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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侯府嫡子 弓翎 18200 字 10天前

他吞下两颗解药后,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夏眉,从怀中掏出一颗颜色深棕的药丸,冷笑了一下,捏开她的嘴巴,打算送她这个无利用价值的废物一程。

只是脚下刚一动,就碰到一个东西,地上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一只眼熟至极的小瓷瓶滚向了略有些低洼的门槛处。

李留捏着夏眉下巴的手一顿,看向那只先前装着解药、让他无数次想要得到的瓷瓶,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颜色与随心解药相近,药性却完全相反的自制毒/药,心思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将那颗深棕色的药丸放进瓷瓶里,瓷瓶盖上盖子,塞进夏眉怀里,李留站起身把她拖进隔壁房间,一把扔进了地洞里。

然后用大箱子挡住洞口,从院中他早看好的水井旁搬来一块近两百斤重的大石头,压到箱子上。

“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或者你们都死,哈哈哈哈……我最喜欢这种刺激游戏了!”

对着被封死的地洞口得意洋洋地放完话,收起扭曲的笑容,李留跃上马,沿着景璟刚刚的路线离开夏家老宅。然后快马加鞭,无半丝阻碍地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

第236章 【VIP】 …………

夏枢和红棉在屋中, 隐隐约约听到景璟大骂异族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当他们听到异族人勃然大怒之下,放弃了拿镇上百姓开刀, 隆隆的马蹄声全力追着景璟向东南飞驰而去时, 心就沉了下去。而不久之后,一匹轻骑马蹄哒哒地掠过小镇,急促朝西南方向逃去, 则彻底搅碎了他们的侥幸心理,让两个人同时心中一绞, 脸色难看了下去。

“他……”红棉嘴唇颤了颤, 双眼通红又无神地看着夏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枢心情比她还难受。他要景璟护送阿姐逃出去,留在安县保护阿姐, 是因为他知道景璟不管是出于这几年的情义还是愧疚心理都不会抛下他, 一定会留下陪着他同生共死。给景璟安排一个长线任务, 当作是临终嘱托,景璟为了不辜负他, 就会尽心完成他的遗愿,就不会再有与他同死的想法……夏枢以为这样,景璟就可以努力逃出去、活下去。但怎么也没想到景璟会如此……

他握紧拳头, 咬牙忍下冲向鼻子的酸涩,咽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哽咽声,努力平静汹涌而来的情绪。

过了好久, 气息不再发抖, 眼泪也压了回去,他看向门外的两个异族人:“得赶紧与图塔他们汇合。”

两个异族人也发现了不对。他们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不知到底是谁, 该不该追,此时夏枢说话,他们则对视了一眼,把视线转到夏枢身上,神色惊疑不定地问道:“怎么还有一匹马?是谁逃走了?”

“李留。”夏枢镇定地看着他们,认真道:“他一路往西南逃去,肯定会通知驻扎在西南方向的凌云镇守关将士。你们得赶紧通知图塔,否则他很快就会带着兵马回来,届时你们谁都跑不了。”

夏枢原以为听到此话,两个异族人会大惊失色,赶紧行动,要么亲自去追图塔等人,要么把他们捆了一起带过去,但没想到的是,两个异族人对视一眼后,竟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似乎觉得他的说法极其可笑,还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

“你太高看你们李朝人了,趁早熄了有人会来救你的心思。那个窝囊废要是敢带人过来,老子把脑袋割了给你当球踢。”

“出卖自己的国家,与老子们签订合作协议,想要在老子们铁骑踏破李朝后,扶持他们父子俩做傀儡皇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对被你们那狗先帝废为庶民的废棋,没钱没财没权没势,号令不动半个人,眼睛还是半瞎的,有空扶持他们父子两个窝囊废,老子们不会安排自己人占据一方,烧杀抢夺啊。”

“协议就在老子们手里,白纸黑字他们父子俩亲手签的。别说他带人过来与老子们对峙了,他要敢和北地军说一句这里有异族人老子们都立马刮目相看。就冲他那孬货样,他恐怕只想离老子们远远的,省的老子们叫他当众身败名裂、混不下去。”

……

听着两个异族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夏枢心里越来越沉。

他自然不指望李留能带人过来救他们,他只希望李留带着阿姐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回头。

他提李留,担心的是图塔他们追上景璟后,景璟出事。他希望这两个异族人能尽快把他带过去阻止图塔那些人的行为。

他咬着牙,脸上堆起了笑容,看着门口两个说的口沫横飞的异族人:“话虽这么说,但有一件事你们怕是不知道。”

两个异族人骂完人,心情舒畅,没有捂他嘴的意思,抬了抬下巴:“你说。”

“景璟外公,也就是我李朝吏部尚书周良周大人。周大人深受先皇及今上器重,是为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位高权重,本不是个易相与之人,私下里却多次与被贬为庶民的李留父子过从甚密。”夏枢一副谆谆善诱的模样:“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两个异族人也不算小人物,在异族军中的级别只比图塔低一级,进入李朝前有了解过李朝的朝廷,虽然只是皮毛,但也听说过周良这人。加上先前李垚提起周良的名字,爆出周良几十年前给眼前这位安王妃阿娘下药的事,叫他们看了一出好戏,他们自然知道李垚与周良是相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彼此知道对方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个异族人长得人高马大,但性子却是喜欢探听小道消息、爱嚼舌根子的那类。一听有故事,立马好奇心就上来了:“为什么?”

“一切要从今上李倓被大师批命是李朝的亡国之君说起。”夏枢嘴上慢悠悠,脑中却在急速运转,一边七凑八拼,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李倓自知道命数,就大骂上天不公,想要逆天改命。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弑父杀兄,最终朝臣们被蒙蔽,见皇室子嗣凋零,无人能继承大统,就退而求其次,拥立他登位。先皇被他虐待致死前,预料到自己会被李倓杀死,李朝也会灭亡,就秘密安排周良周大人藏匿了一大批宝藏,意图在李朝陷入绝境时挽救于万一。李垚是先皇除李倓外唯一活着的儿子,先皇将他贬为庶民,一是保护他,二则是想让他在将来李朝不行时站出来代替李倓,挽救国家。所以周良此人明面上只会对李倓言听计从、阿谀拍马,背地里却多次在李垚父子的事情上违逆李倓,想办法为两人开脱。只是李垚父子俩忒不争气了些,唉!”

