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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音柱妻子带回来的消息, 无论是真是假,都足够引起鬼杀队的重视。

这次紧急柱合会议一共只有四位柱有空, 被救治的炎柱杏寿郞和虫柱蝴蝶忍相信日暮环是个人类,与持有不信任态度的蛇柱小芭内、音柱宇髄天元分为两个阵营。

最后由产屋敷做主,由蛇柱、音柱一同潜入吉原,优先将作为线人的雏鹤和槙於救出来后,再斩杀食人的恶鬼。

炎柱立刻道:“请主公派我一同前往,我的伤势几乎完全好了,也有与上弦交手的经历。”

“别太小瞧我们啊炼狱。”音柱摸了一把额头上闪亮的宝石, 笑道:“我会华丽地将我的妻子救出来, 再斩杀那只鬼的。”

蛇柱跪坐在榻榻米上, 肩膀上的小蛇吐了吐舌头:“有我在,绝不会让鬼跑掉。”

“不,我去是为了应对那位日暮阁下,以防万一。”炎柱双手放在腿上正坐,“柱直接进入吉原过于显眼不利于救人,不如让我的继子和他的同期去完成潜入工作。”

产屋敷有些意外地看向炎柱,“你将炭治郎收做继子了啊, 看来和他们相处得很好,恭喜, 那就这么安排吧。”

杏寿郞的声音洪亮得仿佛能掀开和室的障子:“是!”

鬼杀队的动作很快,第三天就悄悄潜入东京吉原, 炎柱和蛇柱的样貌打扮都过于显眼,便留在附近的紫藤花家纹的家族中待命, 由音柱将三个少年送进吉原花街。

有须磨带出来的消息,宇髄天元已经确认鬼是京极屋的蕨姬,遂打算将三个少年扮做女孩卖进京极屋, 意料之中的惨遭失败。

老板挑挑拣拣也才勉强收下不要钱、会弹三味线的善逸,倒是伊之助被荻本屋的鸨母慧眼识猪地捡走,留下炭治郎涂着夸张的白粉腮红跟在音柱身后从街头走到巷尾。

宇髄天元停在一家门扉合拢的诊疗所门口:“既然你是杏寿郞的继子,那就按照他说的,去盯着日暮吧。”

炭治郎笃定:“日暮先生真的是人类,他和鬼舞辻无惨的味道不一样。”

“鬼舞辻无惨会改变气息和味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宇髄天元叩响木门,在感觉到门后的气息时带着炭治郎后退了两步。

“是你们?有什么事?”漂亮的女人将门打开一个缝隙,露出半只赤红的眼睛上下打量卸过妆的宇髄天元。

卸了妆的男人披散白色长发,穿着和瞳色相似的玫红色浴衣,和初次在产屋敷府邸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虽然认出了对方鬼杀队柱之一的身份,却不打算让他们进到室内:“医生出诊了,现在不在。”

“我们不是来看诊的,因为前两天的事打算向日暮医生道谢。”宇髄天元推出腿边的小孩,“希望能让这孩子跟在医生身边一段时间,有什么都可以指使他。”

炭治郎扬起头:“我什么都可以做!”

女人合拢门:“不需要。”

音柱和炭治郎在门口面面相觑,就在他考虑将后者卖去别的店时,背着药箱的医生姗姗来迟。

“炭治郎啊,你想留下来倒是可以,但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音柱离开后,日暮环指了一楼角落里的小床:“我一般都是出诊,那个没人使用过,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

炭治郎立刻道:“不介意!”

“明天和我出诊的时候,可以把祢豆子放到楼梯那里,不会有阳光照到。”日暮环从药柜里拿出常备的药草,“既然是来帮忙的就按照配方把材料帮我处理了吧,家里没有东西可以吃,饿了就自己出去买。”

“好的!”

听到响亮的回答,日暮环越发觉得炭治郎和杏寿郞相似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炭治郎背着沉重的药箱跟着出诊,据他观察发现日暮环比起一个医生更像是传教士。

没有蝴蝶忍那样高超的医疗技术,主要使用小病就治、大病就死的治疗方针,一天下来用得最快的药就是止痛药。

“你想问为什么不治疗那些患者吗?”看出炭治郎的疑惑,日暮环主动解答,“因为我不是真正专业的医生,治不好是其一,其二在这条街上的很多人根本没有足够的钱去治病,他们只是想减少病痛、活久一点而已。”

炭治郎认同这点,于是沉默地跟在医生背后,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卧病在床的时候,一家连养家糊口都只是勉强,更别提买什么昂贵的药。

医生、或者更应该称呼他为神官,虽然穿着一身现代风格的白大褂,依旧挡不住身上那股……神性。

他总是会巧妙地将信仰传递给他人,如果对方愿意供奉四魂之玉,连诊金都可以不要。

“但为何要让他们信仰四魂之玉,那真的有用吗?”

“炭治郎不也认同吗?人的心拥有强大的内驱力,只是我更愿意把这称为灵魂的寄托。”日暮环摸了摸少年结实的脑袋,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有没有用要看灵魂的能量,毕竟有的人灵魂是宝石,有的人灵魂就是石头。”

炭治郎似懂非懂,只是本能地不喜欢将人类灵魂划分种类的说法。

这天傍晚,荻本屋的小孩来请医生,日暮环带上炭治郎匆匆出诊,到了地方才知道竟然是新来的猪子打了客人。

鸨母的上吊眼里全是怒火,她一边赔笑让医生为客人处理面部的青肿的伤口,一边说:“我一定会好好收拾那个丫头的,竟然把店里弄得一团糟,看来是不打不识相了。”

炭治郎立刻担忧地看向日暮环,医生叹了口气装作支开他:“店里有一批药材还没分拣,你先回去吧。”

得到允许的少年应下跑出房间,动作粗鲁惹得老板娘惊呼:“医生你的药童脾气这么急躁可不行。”

日暮环轻推平光眼镜,琥珀色眼睛里全是温和的笑意:“我之后会好好教育的,您这边诊金可以结一下。”

炭治郎听到有些夸张的金额,终于意识到诊疗所的收入到底从哪里来了。

但此时他无暇多听,向店内的姑娘打听伊之助的位置后,立刻去通风报信。

拉开昏暗和室的门,就看到一身水蓝色和服的伊之助在倒立锻炼呼吸,还不等开口就听到对方说:“哟!你也闻到鬼的味道赶过来了吗?但这可是我先找到的,赢的是本大爷!”

他一头钻上天花板,“老鼠们!把本大爷家伙拿出来!”

“你已经找到鬼了?”炭治郎赶紧上前把他拉下来:“你别忘了,我们需要先解救人质。”

“鬼不是在京极屋、瞌睡丸没有传来消息,应该不是同一只。”带上野猪头套扯开上衣的伊之助简直就像是封印解除一样,立刻怪叫着冲了出去,“我能感觉到它躲在地板的地下面!”

炭治郎没能跟上,头顶被伊之助脑袋顶出的破洞里钻出一只老鼠,扔下他的佩刀:“谢了!”

他从窗子翻到建筑上方,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蹿到头顶,一扭头就看到被粉色缎带围绕的女人:“哦呀,猎鬼人小子,就是你弄出那么大动静吗?”

上弦六!

“柱来了吗?”女鬼伸手在自己耳后轻轻摸了一下,手指摩挲在镶嵌着浑圆玉珠的金属发簪上,笑得甜蜜:“我想这就是大人所说的时机,我肯定会交给他满意的答卷的。”

她的笑容骤然收敛,变脸比变天还快,颐气指使道:“你去把柱叫来,我处理一下闯进粮仓里没有礼貌的老鼠。”

炭治郎拔出日轮刀:“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堕姬眉头一皱:“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只是眨眼间少年就被甩了出去砸进灯火通明的建筑当中,引起惊恐的叫声。

动静之大,就连日暮环脚下的建筑都震动起来,害得他给客人擦药的手都一抖,“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惊恐的叫声响彻整条繁华的街道,“鬼——是食人鬼啊!”

堕姬的衣带随便就切断路过的人类的身体,炭治郎瞪大双眼,扯着嗓子喊:“快跑,离开这里——!”

“丑八怪你还有心情去管别人?”她腰间粉色的绸缎翻飞,如数十条呲牙咧嘴的长蛇朝少年攀咬。

炭治郎吐出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么大动静一定会吸引柱来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上弦六杀人。

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正处于下方荻本屋难以幸免,日暮环顺应着人潮被推搡到外面,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你怎么来了?”

奈落带着人到没人的巷口,随手扔下炭治郎存放在诊疗所的木箱:“她非要出来,吵死了。”

“因为这边打起来了吧,炭治郎被堕姬打得有点惨哦。”日暮环扬起头,看到炭治郎身上的火光熄灭在堕姬身前,打开箱子:“去帮帮你的哥哥吧。”

粉色的身影只是一眨眼就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将堕姬踢出近百米。

“轰隆……”

建筑被撞击得倒塌,烟尘四起,日暮环拽着奈落远离战场,“柱要来了,别让堕姬发现我们,先走。”

奈落有些疑惑,“她会被柱杀死的哦,这次可是来了三个,不打算做点什么?”

“可我对石头没有兴趣。”躲到吉原外围,日暮环找了个高处观察那边的动静:“她被保护得太好了,我不歌颂苦难,但被苦难打磨过的灵魂确实更加美味,可别让我失望啊。”

奈落刚要说什么,一道光闪过,将他从肩膀处劈开。

同一时间日暮环被过于熟悉的气息从后方靠近,抱了个满怀,直到那人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纯白的发丝从肩膀上垂落,“又见面了,父亲。”

“嘭”一声,被薙刀斩成两截的奈落化作一只人形木偶,从中间破开,叮呤咣啷地砸到地上。

“我说怎么这么容易,原来是傀儡。”白童子蹲下身,避开奈落刺来的蛛丝,带着日暮环飞身落到另外一栋建筑上方。

日暮环:“……”

他这次的速度更快了,青年侧头时在他原本清透能看到底的紫灰色眸子里看到铁画银钩三个墨色汉字。

——上弦叁。

日暮环吹了个口哨:“不错嘛,因为吃什么补什么?”

“不仅如此,我可是用足够有诚意的信息交换到了血液。”

白童子在日暮环耳边轻轻呢喃,覆在青年面颊的手缓缓摩挲他的眼角:“现在的一切难道不是父亲你期待的吗……”

“当然,毕竟这是我的计划。”日暮环拽低他的鬓角,淡紫色的火焰将白童子半张脸点燃,推开被火焰灼烧到颤抖的家伙:“但是什么让你对我也敢使用这种手段,真把我当你爹了?”

