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威逼利诱(1 / 2)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罩住了幽州城。

城南的徐家酒肆早已打烊,后门却悄悄开了条缝,三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接踵而入,停在了后院僻静的角门外。

吕承业率先下轿,他穿着一身半旧的湖蓝色绸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眉头拧成个川字。

“这徐子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着大名府不去坐镇,跑到幽州这是非之地来?”

紧随其后的宋镇嗤笑一声,他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几分精明的笑意,此刻却有些僵硬:“谁知道呢?这位徐公爵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十六岁连中三元,十七岁就敢跟西夏人硬碰硬,如今二十出头,已是大名府留守,手握河北兵权……这种人物,心思深着呢。”

最后下来的是韩德从,他头发已花白,拄着根红木手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只是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眼下是什么时候?耶律重元那头还未传来消息怕是凶多吉少?咱们幽州城就像架在火上的锅,他这时候来,怕是……”

他没说下去,但吕承业和宋镇都懂。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他们是幽州城的地头蛇,汉人家族的顶梁柱,几代人在这片燕云故土上讨生活,早就学会了在辽人的眼皮子底下夹缝求生。

耶律重元想谋反,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潭水太深,谁也不敢轻易蹚。

反正不管辽国内部谁赢谁输,幽州城总得有人管,总少不了他们这些熟悉本地情况的汉人世家。

这是他们的底气,也是他们的无奈。

可徐子建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这位大周的实权公爵,带着赫赫战功和一身锐气,突然出现在辽土腹地的幽州城……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进去吧,看看这位徐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韩德从率先迈步,手杖敲击青石板,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后院里格外清晰。

酒肆二楼最里面的包厢,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杂着酒香扑面而来。

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年轻男子,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锐利。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显然是在等他们。

不用问,这定然就是大名府留守,徐公爵,徐子建了。

“吕家主,宋家主,韩家主,久等了。”徐子建站起身,声音清朗,带着笑意,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一路辛苦,先坐下喝杯薄酒暖暖身子。”

三人也不客气,依着辈分坐下,韩德从坐在主位,吕承业和宋镇分坐两旁。徐子建亲自给他们倒上酒,动作从容不迫。

包厢里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酒杯碰撞的轻响。窗外传来几声晚归的鸟鸣,更显得室内安静。

还是吕承业先按捺不住,他端起酒杯,却没喝,看着徐子建直截了当问道:“徐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如今是大周重臣,坐镇河北,却突然出现在幽州城,还特意请了我等三人来,不知有何吩咐?”

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目光紧紧盯着徐子建,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徐子建笑了笑,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吩咐谈不上,只是徐某今日来,是想给三位家主,给幽州城的百姓,指一条明路。”

“明路?”宋镇挑眉,“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周是打算要夺回幽州了吗?”

这话一出,吕承业和韩德从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徐子建。这正是他们最担心,也最想知道的事情。

徐子建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夺回幽州,若是刀兵相向,必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所以,徐某今日来,是想请几位家主行个方便——若是几位愿意将幽州城献上,归顺大周,我大周皇帝陛下仁德,必定不吝赏赐!”

“什么?!”

吕承业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酒都溅了出来。

宋镇也是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连一直沉稳的韩德从,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手杖,指节微微发白。

献城?

这徐子建是疯了不成?

宋镇最先反应过来,他冷笑一声:“徐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吧?且不说这幽州城内的辽军守军还有近万,就说百里开外,大辽国的近十万兵马可都在呢!您让我们献城,是想让我们三大家族死无葬身之地吗?”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和不满,觉得这提议简直荒唐至极。

韩德从没有立刻反驳,他沉默片刻,看着徐子建,眼神锐利:“徐大人既然敢让我们献城,想必是有什么倚仗吧?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几个老朽听听。”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风浪多了,知道像徐子建这样的人物,绝不会说没把握的话。他敢提出献城,必然有所依仗。

徐子建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看向韩德从:“韩家主果然明事理。不错,我确实有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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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韩家主不妨看看。”

韩德从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旁边的吕承业和宋镇也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纸条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加急送出的情报,上面写着几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耶律涅古鲁战死,耶律重元被援军包围在滦河行宫外!

“这……这是真的?!”

吕承业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宋镇也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耶律重元带了那么多人马去滦河行宫,怎么会……”

韩德从的手微微颤抖,他反复看着那张纸条,眼神复杂。

他们虽然没有公开支持耶律重元,但家族里不少子弟都在幽州辽军中任职,昨夜耶律重元率军偷袭滦河行宫的消息,他们是知道的。

原本还想着,若是耶律重元能成大事,他们或许还能捞些好处,至少也能在新主面前留条路。

可现在……耶律重元居然败了?还被困住了?

难怪刚才看到耶律庶成急匆匆地率领一万骑兵出城,原来是去支援耶律重元!可现在看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更震惊的是,这样的军情,发生在数百里外的辽国腹地,他们这些在幽州经营多年的家族都还没收到消息,徐子建却已经信手拈来了。

这位年轻的公爵,他的情报网到底有多可怕?

徐子建看着他们变幻的神色,心中了然,继续说道:“三位家主,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你们各自家族中,怕是都有子弟参与了这场政变吧?”

三人身体一僵,脸色更加难看。

徐子建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接着道:“眼下情况看来,即便耶律庶成率军支援,辽皇耶律洪基的胜面也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