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反差感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小钰的心上。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在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娱乐圈……那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说,哪个才是真实的宛宁?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完美偶像,还是私下里……会做出偷存号码、发送上百条信息这种近乎跟踪狂行为的……偏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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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像打翻了五味瓶,又像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潭。震惊、茫然、一丝被冒犯的不适、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和隐隐的恐惧。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关掉了信息记录,仿佛那些猩红的叹号和疯狂的文字会灼伤她的眼睛。
然而,屏幕下方,另一个同样刺目的标记——几十个未接来电的红色小电话图标,再次残酷地映入眼帘。每一个图标,都代表着一个被忽略的呼叫,都像一记无声的控诉,印证着信息记录里那浓烈的、被忽视的怨念。时间从之前一直延续到……就在刚才她发现信息之前不久。
宛宁……她到底打了多少次电话?
小钰握着手机,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重而烫手。她盯着那个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距离拨号键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要不要……回拨过去?
犹豫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现在回拨,会不会打扰到她?毕竟按照先前陈心所言,她可是大明星,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此刻也许正在录制节目,也许在参加晚宴,也许……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正需要休息。
自己这个“失踪”了几个月、对上百条信息和几十通电话视而不见的人,突然打过去,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自己根本没看这个手机?这解释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对方会信吗?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情绪反弹?
就在这进退维谷、心乱如麻之际——
“嗡——嗡——嗡——”
掌心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时间,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来电显示的姓名,正是那个刚刚才在满屏红叹号里疯狂刷屏的名字——宛宁。
“嘎?”
小钰被这突如其来的同步吓得惊呼出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在脑子完全理清思路之前,手指已经条件反射地、重重地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喂……?”
小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一丝干涩,小心翼翼地贴向听筒。
听筒里,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没有愤怒的咆哮,甚至没有那标志性的、经过无数专业训练的甜美嗓音。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细微的电流声在背景中滋滋作响,像是信号在虚无中徒劳地寻找连接。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电话会被接通,猝不及防之下,连呼吸都忘了,只剩下这片诡异的真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小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房间里只剩下火稚鸡不安地挪动爪子的细微声响。
意识深处,徐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搞什么?打通了不说话?装神弄鬼的。”
终于,就在小钰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准备再次开口时——
“哎呀呀……”
一个刻意拉长了调子、混合着巨大惊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幽怨的声音,如同舞台剧演员精心设计的开场白,骤然在听筒里响起。
那声音依旧甜美,甚至带着一丝撒娇般的甜腻,但尾音却微微发颤,透着一股强行压抑的、汹涌的情绪暗流。
“咱们的——大名人——可——算——有——时——间——理——我——啦?”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冰锥,甜腻又冰冷,被刻意地拖长、加重,充满了舞台表演式的夸张腔调,清晰地传达出说话者此刻复杂的内心: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以及深不见底的、积累了几个月的委屈和怨怼。
这语气……这完全陌生的、带着强烈表演感和情绪张力的语气……
不知为何,小钰总觉得自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眼下她握着手机,感觉手心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全是冷汗。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和不适感涌上心头。这真的是当年那个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会害羞地低着头的宛宁吗。那个在破格对战后台,眼神清澈、带着由衷祝福的女孩?娱乐圈这个巨大的熔炉,仅仅几年的时间,就把她重塑成了这样一副……让她感到完全陌生、甚至有些招架不住的、情感表达如此外放甚至……粘稠的模样?
她印象中那个恬静内敛的小女孩,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名为“偶像”的面具彻底覆盖了。
“啧啧啧,被阴阳怪气了耶。”意识里的徐钰毫不掩饰她的鄙夷,“让你老是不急着去听我的联系田欣瑶,这下好了,麻烦找上门了,看你怎么办。”
“不是!这有啥关系啊!?你就别添乱了!”