夏枢幽幽叹了口气。

两个异族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几乎化为实质的贪婪之光。

能挽救一个国家的宝藏,那该有多少啊!

他们立即看向夏枢,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李留知道宝藏在哪里?”

“这个倒不确定。”夏枢诚实地摇摇头,诚心诚意地推测道:“我觉得他是不知道宝藏的事的,不然他也不会沦落到差点儿被你们吃了。”

“周大人肯定是知道宝藏在哪里的。不过……”夏枢再次叹了口气:“他高居庙堂,寻常你们也绑不了他。倒是可以通过景璟那边另想法子。他是周大人唯一的外孙双儿,周大人待他如珠如宝,若拿他来换宝藏的藏匿地点也未尝不可。只是……”

夏枢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两个异族人赶紧凑近了问道。

“只是图塔他们若是追上景璟,景璟怕是要没命了的。”夏枢一脸难过,无奈至极。

两个异族人也不是傻子,他都引到这种地步了,哪里不清楚他的意图。

不过宝藏的事情最为重要。

若安王妃的话是假的,那就让图塔这个杂毛来承担责任,毕竟他才是领队做决定的那个人,他们没有任何损失。但安王妃说的万一是真的,他们就是阻止图塔杀害重要人物、获取宝藏信息的有功之臣。之后必会加官进爵发大财!

想明白了之后,两个异族人满脸喜悦,也不管图塔让他们留守的命令了,直接一人一个,将屋中的两个犯人捆严实,然后拖着便出了屋,一跃上马,快速朝东南方向追去。

第237章 【VIP】 …………

景璟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抱着草人跨上马, 他就知道自己这回要没命了。

不过景璟没什么遗憾。

阿爹与继母盛氏有了亲生孩子,一家子相亲相爱,少了他一个,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夏眉可以逃出去, 靖远镇的百姓们可以免遭屠戮,他对得起小枢哥哥的信任与嘱托,也对得起身上的淮阳侯府血脉, 更不堕亲生阿爹的过往威名。

当然,若硬要说一个遗憾的话, 景璟也确实有一个遗憾。他前十六年循规蹈矩, 厌恶自己双儿的身份,从来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以至于什么心思都深深地隐藏在心底。和小枢哥哥认识以后, 他改变了, 但却没来得及像小枢哥哥那般潇洒、恣意过一次。

他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这遗憾在当下的环境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罢了。回首过往一生, 景璟觉得自己热血过、勇敢过、努力过,实际上就算此时死在异族人手里, 也算得上圆满、不枉此生了。

只是当背后紧追不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前方不远处却横亘着一条由西南方向往东北方向流淌、正好拦住他去路的宽阔长河时,景璟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他忽略了北地的地理状况。

他该往东北方向跑的。那样虽然调虎离山的意图会暴露出来, 但只要他骂的难听,还是可以把异族人引的全跟着他跑,他就可以把时间拖的更长些, 给够夏眉逃跑的时间。

“哈哈哈哈, 看你们还往哪里逃!”身后异族人嗷嗷甩着马鞭,马蹄声越来越近,狂笑声在西风烈烈的雪原上如一把锋利铁爪, 在景璟的心脏上越抓越紧。

“下马投降,老子给你们留一条全尸。”北边雪原尽头,马蹄声滚滚,图塔也带着人一脸兴奋激动地沿着云河包抄了过来。

景璟看了一眼眼前的河流,宽阔无边,大冬日的竟没有完全上冻,除了靠岸的地方结了层不薄不厚的冰,中间部分并未被冰层完全覆盖。

他想,要不干脆驾着马冲入河中,以免落入异族人手中被践踏羞辱、折磨致死。但一低头看到胸前只有半身的草人,担心这一跳一了百了,异族人发现草人不对,就会立马返程去追夏眉……

异族人马背上长大,极擅骑术,他一直苦练骑术,都没能和异族人拉开距离。夏眉和李留一匹马要坐两个人,李留又是个骑马的新手,怎么可能跑得过异族人。

一定要为他们多争取些时间。

只犹豫了一瞬,景璟就一咬牙,忍着铺天盖地涌来的惧怕,控马转向沿着河朝西南方向冲去。

“哈哈自寻死路!”异族人打着响亮的呼哨声,立马兵分三路,一路七八人朝南,一路五六人朝东南,一路沿着河朝西南,打算从三个方向上将景璟包抄在云河边上。

景璟不停地控马转换方向,在异族人三个方向的逼近中,挪腾闪躲,左冲右撞,意图抓住异族人速度太快来不及转向的漏洞来突围。但他孤身作战,敌方又是二十多个精于骑术的壮年男人,除非他突生双翅,从空中突围,否则在一面是河流,三面是追兵的情况下,他怎么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在他又一次冲破了某一方向的拦堵,打算再一次尝试突围时,背后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一马。

图塔带着人到了。

长长的马刀从图塔手中砍出,一马刀下去,他身下的马后腿断裂,鲜血迸溅,哀啼了一声后,抽搐着栽倒在地。景璟闪躲不及,跟着一同倒栽葱栽在血泊中,被围上来的异族人拿着刀架在脖颈上,一动不能动。而他身前的草人也因异族人刀锋划过,布料破裂,麦秸秆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其他人在近距离与他交锋时,就发现了他怀里的东西不是人。但图塔带着自己人一路追在身后,距离也一直是最远的,并不知道。此时发现坐在他身前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一个套着那女人棉袄的草人,登时明白过来这是又被耍了。

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来人,给老子立刻回靖远镇,把那贱人拿下,千刀万剐!”图塔说着话,便是脚下一转,怒气冲冲地朝自己的马大步走去,吩咐其他人:“把他绑到马后,不让他脱层皮,老子不姓图。等回到靖远镇,就把他抽筋扒皮炖了。”

景璟心中一跳,赶紧开口大声道:“你们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她早趁着凌晨混乱的时候跑了!”

