶苍和江心歌夫妻俩。
见裴无修不说话,碧云天也不着急:“小友,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单独聊一聊?”
“无修,不必和他多说。”叶淮川的态度也是一步不退。
“那我就只能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说了,那就可能没这么和平了。”碧云天的眸子里似乎有微微的深意。
“师兄,没事的,我和他说清楚就好了。”裴无修主动说说道。
“几位客人,请。”闻人羽走上前来,引路姿态,请叶淮川和青火出去。
当然,他自己也要出去,碧云天说的是单独谈谈,他这个管家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听着。
“无修。”叶淮川皱了皱眉头,这死心眼的孩子,为了不给他惹麻烦,要把自己置身险地。
叶淮川的眸子里满是担忧,裴无修眼睛望过去,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
裴无修只觉得心里一软,叶淮川是在为他而担心。
他喜欢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的样子。
更是忍不住想起在客栈里面,叶淮川最后声音微颤的一句:“无修,够了。”
不够,真的不够,他想一直留在叶淮川的身边,就不能让叶淮川知道他认得那东西。
那东西……只有老金这种千年老狐狸的老魔修才认得的东西……
“师兄,你先出去。”裴无修第一次拒绝了叶淮川的命令,说罢,补了一句,“我没事。”
“傻小子。”叶淮川忍不住有些生气,“他说不和平就不和平,有你师兄在,不会让他轻易动了你。”
如今他们一行人之中,叶淮川的修为是最高的,他自然有责任感,挡在裴无修的面前。
“我不杀他,我还不想得罪叶苍。”碧云天缓缓说道,“我这太行街,还想活下去。”
叶淮川劝不动裴无修,听得这句话,也微微放下心来。
“我就在门外,若有事就喊我,我一直在。”这句话是叶淮川对裴无修交代的。
然后,还不忘对碧云天说了一句:“若你耍花招,记得便是得罪了我叶淮川。”
关了门,屋里就只剩下了裴无修和碧云天。
碧云天倒也不着急,眸色在裴无修身上细细打量了一遍。
“你到底是什么人?”首先问话的人是裴无修。
“太行楼楼主。”碧云天语气淡淡,“我记得一见面,我就做过自我介绍了。”
“这只是你的隐藏身份。”裴无修沉声说道。
“凭什么这么说?”碧云天眉梢轻轻扬了扬,“就凭我知道天魔井?”
果然,他知道,裴无修的眸子微微一紧:“你怎么会知道天魔井?”
“知道天魔井的人,应该都死了,对吧?”碧云天的语气状似很轻松,眸光却很悠远。
他看向裴无修:“我想看看你的灵力,可以吗?”
这是个不过分的要求,只是裴无修不喜欢他这种绕弯子的话术。
裴无修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做,而是说道:“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天魔井?”
“这个啊。”碧云天的语气平淡,仿佛没什么波动,顺口就来,“曾经去过,仅此而已。”
“他胡说。”与此同时,老金的声音在裴无修的脑袋里响起来,“天魔井万年一开,他怎么进了天魔井?”
“元婴期修士寿命三百年,分神期修士寿命一千年,传闻大乘才能万年不死,他如何活着?”
“那你不也活着吗?”裴无修反驳了一句,老金顿时就没话说了。
他想说他是个意外,因为这个奇怪的戒指,护住了他的神魂,他才以残魂的状态留存下来。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接下来,给我看看你的魔气吧。”碧云天的眸子似乎有些隐隐的激动之色。
“什么……”
“魔气?”
裴无修一时之间,有些被惊到了。
他运转体内的《地火心经》,手中的一团灵气缭绕而出,炽热的气息,纯粹无比的灵气。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直都神色淡淡的碧云天忽然激动起来。
裴无修只觉得周身骤然压上来沉沉的压力,碧云天伸手要来抓他的衣裳:“把你衣服脱了给我看。”
裴无修脸色一变,脱衣服?这什么流程?
师兄说过,在外面不能随意脱衣服的。
咚——
门被人从外面直接破开,迎面就是一扇子朝着碧云天的脸拍了过来。
扇子上的剑气,逼得碧云天连连后退,也松开了手中对于裴无修的桎梏。
“言而无信。”叶淮川淡淡冷声。
碧云天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激动,并没有还手,只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抱歉,失礼了,你们走吧。”
叶淮川一怔,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青火也一愣:“婚事,就不作数了?”