白童子好不容易扑灭面上的火焰,被烧焦的位置缓缓复原,有些委屈地再次靠近,却被奈落的蛛丝拦在外面:“我错了,只是太渴望与父亲您心意相通。”

日暮环对他冷下脸:“滚。”

令人感觉到耳鸣的爆炸声在吉原花街中心响起,最先赶到的是音柱,只是出刀就斩落堕姬的脑袋。

她簪着四魂之玉的脑袋落到双腿上,大哭大闹起来:“我是上弦之六,我是大人心中特别的鬼,我很厉害的,我可是为大人拼上灵魂在战斗的,都怪你们!”

“哥哥——!”

“父亲怎么给了她那么大一块四魂之玉,偏心。”白童子被那一闪而逝的光吸引视线,舔了舔嘴唇,“但是没用的,堕姬的灵魂之所以没有被标记,是因为她靠着妓夫太郎的愿望才变成鬼的,才不是因为她的灵魂有什么特别之处。”

日暮环捕捉到两道朝那边而去的身影:“我知道。”

“就算让她许愿又怎么样,那么弱小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留在您身边……”白童子几乎咬碎牙根,他瞪了一眼奈落:“你怎么这么没用,就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奈落从后方贴上日暮环,他的黑发铺了青年满身,几乎将后者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有没有用得问用的人,再怎么样也比被骂滚好一点。”

白童子:“?”

他嫉妒得发疯,“只为了不让力量回到那个鬼身上,被我吃掉也是一样的。”

奈落故意火上浇油:“你试试呢?”

在两张相似的脸对峙时,日暮环突然从他们之间消失,再次看到已经是在一片废墟旁。

他掀开坍塌的屋盖,从瓦砾间捞出一个穿着水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她的双手间紧紧捏着一只挂坠。

日暮环记得她,好像是个叫玲子的小女孩。

吉原花街几乎被音柱弄出的爆炸夷为平地,随着蛇柱和炎柱的加入,战斗直接进入白热化。

建筑难以保全,日暮环这段时间累死累活当传教士的成果也被毁坏大半,他将玲子送到安全的地方,突然就有了点火气。

杀鬼就杀鬼,怎么把他的餐桌都掀了?

原本在江户时代放帐的前车之鉴,还有所犹豫。

可看着被波及得越来越大的战场,日暮环干脆将食指、中指并拢放于胸前,“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暗色的帐将原本就灰暗的夜空覆盖得更加黑沉,无论是柱还是正在战斗的上弦六兄妹二人,都感觉到了森冷的寒意将他们包裹。

半圆形的幕布缓缓落到地面,炎柱立刻大声指挥:“炭治郎,去看看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野猪头套遮掩,伊之助的惊恐就要完全暴露了,第一次主动将腰间的衣服拢上肩膀,“不妙不妙,本大爷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炭治郎赶到幕布的最边缘,在街道的尽头发现了将小女孩送出黑色屏障的日暮环:“日暮阁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日暮环朝他勾了勾手指:“是结界,你们的动静太大了,可以保护普通人,但又会因为普通人的恐惧催生出一些怪物,所以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在他怔愣之际,耳边响起扭曲怪异的声音,“摇钱树、摇钱树在哪里!”

一个高度接近两层房屋的身影出现在炭治郎眼前,她穿着熟褐色的和服做鸨母打扮,满头都长满歪七扭八的眼睛和嘴,宽大的袖口下伸出八只手,上下打量少年后,斥责道:“劣等货色!!”

日暮环的刀刃挥舞而出,直接越过少年的身体,贯穿那个面目模糊的身影,淡紫色火焰冲天而起,照亮残破的花街。

而另外半边因为宇髄天元造成的爆炸,满是橘红色的熊熊火焰。

“炭治郎,这个结界只能出不能进,低等级的咒灵用日轮刀祓除绰绰有余,如果有找到幸存者,送到外面就可以。”他留下一句话,便匆匆进入战场中心。

蛇柱削掉堕姬的脑袋一脚踹飞,眼前的房梁上突然冒出一团长着眼睛的腐肉,挥刀切碎之后溅出的粘液落到地上,长出更多带着眼球的腐肉。

他最先看到靠近的日暮环,提刀来到后者身前:“你在搞什么鬼?”

日暮环看都没看他,淡淡道:“既然被奉做神明,保护我的信徒也是理所应当吧。”

日轮刀在神官面前被一把薙刀拦住,白童子眼里的怒火将那三个字衬得格外清晰:“不准用刀指他。”

“上弦叁!”

白童子的薙刀像黏在小芭内的日轮刀上,他的声音穿透各种攻击造成的轰鸣,直接进入他的耳朵:“你很自卑的吧,你觉得自己有罪,但错的真的是你吗?”

像一把钝刀,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剖开暴露。

上弦叁的声音像从心底响起:“凭什么遭受这一切的是你?食人的蛇鬼可恶,那些人类就完全无罪吗?”

“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一时之间,小芭内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白童子所说,还是他在面对幸存的表姐指责时冒出的真实想法。

只是恍惚间看到一张甜蜜的笑脸,才重新握紧日轮刀:“蛇之呼吸·叁之型·巢绞!”

白童子薙刀旋转,险之又险躲开对方的攻击,发出一声轻嗤。

另一边被音柱和炎柱围攻的妓夫太郎脑袋被斩落,骨碌碌滚动到被蛇柱踢远的堕姬身边,两只逐渐还是化作飞灰的脑袋并在一起互相责怪。

更令人震撼的东西在花街中心冒出,她长着一张绝美的脸,眼尾梅色晕染,鬓发高耸插满对称的发簪和花朵,身穿层层叠叠的花纹华丽的深红色打褂,精致的腰带在身前打出繁复的结,脚踩二十厘米高的木屐,一步一步朝众人走来……

伊之助搓了搓身上的汗毛,“这是什么,和那个恶心的蚯蚓鬼长着一样的脸。”

炭治郎也赶了过来,却在看到对方的时候脚步难以迈出,双手捏着刀颤抖:“这也是上弦六吗?”

三位柱严阵以待,呼吸□□流使用,却无法在对方仿佛舞蹈一样的步伐中再动弹一下。

“不,应该说是特级假想咒灵。”日暮环站到街道正中间,挡住花魁的去路,“吉原这条花街,从江户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恐惧,就是这个名字带有‘姬’字的恶女花魁。”

善逸的鼻涕泡破掉,在和咒灵腰带上硕大的眼睛对视上时,重新晕了过去。

伊之助接住他,大声呼喊:“瞌睡丸!”

白童子莫名高兴起来,“父亲,你该不会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因堕姬产生的咒灵吧?”

日暮环否定:“这就是一个意外。”

可惜这里几乎没有人相信神官的说辞。

白童子甩掉蛇柱蹲在上弦六兄妹两脑袋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堕姬纯白的头发,“既然如此,那我可以吃掉她吗?”

妓夫太郎原本和妹妹互相斥责的话堵在嘴里,看到鬼眼中的数字时立刻阻止道:“别吃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鬼,如果不是我根本成不了上弦六!”

“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上弦六!人家很厉害的,吃了七个柱!”

“闭嘴!”妓夫太郎吼她,“你是因为我变成鬼的,死了之后还能有下辈子,被吃掉说不定就全完了!”

女孩被吼得哭起来,叫喊着哥哥,看到那只被称作特级咒灵的东西即使被割掉脑袋也依旧存活,瞬间掀翻三个柱,突然由衷的羡慕起来。

如果她和哥哥能变成那种存在,是不是就不会被割下脑袋,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对了,她是不是还能对四魂之玉许愿来着。

大人给她的东西到最后没有用上,什么时候是时机,现在吗?

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的话,那让她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成为什么样的存在都无所谓。

为此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唯独不要让哥哥和她分开。

想活想活想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和哥哥分开——

属于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已经从濒临溃散的鬼头中顺着白童子的双手进入他的体内,兄妹两的头颅彻底溃散,堕姬发簪上那枚圆溜溜的四魂之玉“叮”一声坠落到地上……

第72章

圆润小球光泽暗淡、质地浑浊, 叮铃落到地上滚了两圈,摇摇晃晃卡在不平整的泥地凹槽里。

白发的上弦鬼伸手去捡, 露出故作可惜的笑:“可惜,您失算咯~父亲。”

比白童子更快的是奈落的蛛丝,他捞起地上的四魂之玉对在场的鬼杀队成员道:“不想死的话就离开这里,咒灵我们会解决掉。”

音柱中了毒,此时挂在炭治郎肩膀上,浑身上下只有嘴还是硬的:“少瞧不起柱了,不就是再来一个下弦六, 让我华丽地斩杀给你看!”

“你们的刀对特级咒灵用处不大, 术业有专攻, 就交给咒术师吧。”日暮环把平光镜摘下挂到衬衣上,吐出一口灼热的呼吸,“领域展开。”

白童子见状,连嘴也不贫,掉头就跑。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去让蛇柱产生怀疑,和杏寿郎对视一眼,后者架起炭治郎背上的宇髓天元:“那就麻烦日暮阁下了, 我们先撤退!”

伊之助手中也是一空,伊黑小芭内单手拎上我妻善逸追上队友。

“日暮神官说这个是结界, 我们应该只要出去就好了。”在来到黑色屏障面前,炭治郎没忍住回头望去。

他们身后, 翻涌的紫色火焰像一座喷发的火山,粘稠的焰光蔓延开, 看起来速度很慢,却在下一秒就到了眼前。

被杏寿郎拽着木箱肩带撤出屏障时,炭治郎似乎还能感受到充斥在鼻尖滚烫又稀薄的空气, “人类真的可以做到这种事吗?”

猫头鹰警告他的继子:“在发什么呆?战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一刻都不要放松警惕!”

炭治郎瞪大眼睛:“是!”

伊黑小芭内的日轮刀刀尖在看不见的屏障上划拉,刚在轰动的画面仿佛一场梦境,从外面看月色明亮的黑夜中,坍塌的花街仅仅只是一片平静的废墟。

只是无法进入。

“这是什么?咒术师是什么?”伊之助捏着双刀,一冷一热之下他在头套里打了个喷嚏:“那个家伙还是人类吗?也来和本大爷打一架吧!”