异族人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了还敢开口说话,嗤笑道:“你都落到老子们手里了,抓她一个弱鸡似的女人不是轻而易举。等爷们们收拾完你,她也跑不掉。”

二十多个异族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想看图塔笑话,所以有先发现假人的都没吭声,等着图塔自己发现被耍,但这不代表他们一路过来没被骗。

他们之所以要追这个有麻风病的双儿,就是因为他身前的女人。图塔尝过味道,他们可还都没尝过,因此就抢着过来抓人,想要享受一番。若是能在图塔面前让那女人□□,借此羞辱一番图塔,那就更爽了。

所有人过来都是抱着别样的目的,可以说眼前的这个双儿叫他们所有人都希望落了空。于是不等图塔再次下令,立马就有异族人一脚踹向景璟:“贱人,你和那个女人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故意耍老子们的?”

景璟被揣的侧飞出去,一脸撞上了马蹄子,马蹄铁立马在他脸上割出一条伤口,渗出血来。疼的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去摸脸。

有人像是发现了趣事一般,从夏眉那件棉袄上割了一块布下来,垫着手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哈哈笑道:“女人和双儿不是最重视自己那张脸吗。他又丑又有病,吃也吃不得,操也操不得,不如划伤了他这张脸,再给他身上来个几刀,然后一路拖行,让他一路流干净血。等抓了那个贱人之后,就当着她的面烧死他,看她还敢不敢逃跑!”

“那哪够!”另一人开口,眼中都是丑陋肮脏的嗜血欲望:“他手指长得不赖,老子要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来,煮了塞那女人嘴里,他们李朝人不是最害怕这个吗。老子真想看看到时候她脸上的表情。”

……

死,景璟不怕,一刀下去,痛那么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异族人恶毒,竟是要折磨死他,他不由得就恐惧起来。但随着异族人一个接一个的开口,各种阴损至极的手段从口中一一说出来,景璟就越听越憋不住愤怒。

直到有个异族人开口说道:“等攻占了李朝,漂亮的女人、双儿服的全部充作军妓,不服的就全部剥皮。丑的那些就剁了喂狗或者让挑一些好看的部位割下来,咱们自己品尝……”景璟就登时憋不住了。

他躺在地上,脸上都是血,头发散乱,满身稻草,看着可怜狼狈之极,但抬眼看向异族人时,却眼睛血红,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恨意,一副誓要把异族人撕烂的气势,咬牙怒骂:“你们这般没有人性,我祝你们不得好死!”

“死后全部下地狱。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我李朝将士迟早要把你们全部杀了,灭你们的族,亡你们的种。你们这类□□根本不配存在于世上。”

“你们尽管剁老子的手指,毁老子的容,谁要是干站着不动手,谁就是孬种。老子若是叫出来一声,你们明天就灭种!”

……

此后的无数年中,夏枢都无比庆幸。

庆幸阿娘给了他过目不忘的能力,也庆幸自嫁给褚源后,褚源送他去舅公那里读书,让他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记下了李朝的舆图。

两个异族人带着他们离开靖远镇时已经晚了图塔等人近两刻钟。若是轻骑去追,夏枢也不会太着急。但他们却是两人一骑,速度慢了许多不说,前方除了两串通往不同方向的马蹄印,早就没有图塔等人的身影,根本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去追。

异族人凶残暴虐,一旦发现被耍,很大可能就会立即对景璟下手,时间上非常紧急。

“这该怎么办?”红棉急的连声音都注意控制,听着尖利刺耳,更加重了人的焦虑。

两个异族人也是一脸懵:“正东方向,东南方向,走哪一条道?”

三个人都是非常着急,但不知该怎么走。不知怎地,竟下意识全看向了夏枢,等着夏枢开口。

“往这个方向。”夏枢心中虽急疯了,但面上还算冷静,他手一指,指向了东南方向与南方的夹角之间。

没有给三人询问的时间,他快速道:“云河在镇北郡有分支,是西南到东北的流向。从这里直着往东五十多里处就是。两串马蹄印应该是东南方向的这一串去追景璟,正东的这一串打算从北边沿着河包抄他。景璟若是要逃,只会沿着河流方向往西南跑。所以他们相遇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这里过去的云河岸边。”夏枢再一次指向了东南偏南的方向。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两个异族人知道他担心那双儿的安危,也不怕他耍心眼。马鞭一甩,蒙头便朝着夏枢指的方向冲了去。

于是,当他们全速飞驰,远远地看到一群异族人把景璟摁在地上拳打脚踢时,正好听到景璟最后一句怒骂,而图塔已拽住了他的手指,在他面前举起了长刀。

第238章 【VIP】 …………

“不要!”夏枢目眦俱裂!但根本不管用, 景璟的惨叫声下一瞬便划破了长空。

两个异族人同时一惊,眼看着图塔掰开那小双儿的其他手指,下一刀就要砍下去, 赶紧大吼一声:“住手!”然后掏出腰间匕首嗖地一下便朝图塔猛掷了去。

图塔自然听到了夏枢阻止的叫声, 他只当作没听到,甚至两个同族人的喊声,他也只做没听清。但同族人朝他投掷匕首, 这个可忍不了。

不得已松开贱人的手,他一个翻身躲开了袭来的匕首, 但抬眼看向疾驰到跟前的四人时, 他的脸刷地一下黑了。

“谁让你们过来的?”他脸色阴沉地质问两个同族人。

两个异族人因他刚刚无视劝阻的行为,脸色非常不好看。但图塔是他们此行的上峰,就算隶属不同派别, 他们对此人早有不满, 也只能忍了火气, 垂头回答道:“刚刚得到一条重要消息,这个双儿有重要价值!”

“重要价值?”图塔尚未开口, 与这两个异族人同属一派别的其他异族人便是一愣,赶紧问道:“是何价值?谁告诉你们的?”