回怼完徐钰的小钰回过头望着电话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充满情绪的开场白。
道歉?解释?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和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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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她艰难地试图组织语言。
就在这尴尬的、小钰被宛宁这过于“热情”和“幽怨”的问候弄得手足无措,徐钰在意识里冷眼旁观并发出烦躁评价的关键时刻——
“小钰!”
楼下,父亲徐涛那熟悉的声音洪亮地穿透了楼板,清晰地传了上来。然而,那声音洪亮之余,尾音里却带着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迟疑?甚至,还有一点……古怪的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或者说,对即将到来的“访客”身份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棘手?
“你的……呃,” 徐涛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清了清嗓子,才用一种带着点微妙复杂情绪的语调继续喊道,“朋——友——来——了!”
朋友?
小钰握着电话,整个人都懵了。这个点?谁会来?而且是父亲用这种……有点奇怪的语气通报的“朋友”?她下意识地抬头,充满疑惑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下一秒。
“砰!”
她的房门未经任何敲响和允许,被迅速从外面推开。在门板撞在墙壁上之前又被猛地拽住,最终停滞在了几毫米之间。
一个身着干练常服的身影,就那么直接闯了进来,扑面而来的、充满活力的张扬气息,像一阵热烈的旋风,风风火火地裹挟而入。
来人穿着简约却时尚的T恤和短裤,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她脸上洋溢着灿烂到晃眼的笑容,眼神明亮而直接,仿佛自带光源,瞬间驱散了房间里因为宛宁电话而弥漫开的粘稠阴郁感。
“哈咯!小钰!我来看你啦!”
高冉冉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大大咧咧的亲近感,如同阳光穿透乌云,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她几步就跨到了小钰床边,很自然地就要往床上坐,完全无视了小钰此刻正拿着手机、一脸惊愕的表情。
几乎是与此同时。
电话那头,宛宁那带着巨大惊喜、浓浓幽怨、精心设计着撒娇和控诉腔调、仿佛有千言万语即将倾泻而出的声音,在高冉冉那句活力十足、带着天然亲昵感的“哈咯!小钰!我来看你啦!” 毫无阻碍、清晰无比地穿透听筒,闯入她耳中的瞬间——
“嘎——吱——”
如同被一把无形的、极其锋利的剪刀,猛地、精准地、冷酷地剪断了声带。
那甜腻的、带着表演感的尾音被硬生生掐断在最高点,只留下一个极其短促、如同气管被扼住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气声。
然后,是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听筒里,连那细微的电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真空般的、令人心悸的沉默。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在瞬间被某种极度冰寒的力量冻结了,连同声音、呼吸、甚至思维,都被彻底封存。
房间里,刚刚被高冉冉闯入所带来的那股鲜活、热烈、甚至有些莽撞的生命气息,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骤然凝固。
小钰僵硬地坐在床边,一手握着还在通话中、却陷入死寂的手机,一手下意识地撑在身侧,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笑容灿烂、毫无所觉的高冉冉,又仿佛能透过手机“看”到电话那头陷入绝对沉默的宛宁。
高冉冉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着点困惑,歪了歪头,目光落在小钰紧握着的手机上:
“咦?小钰你在打电话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语气里带着点歉意,但更多的还是直率的好奇。
小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她只能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木偶。她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心,冷汗已经濡湿了机壳。听筒里那片死寂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她感到不安和……一种冰冷的、山雨欲来的恐惧。
时间,在这一方小小的、充斥着夕阳余晖、精灵、两个女孩和一个无声电话的空间里,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个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仙子伊布疑惑地轻咦了一声,抖着耳朵将视线放在二人身上慢慢来回穿梭。
整个房间的氛围,从高冉冉闯入时的热烈鲜活,瞬间跌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紧绷、充满无形张力的状态。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绷紧到了极致,只等待一个微小的触碰,便会轰然断裂。电话那头无声的深渊,与眼前高冉冉带着询问的明亮眼神,形成了无比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对比。
“徐钰…徐钰姐!救命,我该怎么办…”
那一刻…小钰的声音甚至带上了颤音,她只感觉自己好似被卡在了这风暴的中心,根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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