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姜云简还是去找程洋问了接机那天的具体事情。
程洋没敢说多, 虽然这是正经现实,但燕清羽和姜云简都不是正经正常人, 总怕说多了要被灭口,只把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以及燕清羽要他转达的话给说给了姜云简听。
——当然,没提这是燕清羽说给他听的。
本来就是俩木头了,再没点助攻怎么得了。
姜云简收起手机,非常自觉地给燕清羽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燕清羽淡淡:“没关系, 别再有下次就行。”
听到他和封江冉的名字并列, 尤其中间还加个喜欢, 他就觉得实在恶心。
燕清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我的衣服平时都是谁联系送来的?”
姜云简:“姜白衣品好,后来的大部分都是姜白帮忙选的。怎么了?”
燕清羽打开手机,一边翻找姜白的微信一边回答:“让他下次多选几套情侣装送过来。”
姜云简心里的酸泡泡破完了。
燕清羽交代完,又走到姜云简身后,握住轮椅把手。
姜云简:“……去哪里?”
燕清羽:“礼尚往来,去你房间, 帮你选衣服。”
姜云简没拒绝。
燕清羽想到什么:“我还没进过你房间。”
姜云简坐直了点:“我的房间你随时想进都可以进。”
燕清羽平淡:“我没那么变态。”
他推着姜云简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
因为姜云简是在他来之后被“赶到”次卧的, 房间里也没有多少东西,整洁干净, 只有角落还放着那辆姜云简不久前换下来的轮椅。
燕清羽的视线不经意扫向了床头柜,看到床头柜上一个相框, 相框里放的是一幅小油画。
油画上是繁花锦簇中弹着钢琴的小少年,色调明媚灿烂。
——正是姜云简画的,他与燕清羽的初见。
同样的画他一共画了三幅, 一幅在书房的柜子里,一幅在房间,还有一幅放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只有房间这一幅是被他摆出来展示的,每次进房间时,他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幅画。
姜云简想起这回事时已经晚了,燕清羽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个相框。
不同于楼上花房画室里看不太清脸的少年,这幅画至少燕清羽认得出来,画的是他。
画法一如既往和他妈妈很像,但是不太一样。
他看向姜云简:“你画的?”
姜云简默了默,点头承认:“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
燕清羽:“我多大?”
姜云简:“十岁。在你过十岁生日前两周。”
燕清羽把画放下:“那难怪我不记得你。”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他是真正意义上在爱里被滋润着长大的小孩,他身边有无数的玩伴,很多玩伴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姓名。
只是因为他们爱来找他玩,他也就陪着一起玩了。
到如今他还记得名字的,只有一个程云起。
姜云简微垂眼睫:“在那之后,我们也有见过的。”
燕清羽:“什么时候?”
姜云简:“在我妈妈的葬礼上。”
姜云简的父母是同时去世的,但他妈妈的娘家始终认为是姜家没保护好他们唯一的女儿,是姜家的内斗害了他们的女儿。
所以后来,他父亲的葬礼和母亲的葬礼是分开的。
父亲没有葬礼,他就去参加了母亲的葬礼。
而母亲一家和燕家有点交际,燕清羽也来参加了。
那个时候燕清羽十五岁,他十七岁。
在葬礼上,一身黑衣的少年燕清羽走到他的身边,悄悄给了他一颗糖。
在姜云简怔愣时,燕清羽朝他弯了弯眼,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对他说。
“你的妈妈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保护你的哦。这是我妈妈很久以前告诉我的,她现在也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
燕清羽乐观积极的笑容,和那一颗扎手的糖,深深印在了姜云简的脑海中。
他在抬头看到燕清羽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可就在他想和燕清羽说话时,燕远志走过来把他拉走了,燕清羽只赶在临走前,又给他塞了一把的糖。
双亲同时遭遇意外时的姜小简没有哭,参加葬礼时的姜小简也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难过。
但是当夜晚拆开燕清羽送给他的糖,当甜甜的草莓味在口腔中逸散时,姜小简躲在空荡荡的家里,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
那是他第二次与燕清羽相遇,也是他在家庭遭遇突变之后,唯一得到的关心。
姜老爷子更加严苛地想培养他,姜家的其他人开始忙着争权,外婆家的人又不愿承认他这个姓姜的累赘。
燕清羽塞给他的糖,支撑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
可是。
对于燕清羽来说,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施舍。
燕清羽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
听到是在葬礼上,他大概知道姜云简说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收到了他给的糖。
倒不是他想起了什么,而是——
不管参加谁的葬礼,他都会给逝者的小孩塞一把糖。
这么说可能有点地狱,但,因为燕清羽和他的妈妈一直以来人缘很好,他参加过的葬礼可能比婚礼都多。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是妈妈牵着他,去安慰逝者的小孩,然后让燕清羽给小孩糖,安慰小孩。
妈妈去世后,燕清羽保留了这个习惯。
所以他对姜云简依旧没有印象。
他分出去的糖太多了。
燕清羽思虑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姜云简。
“如果是送糖,那你不是独一份。我每次参加葬礼都会给逝者的小孩送糖。”
姜云简认真地看着燕清羽:“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顾老师和我说过。”
燕清羽:“?”
燕清羽:“那你还惦记那么久?”
姜云简没回答。
打动他的从来就不只是那颗糖,还有燕清羽的灿烂、明媚和乐观。
曾经的燕清羽是那么的温柔,对全世界报之以爱。
他也合该是在源源不断的爱中长大。
可是同为遭遇过心理变故的人,他也知道,如今的燕清羽不会想听到这个评价。
对以前的他的认可,会被当作对如今的他的否定。
姜云简操纵轮椅走到床边,摘下眼镜,又戴到了燕清羽的脸上。
燕清羽微微歪头,稍有些长的发尾随之垂落。
姜云简:“我觉得眼镜更适合你。”
即便明媚阳光的笑容没有了,可他坚韧的底色是永远在的。
姜云简抬头看着燕清羽:“人长大了总是会成熟的。所以它也很适合用来充当一副面具,不是吗?”