异族人讲求现实利益,若这双儿真的有用, 他们阻止图塔杀人,可是大功一件啊。

“是他告诉我们的。”两个异族人指着夏枢,然后快速把夏枢说给他们听的话巴拉巴拉告诉了在场所有异族人。

夏枢没有在意那些听到有宝藏就凑到一起、满脸兴奋激动的异族人, 他扑到景璟跟前, 后怕的全身都在抖:“景璟。”

景璟浑身是伤地躺在雪地上,身侧一滩鲜血,融了地上的雪, 化成一片血水,一根断指落在其上,更显触目惊心。夏枢光是看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赶紧膝行几步,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伸出被捆着的手,与红棉一起,努力把他扶坐起来,靠在两人身前。

“我没事。”景璟疼的满脸冷汗,唇色煞白,却还是忍了疼痛,轻声安慰:“不过是流了几滴血罢了,别担心。”

夏枢别过头,咽下到嘴边的哽咽声,深吸了口气,才转过头眼看向带他们过来的两个异族人,伸出被捆的双手,说道:“把绳子解了,还有刚刚从红棉这里搜走的金疮药拿出来,我给他包扎伤口。”

两个异族人已经说完了话,其他异族人还在思考,闻言就上前一步,想要给他解开绳子。只是手还没落到绳结上,图塔就高声喝止了他们:“慢着!他在说谎!”

两个异族人一愣,同时一愣的还有其他异族人,猛地瞪向夏枢,怒道:“你敢说谎骗老子们!”

“我说没说谎图塔将军怎么会知道。”夏枢冷冷道:“难道是和周良周大人私下合作,想要独吞了宝藏不成!”

“休得胡言狡辩,朝老子身上泼脏水。”图塔登时大怒,嗤笑道:“你但凡换个人,说不得老子就叫你这个贱人糊弄过去了。但周良那小人,十八年前就与王长安一起代你们的狗皇帝与我朝三王子商谈合作,意图利用两国之战,设计除掉北地军中姓元和姓褚的两个领兵大将。这事王上和三王子皆知,商谈过程还是老子亲自带人护卫的。你编谁忠心护国、力挽狂澜不好,偏要编他,真当老子们是好脾气,容你们这些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看来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说着话,图塔便一把推开挡路的两个异族人,气势汹汹地抓着刀,冲到夏枢、景璟、红棉跟前,一把将景璟拽了过去。

景璟正在愣神,被他抓住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挣扎起来,红棉赶紧上去撞图塔,想要帮忙。但她身材纤细,身上绑的比夏枢还结实,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哪里能撞的过图塔,一把被图塔抓住脖颈,拎起刀就要朝她脑袋上砍。

“住手!你要敢动他们两个一下,小爷就死在这里!”寒风萧瑟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夏枢死死地盯着图塔,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他双手紧握一只簪子,抵在自己喉咙口,眼睛血红,扫视一圈瞬间紧张起来的异族人,咬牙威胁道:“你敢再动他们一下试试看。”

图塔即将落在红棉脑袋上的长刀一顿,抬起头,脸上是冲天的怒焰,整张脸都叫怒火给烧扭曲了,抓着红棉脖颈的手指逐渐收紧,黑着脸不敢相信道:“你敢威胁老子?”

夏枢仰起下巴,眼睛中是毫不遮掩的傲气与恨意,咬牙针锋相对:“小爷就是威胁你,你能怎样!”说着话,金属簪子的尖头便往前一送,脖颈上立马流出一股鲜红的血液。

异族人顿时一惊,忙急走两步,夏枢却先他们一步退了开,喝道:“都别动!”

然后直盯着图塔,眼中都是鄙夷与仇视:“死算得了什么。你当我李朝的双儿怕你半分?”

“小枢哥哥!”景璟眼中含泪,拳头紧握,然后一个翻身,刚刚被两个异族人掷到地上的匕首便出现在他手中,手腕翻转,匕首便横在脖颈处。他看向夏枢,眼眶通红:“要死我们一起死!”

夏枢点了点头,眼中同样含泪,嘴上却是大笑一声,豪迈地一扫天地,只觉心中异常开阔,潇洒道:“同生共死于茫茫雪地间,干净畅快!”

然后与景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无视周围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待得心中郁闷一扫而净之后,再次看向面皮已经青黑的图塔,夏枢脸上肆意的表情微敛,眼神却傲然冷酷:“小爷原也不在乎生死,为了不连累旁人,被抓之后,就没想过要逃。你但凡让小爷好过一点儿,小爷都不会让你为难。但你不让小爷好过,那就别怪小爷今日跟你鱼死网破。”

他冷笑道:“你们王上十八年前就处心积虑安排人绑走我外公,之后不久又从京城绑走刚出生的我。十八年过去了,却初心不变,依旧盯着我,想来这么些年他的日子不好过,怕是已病入膏肓了吧。此次抓我过去,是想要我的心,肝,还是肾?或者是想把我整一个活吞了?不管他需要从我身上要什么脏器,都需要我到达王都之前身体康健、活的好好的吧?你猜我现在死了,他会怎么样?你们这些绑了我一路护送的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图塔神色一变,面皮黑成了锅底,扔开红棉,拎着刀逼近了他:“你真以为能威胁住老子?”

“你自然不会被我威胁住。”夏枢丝毫不惧他越来越近的脚步,眼睛扫过众异族人,满脸鄙夷地嗤笑一声:“这么些人里,你怕是唯一希望我与景璟早早地死去,最好现在就立马被你乱刀砍死,永远也别出现在王都的。”

第239章 【VIP】 …………

这话内涵太多, 异族人都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立马就有三人出现一把拦住图塔, 脸色黑沉地询问夏枢:“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枢眼睫微垂扫了一眼图塔握着长刀、青筋暴露的双手, 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眼神冷酷直白地威胁道:“因为我与景璟亲眼见证了图塔将军的丧弟之痛啊!”

