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VIP】 ……
正在关注着夏枢的景璟一看流民们如狼似虎地冲过来, 登时大惊,大喊道:“快拦住他们……”
只是话刚说了一半,斜刺里两道剑光就一左一右地向他袭来, 景璟慌乱之下, 赶忙往旁边翻身躲过。
红棉、红杏等丫鬟瞬间尖叫着四散躲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夏枢尾光瞄见,立马大喊:“躲角落里去。”
他一开口说话, 原本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躲的丫鬟婆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害怕是害怕, 但总知道要往哪里跑了。
红棉和红杏赶紧抓着猫儿往大营里跑, 其他人也马上跟上。
有过被红雪和红霜绑架的经历,这些丫鬟婆子也不敢离主子太远,同时, 见刚刚还和她们一起躲在景璟身后的两个美人儿, 眨眼就拿剑刺向景璟, 他们现在是除了主子,谁都不敢相信, 身子崩的紧紧的,时刻警惕身边人反水。
他们如此听话,夏枢也松了口气。
高景已在此时抽出了长刀, 站在不过半丈宽的大营入口处。
流民们在禁军们看好戏的眼神下,挥舞着锄头、挖镢、钉耙凶狠地朝高景打去,但高景犹如定海神针立在那里, 刀风猎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夏枢不由得惊奇。
他还从未见过高景出手,原来竟是如此厉害。
撒眼见皇帝赐的美人儿们全部反水,六对三拼了命地攻击他们三人, 一时间除了被蛊惑的流民们,全是他们府里面自己人打“自己人”,夏枢忍不住调侃褚源:“你这后院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褚源知道他没安好心,嘴角抽了一下,没有吭声,右手手腕一转,两把剑已跑到了他手上。
他对面的两个美人儿看着空荡荡的手,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武艺?”
“光夸他有什么意思?”夏枢嘿嘿笑了一下,手起刀落间,面前美人儿的剑已掉到了地下,他眨了眨眼:“你们倒也夸夸我呀。”
美人们一看这个情况,哪里不知被这一对夫妻设计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心念电转间,剩下的三人长剑一抖,便全朝景璟袭了去,同时大喊:“元大人,这是解决他们夫妻俩的最好时机,你还不动手!”
“元大人,只要你杀了安王,我们所有人都是你的,包括安王妃都是你的。”
夏枢见景璟左支右绌,忙将已经没有兵器的三人扔给褚源,跑去支援景璟。
他将身前的美人儿一脚踹开,撇了撇嘴:“你们今日这般,元大人要还是收你们,他是傻了呆了,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们姐妹兄弟早就爱慕元大人了,只是安王这贼子抢了先机,我们身不由己地进了他的后院!”和景璟对战的双儿立马眼眶通红,楚楚可怜起来:“若是没有安王,那日元大人向皇上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就投向元大人的怀抱了。”
“我们和元大人互相倾慕,男才双貌,才子佳人!”
夏枢抽了抽嘴角,吐槽道:“你们这些狗男女、狗男双,确实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般配极了!等一会儿我定会把你们的尸首送到元大人营帐,让你们日日相伴,夜夜相守!谁要是敢拒绝,谁就是小狗”
元州:“……”
这是在趁机骂他吧?
是吧?
元州收了看戏的眼神,气的大吼一声:“来人啊,把这些流民以及刺客给我统统抓起来!”
流民们和美人儿们同时懵了。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元州好像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和他们是一伙的。
流民们一看官兵将他们围起来,拿着兵器凶神恶煞地指着他们,顿时啥都不敢说了,扔了武器,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大人,饶命啊!”
“我们都是被那些女人、双儿蒙骗了!”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放过我们吧!”
……
刚刚还满脸兴奋,眼神里充满了嗜血欲望的流民们全成了乌合之众,连反抗的意念都没有。
美人儿们一看这情况,哪里不知大势已去。
“元大人!”被褚源一掌打的半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嘴角沁血的美人儿试图挑拨:“燕国公府和淮阳侯府有血海深仇,何不趁着此次机会……”
“我要报仇,用得着这种法子?”元州冷嗤了一声:“你们还是想想自己吧。”
他瞥了一眼褚源,似提醒似讥笑:“昔日大理寺少卿的手段,你们想必都有所耳闻……”
“高景!”褚源大喝了一声。
只是高景离的远,褚源听不到动静就没法分辨位置,到底没赶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六个美人儿全部倒了下去。
嘴角殷出一大股黑血。
高景沉着脸,挨个儿检查了一遍,最终冲褚源摇了摇头:“没救了!”
