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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简:“只要你需要,随时能有空。怎么了?”

燕清羽想了想自己最近的行程:“你有空我还没空,那还是下周六吧。下周六陪我去墓园看看妈妈。”

姜云简愣了愣,片刻后才点头:“好。”

回答完,他又有些紧张:“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燕清羽看傻子似的看他:“去个墓园你想准备什么?”

姜云简:“。”

那倒也是。

燕清羽:“反正你和我妈妈也认识,我妈喜欢什么花你知道的吧?”

姜云简点头:“嗯。顾老师最喜欢向日葵。”

因为向日葵热烈灿烂,是顾漫芸一生追求的风格。

燕清羽:“你记得就行,周六等你腿复查完就去墓园。”

姜云简:“好。”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燕清羽就懒得推了,撒手直接走人,转身上楼,就留姜云简自己在门口不上不下的,只能自己继续操纵轮椅,也跟着上楼了。

但这次的周六,在等到两人都有空去墓园之前,先等到了A市雪停后的第一场雨。

一大清早,燕清羽就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

估计是姜云简又犯病了。

燕清羽裹上毛绒睡袍起身,赤脚走向阳台。

第一场春雨不大,只是恰巧最近正是雪融的时候,气温本来就低,雨丝夹杂着些许雪粒落下,湿冷入骨。

姜云简这周本来感知就又恢复了些,忽然碰上这样的天气,今天估计早上都是因为腿伤发作疼醒的。

燕清羽在阳台门口呼出口冷气,退回开着暖气的房间内,抖了抖身上沾上的湿冷水汽。

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燕清羽又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开门,果然看到坐着轮椅过来的姜云简。

姜云简脸色有些苍白,眸色稍沉,看着就不像平时清澈又愚蠢的恋爱脑模样。

燕清羽站在门口,沉默着没说话。

姜云简最先说:“抱歉,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去看望顾老师了。”

燕清羽:“嗯。复查呢?”

姜云简:“也不去了,等天气好点再说。”

燕清羽:“哦。”

姜云简:“今天没什么事的话,不用来找我。”

燕清羽:“知道了。”

燕清羽从头到尾都没对姜云简的状态有任何关心询问,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姜云简反倒稍稍松了口气,提醒:“记得吃早餐,我先回房间了。”

燕清羽“嗯”一声,目送姜云简回房间后,给陈叔发了消息,让他找人把早餐送上来。

湿冷的天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舒服。

燕清羽表现得也和平常完全一致,在房间里吃过早饭,就起身准备到阳台再稍微透透气。

但就在他走到阳台门前时,先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院门口停着的一辆车。

那是程洋接送姜云简时会开的车,平常如果只是程洋自己开车过来的话,不会是这一辆。

姜云简要出门?

燕清羽轻挑眉梢。

大周末的,首先不可能上班。其次姜云简不知道墓园的位置,也不可能是自己去墓园。

那就是想自己偷偷去医院了。

燕清羽在阳台门附近站定,因为屋外灰蒙蒙的比较暗,这时候看不清他所站的这个位置。

没过多会儿,燕清羽就看到姜云简操纵着轮椅出院子,程洋撑着伞下车来接他,还频频往他房间的方向看。

果然是想要自己独自去复查。

燕清羽想到上周,姜云简想把他支开的那件事,摸了摸下巴。

姜云简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是瞒着他的。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上车离开,随后转身走出房门,径直来到了二楼的那个画室门口。

今天可是姜云简自己偷摸溜出门去给他机会的,那他光明正大地进来看看,错也不在他。

燕清羽走上前,轻轻拧动门把手。

或许是姜云简有时发病也会到这里来,画室的门并没有上锁,燕清羽很轻松地就推开了。

他抬眼看去,画室里所有的画都罩着白布,既是防尘,也是遮盖。

阴凉的画室里没有暖气,燕清羽搓了搓手臂,摸索着找到灯,打开后姑且算是亮堂。

灯泡微微有些闪烁,像是年久失修,但总比G市公馆那边直接是坏的好。

燕清羽先走向了画室最中间的画,指尖拉上画框旁垂落的白布,攥紧,随后掀开,露出了画面的内容。

——那是一幅十分狰狞血腥的油画,画上色彩诡谲大胆,渲染出荆棘丛中被紧紧缠绕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燕清羽歪了歪头。

……就这?

燕清羽在看清画面内容后格外失望。

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他还以为是姜云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嘞。

第87章

燕清羽又看到画作的底下写着日期, 这幅画是差不多两年前完成的了。

他把防尘布盖回去,走向旁边的其他画作, 挨个掀开来看了眼,都是相似的画作。

全都是暗黑的意象加上一个少年,还有必不可少的血腥元素。

时间越往后,扭曲阴暗的感觉就越明显。

燕清羽一直翻到了在G市,姜云简求他不要看的那幅。

到这一幅画里,少年从原本的只是遍体鳞伤,已经加重成呈现腐坏表现。

最后这幅画的冲击力倒是强点, 不过因为燕清羽是按时间顺序一幅幅看下来的, 接受也还良好。

燕清羽蹲在最后那幅画前, 摸了摸下巴。

花房画室里那些画中的少年,姜云简说都是他,那这些画里的少年就都是姜云简咯?