“图南?他不是死在了你们李朝人的手中吗?”异族人听不懂他的哑谜, 下意识反问了一句,然而正是这么一句反问, 仿佛撩动了图塔的神经, 他瞬间暴怒,撞开拦路的三个异族人,长刀一挥便要朝夏枢脑袋上砍去。

夏枢却悍然不惧, 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图南是……”

“你给老子住嘴!”图塔猛然喝断了他的话,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但胸脯剧烈起伏了好多次,长刀都没敢朝他头上落去。

景璟也发现了他的不对,赶紧开口道:“众位都看清楚, 他就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才想各种办法作践我们,逼着我们早点儿死。他因私事, 视你们的任务、你们的王上如无物。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给老子住嘴!”图塔暴喝, 脚下一转,立马气势汹汹地朝他走去,咬牙怒道:“你找死!”

“你尽管对他公报私仇。他但凡有一毫毛受损, 小爷都不会活着。”夏枢冷冷地斜眼看着图塔,高声道:“小爷不信在场的人当中皆是你这种鼠辈,没一个在乎你们王上的。”

这话扫射范围太大,异族人都是脸色一变。与图塔同属一个派别的五六个异族人以及真心忠于王上的五六个异族人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赶紧去阻拦他:“你住手!”

而忠于其他王子的异族人一看呼啦十几个人都上去了,想着不能落后,也赶紧凑上去,去抓图塔:“你冷静点儿,咱不是傻子,哪里会把他们的话当真,他们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不必纠结太多,咱就把他们的话当个乐子听听,看看他们李朝人有多奸诈,还能编出多少花招出来。”

表面上是劝,暗地里却是希望夏枢多爆一些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

夏枢虽然真的是在耍花招,但听到他们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叹:哪里的朝堂都一样。

不过,这也给了他们求生的机会。

他见图塔被众人拦住拖远了些,又见异族人都停下来,眼神或兴奋或不善地盯着他,坦然对视过去,态度强硬道:“话我今日就放在这里了。他们两个落在你们手里,为保他们平安无虞,我会努力养好身体,老实承担自己即将到来的药人命运,安然受死。但他们当中但凡有一个受到伤害,我必会想尽办法在到达王都之前死去或者被你们王上使用前服下毒/药,叫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叫你们王上尝尝多年夙愿一朝成空的滋味,看看你们到时候能不能承受得起他的怒火。当然……”

夏枢话音一转,面带嘲讽:“我相信你们当中的大多数都不像图塔那般,是真心忠于你们的王上,自然也不会像他一样,表面上打着出气的名头故意作践他们两人,实际上是为了逼死我,意图把某些秘密埋葬在地底下,同时为他效忠的派系扫除王上这座拦路大山。”

这话说的让所有异族人都脸冒黑烟,但又不敢真对他做些什么。包括图塔都咬着牙,忍下了这口气。因为自己一旦动手,立马就会变成其他派系手中的把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传到王上耳中,给自身以及自身所属派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事关王上的命,王上也惦记了十八年,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在这件事上落下把柄,招来灭顶之灾。

不过异族人也不是好惹的。

带夏枢、红棉过来的两个异族人是保王一派,顾虑比旁人少,率先开口,怒道:“别以为你是王上要的药人,我们就必须忍气吞声。你骗我们说有宝藏,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就得付出代价。”

“还有……”他们顿了一下,扫眼四周,这才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询问前两批人:“你们不是来追那个女人了吗,那个女人呢?”

他们不提其他异族人也忍不了,他们一提,其他异族人立马火冒三丈,指着景璟骂道:“这个小贱人与那个女人玩老子们,害得老子们追着一团破草追了一路。”

两个异族人扫了一眼地上乱糟糟的一堆麦秸杆,再看看麦秸杆上破碎衣裳的颜色,立马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质问夏枢:“后来朝西南方向跑的那匹马上载着的不是李留,是那个女人,是不是?”

其他异族人还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赶紧问道:“什么朝西南方向跑的马?”

那两个异族人还没说话,图塔便慢慢悠悠地开了口:“他们合伙逃出去之后,就一直藏在靖远镇没有动。担心我们烧镇逼他们出来,就使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个小贱人把我们全引过来,那个贱人骑着马朝西南跑了!”

“什么!”异族人反应过来后,全体怒火滔天,杀气腾腾,怒瞪着景璟和红棉:“你们找死!”

图塔倒是老神在在地抱着胸,点明被耍了之后,他不仅少有的没有生气,心情甚至还算得上很好,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讽笑:“你们刚刚若是没拦,老子早把这个小贱人折磨死了让大家出一通气,说不得快马加鞭还能追上那个小贱人,把她拖回来让你们好好享用一番。现在嘛……”他啧了一声:“时间都过去了,这个贱人有人护着动不得,那个贱人嘛,再追怕是要追到凌云镇去了。”

此话一出,异族人立马把眼神死死钉在景璟身上,脸上燃烧着腾腾的怒意,竟抬起脚朝景璟的方向逼近。不过打头的人不是保王一派,到底顾忌有些多,虽见人都跟着自己,但不想自己带头,脚步就有些犹豫。他一犹豫,其他人被挡了一下,脑袋稍有些清醒,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是眼神中的怒火却不降反增,越烧越炽。

“唉!”图塔轻轻一叹:“你看看,老子们……”

“图塔将军打的一手好算盘,这是要借刀杀人吗?”夏枢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图塔不愧为从前的攻南大将,操纵人心的本事不小。一路上他动辄发怒,夏枢被误导了,还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控制不住情绪的莽夫。现在看来,他哪里是控制不住情绪,分明是想借着控制不住情绪的表象,通过出气,把他们给自自然然地解决了。

夏枢想起来,早上图塔将他吊到大梁上,还把门紧闭,未必没有想借机除掉他们的想法。只是他能屈能伸,没有给图塔机会。

想到这里,夏枢一阵后怕。

不过他心中虽然警惕起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扫了已经围住景璟的众异族人一眼:“你们真该与图塔将军学一学,不然说不得哪一日被他卖了,都没发觉,还兴高采烈地帮他数钱呢。”

众异族人回头,这才发现图塔嘴上叭叭,但却抱着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有他们差点儿拳头都怼那双儿脸上了。

登时一惊,赶紧后退。

夏枢没有给图塔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还有宝藏的事情,图塔将军故意误导你们,说我在说谎,你们还真信了他啊!”