宇髓天元抹掉嘴边的血,回忆道:“和忍者差不多,咒术师似乎绝迹得更早,大约要追溯到平安时代了,更仔细的恐怕得询问主公大人。”

“对了,解毒!”炭治郎捞出木箱子里的弥豆子放音柱身上。

也就是这时,伊黑小芭内的刀刃突然往前插入了一寸,无形的屏障骤然消失,扑面而来的热气堪比沸水上的蒸汽,烫得他脖子上的小蛇猛得后仰。

可即使如此,为了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小芭内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没有退开一步。

花街上坍塌的木质建筑废墟现在已经变成焦炭,职业相关炭治郎多看了几眼:“这个炭烧得竟然还挺好,但是里面的温度有点太高了,都化成灰了……”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花街中央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漆黑的长发让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他抱着昏睡过去的日暮环走到近前:“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先走了。”

“你们打算去哪?诊疗所已经没有了,神官身上有伤的话可以去蝶屋。”炭治郎问完才想起来这里做主的不是自己,看向杏寿郎:“对吧师父。”

杏寿郎:“对。”

伊黑小芭内一绿一金的异瞳盯着他们:“确实,毕竟你们应该对最后出现的那个怪物做出一点解释。”

“快点杀死鬼舞辻无惨,我们离开这里之后,这种怪物也不会再出现了。”奈落用宽大的和服袖子拢住怀里的青年,瞥了眼东方地平线上明亮的启明星,沉入一片阴影之中。

“等……”

奈落已经消失,但声音还在周围回响:“他打算行动了,你们应该尽快回去做准备。”

“嘣——咔!”

头顶一扇隔扇猛得合拢,将滔天的紫色火焰隔绝在外,白发白狩衣的青年捻灭发尾沾染的浅色火焰,站在六叠榻榻米大小的平台上,仰头看到抱着琵琶的女人,露出一个笑。

“真是太感谢了,您的琵琶真是雪中送炭,不然说不定要和倒霉的妓夫太郎一起死在吉原。”

这是一处以抱琵琶的女人为桶状轴心的空间,障子连着障子、隔扇套着隔扇,楼梯穿插楼梯,平台参差不齐的远处还有平台……

方位和重力都各不相同,随着她手中拨子奏响弦音,这里的一切都会随她心意变幻。

白童子欣羡的视线并不作假,却让鸣女一阵恶寒,再次拨弄琴弦将他送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毕竟在上一次上弦会议中,所有的鬼都知道,这位可是无惨大人默许可以吃鬼的变态。

“啊啊啊啊,真是太可怕了,我就说一百三十一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这么短时间第二次见面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蹲在一截柱子后面的鬼发出一连串哀嚎,刻有字的双眼紧闭。

漂亮的花瓶里钻出畸形的脑袋,上弦之五玉壶眼□□换的猎奇五官里当然吐不出象牙:“什么啊,死的不是新人啊,真是令人失望。”

“哦呀!又见面了白童子阁下,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毕竟才刚刚成为我重要的同伴。”更高处的平台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一双彩色琉璃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霓虹光泽,他的眼睛里刻着三个字——上弦弍。

他翩然起舞一般跃下,翻转两圈落到白童身边,毫不作防地将手搭在白童子肩膀:“我可是很担心你的。”

“多谢童磨阁下的挂念,可惜死的是妓夫太郎,我上次就提醒过堕姬只是他无用的软肋。”白童子摊手,对隐藏在一方和室后的女鬼喊道:“鸣女阁下,无惨大人来了吗,我可是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琵琶又是一响,“无惨大人尚未驾临。”

这头被忽视的童磨跪在榻榻米上,自顾自作西子捧心状:“那可真是令人惭愧,妓夫太郎是我所引荐,真不知道该怎么向无惨大人请罪才好啊。”

打断童磨未尽之言的,是隔着纵横交错的和风建筑,不知何时就正坐在垂帘下的上弦一:“无惨大人到了。”

脚下的平台骤然升高,站在原地的白童子狩衣在风中摇摆得烈烈作响,身体却纹丝未动,直到突然停下才扬起脑袋。

“已经是第二只上弦被杀死,我现在可是不快至极。”鬼舞辻无惨这次是男人模样,额前垂坠着卷曲的发丝,专心致志用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白童子,我欣赏你的贪婪,但过于贪嘴并不会给你带来好处。”

白童子清透的眸子里没有焦距,他朝鬼舞辻无惨伸出双手:“谨遵您的教诲,但我这次又接触到柱,已经能确定产屋敷几处据点,希望这个消息能让您的心情好起来。”

那双冰裂玻璃一样梅红色的眼睛总算是从手中的本子挪到了青年身上,“让我看看……”

——

东京吉原的大火在第二日登上报纸,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两三句,就被下一页刊登的西洋舶来玩意所替代,无人在意原本沉积在这片土地的砂石会被日新月异的时间洪流冲到哪里。

也许能飘扬到海,也许会在下一个凹地继续沉沦。

“这大概就是游女的命运……”

回忆着在游郭救治的一位前花魁的情绪,浅米色和服上印染这紫草纹样的女人抬起头,精致的脸上上挑的浅琥珀色桃花眼噙着泪水:“大概是我的命运如此吧,可怜我的丈夫没能从火场中逃出来。”

“没关系的,云子。”任谁都无法对如此伤心的女子说一句重话,哪怕是为了家族早就冷硬心肠的男人,此时就算是有再多的目的,也仍柔声安慰道:“有我为你引荐来到万世极乐教,就不会再继续受苦。”

“但、我真的可以留下吗?”

“我们教祖大人能听见神明的声音,像神一样怜悯救赎世人,当然会同意你留下。”

化名云子的日暮环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三天前。

在吉原花街外围逗留许久的日暮环,原本只是想要确认突然消失在帐中的白童子会不会再突然出现,没想到意外听到石本家族来买侍女的下人聊天。

他本无意偷听,却在听到“万世极乐教”五个字后移不开脚步。

“主家每次带去参拜的侍女最后都没有回来,这次还说要多带几个人,总感觉毛骨悚然……”

“少议论,那些女人可都是被主家留在教坛里享福了,你没那个命就羡慕吧,我可是有幸见过一次那位教祖大人的。”

“他啊,是一个能够听到神明声音的男人!”

在被白童子窥探内心的时候,日暮环也看到了对方传输过来的画面。

开满莲花的池塘和蜿蜒的步道,以及坐在挂有“万世极乐”牌匾下,头戴僧帽被人伏拜的上弦之二。

“不愧是擅长窥视人心的分身,知道我无法拒绝什么。”躲在巷口的日暮环把气撒在怎样都算不上无辜的奈落身上,光天化日之下用两只手指掐着袖子里的小蜘蛛腹部揉搓。

短而细密的绒毛在青年指腹下东倒西歪,蜘蛛八条腿都用上力气抱住他一根手指,“你难道还打算尝试?不如按照原本的计划,直接和产屋敷合作骗出鬼舞辻无惨……”

“你知道白童子是怎么在帐里消失的吗?”

奈落的声音一滞,紧接着日暮环继续解释:“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一出,我大概会考虑用帐困住无惨,配合鬼杀队的柱烧干他的灵魂。”

但白童子的消失到至今仍未出现,只说明了一件事,日暮环吹响怪异的哨子,将鬼舞辻无惨拥有更改空间、实现瞬间移动的能力告诉对方。

托鬼与鬼之间心灵感应的福,白童子的能力是一把双刃剑,产屋敷藏不了多久,在他部署好一切之前,日暮环能做的仅仅只有尽量削弱另外一枚四魂之玉的力量。

奈落还在劝阻:“你对上弦六的计划没能成功,白童子还是拿走了四魂之玉的力量,这个办法或许行不通。”

“但也算不上失败。”日暮环掏出回应堕姬愿望的四魂之玉,粉紫色的玉中混杂着浑浊的梅色和绿色,令他犹豫要不要吸收回体内,“与其说它是四魂之玉,我感觉更像是杰的术式制作成的咒灵玉。”

堕姬最后的愿望不想做鬼,但也没想做人。

她偏执地将一切都怪在自己不够强上,而当时那惊鸿一瞥强大的特级咒灵,令她的愿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奈落在日暮环的抉择中给出第三个选项:“那给我吃。”

日暮环:“?”

“咒灵操术和控制分身有些相似,也许我知道能怎么做。”他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不希望四魂之玉内部变成小区。

还是那句话,一个琥珀已经很烦了。

但至少对方是人类,过个几十年总会死去,咒灵可没有寿命限制……

这也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日暮环找到背阴处,让奈落变回来吃下那枚玉。

“确实是咒灵的味道,你真的希望留下他们兄妹吗?”奈落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日暮环的血液,也未曾进食,忍着不消化这只咒灵还有几分辛苦。

“感觉也许会有用,先留下吧。”

于是奈落身边出现了眼睛里没有刻字的花魁堕姬。

去掉那三个泼墨的大字,日暮环这才看清堕姬翠绿色的眸子中间的瞳仁是梅色的,她迷茫地注视自己的双手,“我、还活着?”

“就算是以咒灵的姿态,也算是活着吧。”神官唤醒她的记忆:“你自己的愿望不记得了吗?”

“我!等等、我哥哥呢?”她在身体里感知到妓夫太郎后松了口气,缺根筋的脑袋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是无惨大人!”