如果这个推测没错,那这些画作里少年的变化,应该就代表着姜云简心理情况的变化。

燕清羽正思索间,陈叔路过,看到画室门和灯开着, 好奇地进来。

他看到蹲在地上的燕清羽:“小先生?”

燕清羽回头看到陈叔:“陈叔?正好,你来一下。”

陈叔蹲到了燕清羽旁边, 也看向了那幅画,微愣:“这画……是家主在G市画的?”

燕清羽:“看时间应该就是G市下雨那会儿, 他给自己关图书室那楼小房间里画的。”

陈叔忧虑:“家主的画越来越扭曲了……”

燕清羽扭头看陈叔:“他之前允许你看他的画吗?”

陈叔:“刚开始是允许的,画室我也会每天来打扫整理。差不多……一年前开始?虽然家主没明说, 但渐渐不怎么让我打扫,也基本都会避着我,我就没再主动看过。”

燕清羽回忆了一下刚才看的那些画。

画中的少年大概就是从一年前开始, 从活着,只是受了伤,变成了无生息的尸体空壳。

燕清羽又问:“那一年前,你有发现姜云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陈叔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应该是一年前开始,我以为家主是情况缓和了,即便是下雨天,需要上班时还是照常会上班,只是没事的时候才会一直待在画室。”

说到这,陈叔又补充:“当然,每每这时家主脾气都不太好,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找家主。”

燕清羽听完,脑海中有了想法。

姜云简的情况是缓和了吗?

不见得。

他是把自己压抑得更狠了。

他随时都有可能在一个临界点时彻底爆发,失去理智。

更何况,如今因为治腿,姜云简的腿部感觉恢复,腿伤疼痛加剧,从心理影响变成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影响。

姜云简……还能压抑多久呢?

燕清羽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一时有些头晕。

陈叔连忙起身扶住他:“小先生,你还好吗?”

燕清羽缓了缓,摇头:“没事。今天不要和姜云简说我来过这里,其他陈叔你就别管了。”

陈叔:“好。小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

燕清羽“嗯”一声,回到房间里去睡回笼觉。

接下来的几天,雨一直在下,燕清羽也几乎没怎么见过早出晚归的姜云简。

和陈叔说的一样,姜云简还会照常上班,甚至在公司待着的时间更延长了,燕清羽还没起床他已经出门,燕清羽下班到家他还在公司加班。

经常直到燕清羽上床准备休息了,他才会听到虚掩的门外传来轮椅路过的声音。

偶尔正面碰上了,姜云简也只是点头问好,随后直接离开。

燕清羽也一直没管他,该吃吃该睡睡,该上班就上班。

他以为一切如常,直到司乐橙和司乐煦来他办公室找到他时,司乐橙实在没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燕燕,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嗯?”燕清羽回神,扬起一个笑容,“怎么忽然这么问?”

司乐橙:“我看你这一周都经常心不在焉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积极热情。”

司乐煦也担心:“最近天气不好,我听说天气也会影响人的心情,是不是你的病又发作了?”

燕清羽:“没有。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司乐橙不信:“你可骗不了我。从接手公司以来,燕燕你在公司事务上一直都很自信的,不会这么……唔,怎么形容呢……”

司乐煦补充:“不会这么消沉。”

司乐橙:“对!不会这么消沉!”

燕清羽轻蹙眉:“我……消沉吗?”

司乐煦点头:“嗯。这几天你总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如果不是病情影响……那是和姜先生吵架了吗?我也听说姜家那边最近又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一批竞争对手,好像说最近姜先生的情绪也不太好……”

司乐橙也再试探着补充:“我也听说了,姜先生最近似乎情绪格外不好,也有人在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这是燕清羽听到的,最近有关姜云简的第一条消息。

燕清羽几乎是下意识:“没有,没吵架。”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不太相信。

他们本身就不太关心世家圈的事情,因为现在陪燕清羽接管公司,只零星会听到一些传得最为沸沸扬扬的。

能到被他们听到的程度,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燕清羽无意识按了按手中的笔,少有地当着司乐橙和司乐煦的面走神。

姜云简这一天到晚地不着家……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燕燕!”

司乐橙一嗓子把燕清羽喊回神。

司乐橙:“你还说没吵架呢,一提到姜先生,你又开始走神了。”

燕清羽无奈:“真的没吵架,不过……最近也确实没怎么和云简见过面。”

司乐橙雷达发动:“没见面?住一起都没见面……莫不是姜先生本性暴露,给你玩忽冷忽热那一套?”

燕清羽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小橙你不要总对云简刻板印象嘛。是一些我和云简各自都知道,但是不方便给别人透露的原因。”

他都这样说了,司乐橙也不好再细问。

司乐煦忍不住建议:“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夫,如果是哪方遇到了什么难题,或许也可以尝试一起面对解决。”

司乐橙:“是啊,最近几天燕燕你气色都不红润了。”

燕清羽挠了挠脸颊一侧:“有……吗?应该还好吧……”

司乐橙:“有!”

司乐橙做了个虚虚的捧脸状。

司乐橙:“之前上班看方案和策划的时候,你都有种运筹帷幄的气度,最近就像蔫了一样,成天闷闷不乐。”

司乐煦附和点头:“嗯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燕清羽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

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和姜云简相处就像不太熟的陌生人一样……他哪有那么大的反应?