“既然小友不喜欢我女儿,我又何必强人所难?”碧云天又恢复了之前一片淡然的模样。
钱二跟着叶淮川他们从太行楼走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迷迷糊糊的。
他只记得撞晕过去了,然后被一杯凉水泼醒,叶淮川就告诉他,事情已经结束了。
太行楼之内,碧云天和一人对面而坐,桌上,只有碧云天面前有一杯茶水。
碧云天道:“你可曾看出什么?”
“不曾。”那人冷声,“很明显,这次是你认错人了。”
他的这道身影有些虚浮,明显是一道分神虚影。
“他开口就说出了天魔井,我以为,我差一点就确定了他的身份。”碧云天缓缓叹了口气。
“你的方法太柔和。”对面那道分神虚影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人来到太行街,也有发现过魔修,但始终一无所获。”碧云天眸色沉沉。
“这么要死不活地活着,我活够了。”那道分神期虚影开口说道,“几万年了,你还不够吗?”
“够了。”碧云天幽幽叹了口气。
“我们离开元谋大陆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同样处境,碧云天当然了解他的心情。
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情:“老乌龟,你能派出来分神虚影来一趟,不只是为了看我吃瘪吧?”
顿了一下,他问道:“乐影那丫头,那边有好消息?”
“不是。”分神虚影的声音有些沉,“乐影请我帮忙,杀一个人。”
“她能请得动你?”碧云天抬了抬睫羽。
“灵蚌族这些年也算是鞠躬尽瘁,作为族中圣女,她一次次用精血炼药,亏了多少寿命进去。”分神虚影说道,“既然做了人家的主人,起码要护得住有功之人,否则以后哪来人给你效命?”
能用精血激发药物的药力,这算是灵蚌族的密辛,也只有王族血脉有如此作用。
每一次炼药,都会亏损寿命,乐影实实在在用寿命一次次试探情报。
这次实在是被折辱了,哭着求到了他面前,他总不能无动于衷。
“但你记得我太行街的规矩。”碧云天说道,“你不准在我太行街出手。”
“胆小。”分神期虚影沉声道,“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你却从不敢见我的真身。”
他继续说道:“放心,一个叶淮川,还不值得我本体赶来出手。”
碧云天嘱咐了一句:“做干净点,到时候别给我惹麻烦,记得说清楚了,你是出手,我太行街不插手。”
“怎么?你还怕得罪叶苍?”分神期虚影说道。
“叶苍?”碧云天嗤笑了一声,“虽然我现在沦落如此境地,但也不至于怕了他。”
“分神期之下,我无敌。”碧云天淡淡饮掉了面前的茶,“叶苍,差得远。”
他神色从容,不似作伪,说这句话的语气云淡风轻。
对面的分神期虚影也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他的确是默认了,碧云天的话没有半分吹嘘,分神之下无敌,分神之上,遇到敌人就跑。
碧云天铁了心想跑,他就算是分神期修为,也拿碧云天没有一点办法。
只有实力相当,才能构成合作关系。
“他们要离开太行街了,你要动手就快些,下手干净些。”碧云天缓缓道,“别留了尾巴,砸自己的脚。”
他这话指的是叶淮川,这人二十出头就有这样的修为,对他出手,若不能一击必杀,此后后患无穷。
这么有潜力的敌人竖在这儿,无论谁都会头疼。
“放心,我会杀了他。”面前的虚影微微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第45章 第 45 章 做系统,真的好难
终于出了太行街, 钱二还有些后怕不定:“早知道……不带你们几个来了……”
原以为只是找找乐子,最后差点儿把小命找进去了。
钱二喋喋不休继续问道:“你们到底和楼主谈了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轻松结束了?”
钱二是当真不知道,也是当真好奇。
“你想知道?”叶淮川眉梢微微一扬,语调也微微上扬。
“想。”钱二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你说,下次我再见太行楼楼主,我们是不是就算做是老相识了?”