燕清羽想了想,觉得姜云简说得对。
老是在封江冉面前装可爱的话,他觉得用不了多少次,他就会忍不住当着封江冉的面吐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姜云简衣帽间去找镜子,再次思索了下。
“就是头发有点长了。”燕清羽摸着发尾嘀咕。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后,给他递了一根发绳:“扎起来刚好。”
燕清羽在镜子里看向他:“你怎么会有发绳?”
姜云简:“我猜你可能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燕清羽在镜子里看了会儿,没接,走到姜云简面前:“那你帮我扎。”
姜云简喉结动了动,片刻后应下:“好。”
燕清羽半蹲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将后背和脖颈露给姜云简。
姜云简小心翼翼撩起他的发尾,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燕清羽白皙脆弱的后颈。
燕清羽下意识地缩了缩,但没有制止,也没有中断。
暴露脖颈和后背是很危险的,他在尝试着多给姜云简一点点理性的信任。
姜云简没有让他失望。
他尽可能地避免了再次触碰到燕清羽,也尽可能地放轻动作,避免拉扯疼燕清羽。
等扎好以后,燕清羽看了眼镜子里乱糟糟的小揪揪,沉默。
还不如他自己来呢。
姜云简也意识到自己扎得乱七八糟,轻咳一声:“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后我会好好练习的。”
燕清羽没说好还是不好,走后姜云简面前,摘了眼镜取下发绳:“伸手。”
姜云简以为燕清羽是要把东西交给他拿,掌心向上伸出手,而燕清羽直接把发绳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微凉的指尖划过手侧,姜云简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手。
燕清羽懒洋洋地给出指令:“今晚再给我。”
姜云简脑子已经糊住了,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点头:“好。”
过了会儿他反应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燕清羽:“……”
燕清羽:“姜云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这对话有点熟悉。
姜云简:“……冤种恋爱脑?”
燕清羽:“人傻钱多速来的大冤种。”
姜云简不说话了。
燕清羽转身去给姜云简挑衣服。
姜云简的衣柜比他的要简洁许多,几乎清一色都是深色系的衣服。
燕清羽给姜云简找了一套款式和他差不多的衣服,直接给他拿出来。
燕清羽:“今晚你就穿这套吧,勉强能算个情侣装。”
姜云简听到“情侣装”,没细看就接了过来:“好,都听你的。”
冤种就冤种,别人还没机会给燕清羽当冤大头呢。
第42章
下午, 燕清羽准时换好衣服下楼出门。
他听从姜云简的建议,戴上一副细边眼镜, 用显色唇膏遮掩气色,衬得唇红齿白,白净细腻。额前的刘海还被他随意抓了抓,突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优雅气质。
燕清羽看着镜子里的模样,满意点头,走下楼。
羊毛大衣衣襟敞开,流畅的腰线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 一手揣兜一手随意地拢了拢围巾, 步步生风, 温润儒雅。
程洋都看呆了。
程洋由衷称赞:“小先生,你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太帅太有气质了。”
燕清羽抬眼看他,忽然弯眼,露出一个客气礼貌的笑容:“谢谢。”
程洋还没来得及被燕清羽的美貌折服,立马感觉到背后一股阴森森的凉意。
姜云简操纵着轮椅过来,语气微沉:“差不多到时间了,准备上车吧。”
程洋第一个应声:“好嘞, 我这就去车上先把暖气开好。”
程洋走后,姜云简才看向燕清羽, 坐在轮椅上没有动。
这么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被燕清羽推着走了。
燕清羽走到了姜云简身边, 看了眼他的轮椅把手,又看了眼身上的羊毛大衣。
最后他做出决定:“推轮椅有点破坏我气质, 今天你自己摇吧。”
“……哦。”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应答,听起来有点不开心。
燕清羽没理他,长腿一迈, 潇洒出门。
姜云简只能自己默默操纵轮椅跟上。
上车后,没多久燕清羽就收到了封江冉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出门了吗。
燕清羽随手回了个表情包,都不想理他这么多。
倒是被他屏蔽了的群聊消息里冒出了很多艾特他的消息。
燕清羽大概翻看了一下,是陆陆续续有人已经到酒店了,震惊于酒店的豪华,并且纷纷夸赞燕清羽的这位朋友豪气还大方。
“朋友”。
A大是综合性顶尖学府,平时学习氛围浓厚,虽然各种圈子的人都有,但大都会对学习更感兴趣些,燕清羽的和姜云简的世家圈“八卦”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而很显然,封江冉也没有告诉他们,燕清羽和姜云简之间的关系。
燕清羽没在群里里回复消息,他对那些没营养的聊天话题完全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
眼尾晕开一抹红意,隐匿在镜框之下,无端勾人心弦。
姜云简偏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困了?”
燕清羽靠在车窗上:“累了。”
一想到马上要应付的宴会场景,就觉得已经劳累过一回了。
“累了的话,你可以……”姜云简尽可能让嗓音听起来很寻常,“靠在我肩膀上,先休息一会,养精蓄锐。”
燕清羽稍稍坐直,抬眼看他。
姜云简避开了他的视线,像是很一本正经地盯着前座椅后背。
燕清羽歪头直接靠过去了。
淡淡的冷香一点点侵夺他呼吸间的空气。
姜云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慢慢放松下来,却依旧不自觉地将呼吸声放得更轻。
过近的距离和足够安静的车内环境,让燕清羽清晰听到了姜云简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
好像有点心率过高喔。
说起来,姜云简的病情发展到哪步了来着?
