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二月初五的夜。
墨汁似的云团压得很低,贝州城垛上悬挂的灯笼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昏黄的光晕里飘着细碎雪沫子。
城东那截新挖通的地道口,冻土被铁锹翻出黑黢黢的新鲜断面。
“韩将军,地道通了!”
地道口的巡防营士兵激动地说道。
“立即将消息通传给城南的大营的徐大人。”
韩世忠看向一旁的亲兵。
……
收到贝州城东地道挖通的消息后,徐子建下令准备好的背嵬军五千精锐枕戈待旦。
五千精锐正蹲在雪地里擦拭弩机,弓弦上凝结的冰碴子被指尖搓得簌簌往下掉。
徐子建站在南大营地土坡上呵出白气,羊皮斗篷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两道浅痕。
他拔出腰间佩刀,刀身在灯笼下晃出冷光:"记住了武统领,等东边火光起,你们就开始进攻。"
“徐大人放心,某省得!”武松抱拳道。
身后的弓弩手们齐声应诺,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亮。
徐子建又拍了拍身旁副都指挥使鲁达的肩,"鲁统领,城外就交给你了!”
鲁达拍了拍胸脯,“大人放心,谁敢放跑一个叛贼,洒家先斩了他。"
……
黄河巡防营的帐篷里,牛油灯芯爆出个火星。
韩世忠将沾着泥的靴子往炭盆边凑了凑,火苗舔着靴底的冰壳子,发出滋滋的轻响。
他把一张贝州城防图铺开在矮案上,手指重重敲在城东的位置:"我一会带领一千二百人从地道进去。
入了城后,关胜,你率一千人,进攻城东叛军,务必烧毁守城器械,守住城门。
我帅剩余二百人拦住叛军过来的援军。”
关胜正往背上捆箭囊,闻言猛地抬头,鬓角的刀疤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韩将军放心,老关我一定将东门守住了。"
他拎起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顿,刀尖扎进泥土半寸深。
韩世忠转头看向卢俊义,对方正用布擦拭丈二钢枪,枪缨上的红绸被炭火烤得发脆。
"攻破东门后,卢将军的五百骑兵,从东门沿着城墙进攻城北的守军。"
他屈起手指叩叩图上的街巷,"看见插黑旗的屋子就烧,别心疼那些破木头。"
卢俊义把钢枪往马鞍上一搁,金属碰撞声惊得帐外的马打了个响鼻:"韩将军尽管放心,卢某人今晚绝不拖后腿。"
呼延灼正往双鞭上缠防滑的布条,闻言抬头笑道:"韩将军,那南边城门就交给我和李将军。"
他身边的李成已经系好了护心镜,闻言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等我劈开城门,定要让背嵬军的弟兄们看看,咱巡防营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韩世忠抓起帐角的披风裹在身上,帐帘被他掀开时灌进一股寒风,吹得牛油灯险些熄灭:"记住了,谁先抓住王则,我亲自向徐主帅为他请功。"
众人轰然应诺,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风雪里。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时,城东地道里传来三声轻叩。
韩世忠按着腰间的火折子,示意身后的士兵咬住木棍。
地道尽头的木板被悄无声息地撬开,他探头望了望,城墙根下的叛军哨兵正缩着脖子跺脚,手里的长矛斜斜倚在城砖上。
"动手。"他低喝一声,手里的短刀已经抹过哨兵的咽喉。
士兵们鱼贯而出,火油桶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黑痕。
关胜攀上城楼时,正撞见两个打盹的叛兵,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单刀,刀光闪过,两颗头颅骨碌碌滚到雪地里,溅起的血珠瞬间冻成了暗红的冰粒。
"点火!"他站在城楼最高处吼道,手里的火把往城下一挥。
火油泼过的守城器械瞬间腾起烈焰,箭楼、滚木、礌石堆在火光里噼啪作响,映得半个夜空都泛着橘红。
"东门破了!"哨兵的惨叫像被掐断的鸡脖子,很快淹没在兵刃交击声里。
王则正在知府衙门里喝酒,听到报信的士兵连滚带爬闯进来,猛地将刀往案上一拍,青瓷酒杯被震得摔在地上,碎片溅到靴边。
"废物!"他一脚踹翻身边的案几,酒杯一地,"不是让你们守好城门吗?"