“对,我是实现你愿望的四魂之玉,虽然过程有些差强人意,但结果还算不错。”

日暮环比女孩高出一个头,自上而下打量勉强摸到特级边缘的咒灵,像在评判一件货物:“现在你和妓夫太郎的寄生关系反过来了,你太弱的话是会影响他的。”

女孩不可置信地退后半步,妓夫太郎从她背后钻出,他瘦骨嶙峋的手压低堕姬的脑袋:“我妹妹的脑袋可能想不明白,但我不在乎为谁工作,您救了我们、我们就听令于您。”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好他的妹妹。

“是吗?”日暮环没想到他还挺上道,省了口舌,“那就说说,你们对上弦二知道多少吧。”

妓夫太郎直言:“童磨大人,喜欢吃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对于扮成女人这件事,日暮环没有奈落那么抵触,尤其是有过一次如鱼得水的jk体验之后。

他对换上浅米色的女式和服没有任何抵触心理,甚至可惜剪短了的头发披散下来只能到锁骨,不如装作女高中生的样子来得自然。

有堕姬这位当过不知道多少次花魁的高手指点,日暮环也很快掌握模仿女性说话和走路的姿态,他改用“人见云子”这个名字,悄悄跟在石本家参拜的队伍后面,在临近寺庙处的山脚下恰好昏倒被他们救起,一同带进山中寺庙……

万世极乐教大约是不缺钱的,从装潢看比同样喜欢玩过家家的下弦五累君会生活得多,坐在朝南的通透大屋里,能直接从打开的障子看到庭院池塘里开得繁盛的睡莲。

不过这样湿气会不会太重了,感觉住久了会腿疼。

在日暮环走神之际,穿着纯白制服的和尚拉开室内的障子:“教祖大人准备好了,各位请依次进入和室。”

这次参拜的人并不多,除了身前带路的石本家主和他买来的侍女,还有看起来互相不是很熟悉的两男三女,脸上满是愁容,看起来不像是想要祈愿或者向往极乐的样子。

最先进去的是一个男人,没一会竟然一身轻松的出来,日暮环差点都要以为这个万世极乐教也有一个能够吸收人类负面情绪,类似神无的存在了。

大约是日暮环四处观望的动作太没有遮掩,被石本当做紧张,在进入之前还被拉着手悄声安抚:“你跟在我身后,不用紧张,教祖大人是非常和善的人,想必他也很希望像云子小姐这样美丽的女人留在寺庙里。”

只是这话中有几分是真,就不太好说了。

因为带着日暮环,那本来跟着石本家主身后的侍女被留在了外面,她迷茫的被穿白色制服的僧人带去后面的和室休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作为一份贡品被永远留在这座寺庙之中。

用于接待信徒祷告的和室内只点了两盏小油灯,立在写有极乐的缎带坠在巨大的佛台左右,摇曳的火光照不进紫色垂帘,佛台中带着莲花僧帽盘腿而坐的男人模样因此晦暗不明。

可当他睁开那双七彩瞳孔时,周围的一切又好像全被点亮,男人饱含情感的声音如是说道:“等很久了吗?真是令人过意不去,那么来吧,向我祷告,倾诉你的苦难和烦恼,我会为你们传达神明的声音。”

这个上弦二,做神明的方式……

该不会是当个情绪垃圾桶吧?

石本激动地伏地叩首,见身旁的女人毫无所觉的样子,几乎是算得上粗鲁地拽了日暮环一把,压着她的脑袋:“叩拜,不许对教祖大人无礼!”

日暮环强忍着把这个人和上座的上弦二一起撕了的冲动,发出娇弱的痛呼:“嘶……”

下一秒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啊啦~真是的,我们的教义可没有容许这样粗鲁地对待女性。”

日暮环抬起头,走到光下的教祖露出全貌,和白童子给出模糊的画面相似,这个男人有一头接近自然的白橡色长发,灵活的五官表情丰富满是怜惜,似乎正为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冰凉的手托起日暮环的脸,那双七彩的眸子靠得极近,没有展现数字时玲珑剔透,可七彩的里面空蒙一片……

“谢谢教祖大人,但小女只是想有一处容身之所,希望您能收留。”女人桃花眼里噙着痛楚造成的生理泪水,卷翘的睫毛被浸润,眨动间像坠着细碎的星光。

“当然,这里是每一个信徒的家。”教主的手凉得仿佛在冰窖里冻了三天,被他指腹接住从的泪珠都要在上面凝结成冰,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似乎来的路上有些累了,让人带你先去休息,我晚点去看你好吗?”

日暮环点头应下,直到被僧人带出这间和室,他都能感觉到像冰棱一样扎在脊背上的视线。

女人染着紫草的衣摆完全被合拢的障子遮掩,童磨才将视线落到湿润的指尖,他没忍住伸出舌头舔舐指腹,咸涩的味道令他兴致盎然:“那个女人,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和丈夫在吉原开医馆的,因为前段时间大火……”石本添油加醋地完善自己一眼挑中这位夫人的故事,“她实在凄惨,我不忍心云子沦落为游女在这世间受苦,特意带来万世极乐教,希望由您送她前往无上极乐。”

“做得真不错。”童磨双手放在月带头青年的肩膀上,“万世极乐教有你这样的信徒才能一直延续至今,让我为你传达神明的声音吧。”

瞬间,男人坐回到他的佛台蒲团上,无意间展示出的非人力量令开始倾诉的石本脑袋埋得更低了,因此根本无从窥见教祖的应答,只是神游时随口的敷衍。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

这种话让一个天生七彩虹膜的人来说,或许会显得虚伪,可从未有过情感的他突然从对视中感受到了一丝悸动。

那种迫切想要得到的感觉是什么?

食欲吗?

到时候就把这对眼睛挖出来,单独吃吧。

抱有这种期待的童磨在接受完信徒的参拜,第一时间拜访了洗漱过后的人见云子小姐。

女人的骨架在寻常女子中属于比较大的类型,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似乎也有些多余的骨气,在听闻万世极乐教的教义后竟然能够拒绝:“抱歉教祖大人,我大概无法认同您的教义。”

童磨对漂亮女人都很有耐心,他蹲到正坐的日暮环身前,笑得眯起了眼:“诶——为什么?”

“平心静气渡红尘,观自在者得解脱。”琥珀色的瞳孔专注地与他对视,仿佛看穿了童磨空虚的灵魂:“能说出这种话的您,应该从未听见过神明的声音吧?”

第73章

“能说出这种话的您, 应该从未听见过神明的声音吧?”

“什么、该不会……你是在质疑我吧?”白橡色长发的教祖大人转眼间就蹲到女人面前,歪了歪脑袋僧帽坠落到地上, 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关系的,我不会因为你的质疑感到愤怒,毕竟像你这样的人类不理解很正常。”

金色的扇子在七彩的眸子前张开,粉紫色的莲花随着扇面平展缓缓绽开,发出有些刺耳的金属摩挲声,“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我将会赐给你永远不会再遭遇任何苦难的极乐”

日暮环不用抬头就能看见鬼因为说话而露出的獠牙, 大约是品种差异, 这位上弦二的犬齿比他见过的所有鬼都要长, 就像蛇的毒牙。

“您是打算吃掉我吗?就像是吃掉其他信徒那样。”

“哦呀~你知道鬼?是故意接近我的?因为鬼杀队?或者亲人被我吃了?还是……别的什么?”童磨注意到少女的视线,恶劣地张了张嘴用猩红的舌头舔舐齿尖,“无论是哪一种,像你这样勇敢又漂亮的女孩子,我都会温柔地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的。”

日暮环忍住去思考鬼的犬齿咬穿舌头的可能性,对朝着自己伸出手的鬼说:“都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怜……”

“被我吃掉就能永远在我的身体里存活, 怎么会是可怜呢?”

“是觉得你可怜,居然要吃那些肮脏的东西。”

“我可是为了让人感到幸福而诞……嗯?”原以为是老一套的话术, 看在她漂亮的眼睛和稳定的情绪才没有做得那么粗暴,却没想到有新奇的内容。

他喜欢新奇的东西。

童磨的扇子故意猛得在少女耳边合拢, 巨大的金属刮擦声想起,劲风拂过将她头侧朝外反翘的黑发削断,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眨都没眨,“神明不需要在乎人类是否能得到幸福,没想到你在听完人类无聊的抱怨之后, 竟然还要将那些懦弱的东西吞噬,实在是太可怜了。”

明明是只要伸手就能捏死的人类,竟然敢怜悯他?

怜悯已经成为神明代行者、不老不死的他?

或许作为教祖的童磨大人应该感觉到愤怒和生气,用扇子划开她的喉咙或者用冰雾破坏她的肺泡。

而不是让那双眼睛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能感觉到一点被揭短的愤怒,但其实还是无所谓更多吧,灵魂没有一点颜色。”

日暮环打断他尚未酝酿出的情绪,“观自在的意义是察觉超越苦痛和欲念的本质并从其中解脱,你从未真的体会欲念又怎么能从其中超脱,空长了一副神子的皮囊而已,有点……令人失望啊。”

教祖大人装模作样的悲伤也好、笑容也罢,都如同挂不住墙壁的泥灰一样坠下,露出寡淡又毫无波澜的底色:“迄今为止,我和很多女孩子交谈过,你是最有趣的,也是最坏心眼的。”

“让神子感到不快并非我的本意。”少女突然朝他展颜一笑,伸出双手捧住童磨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能流淌出蜜糖:“只是觉得你一定遭到了什么欺骗,才会没能听见神明的声音,所以我是为你而来的。”

这句话并不是作假。

童磨能感知到对方的真诚,也已经忘记刚刚一闪而逝的情绪,模仿起女孩脸上的笑:“等等、我发现,你笑起来挺可爱的,要不我把血分给你,变成鬼跟在我身边?”

日暮环:“……”

这个鬼到底有没有听人说话。

同样灵魂纯白的神无比他可爱多了。

从妓夫太郎的口中已知上弦二童磨是活了上百年的鬼,只是看起来小孩子心性,没有弥奈好骗是再正常不过的。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完全没有对神明的敬畏之心。

“不要,我对吃压咸菜的石头不感兴趣。”少女无趣地就要撒开双手,那恶鬼突然捧住她的手背,重新按回面颊上。

童磨蹭蹭掌心中属于人类的温度:“无论怎么看你都只是一个人类,想在我面前装神明吗?还差了……诶?”

有什么东西从少女的双手中传过来,童磨竟然无知无觉落下来泪来,当他决定去探知的时候,面颊上突然一空。

“啊咧——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泪水顺着脸颊和线条流畅的下颚汇聚于下巴尖,滴落在条纹阔腿裤上洇晕出一点深色。

长相优越的鬼即使是落泪也是好看的,配上尖锐的獠牙有种既疯癫又破碎的感觉,他用指腹抹掉自己的泪再用舌头舔舐:“好苦。”

“刚刚的感觉应该是看着重要的人死去的痛苦和自责吧。”或许用这么单薄简单的语言描述当年琥珀的情感有些不全面,但是对什么都无法感知的鬼,也没必要说那么复杂。

绿眼睛的女人抱着和她相似的孩子笑得甜蜜。

童磨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他的记忆力很好的,只是很久不主动想的东西突然冒出在眼前,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琴叶?

紧接着他再次向少女伸手,却捞了个空,“好快,我快要有点相信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他望着已经站到房间角落的少女,舔了舔嘴唇:“请问能再给我一点刚刚那种东西吗?”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眨动:“抱歉,我只会满足我的信徒的愿望呢~”

教祖大人回味着渐渐淡去的情感,摸了摸下巴,恍然意识到:“所以,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是哦,要不要听听我将食物变得美味的幸福理论?”