司乐煦起身,拍了拍燕清羽的肩膀:“你对姜先生的喜欢我们看得出来,既然最近状态不好,燕燕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公司这边有我们呢,你不用操心。”

司乐橙附和:“是啊是啊,最近我们对公司运转也已经熟悉很多了!燕燕你身体不好,别太压着自己,快回去休息吧。”

燕清羽很想说他没事,但司乐橙和司乐煦完全不信,非赶着他回家去好好休息,晚上和姜云简再认真聊聊。

燕清羽无奈同意了:“好吧,那我等会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其他问题直接线上问我吧。”

司乐橙:“嗯嗯,别担心,最近没什么需要决策的,你快回去吧。”

燕清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司乐橙和司乐煦赶了出去,站在走廊,片刻后还是给季司发去了消息。

但过了会儿,季司回复说他今天着凉发烧了,可能不适合开车。

燕清羽也让他好好休息,转而拨通了程洋的电话。

程洋那边过了会儿才接:“小先生?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是有事找我吗?”

燕清羽:“嗯。你现在忙吗?”

程洋那边迟疑着说:“可能是有点忙……不过小先生有需要的话,你的事情优先级更高。”

燕清羽:“算了没事。我只是提早下班回家,但是季司生病了需要休息。你要是忙的话,我自己打车。”

说着燕清羽就准备挂断,程洋连忙道:“小先生等等,如果是需要用车的话,还是我去接你吧。这几天老板被那几桩车祸的事情弄得有点状态不稳,为防万一,不管是你还是老板,总得有信得过的人来当司机。”

燕清羽轻蹙眉:“是那几桩车祸的调查有什么眉目了吗?”

电话那头的程洋似乎欲言又止,片刻后叹了口气,说:“我先开车去接你,车上再说吧。”

燕清羽:“好。”

燕清羽挂断电话,站在走廊上,又翻了翻微信的消息列表。

他和姜云简的上一条消息停留在周一,也就是姜云简第一次很晚没回家。

他以陈叔的名义问了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姜云简告诉他这周都在公司加班。

之后他就再没过问过姜云简这周的事情。

燕清羽又划拉了一下消息列表,发现封江冉那边似乎也有段时间没给他发过消息了。

他皱了皱眉,关掉手机收起来,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88章

燕清羽等程洋开车到公司楼下, 下楼上车,刚进去就闻到车上有一股药味。

他皱起眉头:“怎么有药的味道, 姜云简在吃什么药吗?”

程洋愣了愣,摸摸鼻子:“这你都闻得出来?”

燕清羽关上车门坐好:“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不管中药还是西药,只要有味道,就瞒不过我。”

根据燕清羽的判断,姜云简应该是吃了那种研磨成粉末的西药,药水的味道在车内空间里很明显。

燕清羽重复问:“他吃的什么药?”

程洋犹豫着:“嗯……这个, 这个老板不让我告诉你。”

燕清羽冷淡:“你再不说, 我就跟姜云简说是你故意告诉我的。”

程洋立马出卖姜云简:“是抑制腿部知觉恢复的药!”

燕清羽:“上周六你们偷偷去复查那次开的?”

程洋:“……这你也知道啊?”

燕清羽:“我在房间里看到了。”

程洋蔫吧了。

燕清羽直入主题:“那个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程洋没再隐瞒:“这个药对他的情绪稳定不利, 吃药期间容易加重暴躁的情绪,但老板觉得还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另外就是……药效够一个疗程以后,他的腿就彻底废了。”

燕清羽:“一个疗程多久?”

程洋:“……一个月。”

燕清羽曲起指节按了按太阳穴:“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把自己的腿废掉?”

程洋:“我也不知道……上次支撑架也是,每次到这时他怎么都不肯说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燕清羽:“你没劝他吗?”

程洋叹气:“我要是劝得动他,早八百年他的腿就该好了。”

燕清羽偏头,眸色沉沉地看向灰蒙蒙的车窗外。

姜云简,他到底想干什么?

燕清羽闭了闭眼, 结束这个话题,拉回车祸的事情上。

燕清羽:“那几桩车祸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程洋:“哦, 就是最近老板和他父母的那次车祸有了点线索,找到了逃逸的货车司机, 最近正在审问那个司机具体的情况。”

“还有关于小先生你的那场车祸,有司机的下落了。”

这两场车祸都是肇事司机逃逸, 相对比较好差,在程洋和姜云简单独去调查以后,能最先有线索也是正常的。

燕清羽:“你今天忙就是在忙这些吗?”

程洋:“差不多, 本来是正准备去跟进一下老板父母那场车祸的,就接到了你的电话。等送你回去我就过去了。”

燕清羽“嗯”一声,倒是没有什么要跟着去,或者去看看姜云简的表示。

这些事情说好了他不管,那就是不管。

燕清羽不再问,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

陈叔正在院子里打理新种的花草,见到燕清羽时看了看手表,疑惑:“小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叔担忧地补充:“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把谢医生喊来?”

燕清羽:“不用了。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不想在那边待着。”

陈叔仔细打量燕清羽的神色,不太信:“小先生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这几天你气色一直不是很好。”

这是燕清羽今天第二次被说气色不好了。

他皱眉捏了捏自己的脸,嘟囔似的:“真的有这么不好吗?我觉得我还挺好的啊。”

见状,陈叔差不多明白了,笑着说:“小先生是担心家主吧?这段时间家主早出晚归,状态也一直不太好,你担心他也正常。”

燕清羽否认得很快:“没有。他那么大一个人,我担心他做什么?”