亲兵哆嗦着回话:"将军,他们是从......从城墙根地下爬上来的,人太多了......"
王则抓起墙上的披风,正撞见张峦匆匆进来:"将军,不如用咱们之前备好的火牛阵?"
他猛地顿住脚,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好,把牛都牵出来!让这些狗官尝尝滋味!"
很快,百来头水牛被赶到东门内的空地上,牛角绑着燃烧的芦苇,牛尾浸了火油。
叛军举着火把往牛群里扔,受惊的水牛发出沉闷的咆哮,黑压压一片朝城门冲去。
韩世忠正指挥士兵替关胜他们掩护,见火牛冲来,忽然扯开嗓子喊:"刺牛鼻!用长枪挑牛鼻子!"
他自己抄起身边的长枪,迎着最前头的公牛扎过去。
枪尖刺破牛鼻的瞬间,那公牛痛得猛地人立起来,转身撞进身后的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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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整齐的队列顿时乱成一团,反倒冲得叛军哭爹喊娘。
韩世忠眼见叛军被火牛阵反冲溃散当即下令:"别管散兵,直扑知府衙门!"
路边的灯笼被撞翻在地,火光里能看见巡防营士兵的钢甲闪着冷光,脚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知府衙门的朱漆大门被撞开时,王则正指挥亲兵往马背上搬金银细软。
他见韩世忠杀进来,抓起案上的斩马刀就劈过去:"狗官!老子跟你拼了!"
刀锋带着风声劈到眼前,韩世忠猛地矮身,长枪从下往上撩,正割在王则的手腕上。
斩马刀当啷落地!
王则还想拔刀,韩世忠已经一脚踹在他膝弯,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反手抽出绳索将他捆了个结实。
“我可是弥勒佛转世,你这小将抓了我,不会有好下场,速速放我……”
"王则,你这反贼,妖言惑众,我韩世忠抓的就是你。"
韩世忠踩着他的背,低头看他在地上挣扎,嘴角勾出抹冷笑。
院子里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巡防营的士兵正把俘虏往柴房里赶,墙角堆着的叛军尸体上很快积了层薄雪。
……
城东的喊杀声刚弱下去,城北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卢俊义的五百骑兵冲进东门时,正撞见潘方净带着亲兵往北门打算逃跑。
他一夹马腹冲过去,丈二钢枪直挺挺刺进潘方净的后心:"叛贼哪里跑!"
枪尖从胸口穿出时,溅起的血点子落在雪地上,像绽开了朵红梅。
潘方净的亲兵见主将被杀,纷纷扔下兵器跪地。
“痛快!”卢俊义一击杀敌,很是兴奋。
他身后的骑兵们勒住马,呼出的白气在头盔上凝成了霜。
城西的巷战还在继续。
汪文斌正在和李成对打,很快就落了下风。
“看,暗器……”
他使了一个假动作,骗过了李成,转身拔腿就跑。
李成发现被骗,提刀在身后追赶。
汪文斌忽听身后有人喊:"贼首看箭!"
他猛地回头,一支雕翎箭已经穿透咽喉。
岳飞收回铁胎弓,箭囊里的箭还在微微颤动。
他身后的天雄军士兵正踩着叛军的尸体往前推进,手里的刀上滴着血珠,在雪地上砸出个又一个深色的圆点。
李成提着刀赶到时,正看见岳飞拔起汪文斌脖子上的箭。
他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踹在旁边的柴堆上:"岳飞!你敢抢我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