“诶、这个其实不重要吧?我并不是在乎食物口感的鬼,只是在帮可怜的信徒追寻幸福而已,毕竟我可是因此而诞生的。”童磨捡起地上的莲花僧帽,端正地盖住头顶泼洒血迹一样的痕迹,“说到底,我还是觉得神明啊、佛之类的根本不存在吧?”

说到底,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为什么要做教祖?

上弦鬼自成一套逻辑,难以说服。

可峰回路转的,童磨摸着下巴道:“但是呐、刚刚的感觉很奇妙,我愿意为你浪费一点点时间,毕竟我已经不老不死了嘛~”

送走童磨的时候障子外已经亮起天光,日暮环把被褥拉到和室角落阳光照不到的位置,一头扎进去。

落进富有弹性的怀抱,他才长叹一口气:“好累。”

“没必要和他白费那么多口舌,灵魂空白的家伙怎么可能有执念或者愿望?”奈落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帕子,认真又仔细地擦拭青年的每一根手指,“不趁手的工具,就趁早扔了吧。”

“这种话不许在神无面前说,她已经快要有自己的颜色了。”日暮环把自己往男人怀里埋得深了一点,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总算是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松弛下来。

“和神无没有感情不一样,童磨曾经是人、能体会感情,甚至大概率是因为感知到过多的感情无法荷载,导致那根紧绷的弦断掉才有了障碍。”

“你想要治好他?”

日暮环闭上眼,“不,神明不关心这个。”

童磨身上的四魂之玉气息很浓,大概有十枚碎片的能量那么多,和本体之间的联系紧密,做过火了会让另一端感知到。

“那枚四魂之玉对童磨的灵魂,一样不太感兴趣,所以能抢过来。”

奈落对此不置可否,扔掉擦手的帕子,把日暮环的双腿挪到自己的一条大腿上方,侧身将他夹住:“为什么不从鬼杀队入手,全都是充满仇恨的灵魂。”

“产屋敷就是那些剑士们的信仰,认定了方向的灵魂不会把愿望寄托在别的什么上,比如……杀生丸。”日暮环不满地撇撇嘴,释然道:“但产屋敷的灵魂也很不错,总的来说是笔划算的交易,说起来需要你去做件事。”

被牢牢包裹束缚的日暮环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再次被蜘蛛腿夹紧,渐渐沉入梦乡。

和室的门被打开,袜子摩挲榻榻米的声音逐渐靠近,日暮环睁开眼就看到倒过来的童磨,“啊啦,本来还想要吓你一跳的。”

日暮环掀被子的手一顿,想起来自己还披着女人的马甲,把被子捂到下巴,鄙夷地看向对方,“教祖大人,这个叫夜袭。”

童磨的五官似乎都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词变得圆润了些,“嘛,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啦,按照昨天的约定去和我一起见信徒吧,小云酱~”

“是云子。”日暮环在被子里拢了一下单衣,当着教主的面穿好和服,那个听说有些喜欢玩恋爱游戏的恶鬼眼里毫无阴霾,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在意的事。

“我去试了试,感觉食物的味道没有太大的变化,能再给我说一下让食物变美味的秘诀吗?”

他突然凑得极近,盯着少女眼中吸引人的琥珀色,辅佐语调夸张的语气词拉长撒娇的语调:“小云酱可以先给我一枚眼珠吗?感觉一定会很美味!”

淡色火焰在少女眼中一闪而逝,“可以哦,如果你得到四魂之玉的认同,这副供我降临的身体就送给你吃了,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愿望。”

对危险的感知让童磨稍微后退了两步,再仔细辨认的时候,少女还是和之前看起来一样,“狡猾,昨天不是还和我说愿望很重要,需要深思熟虑吗?”

日暮环转身走出房间,宽大的和服袖口摆动腕骨上只套了一圈素白色手镯,如果昨天说了那大概童磨已经回无惨身体里报道了。

“oi~你在耍我吗?”童磨跟上少女,鼻尖在她身侧嗅闻:“你确实有点香,是稀血吗?”

“不是,而且你闻的大概……”告诉他那是另外一只鬼的味道,会不会有点残忍,“算了。”

童磨:“果然就是在耍我,我会生气的哦~”

会面信徒的和室还是昨天那间,佛台下方又放了一个小的蒲团,日暮环目不斜视走到佛台上,坐到原本属于教祖的位置,对身后进来的鬼说:“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人类的食物什么都可以,让我维持一下生命体征。”

话到嘴边被堵住,童磨盯着日暮环片刻:“可以哦,那要等吃完再让人进来吗?”

“不用,如果是那个石本的话,可以结束之后再吃。”日暮环下巴朝下方一扬,“我很快能证明出来哦。”

女孩自信张扬的笑容让童磨跟着露出笑,顺应坐在下方的蒲团上,石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可在看到童磨悲天悯人的笑容时立刻跪伏到地上:“教、教祖大人。”

“石本先生,你打算怎么向教祖大人赎罪?”日暮环窝在软垫里,双手抱膝,说出石本最恐惧的真相:“你完全不相信极乐世界的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那种事!”石本把脑袋压得很低,颠三倒四的解释,“我一直恪守教义生活,我们家几代都是万世极乐教忠诚的信徒!”

童磨对此很是相信地点头,感动和信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日暮环说:“既然如此,那让教祖赐你极乐吧。”

吵闹又哆嗦的鸭子叫嘎然而止:“哈?”

男人抬起头,看着和教祖换了座位的女人,愤怒地大吸一口气:“是你勾引教祖污蔑我对不对!该死的贱女人,我好心救你,却要挑拨我和教祖的关系。”

童磨把手指伸进耳朵里掏了掏,“吵死了,难道你不想去往极乐世界吗?明明是我的信徒的说~”

“我、我只是还有未完成的事业,我努力……”

日暮环嘲笑:“让人难受或是痛苦的事,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你不是恪守教义生活吗?为什么要做辛苦的事,你们家好几代人都是万世极乐教的信徒,怎么到你这里还不懂呢?”

“闭嘴!怎么都轮不到我去死,我们家给教祖送了那么多女人!”他愤怒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甚至不敢往一旁的蒲团上看一眼,颤颤巍巍闭上了嘴。

童磨斜靠在佛台边缘,金属扇子在身前张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石田、哦,不对石本,经营万世极乐教有你们家族的一份力来着,应该赚得挺多的吧,人类真是可悲啊,因为这么无聊的东西就放弃得到救赎。”

石本的冷汗滴到榻榻米上,坐在佛台上的少女还在煽风点火地笑:“你们家从哪一代开始知道教祖是鬼的?不想成为食物就上供女人还是很聪明的嘛,就是未免太不把教祖大人当回事了。”

“不是的不是的……”

又是关于金钱、地位的言论,听得童磨耳朵都要起茧,人类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烦恼呢?

童磨想起无惨并不允许他大肆招揽教众,于是信徒的数量被控制在二百多左右,他偶尔会出去捕猎,但大多时候在教内用餐,这百来年,他吃了不少女人,信徒的数量还是在二百多。

绑着月代头发辫的脑袋磕在榻榻米上,“我不要死!我会为您弄来更多的教众的,求求您。”

原来如此啊!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哦,是那个女人要证明。

证明他的极乐是错的,证明世间存在神明,神明会回应强大的执念。

“世界上确实不存在极乐世界,但那是因为人类对幸福的标准是不同的。只有欲念是无穷尽的,躯壳是承托灵魂的载体,经过磨砺的灵魂才是美味的根本。”

少女的话回响在耳边,童磨看见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从佛台上漂浮至叩拜的人类头顶。

“选吧,被吃掉,还是向四魂之玉许愿获得强大的力量?”日暮环单手卷了一下发尾,不够长的发丝从指缝间滑走,“我和童磨大人打赌,只要你能跑出这座山,就再也不会追究石本家。”

童磨配合这个游戏:“是这样没错,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跑不掉的哦~”

黑色的暗沉逐渐混入明亮的玉中,那恐惧的男人一把将其抓进手里,“不能被吃掉、不能被吃掉,我要逃走……”

石本拉开庭院的障子,大步跨出檐廊,从池塘上蜿蜒曲折的桥上跌落进冰冷的池塘。

教祖大人发出一声惊呼,扇子开合:“真是的……竟然这样踩坏别人的花!”

闻言,两条腿深陷池塘淤泥的人类突然回头,露出猩红的眸子冲向童磨:“把你杀了就不用死,把你杀了就可以,你本就该死,你这个、吃了我姐姐的恶鬼!”

“为什么要生气?愿意给我送女人不就意味着认同我的教义,为什么又要恨我吃掉你的姐姐?你的姐姐……唔,不是你和你父亲一起送来的吗?”

童磨歪了歪脑袋避开攻击,扶正僧帽问身后的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日暮环撩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什么都没做,是他的愿望还挺强烈的,你看我就说人类邪恶的灵魂拥有无限潜力,执着和欲念才是强大的美味。”

“他这是变成鬼了吧?”童磨起了兴味,接住□□膨胀、连和服都撑破的男人拳头,随手挥动扇子人类就被分成数块,“但是好弱。”

“作为你的极乐不被认可的示例而已,底子差也没办法。”日暮环撑着下巴,看人类的□□合拢恢复,兴致缺缺指挥:“把玉取出来就好了。”

“哦!”童磨避开更有力气的拳头,用扇子削掉差点踢上檐廊的腿,“别把泥巴弄到地板上来,好脏的。”

冰柱将逐渐脱离人类范畴的新生鬼钉死在地上,又看到他挣脱之后立刻恢复,“恢复之后又变强了一点,还能变强吗?会到什么程度?除了拿掉玉砍脖子也有效吗?”

“不会,这种程度的邪念就算完全失去理智也没办法很强,你慢慢玩,我先出去吃饭好了。”

“诶——小云酱!等等我嘛,我还有很多好奇的事~”

日暮环转身离开和室,“是云子。”

七彩的眸子冷漠地扫过因为欲念长出鬼角、身体扭曲的石本,金色对扇挥舞:“血鬼术·蔓莲华。”

冰凝结出的藤蔓束缚住弱小的鬼,金属扇子削断男人的额头,从里面挑出一枚浑浊的四魂之玉,原本不断挣扎的鬼竟然直接化作森森白骨,用扇子戳了戳散成一堆白灰。

“哇呜哇,可怕,这个玉把人类吃掉了诶!”