“难道你没说谎?”带他们过来的其中一个异族人惊讶地开口。

其他异族人面面相觑半晌,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也顾不上找景璟出气了,赶紧问道:“你说的宝藏确有其事?”

“自然是真的。”夏枢扫了一眼图塔,一副害怕的表情道:“但我担心有人不让我说。”

图塔火气呲地一下就涌到了头顶,怒道:“你少编排老子。”

夏枢瞬间冷了脸:“小爷有没有编排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多少次想借机杀了我们,幸好我们福大命大,没有让你得逞。但你贼心不死,刚刚又想借着大家的手除掉我们。先前是我没有证据,但刚刚证据摆在眼前,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蠢蛋吗,看不出来你抱得是什么心思!”

在场的瞎子、蠢蛋们:“……”

“小爷跟你说,收起你那些小肚鸡肠的心思!”夏枢满脸厌恶,情绪上也起了狠劲:“你若老实些,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若欺人太甚,别怪小爷跟其他人好好聊一聊你的丧弟之痛。”

“小枢哥哥不过是为了让我和红棉活下去罢了。”景璟开口道:“我也只是希望夏眉能活下去。我们都不怕拿命为旁人搏一条生路。但你却为了自己,希望我们所有人都死,包括你的王上。”

“少红口白牙造谣老子!”图塔脸上青筋直蹦,显然已濒临爆发。

夏枢却转过眼,嗤笑一声:“少装作一副被激怒的模样。他们两个安然无虞,你的王上自然也会安全无虞。他们两个若是出事,我必不会活下去,你王上的情况,那就不好说了。思路那么清晰的一件事,你若真心为主,自会做出选择让我们三个无任何差池、安安稳稳地到达王都。你若总借事生非,暗戳戳制造事端,那就别怪其他人对你的行为多有揣测了。”

图塔怒急而笑:“这个双儿一直是你的人,为你做事、拼命、耍的老子们团团转,说得过去,老子给予理解,不杀他。但是这个女人呢?”

他一把指向红棉,怒道:“她出卖你,又出卖老子,把老子们所有人糊弄的团团转,你自己不生气可以,但凭什么不叫老子生气?老子为什么不能杀了她?”

图塔也是憋屈到了极点。

“对啊!”其他异族人也发现他要求有些霸道,纷纷道:“凭什么不能拿她出气,杀她,她是咱们所有人的仇人,最可恨才是。”

夏枢知道这是争论了许久之后,图塔和其他异族人妥协了。

不过他依旧坚持:“不能杀她。”

顿了一下,他垂下眼,神色冷漠地道:“我欠她阿爹一条命,死前还给她罢了。”

“你们也别计较了。”夏枢抬眼扫了他们一圈,神色淡淡道:“咱们谈谈宝藏的事情,算是从你们这里买她这条命了。”

……

宝藏自然是没什么宝藏的。

夏枢只知道阿娘口中提到过的那批由褚源阿娘准备的积蓄。阿娘也没跟他提过,所有信息皆来自景璟那晚偷听的一嘴,藏匿地点自然也无从得知。

不过就这些也够了。

他让异族人给红棉打开绳结,由她来给景璟流血不止的断指上药。他则面对围了一圈的异族人,神色淡定地扯着慌:“宝藏确实是先帝托周良藏匿起来的。”他没等图塔开口,便神色平静地摆了摆手:“我不想吵架,刚刚吵了那么多,早累了。你先听我说完。”

图塔虽然本性暴戾,但也爱财,见他言之凿凿,还以为真是自己搞错了。想了想,还是老实闭上了嘴,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其他异族人看他消停,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目光灼灼地重新盯着夏枢,催促道:“那宝藏藏在哪里呢?”

夏枢面不改色地胡编道:“周良在先帝时是有名的保皇党,图塔若是不说,不止是我,朝堂上资历极深的大臣们怕都不会想到他竟然通敌卖国,更别提兴隆末年就大权旁落、被李倓监/禁起来的先帝了。”他这句话虽是编的,但倒是没说谎。周良在先帝时确实明面上是保皇党,和王长安这个明面上的太子党一样,都是永康帝继位后,大家才突然发现他们私下里支持的竟是永康帝。而王长安通敌叛国,夏枢是从景璟那里听到的,但周良他确实不知,突然听到图塔说出来,他还惊讶了一瞬。

图塔没挑刺,点了点头:“这个小人对谁都阿谀拍马,是个极会隐藏真实想法的。”

夏枢继续道:“宝藏的事情我为何说的肯定,那是因为当年与周良一起听从先帝密旨的还有我夫君的三舅舅,淮阳侯府的褚琼,也就是周良与王长安叫你们除掉的人。先帝预感到身体不行了,就千里迢迢把他从北地召回京城,付以重托,是想叫他与周良一文一武相互配合着行事。只是……”

夏枢轻叹了口气:“周良太过贪婪,李倓又目光短浅,两人竟私下联合在一起,把三舅舅给除去了。”

“那安王岂不是也知道宝藏藏在哪里了?”众异族人眼睛顿时一亮。

若是安王也知晓,那他们的人质可不仅仅只有一人了。

夏枢却摇了摇头,诚实道:“他不知道。三舅舅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岁,正是最容易套话的时候,三舅舅不可能把宝藏那么重大的事情说与他听。淮阳侯原本是最该知道的,不过他性格软弱,不愿蹚浑水,三舅舅与他脾性不和,自也不会告诉他。”

“三舅舅临终前只把宝藏的秘密说给过景璟的阿娘听。一则景璟阿娘周小姐当时是三舅舅的未婚妻、心上人;二则周小姐是周良的亲生女儿,在关于宝藏的事情上,倒是不用太多避讳。不过周小姐嫁人后就不问世事,且在景璟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景璟……”夏枢看向景璟,问道:“你之前说你阿娘跟你提起过宝藏的事情,她可有说过藏宝地点?”

景璟非常机灵,立马跟着瞎胡扯道:“没有,阿娘说那些钱不是我的,太虚了,没必要知道藏在哪里。她说人活着不用那么多钱,否则都是负累,会过得很不开心。”

夏枢:“……”

给我钱,谢谢!