“下次……”叶淮川的语气微微沉了沉,缓声道,“能不能活到下次,还未可知。”
“你这话……”钱二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完全凝固了。
他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寒光迎面而来,钱二的身体凝固在原地, 居然是完全动弹不得。
叶淮川抬手接了自己面前的刀,见钱二愣着,抬腿一脚把他踹开了。
钱二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那长刀贴着他的腰身而过,在衣服上划开一道道豁口。
叶淮川挡了这一刀之后, 下意识回头就想去找裴无修, 但背后早已没了人,裴无修已经不见了。
眼前五道身影, 落于叶淮川周围,手中俱是拿着一样的长刀, 黑色斗篷,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从威压气息上,能明显感觉出来,都是元婴期大圆满的强者。
太行街?楼主?不是, 叶淮川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心中做出来判断。
若是碧云天想要动手,太行楼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地市狭小,且处于地下,逃都无处可逃。
而现在这地方,一整片的旷野,远不如太行楼那么方便下手。
这些人倒像是一副不敢在太行街动手的意思,直跟着他们出来了,才露了面。
“救命——”钱二吓得喊出了声,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跑。
那五个人居然都没有看一眼,就任由他跑走了。
叶淮川反而微微松了口气,能跑一个是一个,能少一个需要照顾的,他也少一些负担。
叶淮川看向青火,语气淡淡道:“走。”
眼前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道裴无修,是不是被他们当做了人质。
青火神色一顿,恍惚也想得清楚眼前的情况,沉声道:“前辈,我去把钱二抓了。”
无论如何,临阵脱逃,丢下同伴这件事,都值得把他抓回来。
那五个人沉默不语,依旧看着青火走了。
然后中间一人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们不想杀你?”
“这很难看出来吗?”叶淮川无语,他虽然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也不是大傻子。
刚才朝着青火那一刀,可是元婴期大圆满挥出去的,要是真冲着杀人来,青火早死了。
而且,若是为了杀人,何必放走青火和钱二。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跟着我们来。”那人说着,周围几个人把叶淮川围得更紧。
叶淮川眸色微压,语气平淡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们的身份。”
一片沉默。
叶淮川继续问道:“那我至少应该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又是一片沉默。
叶淮川只得继续问道:“裴无修被你们抓走了吗?”
又是沉默。
不过这次沉默之后,开口那人说了一句:“跟我们走,你自然会知晓。”
叶淮川不再多问,眸子却一直在周围打量。
倏忽之间,银月剑出鞘,剑气凛凛,刺破了身边人的黑袍。
叶淮川一直很配合,这下出手又急又快,那人慌忙以掌相对,掌心伤痕,森森露骨。
这五人的阵型一下子就乱了,叶淮川循了个空隙钻了出来,回身之间,剑意肆意,笼罩住一整片空间。
叶淮川虽然只有二十岁,但有将近三十年的逃命经验。
那可是在分神期的强者追杀之下,接连逃命的三十年经验。
这五个元婴期大圆满就算是护得再严密,也还是让他找到了空隙。
只是叶淮川来不及高兴,因为一道黑光已经突破剑气追了过来。
叶淮川抬剑相对,叮的一声脆响,一只枯槁发黑的手握在了剑身之上,金戈交接的摩擦声。
然后又是一只枯槁泛黑的手,直接朝着叶淮川的胸口抓了过来。
叶淮川只觉得头皮发麻,大成级别的剑意催发出来的剑气,通过上品灵器施展出来,在那皮肤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这是怎么样的肉.体强度?堪比极品防御灵器。
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叶淮川的胸口的时候,一阵荧荧的白色光芒浮现。
叶淮川的身体周围浮现出来一层半透明的光膜,那只手触碰到了光膜,便再难以寸进。
极品灵器护灵珠,可在宿主危险的时候被动触发,可防御分神期强者的攻击而不破。
叶淮川当初在金丝锦鱼妖族地获得的灵器,塞给了叶苍,又被叶苍塞回来,今天派上了用场。
叶淮川的眸子微微一顿,对面那人身上的黑色斗篷被剑意划破,露出来青黑色的肤色。
不似人,又好像,没有妖修的气息,更不像是魔修的气息。
叶淮川来不及多想,银月剑直接朝着对面人的喉咙而去。
就算他把爪子练成了极品灵器,喉咙,永远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叶淮川一剑过去,他却不躲闪,任凭长剑贯入喉咙,而他的手刺破了光膜,落在了叶淮川的肩膀上。
“这么不要命的吗?”叶淮川都看得愣住了,喉咙这样的命门,都不守一下的吗?