来姜家这么久,好像还没见过姜云简犯病。
燕清羽听得犯困,迷迷糊糊间冒出了这么个问题。
但没来得及细想,他就枕在姜云简肩头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姜云简轻声把他叫醒。
“清羽,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燕清羽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姜云简把他的眼镜递给他。
出门前燕清羽没想过自己会在车上睡觉,没带眼镜盒,姜云简几乎是全程捏着眼镜横梁帮他拿。
燕清羽重新戴上眼镜,抓了抓有点乱的刘海,从车窗倒影中确认现在状态依然很完美,满意地收回视线。
姜云简伸手,帮他理了理他没注意到的衣领,燕清羽乖乖地没动。
片刻后,程洋在酒店门口停车。
下车前,燕清羽看了眼还坐在位置上没动的姜云简。
他忽然问:“姜云简,你下次去医院检查你的腿是什么时候?”
姜云简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反应了会儿才回答:“下周六。”
燕清羽:“去前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姜云简不解,但答应:“好。”
燕清羽没再多说,裹好围巾下车,背对着车门,等姜云简操纵轮椅过来,才一起走进酒店。
酒店经理提前知道了姜云简会来,老早就等着门口,见状连忙热情上前招呼:“姜总,燕总。”
燕清羽第一次被真正当面叫燕总,双手揣兜,气定神闲地站在姜云简身边。
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赖。
姜云简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燕清羽就开口问:“今晚的宴会都安排好了吗?”
酒店经理连忙道:“燕总请放心,已经安排了最大的包厢,送去了上好的红酒香槟,一定让您和您的朋友们吃得尽心。”
燕清羽颔首,莞尔:“嗯,辛苦你了,带我们过去吧。”
他的态度太过和煦,酒店经理简直如沐春风:“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二位快请进。”
燕清羽跟着酒店经理走进酒店内。
姜云简安排的这家酒店不是寻常的豪华饭店,采用了高雅别致的园林置景。园林是真园林,假山、池水、小树林,甚至还有石桥和小亭子。
皑皑白雪盖在园林置景上,但池水水面没结冰,还隐隐飘出些腾腾雾气,仙境似的。
燕清羽环顾一圈,还挺喜欢这个环境的。
姜云简注意到他的视线,问:“喜欢这里吗?”
燕清羽点头:“环境挺不错的。”
姜云简:“那这家酒店给你吧。”
燕清羽当然不会拒绝:“好啊。”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反正姜云简是自愿当的冤大头。
一家年营收能过亿的酒店所有权在四句话间完成转让,酒店经理对待燕清羽的态度更认真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包厢门口,才走近就能听到里边闹闹腾腾的说话声。
燕清羽走在姜云简前面,刚要进去,迎面碰上了就要出来的封江冉。
包厢内忽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包括封江冉都将视线放在了燕清羽身上,有一瞬的怔愣。
燕清羽眨了眨眼,忽然弯眼一笑:“江冉哥,你是准备出来接我的吗?”
他第一次戴着眼镜出现在人前,往常的活泼热情似是被眼镜遮掩了大半,一下子稳重温柔了许多,像儒雅的贵公子。
这可比以前的天真单纯要更有魅力。
封江冉过了会儿才回神,回以温柔一笑:“是啊,正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到呢。怎么忽然戴起眼镜来了?”
燕清羽自然地将被忽视的姜云简拉入话题中心:“云简说我戴眼镜比较好看。”
他偏头看向姜云简,对他也弯眼一笑:“是吧云简?”
姜云简被他的笑容晃了眼,过会儿才点头:“嗯。”
封江冉也看向了姜云简,端着体面的态度,礼貌地笑着伸手:“你就是小羽的那位朋友姜先生吧,我是封江冉,很高兴见到你。”
姜云简抬眸看向封江冉,考虑到今天上午燕清羽还说过他凶,勉强收敛着气场,和封江冉握了一下手:“姜云简。”
包厢里的人都知道燕清羽家境好,会有同样的豪门朋友也很正常,没有多少人关注刻意减少了存在感的姜云简,只是纷纷和他打了声招呼。
封江冉又在这时从旁边拿来一束粉玫瑰,温柔地笑着递给燕清羽:“小羽,谢谢你上次在机场送我的花,这束花我也希望你能收下。”
他这话一起,原本有点安静的包厢又热闹起来。
“哇哦~我就说江冉这花肯定是送给小羽的吧,两三年过去,还是痴情不改啊~”
“原来之前小羽还去给江冉接机了吗?啧啧,你们模范小情侣就是故意来秀恩爱的吧?”
“……”
周围都是些调侃燕清羽和封江冉关系的话,燕清羽垂眼看向封江冉递来的那束粉玫瑰。
包装精致,插花精美,花香浓郁,一看就很贵。
但这样的花燕清羽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还不如姜云简之前送的那束向日葵好看。
燕清羽礼貌地接过了花:“谢谢江冉哥,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封江冉还很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小羽也饿了吧?别在站着了,快坐下准备点菜吧。”
燕清羽顺手把花递给了旁边的姜云简,姜云简直接叫来服务员,明面上喊人先拿走,实际上吩咐丢去了后厨的垃圾桶。
什么破花,也配出现在燕清羽手上?