我会比谁都开心。

很显然,异族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脸皮子各种扭曲,气的想开口骂人。

不过现在宝藏的秘密都搭在这个双儿身上,他们自不会去骂人家娘,只是脸色到底有些不好看了。

“那就只有周良那小人知道宝藏藏在哪里了?”图塔问。

“对。”夏枢没有否认,他认真分析道:“我猜他当初设计除掉三舅舅,一可能和李倓有关,二可能是他想独吞宝藏。”

景璟适时插话:“外公喜欢财宝,小的时候他送了我好多金银珠宝做压岁钱,不过阿娘都让我还回去了,说都是屙肚之物,看了闹心。”

夏枢:“……”

他都不知道景璟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编的了。

异族人不觉得金银珠宝闹心,就觉得他闹心,并不想听他说话,赶紧无视掉他的插话,说道:“他既然喜欢财宝,确定他会拿宝藏换这个双儿吗?”

“肯定不会的。”夏枢还没吭声,景璟就接话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外公极为抠门,若少数钱财他可能会愿意拿来换我,但整个宝藏的话,绝无可能。”

“当然……”景璟话音一转:“就算他心里我更重要,愿意拿宝藏换我,我也不愿意。”

他垂下眼,睫毛遮住眼中的羞愧情绪,语气倔强又厌恶:“那些钱财皆是来自百姓,他卖国求荣,伤害最大的也是百姓。北地战事失利,百姓们尸骨累累,经过他手的所有钱财,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死在你们手里可怕,我也担心自己客死他乡,尸骨无存,但若是要他拿他那些肮脏的钱财换我,我宁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要沾染那些恶臭的东西。”

虽然宝藏是假的,但话却是真情实感。

景璟为身为周良的外孙双儿感到羞耻。

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何阿娘会和娘家断绝关系,还一直提醒他不要和外公家的人来往。阿娘她这般决绝……她是已经知道了外公是害死阿爹的刽子手之一吧?所以她无法原谅。

异族人不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想法,见他一副真情实感的模样,说的话也符合他刚刚悍不畏死的彪悍脾性,基本确定了宝藏之事为真。

他们才不在意他愿不愿意呢,只要有宝藏,只要知道周良清楚宝藏埋藏地点,他们入主李朝的时候,拿这个小双儿做个幌子,周良但凡拿出一点儿,他们都可以追踪着找到藏匿地点,然后宝藏最后还是会落在他们手里。

想通了之后,他们心情畅快,哈哈狂笑:“换不换,那就由不得你了!”

“放心,等找到那批宝藏后,老子们会趁着你还有口气,把你埋进钱堆里,好好享受一番。”

景璟登时瞪圆了眼,大怒:“你们畜生不如。”

异族人见他死都不怕,却怕这个,心中不免觉得这些李朝双儿一个个的脑子有坑,但同时又有一种扭曲的快感,故意刺激他道:“这都哪到哪,还有更畜生的呢,老子们到时候让你那卖国求荣的外公亲自拿钱埋你。”

景璟气的直翻白眼,差点儿没晕过去,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咬牙怒道:“你们可恶!要杀现在就杀,羞辱我算什么本事!”

“杀你?”图塔长刀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得意地哼笑一声:“老子会让你一辈子活得好好的,天天吃喝拉撒都在你外公的钱堆里。”

景璟登时气了个仰倒:“你……”

夏枢见差不多了,便一把摁住景璟的肩膀,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对图塔以及周围的异族人道:“你们少刺激他,万一他气坏了身子,你们也得不偿失。”

异族人哪里想到憋屈了两天,竟在这件事上面出了气,自觉抓住了扳回一城的要点,心中巨爽无比:“那就看他老实不老实了,不老实就别怪老子们收拾他。”

“我……”景璟眉毛倒竖。夏枢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图塔:“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好好的,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完成任务,升官发财,我护住他们的命,对得起他们爹娘亲朋。至于拿他们换宝藏或者其他什么的,到时候我人都已经没了,也不在乎这个。但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两个必须好好的,这是我的最低要求。”

图塔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不过得知宝藏确切消息,同时又出了一口恶气,他心情舒畅,也不计较夏枢语气的咄咄逼人了。他没搭理夏枢,抬眼看向周围嬉笑玩闹、似乎忘了正事的同族人,表情一敛,高声喝道:“都别站在这儿了,既然人抓住了,情况又有变,就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出发返回靖远镇!”

那个女人可能已逃到凌云镇搬救兵去了。图塔看不上北地军的战力,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也不敢托大,还是尽快搞完接下来半个月的补给,立即离开此处的好。

异族人笑闹了一通,这才反应过来太过高兴竟忘了那个女人逃往凌云镇的事,神情一肃,瞬间紧张起来,高声应道:“是!”

于是所有人都收了闲闹的心思,开始分工收拾那匹流血过多已经死去的马,把能带走的马肉都带走,带不走的或者不能吃的部位则统统扔到河里,然后一刻不停,快马加鞭赶往靖远镇。

之后异族人没有在靖远镇多留,他们一家家闯门,把镇上洗劫半空,凑足了半个月的补给后,不顾夏枢反对,朝着镇上有人的房子挨个扔火把,然后骑着马,快速逃离了靖远镇。

冬季天干物燥,大火很快便蔓延开来。

没一会儿镇上便是大半陷入了火海,惨叫声、哭喊声混作一片。

夏枢三人被异族人绑在马上,越驰距离靖远镇越远。

但是直到靖远镇都消失在了天边,那些凄凉绝望的惨叫声都未能从他们耳边消失。

夏枢双眼含泪,咬紧牙根与同样眼眶通红的景璟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皆是彻骨的恨意。

既然阿姐已经逃出去,他们也就没什么畏惧与忌惮的了!

他们和异族人拼了!