呲——叶淮川的肩膀上冒出来黑气,一个乌黑乌黑的掌印,印在了肩膀上。
叶淮川咬紧了牙关,手中的长剑一拧,然后震退那只手臂,抽身而退。
同时,再不恋战,择了个方向,转头就跑。
这一追一逃,就是三日过去,身后一直追着的身影终于被甩开,叶淮川才松了口气。
脱了身上的衣衫,那乌黑乌黑的掌印还在肩膀上。
叶淮川的眸色却微微一亮,裴无修的定位符篆能感应到位置了。
裴无修身上一直都有他放的定位符篆,只是前面三日,完全感应不到,像是被什么力量隔绝了一般。
只不过,现在那符篆还在动,定位不精准,叶淮川还是决定,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跟上去。
三日之前,裴无修跟着叶淮川身后,一行人出了太行街。
走着走着,忽然两脚踏入雾气之中,环顾四望,周围再也没有一道身影。
“谁?”裴无修说话的同时,已经拔出来了手里的刀。
然后,裴无修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全身都动不了了,凝固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不能。
一道身影从雾气之中走出,缓缓道:“裴无修,魔族后裔,我没说错吧?”
“分神虚影。”与此同时,老金尖利的声音在裴无修的脑海之中响起。
那虚影不知道老金的存在,上上下下把裴无修打量了一遍说道:“碧云天还真是眼瞎,先天魔体都看不出。”
裴无修的眸子里,前所未有的冷静:“你想要做什么?”
“你这具身体……”他欲言又止。
老金听得愣住了,这?这是来截胡的了?他都筹谋了这么久了。啊?
裴无修的眸子定了定,不慌不乱:“我师兄呢?”
“被我抓了。”分神虚影说道,“或许,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他啧了一下说道:“你别不信,五个元婴期大圆满,还抓不住他一个吗?”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我可以放了他。”分神虚影说道,“只要你乖乖修魔。”
“不行,不可以,他一定是个魔修,只要你修魔了,他就可以夺舍你的身体。”
“只要你还是灵修,灵魔是相互冲突的能量,他不能进入你的身体,就没法夺舍你。”
“只要你修魔,你就死定了,小子,不能低头,他想要你的身体,想别的办法,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金的语气又急又快,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哦?”裴无修的语调微微扬了扬,“修魔,就能被魔修夺舍?”
老金沉默了一下:“我说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你信吗?”
裴无修眸子微微沉了沉,没有给老金回答,但回答几乎已经给出来了,他不信。
从老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洗脑裴无修去修魔,一找到机会就洗脑,只是为了收徒吗?
裴无修眸色顿了顿,他当然懂老金的意思,如今只有不答应,才有一线生机。
但……叶淮川……
他不说话,那分神期的虚影也不说话,这一沉默,就是三天过去了。
三天之后,一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踏入到雾气之中。
裴无修神色一松,开口说道:“你输了。”
那分神虚影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么自信?”
“当然。”裴无修语气淡淡,“我不信他,难道还信你?”
裴无修说得语气轻松,这几日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他当然也会担心叶淮川落在他手里,如果真的那样,大不了,他就把这身体给他算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放了叶淮川。
裴无修想了三日,总觉得心里还有些放不下的遗憾。
比如,还没有和叶淮川大婚。
比如,那天在客栈,他忍住了自己来,没有对叶淮川做什么。
再比如,他好像还没有亲过叶淮川。
思来想去,最后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具身体给别人。
他死了不要紧。
万一有人用这具身体骗了叶淮川怎么办?
叶淮川对他那么好,那么喜欢他,到时候叶淮川一见他的模样,就被蒙骗了怎么办?