陈叔笑意更深了:“小先生与家主是夫夫,相互间会担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先生不用害羞。”

他没给燕清羽再次否认的机会,继续说:“不过既然小先生提前回来了,就回房间里去休息会儿吧。屋外冷,可别在屋外冻感冒了。”

燕清羽不再计较似的,转身回了房间。

他换上家居服,直接扑进软乎乎的床铺,把脸埋在被窝里,脑海中闪过的是今天司乐橙司乐煦、程洋和陈叔说的话。

和姜云简闹别扭,担心姜云简所以消沉得气色都差了吗……?

怎么可能……

他又不喜欢姜云简,干嘛要为他担心成这样……

燕清羽烦闷地翻了几次身,始终觉得胸口堵堵的。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他当然知道原因,可他不想细想。

他已经吃过三次教训了,一切结束之前,不能让自己再陷入任何一段感情之中。

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行。

燕清羽闷在被窝里,在烦闷中睡着,后果就是因为没盖被子,一睁眼就昏昏沉沉的,又有点着凉发烧了。

他爬起床,到床头柜翻出常备医药箱,拿体温计给自己量了□□温。

37°4,还只是低烧。

因为他吃不下西药,医药箱里没备药,只有冲剂和一些退热贴之类的东西。

低烧对燕清羽来说不算问题,他连退热贴都没贴,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让陈叔把今天的晚餐直接送到他房间来。

接受绮梦设计以来,偶尔燕清羽会因为忙着处理一些临时事务在房间吃晚饭,陈叔也没多想,直接给他送上来。

燕清羽顺口问:“姜云简今晚还是加班吗?”

陈叔:“嗯,家主说今晚应该会很晚回来,不用等他。”

燕清羽:“知道了。”

陈叔放下晚餐离开,没有发现燕清羽的身体异常。

燕清羽在房门被重新合上后,站起身,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看向夜色逐渐笼罩的院子。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只是雨丝也被夜色吞没,只有在院子里的星点灯光下,能看见斜斜的白纱。

这场雨,已经下了快一周了。

燕清羽单肩抵着玻璃门,双手抱胸,将脑袋靠在玻璃上,侧望着门外的雨景。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濛濛春雨片刻停歇,漆黑的前院才被程洋的车灯照亮。

燕清羽喝完又一杯感冒冲剂,起身走出房间,倚在电梯口旁站着。

等了好一段时间以后,电梯旁的数字从一缓慢上升到三,“叮”的一声后,电梯门打开。

燕清羽偏头侧眸,对上了姜云简的视线。

姜云简愣了愣,操纵轮椅和燕清羽拉开了些距离:“怎么还没睡?”

他的声线比往日低沉,像是浸了初春夜雨的寒凉。

燕清羽直起身,按下电梯按钮,冷淡:“房间没水了,下楼装点。”

他的睡袍口袋里确实装着一个保温杯。

姜云简没说话,黑眸追随着他,看他走进电梯里,再看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燕清羽下到一楼,陈叔还在客厅。

陈叔连忙迎上前:“小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燕清羽把保温杯拿出来:“房间的水喝完了,我想下来再装点。”

陈叔拿过保温杯:“这种小事小先生直接吩咐我就好了,不用再特意下来一趟的。”

他一边说,一边给燕清羽倒满了温水:“晚上也别喝太多水,容易起夜,对你的睡眠质量不好。”

燕清羽垂眸将重新拧好盖子的保温杯接过来,问:“姜云简刚才回来时,状态怎么样?”

陈叔愣了愣,回想着说:“不是很好。家主回来时似乎还在和小程商议着什么,不过只是在门口聊了会儿。然后家主在客厅休息了会儿就上楼了。”

燕清羽:“知道了。”

他没再多问,陈叔也没多想:“那小先生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脸色好像比下午回来时更差了,要好好休息才是。”

燕清羽“嗯”一声,没说自己发烧的事情,转身又坐电梯上楼。

“叮”的一声响后,电梯门打开,燕清羽看到了依然等在电梯外面的姜云简。

他没搭理姜云简,转身要往自己的房间去。

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姜云简的声音:“燕清羽,你是不是生病了?”

燕清羽脚步停顿,但没有回头:“没有。只是困了。”

他背对着姜云简,相互都看不到对方的神色。

姜云简似乎没有多想:“嗯。那你早点睡,不要熬夜。”

这句话说完,燕清羽就听到身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方向朝向是姜云简自己的房间。

燕清羽站在原地,一直到听到姜云简房间门关上的声音以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他捧着水杯回到房间,把保温杯里的水,倒进了房间保温水壶里。

原本还剩一半水量的水壶被完全填满。

燕清羽把保温杯拧紧放到旁边,定了个比平时更早的闹钟,回到床上去躺下。

昏昏沉沉的脑袋支撑了一天,沾到枕头后几乎马上就陷入了深眠当中。

到了第二天,燕清羽被闹钟吵醒,头晕的症状比昨天更加严重。

他又拿体温计量了量,体温已经升高到37°7了。

还在承受能力之内。

燕清羽又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喝完以后出门,看到姜云简的房间门开着,说明已经出门了。

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半。

比之前的几天都要早半个小时出门。

燕清羽回到房间里,走到阳台,看着屋外依旧阴沉的天。

他打了个电话给程洋,程洋那边接通得很快:“小先生?”