三人入座,燕清羽故意挨着一名已经坐下的同学,只留出一边的空位。
姜云简自带座椅,先封江冉一步到了燕清羽身边。
封江冉对外的人设是温柔深情,重在一个温柔,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坐在姜云简的旁边。
他们刚坐下,就有一名老同学端着酒杯,玩笑似的说:“江冉,你回国怎么还第一时间只告诉了小羽,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了?你这可不厚道啊。”
又有一名女同学笑着接上:“人江冉和小羽是什么关系,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回国第一面当然要见心上人啊。”
封江冉很不好意思似的:“你们别这么说,会给小羽压力的。”
“这就护上了啊?”老同学啧啧两声,“这么多年不见,你可别指望我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不得喝一杯,敬敬我们这些老同学?”
旁边的一众人也开始起哄让封江冉喝。
燕清羽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那个普信渣男就要把起哄的“火力”往他身上引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起哄过后,封江冉无奈地说:“我不会喝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以前都是小羽给我挡的酒,我哪能喝呢?”
一名女同学随手拍了下最开始起哄那人:“让你刚才乱起哄,现在好了吧,又要吃狗粮了。”
那人还不在意:“哎呀,谁喝都一样,那不如小羽再替江冉喝一杯?”
又有人在旁边添油加醋:“都说江冉是单相思,可小羽明明身体不好,还会帮江冉挡酒,我看啊可不一定是单向呢~”
大学时期的恋爱八卦,到了毕业后的酒桌上依旧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燕清羽嘴角噙着一抹笑,镜片遮掩下,深褐色双眸间的笑意看不出是真是假。
他旁边的人给他递来了一杯酒,他随手接过,不紧不慢地笑着说:“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反正你们不爱喝的酒不都是推给我的吗。”
他说得随意,像是不在意他们的起哄,又在三言两语中撇清了和封江冉的暧昧氛围。
燕清羽的天真单纯形象深入人心,没有人听懂他的话外音。
除了姜云简。
所以他的酒精过敏,就是这么来的吗?
在众人持续的玩笑哄闹中,姜云简忽然问:“你喜欢喝酒吗?”
燕清羽一开始还没听清,扭头看他:“嗯?”
姜云简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喝酒吗?”
餐桌上的玩闹声减少了很多。
燕清羽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不喜欢。”
姜云简拿过了他手中的那杯酒,替他一饮而尽。
燕清羽愣了愣。
姜云简看着他的眼睛:“不喜欢,就不用喝。没有人有资格勉强你。”
漆黑双眸倒映出燕清羽的身影,可燕清羽有种莫名的感觉。
姜云简不仅仅是在对现在的他说,更是跨越时空,对曾经那个不会拒绝的他,和上一世那个总被强迫的他说。
第43章
姜云简的举动让餐桌上的所有哄闹都停止了。
过了会儿, 才有人试探着问:“小羽,你这位朋友……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燕清羽回过神, 拿走了姜云简手中的空酒杯,莞尔笑着说:“抱歉啊,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姜云简,我的先生。”
众人震惊。
有人忍不住问:“小羽你……结婚了呀?”
燕清羽但笑不语,没有明确地承认,但所有人都在无意识中看向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果不其然,戴上了婚戒。
而旁边的姜云简也正好在这时抬起左手, 给燕清羽倒了杯茶, 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了无名指上同款的戒指。
最开始起哄的卢任家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江冉之前说这位姜先生是你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结婚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卢任家的道歉:“没关系,江冉哥可能是怕你们不适应,才没和你们说吧。”
封江冉歉意一笑:“毕竟小羽和姜先生只是商业联姻,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对外公开关系,便没直说,抱歉让大家误会了。”
众人仿佛才恍然大悟一般, 都连忙打着哈哈,把之前那个混乱的三角关系话题给跳过了。
封江冉是个人精, 燕清羽“无意”的一句话对他的伪装造不成太大影响,很快餐桌的氛围又被重新活跃起来。
姜云简拉了拉燕清羽的袖角。
燕清羽偏头, 无意识地凑近他的方向:“怎么了?”
姜云简低声问:“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燕清羽:“我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也就是说,和普通认识的人没什么区别。
燕清羽再一次问:“怎么了吗?”
姜云简:“没事。我觉得他们大部分不配做你朋友, 你不喜欢他们就好。”
燕清羽对他这句话很认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封江冉班上的同学自然是与封江冉接触最多,而能来聚会的也都是和封江冉更熟悉的人。
虽然一直在主动追求的是封江冉, 燕清羽始终在拒绝,但在封江冉的潜移默化下,所有人都默认他也喜欢封江冉,只是在考验封江冉的耐心。
甚至有不少人私下里都来劝过他接受封江冉的表白,说什么封江冉都锲而不舍,这么深情,用封江冉自我感动的种种来道德绑架他。
要不是他道德感强但择偶标准更强,说不定他都活不到这个反复重生的车祸节点。
燕清羽回过头去,低头继续吃东西。
点菜基本是封江冉和卢任家学负责,餐桌上没多少他喜欢的以及他能吃的菜,只勉强吃点垫垫胃。
姜云简见状,夹了些还算清淡的菜,细心地过水涮一遍,再夹给燕清羽:“多少吃点菜,垫垫肚子,你现在不能挨饿。”
这句话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卢任家问:“啊,是今天点的菜不符合小羽你的胃口吗?抱歉抱歉,我看江冉点的都是清淡海鲜,还以为是给你点的,就顾着多点了些其他口味的。”
燕清羽摇摇头,笑容清浅:“没关系,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吃不了寒凉和油腻的食物。江冉哥肯定是想着照顾大家的口味,我不用那么特殊照顾的,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他话是这么说,可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封江冉和燕清羽一起参加聚会时,封江冉一定会按燕清羽的口味来点菜,即便燕清羽明确说了不需要。
甚至因此有很多次,在大部分人爱吃辣的情况下,大家却一起吃了一桌非常清淡的菜。
这种“照顾”还被说成了糖点,被一群觉得他们很般配的人大磕特磕,也成了封江冉“深情”人设的标签之一。
不少人在燕清羽说完后,都有意无意似的看向了封江冉。
封江冉第一时间关心起燕清羽的身体:“小羽现在身体又变差了吗?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吃海鲜的,也怪我,因为家里的要求出了国,没能留在国内继续照顾你。”
燕清羽看向了姜云简,笑得腼腆:“没关系,以后还有云简照顾我呢,我相信云简会对我好的。”
姜云简明明知道这是装的,但还是不由得柔和了视线:“嗯,我会照顾好你。”
一旁的众人无端又吃上了狗粮,不管心理实际是怎么想的,表面上是彻底识趣,没有人再把燕清羽和封江冉放在一起,也没有人再试图让燕清羽喝酒。
宴席的后半场,燕清羽待得有些厌倦了,低头拿手机给姜云简发消息。
【羽毛:我想走了。】
【AAA姜云简:好】
姜云简不清楚燕清羽为什么要在这么近的距离发消息,但看到之后马上予以回应。
他收起手机,不在意餐桌上在讨论什么,径直开口:“我和清羽这边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各位慢慢吃,不够再加,都记我账上。”
燕清羽诧异:“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姜云简:“……?”