裴无修没想清楚答案,却等来了那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他知道叶淮川逃出去了。
若是抓到了叶淮川,此刻人已经在他面前了。
“你以为,我拿你就没有办法了吗?”那分神虚影眉目一凛,伸手拎起来了裴无修的衣领。
叶淮川逃了三日,体内灵力几乎消耗殆尽,处理了伤口,略略恢复了灵力,就朝着裴无修定位符篆追过去。
没有系统在,他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陷阱,但是他必须要去。
只是一路追着追着,叶淮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加大,也就是说,抓了裴无修的人,实力比他还强。
而且,叶淮川脸色更不好的是,裴无修前进的方向上,在他的地图上是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感叹号下面是三个字——木洛村。
这个鬼地方,他在模拟里面去过好几次,死了好几次。
莫名其妙的红光扫过来,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唯一一次安全离开,是跟着叶苍一起来的,那一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叶淮川也没有弄清楚木洛村的秘密。
可现在,按照脚程,他会在差不多刚刚日落的时候到达木洛村。
“还有机会,见了无修,拉住他就走,不入夜,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而且说不准那次就是爹吓走了魔修,我现在也有元婴期大圆满的修为,应该能自保。”
叶淮川这么分析着,眼前就已经看到了一个小村子。
这个小村子临海而建,海边两三艘渔船,正在往岸上搬运鱼获。
沙滩上,小孩子蹦蹦跳跳捡贝壳,漂亮的姑娘在沙滩上织网,落日映照下来,宁静祥和。
可叶淮川只觉得诡异,这个地方,海里没有一丝一毫海妖兽的气息,实在是太和平了。
他感应到了定位符篆的位置,然后举步走去,眼前却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手里拄着拐杖,笑意慈祥:“远途的旅人,是要在我们村子里借住吗?”
村长——那个在模拟里每次都友好邀请他们住下来的村长。
叶淮川忍不住感知了一番,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修为,六十多岁的普通人。
“不必了,我来找人。”叶淮川颔首,然后指了个方向,“我知道,他在哪儿。”
“那就去吧。”村长笑着,让开了路。
叶淮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村长会阻拦他,或者继续邀请他们住下来。
太阳已经朝着海平面之下坠落,只剩下半张脸还在海面之上。
叶淮川来不及细想,循着感应位置找到了一处民宅。
一掌劈开了门锁,然后推门进去,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裴无修。
裴无修被捆的严严实实,丢在地上,那绳子坚韧无比,显然是一件灵器。
叶淮川手中的剑气划破绳子,裴无修第一句话是:“快走。”
“嗯。”叶淮川赞同,拉住裴无修的手,转身之间,看到天上,一片赤红的光,笼罩下来。
“来不及了,躲进去。”叶淮川第一反应是拉着裴无修进了屋子。
他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想起,模拟之中大多是走出屋子,然后在红光之中变成一滩血水。
门没有关,红光落了下来,叶淮川站在门内,看着这个村子。
路上,有人背着鱼获回家,小孩儿蹦蹦跳跳,他们沐浴在红光之中,笑容满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淮川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鸡腿,扔了出去,鸡腿在地上滚了三圈,完整无缺停在地上。
于是,叶淮川又丢出去了一只独角鲨妖的角,噗嗤一声,红光笼罩之下,变为了一滩血水。
红光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屋子,屋内没有红光照射进来。
“这光只针对于有灵气的物体,而凡人和凡物,则不受影响。”
“所以……”叶淮川的眸子转了转,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模拟里的我怎么这么笨。”
话音落下,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把油纸伞,撑着伞试探着往院子里踩了一脚,无事发生。
然后他退了回来,拉住了裴无修的手:“靠得近些。”
油纸伞的范围实在太小,两个人只能紧紧挨着,才能挤在伞下的小小阴影里面。
裴无修的手被叶淮川紧紧握着,只觉得手心起了微微的手汗。
其实,叶淮川还没有主动牵过他的手,尽管他一直都想这么干了,但一直都不敢。
一步踏入到红光之中,就如同一步踏入到了岩浆之中,周围顿时传来滚滚的热气。
单单是从这条巷子走出去的路,都显得格外漫长,慢悠悠怎么都走不到头。
叶淮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一只黑色的鼠,窸窸窣窣,贴着墙边跑过去。
噗嗤——银色的剑气穿体而过,它被定在墙上,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
“走。”叶淮川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不对劲。
“终于意识到了吗?”路上传来声音,拄着拐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那道身影沐浴在红光之中,然后站立在了叶淮川的面前,正是那白发苍苍的村长。
“你……不是普通人……”叶淮川的眸子里忍不住多了几层忌惮之色。
“不,我就是。”村长摇了摇头,风轻云淡。
“那你为何为魔修做事?”叶淮川不解。
“为一村安宁。”村长的眸子落向整个村子,“不能自护,只能求得庇护。”
“乱世莽莽,修士一战能惊天动地,随手就能毁了一个村子,海妖兽更是残暴,把人当做是食物。”
他的语气有些沧桑:“可有人管过,普通人的日子?”