第240章 【VIP】 ……

广袤的雪原上, 一支二十人小队正顶着猎猎西风,骑马巡逻。

寒风中穿着沉重又不保暖的盔甲,每个人都冻得全身僵硬、脸颊通红, 吸一口气, 鼻子差点冻掉。想着大营中其他人舒舒服服围着温暖的火塘睡大觉,自己却得在寒风灌体的大冬天里巡逻,又见围着北边十几个镇巡了近一圈, 屁动静没发现,队伍中大部分人都越巡火气越大。

终于, 在小心翼翼踩着结了冰的木桥, 穿过云河支流,打算往下一个镇继续行进时,有个年轻的缀在队尾的兵士忍不住了:“明明异族人的大王子已经进京与咱们皇上议和, 西北雄关镇那块驻扎的十来万异族人也没有异动, 为何觉得异族人会攻打咱们?大冬天的劳师动众, 让大家挨冻受累出来巡逻,但这几天巡逻, 除了白费力气,又发现了啥。”

“你小点儿声音。”压低声音说话的是个年长些的兵士,小心看了眼前面领头的中年男人:“不该说的话莫说。”

“那也不能总这么在外面这么巡逻吧。”那年轻兵士放低了声音, 但还是有些不痛快,小声咕哝:“旁的季节也倒罢了。这大冬天的,没凭没据的就说异族人要打咱们, 异族人又不是傻子, 往年他们都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更别说,京城里还在议和, 打仗明显不可能。这安王的岳父又不是官,咱们大人凭什么那么相信他啊。不仅自己遭罪天天带咱们出来巡逻,还为此得罪了上峰,何必呢。”

那年长兵士看前头领队的校尉以及他旁边所谓的安王岳父似乎回了头,赶紧微微摇了摇脑袋,垂下了眼睛。队伍中其他人没注意前头两人的动作,听着年轻人的话,嘴上不说,心里的想法却不谋而合,因此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自八月份北地军的辅国大将军说服异族人停止战事,进京议和,他们心里就开始期盼。连年征战,虽说都是小规模的战事,但也足够大家厌倦的,只希望北地能够早日安定下来。后来听说京城里的皇上、大人们也很想太平,竭力促成议和,预计年前就可以签协议,他们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底层兵士们不在乎异族人为何突然同意议和,他们只想战事早日结束,回家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

然而正是这个大家都兴致冲冲等着和平协议最终签订的时候,他们在河中打鱼打上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一醒来就说自己是安王的岳父,还是他们大营校尉的旧识。报予校尉后,发现他确实是校尉的旧识,但他却告诉校尉异族人要攻南。校尉非常信任他,报给上峰,然后就被上峰训斥了一顿。同时,上峰因不满校尉坚持让大家警戒起来各处巡逻,就把巡逻任务交给了他们大营,让校尉亲自带人在附近十几个镇之间跑来跑去。

虽然安王的岳父陪着他们一起,也每日风里来雪里去,但大家还是忍不住生了火气。觉得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救此人,让他们大冬天的本该待在营帐里烤火,现在却在外面冒着风雪挨冻受累。

当然,若是能发觉什么异常也行,毕竟可以获得一些功劳,但跑来跑去的,什么都没发现,净是受苦了,谁都受不了。

年纪小的人年轻气盛把不满的话撂了出来,年纪大些的不说,但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离得远,夏江虽然听不清后头那小子咕哝的是些什么,但一回头撒眼瞧瞧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由得开口喝道:“少叽里咕噜废话,给老子睁大眼睛,好好注意着四周。若是有什么异常错过了,老子叫你们好看。”

夏江不是个好脾气的上峰,但他日常里仗义又护自己营帐下的人,从不叫自己营的人在旁处吃了亏,所以手下人对他非常信服。这次是他第一次一意孤行带着大家踩火坑,大家不是不服,是不理解他为何突然变了性。

其他人默不吭声,那年纪最小的兵士却忍不住怨气道:“那也得有异常啊!我们跑了几天了,别说异族活人了,就是动物死尸都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嘿……”夏江眉头一跳,就想调转马头回去教训那小子,只是马刚转了个身,肩膀就被一把抓住了,身边人指着河流道:“你看那片红色是不是血水?”

夏江动作一顿,顺着指头看过去,只见薄冰未覆盖的蓝色河流上一片殷红之色。而顺着殷红色往上流看,一堆碎肉块正随波往下漂流。

冬日的河水流的不快,但若是他们没注意,过不了片刻,这些血水和碎肉块就会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流过,让他们再发现不了丝毫踪迹。

“是马蹄子、马头、马尾巴以及一些骨头内脏。”边关将士们接触最多的牲畜就是马匹,有人随着他们的动静看过去,立马判断了出来:“估摸着是谁杀了匹马,把好拾掇的肉带走了,剩下的不好拾掇的就扔河里了。”

那年轻兵士想起自己刚刚说连动物死尸都没影儿,河里就出现马的碎肉块,顿时觉得有些打脸,不过还拗着脖子道:“只是马的一些肉块罢了,又不是异族人。”

谁知他话音刚落,夏江夏海就脸色同时一变,队伍里经验老道的一些兵士也是脸色大变:“校尉!”

“沿着河,注意马蹄印以及血迹。”夏江也不废话,鞭子一抽,马便快速行驶了起来。

那年轻兵士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旁边的兵士神色有些严肃,压低声音和他解释:“马匹是重要的战事资源,寻常不会宰杀了吃,就算宰杀了,普通百姓也不会如此浪费。其他旁的我看不出来,但再往前看看,或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而实际上,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新线索。

五六匹马的脚印从正西而来,然后顺着河流往西南跑去。

夏江是夏海五服之内的堂弟,从小也在靖远镇长大,不由得眉头皱起:“这是从靖远镇而来?”

“是。”夏海的眉头也不由得皱起。

他与夏江同样担心靖远镇会不会出了事,不过队伍并没有停,他们沿着异族人的马蹄印快马朝西南驶去。

然后两刻钟之后,看着地上晕开的一大片血水,以及沁润在血水中的破碎衣裳,以及从衣裳中抖落出来的眼熟玉佩,夏海直接懵了。腿脚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

“怎么了?”夏江看他怔怔地抓着带血的玉佩,赶紧扶住他:“你认识?”

“和眉子分开前,她手上拿着的就是这只玉佩。”夏海手止不住的发抖,脸色煞白:“她现在应该在去找小枢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