夏枢和景璟吓了一跳,拉着手,慌忙往褚源身后躲。
“这是怎么回事儿?”夏枢苍白着脸,手都有些抖。
他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他面前,还是刚刚还打架打嘴炮的人……太可怕了,夏枢捂着嘴,忍不住胃里翻滚。
景璟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连和人打架,今日这场也是头一次,脸色煞白煞白的,紧靠着夏枢的身子都在一阵阵地打摆子。
夏枢忙伸出胳膊,将他的脑袋揽进怀里,哆嗦道:“别、别看了!”
褚源和元州才意识到这两个双儿和他们不同。
元州喝道:“来人啊,赶紧把这几具尸体搬走。”
立马就有十二名禁军放下武器,小跑着过来,两人一具,将尸体抬了起来。
打头的禁军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夏枢,又看向元州,似乎在征求意见:“这尸体是要放大人营……”
元州的脸瞬间黑成了漆:“……挖坑埋了吧!”
小弟真能编排他!
要是往常,夏枢肯定就看他笑话了,但现在他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满心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抱着景璟,褚源没法抱着他,只能低声解释这六个人的身份:“他们可能是死士,被人培养出来,进入后院成为细作。一旦身份暴露,他们会咬碎毒/药自尽,以求不落入敌方手中,暴露背后之人的身份。”
夏枢想说他们都是皇帝御赐的,背后之人是谁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没有这些人亲自指证,背后之人就永远不可能是永康帝。
因为元州道:“安王不懂怜香惜玉,害得美人儿们心生恨意,以致犯下弥天大错,真是可惜了!”
夏枢瞬间怒目而视:“……明明是你……”
他想说,明明是你提醒,让这些人去送死的,但看到元州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神色,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人都死了,元州话也说的隐晦,仿佛真是褚源行事严苛逼死了人一般。
他们无从对证。
更别提指认永康帝要害褚源。
最终夏枢只能恨恨地冲他“呸”了一声,拽着景璟往大营里跑去。
其他丫鬟们今日经历了这般,都吓了个半死,赶紧手拉手,跟着他往大营里跑。
“今日我其实真的很想下手。”夏枢走了,元州也懒得掩饰,眼神冷冷地看着褚源。
褚源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嗤笑一声:“你没那胆子!”
“你……”元州登时大怒,伸出拳头就向褚源攻去。
褚源瞥他一下,连躲都没躲,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能打得过我?”
元州气的脸都红了,青筋直爆,却最终还是收了手。
“你不会下手。”褚源理智的可怕。
“尽管你心里想把我千刀万剐,但趁人之危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褚源由高景扶着,面向战战兢兢走过来的顾达以及红雪姐弟俩。
他冷静地道:“尽管我不喜燕国公府,觉得你们为了所谓的忠义,苟且偷生,卖双儿求荣,但这不妨碍我敬佩燕国公府一脉的行事。”
“我们没有……”元州立马反驳。
“你确定了解你阿爹这个人?”褚源神情冷漠。
元州瞬间闭上了嘴。
他别过脸,眼睛看向一边,怒道:“如果最终我没有出手……”
“你会出手。”褚源没有看他,却非常肯定地道:“为了燕国公府,你不会让我早死。”
“亦或者为了你自己……”褚源嗤笑一声:“在彻底掌控这支禁军之前,你都不会让我出事。”
说完,他便不再搭理元州,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
“你们想求本王的事,本王不会答应。”褚源冷酷地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安、安王!”顾达忍着恐惧,坚持道:“他们都是快要饿死的……”
“这不是他们犯事的理由。”褚源冷冷地道:“求助信本王可以帮你们写,但他们包括他们的妻儿爹娘,全部都要以李朝刑律严加处置。”
顾达来不及高兴,就瞬间软瘫在地:“他们……”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高景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们犯下如此滔天之祸,你还要不辨是非地为他们求情,你是觉得他们身份比王子高贵,还是觉得犯了杀头大罪也算不得什么?”