“你这话,一句话就磨灭了整个东海营的贡献。”叶淮川的语气有些冷。
说得道貌岸然,这老头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所有来到这里的修士,恐怕都死了。
“这些我管不了。”村长摇了摇头,拄拐朝着远处走去。
叶淮川眸中思忖,抬手剑气直接朝着他的后心而去,此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然而,那剑气离体三尺之后,轰然崩解,甚至没能触碰到村长的衣角。
“我既敢出现在你面前,就笃定你杀不了我,放弃吧,远途的旅人。”村长的声音幽幽传来。
叶淮川的眸色一沉,他的确是感受到了不对,在刚才杀掉那只黑鼠的时候。
他的剑气变得无比孱弱,而且,他的心态变得无比暴躁。
若是往日的他,定然不会对路边的一只黑鼠有杀心。
轰——一团火焰从天边坠落,砸在叶淮川手中的油纸伞上。
火焰轰轰烈烈燃烧起来,叶淮川连忙拉着裴无修躲进旁边的门廊下,丢了手中的伞。
村口之处,一道分神虚影负手而立,周围环绕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一道身影自天际而来,落于地面,然后与分神虚影合二为一。
“主人。”周围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纷纷颔首示意。
此人身着苍青色的长衣,眉心之处,浮现一片龙鳞。
然后又一道身影划破夜空而来:“沧溟,你敢瞒我!”
他微微抬眸,看了村子一眼,目色悠远:“碧云天,我哪有骗你?我只是没告诉你。”
来人正是太行楼楼主碧云天:“我们是合作关系,你看出了他的身份,却不告诉我。”
“你不是验过了吗?他不修魔。”沧溟缓缓说道,“他可是先送到你面前的,你没把握好,就别怪我。”
“你说要杀叶淮川,也是骗我的。”碧云天强忍着怒气。
若不是他境界跌落至此,何必和这只老乌龟合作,又何必被他欺骗。
“那倒也不是,吞灵大阵就在眼前,我想杀他也是真的。”沧溟说道,“乐影真的求到了我面前,我没骗你。”
他继续说道:“他不肯入魔,我就逼他入魔,这不是你也喜闻乐见的事情吗?”
碧云天微微沉默了片刻,说道:“沧溟,你有怨气。”
“你没有?”沧溟轻哼一声。
“没有。”碧云天语气平静。
“甘心做家犬,这样的忠心,不值钱。”沧溟的声音里满都是嘲讽。
“你我都是青阳一脉,你骂我,也是在骂自己。”碧云天说道。
“不是。”沧溟骤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盯着,“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碧云天倒也不急,反而语气更和缓了。
“你今天胆子很大,居然敢出现在我本体面前。”沧溟语气里有些威胁的意味。
“杀了我,你在世上的老朋友就又少了一个了。”碧云天说道。
“你表面上看起来不怕,心里要怕死了,就算心里要怕死了,你也要来保他?”沧溟冷笑。
碧云天是最怕死的,几万年了,躲躲藏藏,甚至不敢见沧溟本体,今天居然来了。
碧云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很生气,这样的情绪状态,不利于你冷静思考。”
“我不可以生气吗?”
“我凭什么不能生气?”
“凭什么不能怒?”
“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就被追杀,躲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只恨我族跟错了主,那么多族人,死不瞑目。”
“主人……青阳峰主……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相信他。”碧云天并不直面沧溟的怒气,语气平静。
“八大家族联军,只有他临阵当了叛徒,不是真的吗?”
“他被一路追杀到元谋大陆,靠着飓风藏身活下来,不是真的吗?”
“他连累我们这些附属种族,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叛徒,不是真的吗?”
“他死在了元谋大陆,他的子嗣,就不该为他的错,承担责任吗?”
