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二月二十五,天刚蒙蒙亮,大名府留守官邸的青砖地上还凝着层薄霜。
徐子建踏着霜气站在正厅前的丹陛上,望着天边那抹鱼肚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新配的玉带。
这是他昨夜让人从箱底翻出来的,今日要着紫袍接旨,总不能还系着往日的素面玉带。
“公爷,背嵬军已在府外列阵,大名府相关官员也都到齐了。”
随从周森快步从廊下走来,怀里抱着个鎏金铜盒,黄绸包裹的圣旨边角从盒缝里露出来,在晨光里闪着晃眼的光。
徐子建点头时,眼角瞥见韩世忠正站在武将班列的末尾,新换的绿色官袍穿在身上有些紧绷,衬得他肩背愈发宽阔。
这小子昨夜定是没睡好,眼下泛着青黑,双手攥着刀柄,指节都泛白了。
“韩指挥。”徐子建扬声唤道。
韩世忠一个激灵,慌忙跨步出列,膝盖在青砖上磕出闷响:“末将在!”
“待会儿宣旨,莫要失了礼数。”徐子建忍着笑,“你如今是一军指挥使,这次又立了大功,无需紧张。”
韩世忠脸“腾”地红了,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讷讷道:“末将……末将记着了。”
转身归列时,靴底在霜地上打滑,差点摔个趔趄,引得身后的岳飞几人低低笑出声。
正闹着,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齐王齐王穿着朱红色长袍,领口却歪着,腰间玉带系得松松垮垮,见了徐子建,勉强扯出个笑:“徐大人,都准备好了?”
“就等殿下和天使了。”徐子建侧身让开,目光在他发皱的袍角扫过。
这模样,倒像是昨夜没睡安稳,或许是在监军府里翻来覆去了整夜。
说话间,钱内官已摇着拂尘走来,尖细的嗓子划破清晨的宁静:“哎哟,咱家来迟了。齐王殿下,徐公爷,咱们开始吧?”
众人按品级站定,钱内官往正中的太师椅上一坐,慢悠悠道:“陛下有旨,先由河北路监军齐王殿下宣读处置河北官员的旨意,咱家最后再传口谕。”
齐王接过钱内官递来的圣旨,展开时手微微发颤。
黄绸圣旨上的朱砂字在晨光里格外醒目,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广场上瞬间静了,只有风卷着残叶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原大名府留守梁世杰,平叛不利,其子通敌叛国,革除一切功名,流放琼州!”
齐王的声音有些发飘,目光扫过阶下。
那里曾是梁世杰站过的位置,如今只剩空荡荡的青砖。
人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息,有个老吏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谁都清楚,梁世杰是曹家的姻亲,这道旨意下来,等于砍了曹家在河北的一条臂膀。
齐王咽了口唾沫,声音陡然拔高:“梁舍通敌叛国,罪无可赦!着即日起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好!”不知哪个胆大的喊了声,顿时引来看热闹的百姓一片叫好。
这些年梁舍在大名府强抢民女、纵奴行凶的事,早已天怒人怨,此刻听见这恶少要被凌迟,好些人竟红了眼眶。
齐王像是没听见,继续念道:“梁家家眷充做官奴,其余党羽由大名府留守徐子建负责收押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