童磨追上已经走出和室的少女,在靠近对方时发现四魂之玉中浑浊的气息一扫而光,变得透亮起来:“啊,力量进入你的身体了,有趣!教教我!”

童磨坐在矮几对面看少女安静吃饭,她看起来吃得慢条斯理,实际上食物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正如她自己所说什么都可以,完全不挑食。

他尖锐的指甲戳在四魂之玉上,又用指腹把玉滚回来,里面依旧晶莹剔透,“这么说起来你让我想想愿望,也是想吃掉我吗?”

“用这个就能体会到感情吗?我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许愿也可以使用吧,这个玉的力量好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呐,告诉我嘛~~~”

“那我吃掉咯?”

“啊——”

日暮环用筷子打他的手,童磨立刻把四魂之玉扔到另一只手上,咧着嘴笑:“你终于理我了,教教我怎么用嘛~”

日暮环推开面前空无一物的餐盘,“你用不了,除非……”

“除非……”童磨歪头,他好像知道自己的容貌十分优越,笑容的弧度都精心设计,七彩虹膜也亮晶晶的。

“变回人。”

“哇哦,这一定是玩笑吧!”

少女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澈的深潭,矛盾又迷人:“我说过,你被人类污浊的祷告蒙蔽了眼耳才感知不到情感,成为鬼越久就越会丧失作为人类的情感能力,而向四魂之玉许愿需要足够的执念。”

童磨坐直身体,拉开与她的距离:“变回毫无用处的人类?不要。”

日暮环撑着桌子,凑到他面前,两人的地位调转:“那还有一个办法,信仰我,虔诚地把灵魂奉献给我。”

对神明毫无敬畏,对生命不屑一顾,对信仰嗤之以鼻的教祖大人思索片刻:“好麻烦,我果然还是直接把你吃掉吧。”

说着他将四魂之玉塞进嘴里。

第74章

日暮环伸手去抢, 被上弦鬼轻而易举躲开,眼睁睁看着那枚四魂之玉落进鬼的口中。

硬币大小的玉入口就迫不及待化作暖流, 在一瞬间就进入四肢百骸。

好痛。

“咚咚……咚咚……”

肌肉开始剧烈收缩紧绷,血管却向外膨胀,童磨感觉久违地感觉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但那不过是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产生的共振,浑身每一块肌肉好像都从骨头上剥落下来再重新生长。

好痛……

童磨跌坐榻榻米上,看到逐渐向自己走近的少女,露出一个笑, “好痛, 好久没这么痛过了, 四魂之玉到底是什么?”

日暮环没搭理他,伸手将上弦鬼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然后在上弦鬼的大动脉割了两刀,大量的血液喷洒而出。

装满三个取血器,他才出到檐廊下吹动怪异的哨子。

信鸦没等很久就到了,看到地上的鬼就想大喊,被日暮环一把抓住尖喙, “东西带给产屋敷,作为没让他们取到上弦六血液的赔礼。”

乌鸦抓着绑扎好的取血器, 掉头就飞。

回到和室内,童磨躺在地上自言自语道:“毒?分解不掉, 确实只是强大的力量,啊~”

那一声宛转悠扬, 千回百转,日暮环赶紧踹了他一脚:“别瞎叫,障子不隔音。”

“诶, 人家很痛怎么不能叫?”童磨伸手捂住脖子,那里的血肉还在往外汩汩冒血,“伤势恢复变得慢了,啊~真是令人上瘾的痛感。”

日暮环:“?”

童磨浑身抽痛、无法动弹,但嘴还活着,一边喘息一边说:“原来是故意表现出不想让我吃掉四魂之玉,没想到我还上当了,你真的是我见过心眼最坏的女孩子了。”

“呵。”日暮环握住上弦二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胸口,告诉他世界上还有更坏的事,“其实我是男人。”

童磨:“……”

上弦鬼收回手,七彩的眼睛缓缓闭上。

过了一会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咬着牙笑:“哼,你是男人我也会把你吃掉的。”

日暮环戳戳他脖子上刚愈合的伤口,让血管重新破裂:“那就等到你能动的时候再说。”

“你为什么不砍断我的脖子?”疼痛让童磨的身体颤抖,但持续的疼痛又令鬼逐渐适应,不断流失的血液让他无法维持类人的拟态,瞳孔中的字变清晰的显现。

少女,或者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男人,还是用那双吸引视线的眼睛看着他,像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是死是活这件事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你既然不愿意信奉我,就乖乖躺在这里不要出声。”

“难道你还真是神明?”血液把童磨白橡色的头发染成红色,倒是和他头顶泼墨一样的痕迹融为一体,随着他坐起身,黏连的发丝碰到脸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印。

“如果你是神明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我可是一直、一直期盼着你出现的。”

日暮环把鬼重新推倒,梆硬的肌肉撞到榻榻米上发出嘭的巨响,学着他的语调:“谎话就不必多说了,等无惨的血液流光,说不定你还有机会活下来哦~”

“我的伤势一直在恢复,怎么可能……”童磨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身体有了变化。

“感受到了吧。”青年的手指戳在鬼还算干净的眉心,“现在在为你修复身体的,是我的四魂之玉哦~”

童磨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愧疚得留下眼泪:“怎么办,竟然让无惨大人宝贵的血液流失,这次把眼珠子挖下来都没办法谢罪了。”

“把眼珠挖下来下五子棋吗?鬼能自己恢复,这个谢罪到底有什么意义,无惨还挺变态。”青年蹲在恶鬼身边实时观察他的身体,意识到:“哦,你在呼唤无惨吗?但我把你单方面的信号截断了,除非他主动找你,否则没用的。”

实在是太慢了,身体造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血液流失,如果让他死了四魂之玉的力量又会回到无惨身体里……

但是鬼的话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童磨有气无力地问:“五子棋是什么?”

“一种黑白棋游戏,你变成鬼了也没人和你玩吗,真惨。”

因他没有欲念产生的愿望,四魂之玉无法从他身上获得力量,同样的留在童磨身体里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也在不断的新生流失的循环中变得稀薄。

“同情的话说得再真诚一点啊!”恶鬼抱怨着,抬起手:“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冰晶在恶鬼身前凝结,日暮环退后两步,“我奉劝你不要使用血鬼术,会死的。”

长得和童磨几乎差不多的小冰人站在带血的榻榻米上,它本应该透亮的冰晶身体里混杂的血丝,就正如他主人的现状,摇晃着挥舞冰晶对扇。

莲花状的冰晶充斥整间和室,撞飞天花板直冲日暮环面门而来,冰莲花在半空散成一片片花瓣,每一朵都如同刀刃般锋利。

火焰从日暮环周身冒出快速融化周围的冰花,却因周围的风和骤降的室温效果不好,即使用蜘蛛丝挡住大半,仍然有冰晶划破他的皮肤。

“原你就是那个白童子喜欢的剑士啊,没想到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居然有了那么大一个儿子……”童磨已经站起身,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退到走廊内,飞速抓住一个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和尚,就要咬下去。

“又不是亲生的。”日暮环的蛛丝鞭拴住他的腰,后拉甩进庭院的池塘,对那个和尚说:“跑。”

对扇在空中挥舞,冰晶被火焰融化发出呲呲的声音,化作水汽蒸腾而上。

日暮环捂住口鼻,用鞭子把一直对他攻击的冰晶小人一起抽进池塘,结果池塘里长出一座巨大的佛像。

“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童磨呕出一大口血,将池塘染红,那菩萨像周身盛开的巨大睡莲将他承托而起。

“你明明没有执念,又在固执什么?”日暮环窜上屋顶,躲开冰藤蔓袭击,动静大到寺庙坍塌一半。

童磨没有回复他,只是攻击一直没有停下,仿佛睡莲中沉睡的精灵。

日暮环后撤躲远,菩萨像坐在池塘里没有追来,在靠近时又会主动发起攻击。

直到太阳快要升起……

被晒死就白费功夫了!

在阳光穿破云层,即将洒落进寺庙的庭院时,日暮环冲了上去,纯白的刀刃裹挟着火焰,劈开朝他飞来的冰棱,快速游走在飞舞的冰藤蔓之间,准确斩落包裹了上弦鬼的那朵冰睡莲。

童磨摇晃着从高处坠落,在砸进池塘之前被日暮环接住,一把扔进残破的寺庙残骸下。

太阳完全升起,日光将池塘上肆意蔓延生长的冰睡莲焚烧殆尽。

日暮环喘了口粗气,拖尸体一样把童磨拉进尚且相对完整的和室里。

属于另外一枚四魂之玉的力量被困在童磨身体当中,这么折腾了一番,作为媒介的血液越来越少,它开始渐渐被融合。

“吸收完之前别死啊。”日暮环拍了两下上弦鬼的俊脸,躺在干净的榻榻米上,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扑扇翅膀的声音令日暮环立刻睁开眼,他先确认童磨还在沉睡,才出到和室外面。

这次来的乌鸦有些不同,系着紫色的围巾,没有直接来到日暮环跟前,而是落在不远处一截歪倒的房梁上。

“日暮阁下,下午好,我是产屋敷耀哉的使者,此次前来是有三件事,一是感谢您提供的上弦二血液。”

这只乌鸦语速不快,声音富有磁性,相比之前哨子喊来的更具有条理,像真人一样!

这个世界该不会杀死鬼之后,乌鸦就要开始修炼成精了吧?

“二是决战之日,是冬至。”

日暮环一愣,“这么快?那岂不是就在三天后?”

童磨浑身疼痛得睁开眼,他坐在铺满鲜花的莲花佛台上,腿下是柔软的棉垫,他难得感到厌烦地想挥舞对扇将一切摧毁,却在看到和室里的身影时骤然停滞。

穿着浅绿色和服的女人背对着他摇晃,不知名的小调被她哼得津津有味:“哼哼~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啊?

“……寺の庭は、ツ、ツ、月夜だ、

皆出て来い、来い、来い~”[1]

本该配上三味线的童遥,被她在月色下清唱出来,温柔又可爱。

声音还挺好听的,听着歌声连身上的痛楚都渐渐变弱了。

让她留在身边好了。

“负けるな、负けるな~(不要输、不要输~)

和尚さんに负けるな~”[1]

童磨记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个女人的,没转过身来也能叫出她的名字,什么来着?