沧溟的语气恨激烈,或者说,这是他深深压抑了几千年的情感。
碧云天顿了顿,他无话可说。
这些都是事实,当年一战,青阳峰主临阵脱逃,七大家族联手追杀青阳一脉。
青阳无处可退,最后躲入飓风深处的元谋大陆。
大多数附属种族都被灭了族,只有少数逃了出来,一部分也逃来了元谋大陆。
谁知这地方有进无出,灵力稀薄,到了分神期就几乎无路可走,算是断了整个种族的前途。
龙龟族,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种族,族内仙境高手比比皆是,现在只能沦落东海,苟且度日。
碧云天说道:“外面还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如今飓风退散,没有他,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东海之中的海妖兽,不过只是那些势力用来监视元谋大陆的棋子。
他们追杀青阳一脉的心,万年都没有死。
之前尚有飓风天堑,如今东海的飓风正在缓缓退散,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死战。
“你就是奴性,总等着别人来拯救。”沧溟冷哼一声,“我会杀了他,取而代之。”
他看着面前的红光,眸色汹涌:“吞灵大阵的第一形态,能够吞噬所有的灵气和魔气,放大心中的执念和戾气。他是先天魔体,他体内的杀意是最浓的,经过放大之后,他会大开杀戒。”
“整个木洛村,会被他的刀屠杀干净。到时候,他自然入魔。”
“你……”碧云天欲言又止,终究是叹了口气,“若是他没有杀人呢?”
沧溟冷哼一声:“我会开启第二形态,让他陷入昏迷,直接炼为血食,如此无用的人,留着也没用。”
碧云天的眸子动了动,他在计算今天虎口夺食的可能性。
沧溟,太过偏执,但他的实力弱于沧溟,自己能跑就不错了,想要救人,实在是有点难。
而且这还是吞灵大阵,这个阵法强到沧溟都无法控制,所以他不敢踏入,只能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木洛村内,门廊之下,叶淮川只觉得眼前的红光越来越浓,温度也越来越高。
想……骂人……想……打人……有点控制不止自己的情绪。
还有……想肥宅快乐水……
呜呜呜,来了二十多年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过了,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可就是好想喝肥宅快乐水。
“人心中的执念就像是深渊,迟早会坠入到深渊之中。”村长站在远处,看着廊下的人,摇了摇头。
叶淮川一怔,执念?这红光就是放大执念?
那他的执念就是肥宅快乐水?
说出去,还挺没出息的。
越来越想喝了,怎么办,叶淮川急得团团转,但是还能忍住。
然后,忽然,身边的裴无修直接搂住了他的腰,抱着他蹭了蹭:“师兄。”
“嗯?”叶淮川探了探裴无修的额头,温度有点高,但看起来还正常。
叶淮川忍不住有些担心,他的意志力一直都是很强的,而且有神魂底子在,还能抗一抗。
裴无修这里,不会出事吧?
裴无修忽然踮起了脚尖,瞪大了眼睛说道:“师兄,你看,我长高了。”
叶淮川:“……”这孩子的执念,真单纯。
“滴——滴——滴——系统加载中——”
熟悉的声音,让叶淮川忍不住泪流满面:“我亲爱的小七,你总算是回来了。”
“回……回来了……”007的声音断断续续,波段都不稳定了,“差点儿就死了。”
007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宿主,这是什么情况?”
叶淮川道:“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007看着那恢弘的大阵:“你管这个叫一点小小的意外?”
灰头土脸回来了,发现宿主更灰头土脸,做系统,真的好难。
第46章 第 46 章 彻头彻尾的骗局
“滴——系统检测中——滴——”
“违规, 违规,违规警告。”
叶淮川面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荧幕之上, 浮现出来红色的惊叹号。
“小七?”叶淮川有些惊疑不定,“小七,你在做什么?”
“强行检测中——扫描——”
“违规,违规,违规警告。”
“检测到违规行为,强行剥夺系统百分之十本源能量。”
“这个,记在脑子里,快。”007的声音一如既往,仿佛是古井无波的机器音,没有情感起伏。
叶淮川眼前的荧幕之上浮现出来一张地图,仿佛是穿越之前那种世界存在的三维立体地图。
地图是整个木洛村, 被赤色的红包围着,但是这红有深有浅,遍布了整张图。
一条条蜿蜒的路,从叶淮川和裴无修的立足地为起点,蜿蜒向前, 直接通往村子的正中央。
地图一闪而逝, 荧幕忽然闪现一大片的红。
“检测到违规行为,强行剥夺系统百分之二十本源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