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盛府后院,廊下的紫藤萝开得正盛,一串串紫莹莹的花穗垂下来,倒像是谁把上好的紫玉珠子随意挂了上去。
可林栖阁里的气氛,却半点没有这花团锦簇的暖意。
墨兰正伏在梨花木梳妆台上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头上的珠钗都歪了,碎发黏在泪湿的脸颊上,瞧着好不狼狈。
“我不嫁!凭什么让我嫁个穷举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那文言敬听着就土气,定是个酸腐不堪的穷酸!隔壁如兰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林噙霜坐在一旁,手里绞着帕子,脸上却不见多少慌乱,只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我的儿,哭有什么用?你父亲的心思已定,硬碰硬只会讨没趣。”
“那我就认命了?”
墨兰拔高了声音,随手抓起桌上的玉梳就往地上砸,“哐当”一声,梳齿断了两根。
“我才不要和那些商户女一样,嫁个芝麻大的官,守着三亩薄田过一辈子!”
林噙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凑近墨兰,压低声音:“傻孩子,娘怎会让你认命?梁家六郎对你不是有意的吗?
只要你成了他的人,梁家为了脸面,不得不娶你进门。
到时候,你就是伯爵府的六少奶奶,比那文言敬强百倍!”
墨兰的脸腾地红了,忸怩着别过脸:“娘……这……这也太丢人了……要是被人发现……”
“发现了才好呢!”
林噙霜冷笑一声,指尖掐着女儿的胳膊,“想当年,娘就是这么留在你父亲身边的。女人的脸面算什么?攥在手里的富贵才是真的!娘都给你打听好了,玉清观那地方人多眼杂,最是方便行事。”
墨兰咬着唇,心里像有两只小鼓在敲,一只叫“体面”,一只叫“富贵”。
正犹豫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笑语声,听着格外刺耳。
她探头一看,只见明兰院里的几个小丫鬟,穿着簇新的水绿色比甲,正捧着几个描金漆盒在后院晃悠。
那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丫鬟们走两步就停下来,故作新奇地打量着,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她们手里拿的什么?”墨兰的声音瞬间尖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盒子,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云栽在一旁看得真切,忙道:“像是些绸缎首饰之类的,瞧着挺贵重。”
墨兰心里火烧火燎的,明兰一个庶女,凭什么有这么好的东西?
她咬着牙吩咐:“去问问!别找翠微她们,就找小桃那个蠢货,她嘴笨,容易套话。”
云栽领了命,转身就去了。
没过半个时辰,她就回来了,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请小桃吃点心时剩下的。
“小姐,小桃说了,那些都是吴大娘子送来的!”
云栽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急色,“她说……说吴大娘子过一两个月,就要来给六姑娘下聘了!”
“不可能!”
墨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绣凳,“我和如兰都没嫁,凭什么轮得到她?一个小贱人,也配攀附伯爵府?”
她在屋里踱来踱去,胸口剧烈起伏着,方才那点对“体面”的顾忌,此刻全被嫉妒烧光了。
“娘说得对!什么廉耻,什么脸面,都比不上嫁进梁家!”
她猛地转身,眼神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娘,我听你的!”
林噙霜见女儿松了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伸手理了理墨兰的鬓发:“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放心,娘会教你怎么做。”
母女俩正说着,外头雪娘进来了,手里捧着个小匣子,眼神暧昧:“小娘,四姑娘,这些册子或许用得上。”
墨兰打开一看,顿时满脸通红,里面竟是些画着男女私情的春宫图。
她慌忙合上匣子,心跳得像要蹦出来,却没说一个“不”字。
而此时的暮苍斋里,明兰正临窗坐着,手里绣着一方帕子。
小桃兴冲冲地跑进来,脸上还沾着点心渣:“姑娘,成了!云栽那丫头果然上钩了,我把吴大娘子要下聘的话透给她了。”
明兰放下针线,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