哦,琴叶。

在童磨想起这个名字的瞬间,背光的少女突然转过身,她怀里抱着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漂亮孩子,亮晶晶的翠绿色眼眸全是笑意:“教祖大人,谢谢您,在寺庙生活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教祖大人想回应一个笑容或者说点什么,却发现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孩满脸惊恐,质问他:“为什么要吃信徒,您不是保护大家的教祖大人吗?你这个、过分的骗子!”

女人一头扎进夜色,决绝地在一个扭头之间否定他们相处的全部。

真是个可怜的笨丫头,为什么要离开呢?

死了才是输掉啊。

怎么就不懂呢,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

“……寺の萩は、

ツ、ツ、月夜に花盛り~

おいらも浮かれて~

ぽんぽこぽんのぽん……”[1]

童磨听见自己哼起歌,可怜的琴叶和他融为一体后,就能像歌谣里唱的那样,快活又开心吧。

做人真辛苦啊,果然还是不老不死的鬼才能救赎大家。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童磨挣扎着睁开眼前恍惚又看到面容精致的女人对他说:“你真可怜。”

又是谁敢对他说这种话?

穿着蝴蝶羽织的女人,还是眼睛是琥珀色的家伙?

“目前是这么个情况,他身上属于鬼舞辻无惨的血已经不多了,但在做人和做鬼之间选择了后者。”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什么,身上的痛楚已经逐渐缓解,上弦鬼唰地一下坐直身体,对上一双深沉的紫色眸子,以及指到脖子正中心的细剑。

头顶泼洒红色墨迹一般的白橡色长发歪了歪,露出无忧无虑的茫然笑容:“啊咧,我现在是在哪里?”

眼睛是琥珀色的家伙从月光下走近:“还在你的教坛里,给过你机会但还真是一个不知悔改的家伙啊。”

“小云子才是固执,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食用人类的灵魂才不是什么正神应该做的呢~”

日暮环汗颜:“这话轮得到你说?”

“哇呜,好开心,我已经领悟了新的神谕~”万世极乐教教主完全不在乎抵在脖子上的剑刃,单手放在胸前陶醉地阐述自己坚信不疑的教义:“接受信徒的血液和身体,帮他们摆脱污浊的尘缘,施与救赎才能让他们的灵魂去往极乐啊!”

“你的脑袋没事吧?”披着蝴蝶翅膀一样颜色绚丽的羽织,发梢渐变成紫色的女孩将剑刃往前抵进,却直直扎进榻榻米中。

那只鬼速度快到在眼前直接消失了!

“诶——我们不是初次见面吗?为什么要说那么伤人的话?你是真的女孩子耶~”手持金色对扇的鬼出现在她身后,“原谅你了,看起来年轻又美味,就是个子小了一点点,没关系我会珍惜地吃掉你的……”

蝴蝶忍的青筋在额头上跳了跳,“你看到我身上的羽织,就没有一点记忆吗?!”

姐妹两略有相似的面容在此刻重叠,在梦里也出现过同样的蝴蝶羽织,童磨摸着下巴笑着回忆:“是那个用花之呼吸的女孩子吗?啊!我记得我想吃掉她的,但可惜太阳出来了……”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曳。”

带有倒钩的剑刃这次如愿以偿贯穿上弦鬼的脖子,毒素迅速在他身体中蔓延,却又被快速分解。

童磨的对扇挥舞出血鬼术,逼退蝴蝶忍,朝日暮环笑道:“四魂之玉认可我了吗?浑身都是力量,毒素也好伤口也罢,一瞬间都能恢复如初啊~”

蝴蝶忍回头瞪了日暮环一眼,后者连忙道:“可没那回事,你现在虽然吞下了四魂之玉,但几乎没有发挥出它的力量。”

青年扯开了行动不便的和服,白色的刀刃化作鞭子将蝴蝶忍从血鬼术的云雾下拉扯出来,“毕竟你完全没有感情嘛,就算变成了鬼也很难有为了生存产生的食欲之外的欲念。”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照着月光,情不自禁地就会令人注视,明明是身处低位,却像慈悲的神明:“真可怜啊……”

“请不要自说自话了,作为女孩欺骗我的感情,会先挖出你的眼睛单独吃掉哦。”

原本还剩余半边的寺庙在它的主人手下彻底损毁坍塌,歪七倒八的建筑残骸落进大片睡莲池塘中,溅起的水花里长出偌大两只冰晶少女。

日暮环叹了口气,对蝴蝶忍道:“还要再等一下,他和鬼舞辻无惨的连接还没有彻底断开。”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我说等就能等的吧。”蝴蝶忍踩着倒塌的木质建筑,轻盈得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蝴蝶,她的刀刃数次扎进童磨的身体里,都没有得到效果。

被火焰包裹的白色刀刃挥舞在二人面前,融化悄无声息靠近的冰晶云霭。

“我感觉到了,四魂之玉的力量和无惨大人的一样,所以我才能这样轻松的运用。”随着童磨恍然大悟的表情,大片的冰柱从天而坠,将本就破烂的建筑残骸击碎成木屑。

他陶醉地享受被四魂之玉力量冲刷之后更加强韧的身体,对扇挥舞出残影,“好轻盈,好畅快!真是太感谢了小云子~”

眨眼间,那把远在池塘另一头的对扇已经来到日暮环的眼前,“你的眼珠子,我收下……”

金属扇子被木屐踢歪,在青年眼角到太阳穴的位置划出一条血痕,血液浸满眼眶,将视线都染红。

“谢了,虫柱。”日暮环没有闭上眼,他一瞬不瞬盯着童磨身体中的四魂之玉,后者毫无顾忌地催使这份力量的时候,也会被四魂之玉影响逐渐失去理智。

没有明确愿望、心志不坚的妖怪或人类,都会被四魂之玉强大的灵力遮蔽双眼,在无知无觉中被侵蚀灵魂。

“你在等待什么?”童磨再次落入琥珀色的漩涡,视线不住被他吸引,“明明有很多次机会砍下我的脑袋……”

坏了,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日暮环只是思索片刻,便道:“我可以杀死你一个,但白童子怎么办,我要把他变回人类的。”

“你果然太坏心眼了,原来从一开始接近我都只是为了做实验吗?”

童磨踩着从池塘里再次生长出来的莲花,金属扇子合拢按住眉心,说着落下泪来:“太狡猾了,你也是白童子也是,无惨大人竟然还默许他吃鬼,真是没有同伴情残忍的家伙……”

蝴蝶忍趁他说话时不断进攻,“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四、五、六连击,好快,这么小的个子竟然可以爆发这么快的速度,真是一副身经百战的躯体,但是杀鬼还是得砍头呢~”童磨的扇子和蝴蝶忍的刀刃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哪怕身体被贯穿毒素也能立马分解,伤口也会迅速愈合。

很轻盈,很畅快,浑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流动。

好像能看见了。

“您说我的儿子为什么会抛弃这个家,是不是因为他那个妻子……”

“拉到京都去卖的货都受潮了,老板不肯收,最后用赔本的价格卖出,这个家已经不堪重负了,求求神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

“为什么他不爱我呢?”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

“我的妈妈离开家了,爸爸说她是被坏男人带走了,她难道不爱我吗?”

“我实在是生存不下去才会去偷钱的!”

来求神问佛的很多人,其实要的并不是事情的解决办法,事情也远远不是听一句神谕就能处理的。

他们明知故问。

人类总是在为这种无聊的小事感到后悔和恐惧,他只觉得无聊。

有的人在神明面前痛哭流涕,做了那么多丑恶的事,却在许多年后希望洗脱罪孽得到救赎。

难道做的时候就不知道那是错的吗?做了错事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遭到报应?

因为。

——神明根本就不存在。

蝴蝶忍的刀刃突刺进极乐教教主七彩眼中,墨迹便的暗淡的“弍”字中,重新调和的毒素席卷而来,在其面部散发出深紫色的充血痕迹,又很快消退而去。

“毒素的效果越来越差了,你还不打算使用你的火焰吗?像对付白童子那样,用出全力吧!”童磨心情甚好的用扇子打气节拍,有节奏的童谣从恶鬼嘴中哼唱而出。

睡莲在对扇上绽放,无数冰晶卷飞体重较轻的蝴蝶忍,日暮环砍断纠缠在周身的冰藤蔓,用蛛丝卷住蝴蝶忍,将她抛高。

灵巧的少女在鞭梢借力,空中翻转几圈稳稳落在断成两截的屋顶尖端。

日暮环在雾霭中看到那双色彩斑斓的眸子,里面的墨迹已经完全化开,只剩下波光粼粼的绚烂:“他眼睛里的字没了,可以动手了。”

“虫之呼吸·蜈蚣之舞·百足蛇腹!”

又是不痛不痒的突刺,下一秒从房屋建筑后冒出了另一个穿着鬼杀队制服的身影。

“花之呼吸·四之型·红花衣!”

整齐的声音、配合缜密的刀刃一起朝脖子砍来的时候,童磨是毫不在意的,这种速度他只要轻轻跳一下就能躲开。

但怎么会脚下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

蜘蛛丝……

什么时候?

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将刀扔掉了!

火焰从下方燃起,灼烧灵魂的痛楚让童磨持对扇的手都开始颤抖,他挡住粉色冷光的刀刃,任由毒素注入身体,却没有余力化解。

身体开融化,被灼烧的还是被腐蚀的?

产屋敷耀哉的使者所说的第三件事,是在听闻信鸦传回去鬼的模样后,蝴蝶忍和她的继子栗花落香奈乎,希望可以亲手砍掉上弦二的脖子。

粉色的光影闪过,“花之呼吸·六之型·涡桃。”

花瓣和脑袋一起缓缓坠落,童磨听见琴叶柔和的歌声。

“负けるな、负けるな~(不要输、不要输~)

和尚さんに负けるな~”[1]

为什么就不存在呢?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听见神明的声音,会不会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第75章

坠落的白橡色砸到蝴蝶忍手上, 女孩娇小的手掌承托着恶鬼的头颅,后者仍然不知悔改道:“不行啊, 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掌中脖子的断口整齐,却不断冒出细小的肉芽,扭动着逐渐生长,池塘里的藤蔓睡莲仍旧在不停歇的朝三人发起攻击。

蝴蝶忍变托为拽,拎着童磨的脑袋远离他的身体,她明明看见香奈乎的日轮刀斩断恶鬼的脖子:“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又是因为那个四魂之玉?”