程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诧异,还有些沙哑,像是很疲惫。

燕清羽问:“你现在和姜云简在一起吗?”

程洋:“没有。我在我自己办公室。”

燕清羽:“那两起有进展的车祸,目前的调查资料发我一份。”

程洋那边沉默了会儿,有些犹豫:“你确定要吗?”

昨天程洋跟他说车祸时还不是这种迟疑的态度。

燕清羽敏锐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程洋:“关于老板父母那场车祸昨天又有了点进展,但是那个进展……有点,不太妙。”

燕清羽皱眉:“发给我。”

程洋犹豫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好。”

没过多久,燕清羽收到了程洋发来的邮件。

他打开姜云简父母有关的那起车祸邮件浏览,只见邮件中有关罪魁祸首的线索,隐隐指向两个最难以置信的人。

——姜白,以及姜云简的爷爷。

第89章

燕清羽反复确认程洋发来的那份口供, 以及根据口供调查出的指向证据,确确实实就是指向了姜云简的爷爷主谋了这场车祸, 并找了姜白实施。

……怎么可能?

燕清羽甚至怀疑自己是发烧又严重了,脑子混混沌沌的没看清上面写的名字。

姜云简的爷爷是在姜云简父母去世后,最力保姜云简的人,姜白更是如今唯一还和姜云简比较亲近的血脉亲人。

【“如果你哪天忽然病情严重,甚至到会伤害程洋、谢华良他们那种程度,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谁的背叛,也可能是——”】

燕清羽“蹭”地一下站起身, 却又因为起身太猛, 本来就发烧不舒服的身体一阵头晕目眩, 单手支撑着桌面,喘着气勉强维持站立。

身体的极度不适拉回了燕清羽的理智。

这本来就是姜云简的事情,他又不喜欢姜云简,这又关他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燕清羽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向旁边的水杯, 却因为一时失了力气,没拿稳, 水杯径直落地。

“啪!”

姜云简狠狠地将玻璃杯摔倒地上,杯子顷刻间粉碎。

此刻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手紧攥成拳,指尖发白, 青筋凸起。

程洋在旁边胆战心惊:“那个,老板……云简,你冷静一点。说不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哪里出了差错?”姜云简冰冷的视线放到程洋身上, “难道还是你故意给我看这样的调查结果吗?”

那这个“背叛者”的名目就驾到程洋身上来了。

程洋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尽量劝:“你、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个结果对你来说确实很难接受,但是……但是这不也还没出确切的结论嘛……”

程洋的话姜云简已经听不进去了。

双腿还泛着细细密密的刺痛,他仿佛又回到那片海里,回到绝望等死的那片冰冷海水中。

为什么会是爷爷和姜白?

姜云简痛苦的捂住头。

一旦有了这样的猜忌,过往的一切细节都会被重新扒出来,被有色眼镜一点一点地拆解。

从小到大,爷爷对他一直都很严苛,却对姜白很宠爱。

他会因为一点小错在爷爷面前受罚挨训,而姜白即便是逃学逃课,得到的也只是轻飘飘的口头惩戒。

姜白从小就志不在经商,姜云简也从未把他当做过竞争对手,爷爷的偏心在他看来,只是因为姜白确实不需要严格要求。

可如果——

可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从一开始,就是爷爷的真偏心,和姜白的真藏拙呢?

他的爷爷也确实一直都对他母亲这个儿媳并不满意,对他父亲在商场上的温和手段并不满意。

姜云简头痛欲裂,脑海中一遍遍闪回父母车祸的场景。

那场车祸极其惨烈,血肉模糊的贯穿伤,让他的爸爸妈妈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对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足够留下一辈子的,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创伤。

姜云简几乎无法呼吸。

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两个亲人……

在父母车祸之后,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两个亲人……

怎么会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这一瞬间,姜云简仿佛又嗅到了将近九年前,在他鼻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姜云简猛地将手边的东西扫落在地。

程洋被吓了一跳,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云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爆发过了,而且以他目前濒临丧失理智的状态,估计是吃不下药的。

眼看着姜云简还在砸东西,程洋连忙给谢华良打电话,刚接通就着急地求救:“良子救命!云简他犯病了!我现在控制不住他!你快带镇定剂来!”

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却是燕清羽冷淡的声音:“程洋,你现在立刻下楼,回你自己办公室去。”

程洋愣了愣:“……小先生?”

燕清羽:“别废话,照做。”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但语气不容置喙,程洋看了眼痛苦挣扎着的姜云简,还是狠心转身,听燕清羽的话。

虽然不知道燕清羽为什么忽然要他这么做……但燕清羽肯定不会害姜云简,听话就行了。

临走前,程洋还不忘按下门口的智能按钮,把门窗都关好,将姜云简锁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程洋听着里面不断打砸的声音,心惊肉跳:“我出去了,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燕清羽听到程洋那边的背景音确实消停了些,冷声回答:“十分钟,我要你确保你和姜云简都没事。”

程洋的声音听起来还懵懵的:“我尽量……”

燕清羽:“不是尽量,是必须。”

程洋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老板一般的压迫:“好、好的!”

燕清羽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回驾驶位旁的格子里。

副驾驶的姜白比程洋更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哥怎么突然又犯病了?”