姜云简一时茫然,但不动声色。
既然燕清羽要这么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姜云简很快就配合道:“嗯。你还要回家喝药,忘了吗?”
“对哦。”燕清羽表现得很遗憾,站起身表示歉意,“那抱歉了,我和云简就先回去了,大家好好玩,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聚。”
众人纷纷道别,在这个氛围下封江冉也没办法夹带私货对燕清羽说什么,燕清羽得以顺利直接推着姜云简离开。
走出包厢后,燕清羽就轻呼出一口气,摘掉了眼镜。
姜云简回头看向他,接过了他手中的眼镜,在抬手间还露出了始终戴在手腕的发绳。
燕清羽看到:“把发绳给我吧。”
姜云简:“好。”
他摘下发绳递给燕清羽,燕清羽将扎进围巾里的发尾捋出来绑成一个小揪,又理了理围巾,将鼻子以下都包裹进围巾里,双手揣兜,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一晚上都没吃到什么,还要听着那些吵吵闹闹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确实是太累人了。
姜云简犹豫着提议:“要……先在外面走走吗?”
燕清羽斜眼撇他:“不担心我着凉了?”
姜云简:“一会儿的话没关系。我比较担心你的心理状况。”
燕清羽慢吞吞地往前走:“我没有不开心。”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跟在他身旁,但始终落后一小步:“我知道,你只是有点累。是觉得太吵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你以前,为什么会和他们认识?”
燕清羽垂着眼:“封江冉总是拉着我去他们班的团建。”
姜云简看着他,又问了和喝酒一样的问题:“你喜欢吗?”
燕清羽摇头:“不喜欢。”
姜云简:“那为什么不拒绝?”
燕清羽看向不远处雪白顶的亭子,过了会儿才说:“一开始我会拒绝,但封江冉会劝,他多劝几次我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再后来,既然结果都是要去,我就不拒绝了。”
团建是这样,喝酒也是这样。
在他的热烈灿烂之下,其实是无休止的内耗,他总担心自己的过度拒绝会让别人为难,会让别人不高兴,所以最后会选择妥协。
而妥协得多了,他就不懂得该怎么拒绝了。
姜云简忽然想到了之前那次程家的宴会,问:“程云起那次的宴会,你是不是本来不想去的?”
燕清羽:“嗯。”
他不想去,但是因为陈叔已经来敲门提醒了,季司也准备好了,那就干脆直接带病去了。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认真道歉:“对不起。”
燕清羽回头看向他:“你道什么歉?”
姜云简:“我当时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想当然地觉得你肯定会去,就让陈叔和季司安排了。”
这是燕清羽听到的第一句,为这种事情的道歉。
漆黑的夜晚,园林置景中只有路边几盏小灯,晕染出星点光亮。
燕清羽看不清姜云简的眼神,但看得清他脸上的认真,就像刚刚替他挡酒时那样。
他并不在意去宴会的那件事,姜云简道不道歉对他来说无所谓。
按照他现在的性子,他本该轻飘飘说一句“没关系,我不在乎”,但开口之后,却变成了另一句。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在晚风中散去。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晚风中忽然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燕清羽摘掉左手的手套,抬手,接到了小小的雪粒。
下雪了。
燕清羽收拢掌心,感受到雪粒在他手心融化。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姜云简。”
姜云简:“嗯?”
燕清羽:“明天别让佣人扫雪了吧。”
姜云简:“你想玩雪吗?”
燕清羽摇头:“不想。我想看看。”
过往三世,他对冬天的印象只剩下四四方方白得晃眼的病房,和高楼之下遥远的雪白。
他想多看看,正常人能看到的雪。
姜云简一口答应:“好,都听你的。”
他从燕清羽手中拿过手套,帮他重新戴上,抬头看向他:“那我们现在回家?”