童磨放弃了身体,被火焰灼烧之后的躯干化作一堆飞灰, 被血鬼术·冻云一吹就彻底散了。

日暮环朝着逐渐翩飞远去的蝴蝶忍叫喊:“脑袋给我!”

头颅在半空划出一个弧线, 青年飞身去接, 被池塘里的冰晶和藤蔓阻拦,童磨咯咯乐着即将落回他睡莲菩萨的掌心时,一双纯白的靴子将他再次送上高空。

“哦呀,何等粗鲁啊~”童磨兜兜转转还是落进日暮环手中,他再次与吸引视线的瞳孔对视,“明明你这双眼睛很普通,为什么会让人有那么想得到的想法呢?我到现在都还想吃掉你。”

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日暮环的火焰在掌心凝聚,琥珀色在月光下反射出冷调的银光:“食欲也是欲念之一, 没想到就算被四魂之玉放大的恶念也仅仅能让你产生食欲,对我而言也是讽刺。”

童磨的血染红青年骨节分明的手, 通透的七彩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大概不全是食欲, 能再给我一点上次那种感觉吗?”

即将燃烧的火焰噗一声熄灭,日暮环改用刀尖刺入他的眉心一挑,一枚表面凹凸不平形状怪异的莹润玉珠弹出, 叹了口气:“带着你索然无味的灵魂去地狱反省吧。”

天上飘下一朵朵晶莹的雪花,掌握着冰雪的恶鬼哼着童谣也在冰雪中消融,日暮环将四魂之玉吸收回身体后,掌心还残留着一块不规则的碎片。

“这就是你从鬼舞辻无惨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四魂之玉碎片?”蝴蝶忍走到近前,她身上对鬼浓重的恨意一下子就将碎片染黑,日暮环立刻合拢掌心。

蝴蝶忍意外:“我又不会抢走你的。”

“我是担心你被它影响神智。”浓烈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渗入身体,日暮环差点要心动奈落提出的建议,“不是杀死仇人了,怎么还这么……生气?”

蝴蝶忍难得没憋住她温柔的声音:“这才哪里到哪里,鬼杀队的目标可是鬼舞辻无惨!”

“师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抱住,闻到熟悉的花香味蝴蝶忍才笑着安抚:“很厉害哦,香奈乎的花之呼吸,但很可惜决战过后,鬼杀队解散的话,你就当不了柱了。”

香奈乎压根就不在乎那种东西,她紧紧抱着蝴蝶忍,已经比师父高出一截的体格和更大的力气让后者无从挣扎,只能在不算熟悉的合作伙伴面前生涩地安抚继子。

香奈惠姐姐死亡的时候她没能流下眼泪,师父告诉她可能需要牺牲之后才能杀死那只鬼时她也只感觉冷汗涔涔,成功报仇的瞬间视线却一片模糊……

“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很少表述自己的想法,多亏了炭治郎才能在今天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一点也不想要师父死去。”

蝴蝶忍回抱她,“别放松警惕,真正的决战还没开……”

“敌袭!敌袭——”

“产屋敷宅邸遇袭,产屋敷宅邸遇袭!”

“刀匠村遇袭——”

信鸦粗涩沙哑的声音拉到最大,一个接一个传递来自总部的消息。

“等等,为什么都、冬至不是明晚吗?”蝴蝶忍杀鬼后的喜悦骤然一窒,胸口那股气差点喘不上来,“回援保护主公!”

“嘣——唰!”

话音未落,怪调的琵琶弦音骤然炸响,三人脚下一空,落进火树银花的不夜城。

“日暮!”蝴蝶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日暮环还没看清,就被横向蹿出一排木质建筑撞远。

日暮环半蹲抵在木板上,快速袭来的巨大横向力令他四肢发麻无法移动,这和突然被高铁撞有什么差别!

眨眼间,蝴蝶师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缓过劲用蜘蛛丝勾住建筑顶部,在它撞上另一排建筑前借力翻到上方,避免被夹成肉饼的惨状。

“果然和鸣女搞好关系是有必要的,她这不就把父亲送到我眼前了吗?”纯白的身影坐在斜前方的平台边缘,淡紫色的单衣外面罩着一件纯白狩衣,若不是他赤着脚、白色长发飘飘,日暮环都有种看到自己的错觉。

自认为被威胁的鸣女坐在无限城轴心的平台上,把琵琶弹出了一个疑惑的颤音,将白童子直接送到了日暮环眼前。

那双唯一和奈落略有不同的灰紫色眼睛靠得很近:“父亲,晚上好、哦!或者应该说早上好?毕竟还有一个小时就天亮了。”

日暮环把四魂之玉随便插进腰带里,手中蛛丝化作长刀,警惕地看向对方:“为什么时间提前了?”

“我什么时候和你们约定了时间呢?”白童子睫毛轻颤挡住眼中的墨色字迹,戏谑道:“只是给出了一点信息,产屋敷耀哉可以运筹决算,就不允许鬼舞辻无惨灵机一动吗?”

整个空间有血鬼术构成,日暮环几乎在任何一个角度都能感受到属于四魂之玉的气息,这里到处都是鬼,力量只有微弱的区别……

白童子伸手去撩日暮环的头发,却被后者侧身躲开,有些委屈地道:“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父亲啊,您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吗?”

“什么意思?”

“这里没有巫女,没有什么咒术师、诅咒师,没有任何能威胁到您的存在。”白童子一步一步靠近,视线扫过下方斩杀鬼的鬼杀队剑士,笑道:“那些人类不足为惧,您和鬼舞辻无惨不一样,变成鬼一定会是真正完美的生物。”

日暮环拍掉他的手:“我对变成那种东西没有兴趣,做人没有什么不好。”

“不愿意也行,等杀死鬼舞辻无惨之后,我们可以找一座山修建神社,在山间参道上立千本鸟居……”白童子畅想到这里耸耸肩,“可惜童磨阁下的万世极乐教没让您满意,加码失败~”

青年不接他的话茬:“神社的话,我还是觉得日暮神社和盘星教比较好。”

白童子想要触碰日暮环,被火焰灼烧到手指,“但你其实心底也认同,没有必要回到井的那头吧?”

“戈薇的存在就是对四魂之玉的威胁,她那么善良,要是知道你是四魂之玉的话,会怎么做?”白童子摇晃着脑袋:“她对盘星教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吧,毕竟是那么讨厌四魂之玉的巫女大人。”

“你上次窥探我的内心,就看了这么点没用的东西?”青年与他保持距离,蓬松的刘海遮挡住大半琥珀色的眸子,看不清表情,“奈落知道你有这么多小心思吗?”

“说不定他也是打心眼里认同。”白童子只是笑:“所以能拜托您将四魂之玉碎片给我吗?不然以我现在的样子对上奈落,可没什么把握活下来。”

“没用的。”日暮环用刀切下白童子没有边界感的手,“就算拿到这点四魂之玉碎片,你也只是分身而已。”

白童子在手掌落地之前接住,重新安装回手腕:“您真是很了解怎么令我生气。”

闪着寒光的薙刀目标明确砍向日暮环的腰带,后者提刀迎上,蛛丝和金属撞击出火星。

日暮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快看不出紫草花纹的和服,那家伙的刀还次次往他衣服上招呼。

你妈妈就是这样教你耍流氓的是吧?

在心里记了奈落一笔,相似的面容和同样的灵魂,并不阻碍日暮环下手狠厉,蛛丝不断在长鞭和刀刃之间切换,每一鞭子都朝着白童子的脖子而去。

白童子单手抓住蛛丝鞭子,锋利的边缘将他虎口割开又迅速愈合,鲜红血液滴滴答答落到榻榻米上。

灰紫色的瞳仁颤动,他将鞭梢猛得往前拉,日暮环手腕转动延长蛛丝没让他得逞,“您实在是太偏心了,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四魂之玉一向会选择强者……”

日暮环抽回鞭子,冷嗤一声:“既然知道的话,你应该想想怎么弄到上弦一或者是鬼舞辻无惨的力量,我不养没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清脆的琵琶声接连响起,仿佛弹奏了一首曲子,周围的环境快速变化,日暮环一边躲避移动的和风建筑,一边用鞭子抽开靠近的白童子。

上方数道隔扇打开,无数身穿寻常和服的却带着火男面具的人从高处落下,他们看起来并不是鬼杀队的剑士,身体沉重不说,在坠落中也不调整身体,这样落到下方……

会死的!

“父亲还有空看别的地方?”白童子从身后靠近,日暮环的刀刃转了一圈,从腋下朝后刺的同时灵活前跳,身后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穿着浅粉色碎花和服的白发女孩伸了个懒腰漂浮在半空,落在骨架嶙峋却充满力量的兄长肩膀上,在看清面前的鬼时捂住嘴,“哦呀,看看这是谁,该不会是被‘父亲’讨厌的白童子大人吧~”

“堕姬?妓夫太郎?怎、我明明把你们……”白童子立刻反应过来,“咒灵?!”

“不是打他,堕姬救人。”

堕姬指了指自己:“救人?我吃人还差不多吧……”

琥珀色的眼睛冷冷扫过来,少女感觉到一丝战栗,当即从妓夫太郎肩头跃下,粉色缎带从她的和服下冒出来,将看起来没有攻击力的人类卷到一起。

“把他们放到一个平台就可以,别用你的缎带装人,他们会被诅咒的。”日暮环嘱咐的同时,朝他而来的薙刀被两柄血镰刀拦住。

“可恶啊……您见死不救的行为实在是可恶啊,我最擅长要债了,这次就让我讨回来一些吧。”

妓夫太郎在背部抓挠出几道血痕,只是这次的皮肤被划开之后,伤口没有立马愈合,血痕里生长出数颗会眨动的小眼睛,顺着血液撒落到建筑物表面后,留下一团团的诅咒残秽。

白童子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父亲不是答应过我不再随便捡这些东西吗?”

日暮环从平台上跃下,“最烦别人管我。”

白童子:“?”

妓夫太郎拦住白童子,速度比作为上弦六时期更快,力量也更加强大,浓郁的四魂之玉力量从日暮环身体中源源不断流转进他的身体……

这和开了有什么分别!

白童子愤恨地将薙刀挥舞出残影,在间隙中出手扼住妓夫太郎的脖子,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比诅咒更了解自己内心阴暗面的存在,他的能力对咒灵毫无意义。

那就,拧断!

妓夫太郎的脊椎发出一串脆响,那两只血镰分别从左右后方回勾白童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