燕清羽身体难受得很,坐在后座不想说话:“闭嘴。”

姜白蔫蔫地闭嘴了。

开车的谢华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病恹恹的燕清羽,抿了抿唇,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调节气氛。

今天早上他就是睡得好好的,被燕清羽一个电话吵醒,也不告诉他怎么了,就让他拿上镇定剂下楼,开车带他去找姜白。

谢华良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也没来得及问,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带上东西,一到楼下就看到燕清羽已经站在他的车旁边。

燕清羽没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就说出姜云简今天会严重犯病,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去姜白的住所。

谢华良不明就里,可听燕清羽语气事态很严重,没时间细想,直接去找了姜白。

姜白住得离姜云简不远,下车后燕清羽直接到门口,用姜白自己的生日打开了他别墅门口的密码,到主卧去把还在被窝里的姜白薅了出来,冷声质问他会不会背叛姜云简。

姜白压根就没清醒,只懵懵地回了一句“怎么可能”,然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又直接被燕清羽给拽走,塞到副驾驶上去。

现在姜白身上套的外套,还是谢华良顺手拿的,不然他只能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副驾驶瑟瑟发抖。

谢华良从没见过燕清羽这么强势的样子,可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和本能,也让他察觉出,燕清羽的身体情况不对。

但比起燕清羽,姜云简现在的情况可能更不对。

谢华良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以为他俩都正常点了,结果现在又开始瞎折腾。

怎么就让他碰上这么俩难搞的病人呢。

谢华良卡在十分钟的期限开车到了姜氏集团楼下。

——是的,那个十分钟不是燕清羽给程洋的回答,而是他给谢华良的时限。

幸好今早运气不错,一路都是绿灯,卡着最高时速的限,总算赶了过来。

这个点还没到平时公司上班的点,公司楼下没有人,程洋提前下来给他们开门。

燕清羽问:“姜云简怎么样了?”

程洋:“估计已经把整个办公室砸得差不多了……”

随后,程洋皱着眉看向姜白:“怎么……”

燕清羽:“他说他不会,那就让他自己解释。”

程洋有点担心:“可是以云简目前的状态,我有点担心会误伤姜副总……”

燕清羽:“没事,比误伤一个无辜的人好。”

姜白更茫然了:“??”

姜白:“什么误伤?什么会不会,什么无辜不无辜?我到底干啥了?”

燕清羽没这么多功夫给他解释,直接把人一块赶去电梯上楼。

还是程洋好心给姜白简单解释了一下。

姜白更懵了:“不可能啊!!我就是从小不学无术啊!我谋什么权篡什么位?!”

“不行,我必须得去和大哥解释清楚!!”

燕清羽被吵得头疼,站在角落里唇色苍白。

谢华良担心地想去探燕清羽的体温:“小羽毛,你是不是发烧了?”

燕清羽躲过了:“没事。先把姜云简的事情处理完。”

程洋和姜白都因为谢华良的话看向了燕清羽,程洋正想再说什么时,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燕清羽大步走出去,没给程洋任何开口的机会。

姜云简办公室的门关着,燕清羽给了程洋一个眼神示意,程洋连忙上前输入密码,将门打开。

只见办公室内确实一片狼藉,十分钟的时间姜云简把触手可及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姜白着急想证实自己的清白,开门后第一个冲了进去。

“哥!”

姜白急匆匆地喊了一声,却在对上姜云简阴冷视线时下意识停住脚步。

姜白从未在姜云简眼中见到这样的神情,像是被蛰伏在阴森丛林中的猛兽紧紧盯住。

他扫视着所有人,包括燕清羽,眼神中都仿佛掺入细碎的仇恨与怨念,如同阴森冰冷的蛇,蜿蜒缠上脚腕,将猎物牢牢束缚。

“……”

姜白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姜云简这个状态,这代表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只是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将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燕清羽指尖冰凉,沉声打破死寂:“谢华良。”

谢华良掏出了他带来的镇定剂。

但同一时间,一道冷白光亮自姜云简手边一闪而过。

燕清羽看清光亮的来源,蓦地瞪大眼睛。

——那是一把水果刀。

“姜云简为什么会有刀?!”

程洋更是无措:“不应该啊,办公室从来不放刀!”

谢华良一时寸步难行。

一个手里有刀的疯子,可不是轻易能够近身的。

姜白咬咬牙,鼓足勇气要上前:“哥!我真的不会背叛你!”

“别过去!”燕清羽几乎是同一时间斥责姜白。

可还是晚了一步。

姜白上前的动作彻底惊扰了此刻失控的姜云简,姜云简根本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拿着水果刀就要冲向姜白。

“姜云简!”燕清羽当即冲上前,一把推开了姜白。

姜云简似乎被燕清羽的这一声喊回了些神智,黑沉沉的双眸中闪过痛苦与挣扎。

燕清羽见状,又走近几步:“姜云简,你冷静一点!”

“清#&@……羽……”

姜云简一手仍紧紧握着水果刀,一手撑着疼得几乎要爆炸的脑袋。

不行……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清羽……

燕清羽的声音拉回了姜云简的丝丝理智,可是对血的扭曲疯魔,又撕扯着他的神智。

血……温热的、铺天盖地飞溅而来的血……

“不能……伤害……清羽……”

撕裂般的痛苦铺天盖地吞噬了姜云简余下的理智,但他脑海中始终残余着一个想法。

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燕清羽。

理智与情感的撕扯之下,姜云简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燕清羽瞳孔一缩,来不及做任何思考,跨步上前——

“噗嗤——”

刀刃划破血肉,鲜血顺着刀背,顺着燕清羽的手心,嘀嗒、嘀嗒落在姜云简腿上。

姜云简神智瞬间回笼,脸色惨白。

“清……清羽……?”