燕清羽等手套被戴好才收回手,拢了拢掌心,揣回兜里。
“嗯,回家吧。”
第44章
身娇体弱的燕清羽吹了冷风, 又淋了雪,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还是很不幸地又感冒了。
谢华良作为家庭医生,住在了同小区里另一栋谢家的别墅,陈叔刚打电话过去,没到五分钟他就直接上门来给燕清羽看病了。
“小感冒,应该就是着凉了,吃点药就行。”谢华良看着体温计上正常的范围值,松了口气。
围在旁边的陈叔和姜云简, 同步从紧张的状态下放松下来。
只有燕清羽坐在床上捧着杯温水, 表情淡定:“都说我没事了。”
他只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有一点头晕,这点小毛病在冬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姜云简再次道歉:“对不起,昨天应该早点让你回去的。”
燕清羽没回。
提出让他走走放松心情的是姜云简,现在淋了雪感冒,道歉的还是姜云简。
这人真是怪矛盾的。
谢华良收拾好药箱,见状还很欣慰:“最近小羽毛的状态看着可比以前有活力多了。年轻人嘛,这样多好, 别整天死气沉沉的。”
燕清羽照旧没搭理谢华良除了医嘱以外的废话。
谢华良都习惯了,联系了钟尹那边给燕清羽开点中药药方。
在这个间隙, 燕清羽喝完杯子里的水,姜云简顺势把杯子接了过去, 放到一边。
燕清羽看着他依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姜云简:“今天没有紧急的工作。”
燕清羽:“那就是有其他工作。上你的班去。”
别耽误了给他挣钱。
已经沦为打工人的姜云简:“。”
姜云简:“好, 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了。”
谢华良联系完钟尹,见状忍不住调侃:“没想到我们堂堂姜氏集团总裁, 现在也成了要被催上班的啊。那之后款项的事情我是不是得找小羽毛报批了?”
姜云简没回答,反而看向了燕清羽,像是只要燕清羽想,把钱全部上交了他也愿意。
燕清羽没这个兴趣:“不用,我懒得管。我自己够花就行。”
姜云简认真地点头:“好。”
谢华良简直没眼看,麻溜地拎起药箱要走,离开前还找姜云简索要了一笔狗粮费用。
要不是姜云简腿的知觉没恢复,都想直接把谢华良给踹出去。
但钱姜云简还是给谢华良转了,谢华良确认完转账信息,收起手机朝燕清羽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啊,小羽毛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打电话或者到隔壁敲门都行。”
谢华良潇洒地离开了,燕清羽疑惑地问:“他住隔壁吗?”
姜云简:“嗯。之前他当我的家庭医生,直接买了隔壁的那栋别墅,有需要的时候随时方便过来。”
燕清羽疑惑:“他舍得花那么多钱在这边买别墅?”
姜云简:“我报销了百分之十。”
燕清羽不清楚谢华良的家境,还是觉得奇怪:“那也不便宜吧,我记得这个小区是A市最贵的别墅小区。他也是世家圈的?”
姜云简:“嗯。他是谢家的。谢家是医学世家,你不认识正常。他和程洋是发小,程洋和程云起他们两家还没分家的时候去过程家。不过因为不喜欢程云起,所以也没有碰见过你。”
燕清羽有一点点印象。
程云起和程洋他们两家分家的时候,燕清羽才认识程云起不久,还没怎么去过程家。而程云起也始终避免他和程洋他们家有接触,估计也是知道他自己的品性有多差。
不过兜来转去,都是有点关系纽带在的。
燕清羽评价:“世家圈真小。”
姜云简意见相反:“我倒是觉得有点太大了。”
以至于没有让他和燕清羽也成为发小。
燕清羽没给姜云简太多遗憾感伤的机会,催促:“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姜云简:“。”
姜云简:“马上去。”
临走前,姜云简不放心地又叮嘱几句:“注意保暖,记得好好休息,别让感冒加重了。”
燕清羽回得敷衍:“知道了。”
等姜云简走后,燕清羽只在家里老实了一会儿,喝过药就穿上他的奶黄羽绒服准备出门。
陈叔正好在客厅看到他:“小先生这是要出门吗?需要我为您通知季司先生吗?”
燕清羽:“嗯。不用了,我去找谢华良。他住的那栋在哪儿?”
陈叔:“从门口出去左拐直走,我们家是113,谢医生家是112。”
燕清羽:“好,谢谢陈叔。”
陈叔笑得慈祥:“不客气小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燕清羽点了点头,裹好围巾出门,一打开大门就发现院子里放眼望去满是雪白。
是他昨天和姜云简说了,让佣人们不要扫掉院子里的雪。
也因此,今天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燕清羽后知后觉地想到,在那次绑架坠海之后,家里的佣人似乎就少了很多。
估计是因为那个混入到姜家来,协助绑架了他的那名女佣,让姜云简产生了危机感。
燕清羽没多想,走在唯一被清理出来的小路上,按照陈叔刚才的指路,一路走到了谢华良现在住的那栋别墅。
谢华良应该是之前不常在这边住,院子里什么都没种,只有一层厚厚的雪,勉强有一条谢华良自己走出来的小路。
燕清羽看了眼已经被踩成石子上的冰的小路,果断放弃走这里,踩在雪里自己开了另一条路。
但他不清楚谢华良院子里的“地况”,无意中绊到一个雪里的什么东西,pia叽一下就给栽雪堆里了。
幸好雪堆够厚,他穿得也够厚,栽在雪里不疼,就是把他的羽绒服外套给打湿了点。
燕清羽坐起身拍了拍雪,觉得很有必要找谢华良要他羽绒服的精神损失费。
二楼的谢华良似乎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走出阳台就看到了跌坐在雪地里显眼的奶黄色。
他被吓了一跳:“燕清羽?你等会儿啊,我马上下去接你。”
谢华良火急火燎地又走进了屋里,应该在准备下楼了。
燕清羽撑着雪地站起身,站在原地没再动了,免得不知道哪里又触发一个暗器。
谢华良很快就下来开门,看起来是随手套了个外套就出来了,马不停蹄地过来接他:“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这要让云简知道了,我小命难保啊。”
燕清羽又被谢华良给塞了一个暖水袋,跟在谢华良身后终于顺利走到大门口。
谢华良:“快进来,你还感着冒呢,别又着凉加重了。”
燕清羽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放眼看去,屋子里头比外头还要冷清,连个佣人都没有。
那就难怪外面一层积雪,积雪下还不知道到底被埋了些什么东西了。
屋子里暖气还是足够的,燕清羽脱了羽绒服,又拍掉裤子上剩的那点积雪,走到客厅沙发去坐下。
谢华良给他倒了杯温水,又拿来医药箱,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有没有摔到哪里?我给你处理一下?”
燕清羽:“……没有,不用。雪够厚我穿得也够厚,我还没那么娇弱。”
谢华良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上次你被绑架云简直接找我索赔了50万,这次我可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燕清羽:“……”
真是难怪他那么大阵仗。
谢华良把医药箱放回去,问:“所以小羽毛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找我了?好歹给我个清条路出来的时间嘛。”
燕清羽:“临时起意,就直接过来了。我怎么知道你家连个佣人都没有。”
谢华良笑得坦然:“请佣人要花好多钱的,反正就我自己住在这里,每天清清闲闲白拿工资,也不需要佣人帮我做什么。我还得省下这笔钱来攒老婆本呢。”
燕清羽无语。
燕清羽:“以你的家世,还用你自己攒?”
谢华良:“家里的归家里的,我总得有点我自己的积蓄嘛~说不定哪天家里头就破产了,我不得有点预案?”
燕清羽:“……你想得可真远。”
谢华良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所以小羽毛你来找我,是想问什么关于云简的事情吗?”
燕清羽:“嗯。你知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伤的?”
谢华良:“大概从程洋那里了解过一些,就是差不多五年前的时候,一个下雨天,也是车祸,他和他的爷爷在一辆车上,车子撞坏海边护栏,掉进了海里。”
他回想了些细节,补充:“那时候刚开春吧,天还很冷,又下着雨,等被救上来的时候,云简的爷爷和司机已经死了,只有云简还有口气,被抢救了回来,只是因为双腿被变形的车辆挤压,又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丧失了知觉。”
燕清羽想到什么,问:“他们在海里待了多久?”
谢华良:“应该是……半个小时左右?因为这是人为的意外,发生在一个偏僻的路段,车子彻底沉没也耗费了些时间。云简的爷爷是在坠海后不久心脏病发作逝世的,司机则是在车子撞向护栏时已经当场死亡了。”
燕清羽:“那姜云简和他爷爷关系怎么样?”
谢华良:“挺不错的。虽然姜老爷子比较严厉,但云简父母死后,是老爷子一直支持让云简当家主,才护着他从十七岁顺利长大到二十岁,展现出卓越的商业天赋。云简的腿和心病都是在那之后开始的。”
在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在自己面前慢慢失去生机之后,和两具尸体一起在海里待了半个小时之后。
燕清羽记得之前还听程洋提起过,姜云简父母去世的车祸,姜云简也是在场的幸存者。
他和姜云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三世死亡的亲历者,而姜云简是三场死亡的见证者。
第45章
燕清羽没有对姜云简的遭遇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继续询问:“姜云简的心病,具体表现为什么?”
谢华良:“情绪容易失控, 比较偏向于躁郁症的感觉吧。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轻一点的是砸东西,重一点的可能会敌我不分伤害到靠近他的人。这几年他一直在靠吃药来维持自己的情绪稳定,但随着时间推移,药的作用可能会越来越差。”
燕清羽没说话。
谢华良继续补充:“他心病的高发期是雨天。因为他经历的两场车祸都是在雨天,每逢这个时候他的腿伤也会加重,膝盖会疼到他能感知到, 所以一般梅雨季节的时候他连公司都很少去。”
燕清羽想到上一世, 姜云简意外伤了程洋后自杀的季节, 似乎就是在梅雨季节。
按照时间线来推算,那一世姜云简的自杀应该在至少五年后,也就是他的腿伤十年后。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的心病加重到没有药还能压制。
而且现在已经积累了五年,姜云简的心病早就不是想治就能治的了。
燕清羽态度很平淡:“我知道了。”
谢华良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意愿劝劝云简?再这么发展下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啊。”
燕清羽却摇头:“心病需要心药医。你不可能指望一个有病的人去劝另一个有病的人。”
姜云简之前一直试图劝他都没劝成功过,现在的燕清羽也不算心病治好,他只是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执念, 那就是复仇。
当复仇结束时他会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
谢华良放弃了, 叹气:“你俩这真是,早知道我不如当初就去当心理医生呢。”
燕清羽放下了杯子:“现在考也不迟。说不定你以后还会遇到一样的人。”
谢华良:“那可算了吧, 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得工伤退休。我比较希望能专职当你和云简的家庭医生,清闲钱还多。”
燕清羽没再回他, 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起身准备离开。
谢华良跟着起身:“我送你吧,别又在哪摔了, 云简真生气起来那可确实是敌我不分的。”
燕清羽默认了谢华良的跟随。
谢华良直接给他送回了姜家的门口,保证他全须全尾地到家了才放心。
只是在临走前,他多问了一句:“小羽毛,你对云简,还是没有一点在乎吗?”
燕清羽输入了大门的密码,密码是他的生日,从他来到姜家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个密码。
他头也没回,淡淡地回复:“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在乎,所以他连去劝的尝试都不想去做。
“滴”的一声后,密码输入正确,大门“咔哒”一声解锁。
谢华良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我也期待你能有再来和我聊聊的那天,不管是聊你自己还是聊云简。”
燕清羽“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在走进家门之前,他回头看向了谢华良,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但没问的话:“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羽毛?”