“小先生/小羽毛!”

“哐当。”

水果刀跌落在地。

姜云简眼前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燕清羽手心的一片艳红。

血……是……是清羽的血……

“对不起……”姜云简声线颤抖,温热低落在他膝盖上的血迹,灼烧着他的肌肤。

“对不起……对不起……”

向来高傲的姜云简红了眼眶,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颤着双手虚虚握住燕清羽的手,滚烫的眼泪混合鲜活温热的血珠一同滴落。

他哽咽着近乎失声:“对不起……”

燕清羽已经听不见姜云简的声音了。

持续的高烧,手心用力抓握的尖锐疼痛吞噬了他所有感知。

他只能感觉到身后慌乱围过来的人,以及落在他手上的滚烫液体。

在失去意识之前,燕清羽只撑着最后的神智,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哭丧呢!给我闭嘴!”

气急败坏的脏话榨干了燕清羽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彻底昏倒在姜云简的怀里。

第90章

燕清羽再次清醒是在医院。

他脑子还混沌着, 应该没退烧,手心的伤也随着他意识的清醒隐隐作痛。

大意了, 真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

燕清羽闭上眼,又回想到姜云简当时刀刃对准的心口方向,呼出口气。

算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且……他也确实没想到,姜云简在失控的情况下,居然宁可伤害他自己,也没有把刀对准他。

他最不愿预见的,最担心的那个结果, 被姜云简以命终结了。

这么多日以来淤积在胸口闷闷的那口气, 似乎也终于全都逸散。

到底是陷进去了。

他或许也可以……提前多给姜云简一些信任。

燕清羽在床上混混沌沌地躺了会儿, 才有人开门进来,是穿着白大褂的谢华良。

“小羽毛醒了?”谢华良走到他床边来,先查了下他点滴药液的输入情况,随后无奈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燕清羽想了想,先问:“我睡了多久?”

谢华良:“一上午加一个中午,现在下午两点多。”

燕清羽:“昨天开始的。”

谢华良皱眉:“怎么发烧了不知道来找我?”

燕清羽:“低烧, 懒得找。”

谢华良不赞同:“你今天昏倒送来的时候都烧到三十九度了,再高点能把你人给烧傻咯, 不管高烧低烧都不要讳疾忌医。”

他难得地絮絮叨叨:“更何况你本身就不能吃西药,中药也没办法靠你自己弄来喝, 只要是身体不舒服都记得马上来找我,我好歹也是每个月收了姜云简那边工资的。”

燕清羽听得烦:“你好吵。”

“行, 我闭嘴。”谢华良从善如流,又给掏出一根体温计甩了甩,递给燕清羽, “再量一□□温吧。”

燕清羽拿过来夹住,又问:“姜云简呢?”

谢华良:“程洋和姜白送他先回家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负责你。”

燕清羽:“哦。”

他没再问,闭目养神,等五分钟后把体温计拿出来给谢华良。

谢华良看了眼:“38°1,还没退烧。今天先住院吧,晚点陈叔那边会过来,先让陈叔照顾你吧。”

燕清羽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家里呢?”

“就这么惦记你对象?”谢华良无奈一笑,“放心吧,程洋会留在那边照顾云简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养病。一个两个的净折腾。”

燕清羽没回话。

谢华良给他简单检查完,补充:“晚点给你手的伤换药,可能比较疼,要不要打止痛剂?”

燕清羽毫不犹豫:“要。”

谢华良笑哼一声:“这么怕疼,也不知道是怎么敢空手接白刃的。”

燕清羽还是没回话,谢华良也没追问,省得在燕清羽这边还吃到一口狗粮。

他做完记录,收起查房本:“点滴应该再过半小时就能输完,到时候要是我没来记得按铃提醒我,别回血了。”

燕清羽再次嫌弃:“知道了,你好烦。”

谢华良也不在意:“行,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乖乖待着。”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点滴的情况,和燕清羽手心绷带的状况,确认没问题后才暂时离开。

燕清羽累得很,在病房里闭眼又睡了会儿。

再睁眼时又过去了两个小时,陈叔已经守在病床边。

“小先生醒了?”陈叔第一时间关注到他的情况,“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带了粥,现在应该还温着。”

燕清羽本来没什么胃口,听到陈叔这么一问,又忽然觉得好像确实饿。

他点了点头:“嗯。”

陈叔给他调整好床头角度,支上桌子,将还热乎的粥打开放在他面前。

燕清羽这次伤的是左手,不影响吃东西,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

等差不多不饿了,他才问陈叔:“姜云简情况怎么样?”

陈叔犹豫着回答:“家主他……被小程和姜白先生送回家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画室里,到现在小程给他送了好几次饭都没送成。”

燕清羽皱眉:“他想干嘛,闹绝食吗?”

陈叔叹气:“或许是伤到了小先生,所以……情绪低落。家主把自己锁起来前裤子都没换,上面全是血。”

那都是早上的时候,燕清羽手心滴落的血。

燕清羽回想着第三世里姜云简的结局,隐约扒拉出来一点细节。

好像姜云简自杀,就是在他的画室里自杀的。

当时文南信和封江冉聊天提及时,似乎也有提及画的事情,但燕清羽不关心,所以没细听。

画……

燕清羽想起姜云简二楼画室里的那些画,想起画中少年的状态演变,以及画室的环境,忽然间灵光一闪。

——少年的变化反应的,根本就不是姜云简病情的加重,而是他自毁倾向的趋势。

姜云简一直在压抑的,是他的自毁倾向。

那就难怪他那么不在乎自己的腿,他根本就没想活那么久!

燕清羽皱起眉,一把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掀开被子起身。

“小先生?”陈叔一愣,反应过来想想拦住燕清羽时,燕清羽已经从另一边翻身下床,抓起外套套上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小先生你去哪?快回来!你还发着烧呢!”

燕清羽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陈叔,出病房门时反手将陈叔关在了病房里,大步流星地离开医院,到楼下直接打车回姜家别墅。

上车不久,燕清羽手机就收到了谢华良的来电,他看也不看,直接挂断,转而打给了程洋。

程洋接通得很快:“小先生?”

燕清羽直奔主题:“姜云简还在画室里?”

程洋有点懵,但乖乖回答:“嗯。小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燕清羽:“你告诉他,再不出来就等着我回去砸门。”

说完,燕清羽又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开静音,直接屏蔽谢华良和程洋接连打来的电话。

等燕清羽回到别墅的时候,程洋已经抱着衣服提着医药箱等在门口了。

见他下车,程洋连忙上前:“小先生!”

燕清羽直接问:“姜云简呢?”

程洋:“还在画室里……你先把衣服穿上,我给你处理一下你手背的伤!”

手背针口那点小伤早就已经凝固,燕清羽也没接程洋递来的衣服,直接上楼到画室门口去。

姜白还站在门口等着,神情有些疲惫,应该是等一天了。

他不知道燕清羽回来的事情,愣了愣:“小嫂子?你不是高烧昏迷住院了吗?”

燕清羽没理他,直接把他推一边去,右手拍门:“姜云简!开门!”

门内没有动静。

姜白叹气:“从早上回来以后,大哥他就一直在里面,只是偶尔会有一点像是砸东西一样的动静。”

至少证明人是活的。

燕清羽:“没有备用钥匙吗?”

姜白:“陈叔说,整栋别墅只有这个房间没有备用钥匙。”

所以,这间画室确实是姜云简选定的,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

燕清羽直接找来佣人:“有没有斧头?”

佣人懵懵的:“没、没有。”

燕清羽:“锤子?”

佣人:“这个有。”

燕清羽:“拿过来。”

佣人忙不迭地去拿了把锤子过来。

程洋拎着医药箱赶上来:“小先生!你病还没好呢,云简这边我们会先留意着的,你得好好休息呀。”

燕清羽冷冷地:“不用你们留意,他就是欠教训。”

之前那么拼命地把他救活,现在却想自己一个人一死了之?

燕清羽可没他那么圣父心。

等佣人把锤子拿来,燕清羽自己现在没力气,就丢给了旁边的姜白:“把门砸了。”

姜白愣愣的,但是燕清羽声线实在太冰冷,他本能间还是选择听话,抡起锤子猛地将门锁砸开。

也幸好画室的门不是什么精密的防盗门,姜白连抡两下,门锁就变形松动。

燕清羽直接一脚把门踹开,就见到画室的角落里,姜云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周围有几幅画已经被他自己砸坏,手上还握着画框玻璃碎片,手臂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姜云简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消沉地困在画室中最阴暗的角落,唇色惨白,自己的血迹与裤子上燕清羽的血迹交融。

程洋和姜白都是一惊。

燕清羽火气更是“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大步走过去,在姜云简本能间仰头看来时,扬起左手“啪”一下给了姜云简一个耳光。

包括姜云简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

纱布包裹的掌心吞没了大部分的清脆痛楚,鲜红的血迹顷刻间晕开。

燕清羽咬牙切齿:“姜云简!我已经为了救你伤了手,你现在告诉我你还要自残自杀?!”

“我……”姜云简被那一巴掌打懵,声音又沙哑得几乎说不出下一个音节。

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忽地被燕清羽用左手揪住衣领。

燕清羽:“你要是敢自杀,我就先死在你面前!你以为我就怕死吗?反正大不了就是又一次梦醒!”

“我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上你了,这是你害的,你必须负责!”

他用最凶的语气说出了最直球的告白,姜云简蓦地瞪大眼睛。

燕清羽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你要是再敢想死,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又一个你最亲近的人因你而死!我还要告诉下一个你,在第四个梦里就是你害死的我!”

浓烈的血腥味在狭窄阴暗的空间里逸散,没人分得清这到底是燕清羽手心开裂的血迹,还是姜云简满手的伤痕。

燕清羽气得生理性头昏脑涨,闭了闭眼,也没管姜云简到底听没听进去,又猛地将人丢回地上。

姜云简摔落在地,本能地去拉燕清羽的衣袖,可只抓住了满手空落落的伤。

只有脸颊一侧的疼痛,将他拉回清明的世界。

燕清羽转身,看到画室中间那幅依然在画架上的画,气愤地一脚将画架踹翻。

“砰!”

“啪!”

画架摔落,画框破碎。

画室里唯一一幅还完好的画,被燕清羽亲自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