谢华良眨了眨眼,咧嘴一笑:“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和你很搭吗?你给人的感觉像羽毛一样,总是轻飘飘的。这个称呼可是我顶着云简好几次冷冰冰的视线,硬是叫下来的。”
那倒是大可不必。
燕清羽冷淡:“哦。再见。”
说完他就走进家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
谢华良装模作样地再叹口气:“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冷漠无情了,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燕清羽隔着门板模模糊糊听到了谢华良夸张的叹气,没有理会,走进了屋里。
陈叔笑着迎上前:“小先生回来啦?我给你煮了养身体的花茶,现在还热乎着呢,要不要来试一试?”
燕清羽解开围巾脱下外套,点了点头:“嗯,倒一杯吧。”
陈叔开心地去了厨房,给燕清羽倒上一杯花茶,用的玻璃杯上还套了一层隔热垫,还能捧着暖手。
客厅里也早就开好了燕清羽最近重新爱看的黄色方块,黄色海绵一声声的“我准备好了”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燕清羽先回房间换上了家居服,裹着毛绒睡袍,屈腿缩在猫窝坐垫上,看向茶几上的那杯花茶。
陈叔煮的是茉莉花茶,浅淡的茉莉花香逸散在空气中,还有几瓣花瓣浮在水面上,轻飘飘的。
像羽毛一样轻飘飘……
燕清羽捧起水杯,垂眸喝了一口花茶。
他听得出谢华良话里本质的意思,是说他置身在这一切事物之外,虽然还好好地活着,但又漂浮着,只是活着。
陈叔是不是真心对他好,他不在乎,因为陈叔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姜云简是不是真心对他好,他也不在乎,因为只要姜云简的心病一天没好,不管他说的爱与不爱是真是假,是否还能延续到如今的他身上,在姜云简的身边都是危险的。
姜云简早晚会失控。
只要不在乎,那就算姜云简失手杀了他,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只不过他更希望姜云简失控得能晚点,至少等他报复完他要报复的人。
燕清羽端着玻璃杯,小口小口把花茶喝完,只留下渐渐沉底的茉莉花瓣。
—
傍晚,燕清羽午休过后又回到了客厅来看电视,和往常一样等姜云简下班回来吃饭,但是先等到了打包好饭菜从厨房里出来的陈叔。
燕清羽疑问:“要给谁送饭吗?”
陈叔:“家主说今晚要加班,所以我正准备让季司帮忙去送饭呢。”
燕清羽更疑惑了:“加班?”
今天早上姜云简还非得他赶着去上班才走,怎么晚上又加起班来了?
陈叔也不知道缘由,只说:“家主以前就时不时会在公司加班,可能今天也有什么要忙的事情吧。”
燕清羽想了想,站起身:“你把我的那份和我的药一起装好,我去送吧。”
他可得看看公司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这事关他年底分红呢。
陈叔有点担心:“小先生您还感冒呢,要不在家里休息吧?”
燕清羽:“没事,反正坐车过去也冷不到。”
陈叔见燕清羽坚持,也没再多劝:“那好吧,我去联系季司。”
燕清羽点了点头,上楼去换衣服,随后拿上陈叔装好的饭和药,跟着季司一起去公司。
程洋提前了两个小时告诉陈叔今晚姜云简要加班,燕清羽到的时候距离下班都还有半个多小时。
前台员工已经认得他,看见他来,连忙起身打招呼:“燕总好。”
燕清羽礼貌地回应:“你好。姜云简在办公室吧?”
前台:“在的在的,您直接上顶楼就行。”
燕清羽:“好,谢谢。”
他转身走向姜云简专用的电梯,直接按电梯上了顶楼,中途倒是很凑巧地碰上了也坐这个电梯要上顶楼的程洋。
程洋见到燕清羽,还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的走廊,以及电梯顶的装饰,这才确认他不是忙昏头直接穿越去姜家了。
燕清羽漠然看着他的反应,按着电梯的开门键,问:“你上不上的?不上我关门了。”
程洋连忙抱着怀里的一沓文件上电梯:“上上上。抱歉啊小先生,我没想到会在公司看到您。您是来给老板送饭的?”
燕清羽:“嗯。陈叔没和你说吗?”
程洋勉强腾出一只手来看了眼消息,陈叔还真提前说了。
程洋:“抱歉抱歉,今天有点太忙了,没来得及看消息。”
燕清羽:“没事。早上姜云简不是还说没什么要紧事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忙?”
程洋垮着脸:“我也很想知道。今天老板不知道抽什么风,一来公司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自从您搬到姜家以后他好久没进入过这种工作狂的状态了,我还以为是您和老板的感情状况又出什么问题了呢。”
燕清羽想了想,早上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就是催了姜云简几句,也不至于突然这么积极上班吧?
思虑间,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抵达顶楼,缓缓开门。
姜云简还在办公室里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坐得笔直,视线随着屏幕重中的字体移动,完全没在意走进来的人。
燕清羽多看了一眼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姜云简。
或许是正好遇上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他眉心微拢,面色冷厉,腰板坐得笔直,无意中显露出他作为雷厉风行的上位者的凌厉气质。
这模样才终于和传闻中的“阎罗王”相吻合。
程洋把那一沓的文件放在姜云简办公室桌面,提醒:“老板,小先生给您送饭来了。”
姜云简头也没抬,冷淡:“让他放下就可以走了。”
程洋无奈扶额。
看给老板忙的,老婆来了都没反应过来。
燕清羽直接拎着饭盒去了休闲区,毫不客气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