顾达愣愣地看着他,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32章 【VIP】 。
“定南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进入元州大帐后, 褚源在高景的搀扶下,自然地在主位上坐下。
元州脸皮子乌漆嘛黑地瞪着他,却最终败在主仆俩淡然自若的表情下, 不得不咬牙坐在了下首。
顾达胆战心惊地跪下道:“定南郡去年春季大旱, 河湖干涸,粮食近乎绝收,本以为熬到秋季就好了, 可是刚进九月,大雨就开始下, 一下就是一个多月, 定南郡菏泽一片,庄稼全被淹死,老百姓近一年都没有收成。”
“这还不算。”年轻的读书人眼眶通红, 愤怒道:“原本靠着积蓄及相互救助, 百姓们可能会很艰难, 但未必不能熬过去。但是地里收成没了,老百姓们却连粮食都买不到, 只能活活饿死。”
元州不相信他的说辞:“永康朝以来,其他郡可能天灾人祸不断,但定南郡一直安定富庶, 加上多年未出现战事,各郡县粮仓也几乎都是满的,怎么会叫百姓买不到粮食, 以致饿死?”
元家镇守南地多年, 虽然南地基本稳定后就举家回了京城,但至今南地四郡都留有国公府,南地的情况, 没人比元家人更清楚。
顾达愤怒的点正是这里,他怒道:“郡守昏庸贪婪,春夏灾情的时候就趁机让他的爪牙们大肆购买粮食,囤积居奇,等秋季时,更是大肆利用职权,打击异己,让底下的各县不敢开仓赈济百姓,更有甚者,教唆有些县的官员们偷盗县衙仓库中的粮食,低价购买,高价出售。结果就是,为民请命者全部被打压、陷害,老百姓们叫天天不应,倒是郡守及其爪牙们,哄抬粮价,大发国难财,赚的盆满钵满。”
“你们敢相信?”顾达紧咬着牙,才能憋住眼中喷薄欲出的眼泪:“百姓们一年净收入不过五六两银子,却连两石粮食都买不到,一家老小吃土、吃树皮、吃草叶,南地的山几乎被吃秃了,才叫大家熬着贱命,熬到入了冬。本以为坚持过去,初春就有树皮、草叶填肚子,谁知天降大雪,房屋倾圮,百姓们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从坍塌的泥墙下扒出亲人的尸体,饥寒交迫中,面对的却是官员及其爪牙们禁止百姓们进山寻柴,大肆提高柴价、炭价……”
顾达说到最后,忍不住捂着脸,哽咽了起来。
“王爷……”红雪和红霜姐弟俩跪趴在地上,满脸都是眼泪,哽咽着道:“求王爷救救定南郡百姓们吧。”
褚源却沉默了良久,开口道:“你们为别人求救,可知自己活罪难逃?”
顾达吓了一跳,顾不上哭,赶紧开口求情:“王爷,他们只是出于侠义之情……”
褚源没理他,而是“看”向瘫软在地,表情一片空白的姐弟俩人:“可有后悔?”
红雪嘴巴张了张,忍不住身子颤抖,爬伏在地上,声音干涩:“后悔……”
她吸了一口气,将哽咽声压下,苦笑着道:“我们姐弟两个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八岁之前的记忆里,北地兵荒马乱、天灾不断,我们一直都在饿肚子,每日最常做的事,就是跪在地上,求人给口吃的。小小年纪,到处流浪,北地五郡,几乎遍布我们的足迹,不过那时候也是我们姐弟俩一生中最好的时候了,因为起码阿娘是活着的,就算再苦,她也没有抛弃我们。”
“八岁之后,阿娘饿死了,北地还没有好转,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灾荒战乱,阿爹觉得我们是拖累,就把我们卖给了牙婆,从此以后我们姐弟就再也没见过他,可能是饿死在某个角落里,也可能是在拿着用我们换的银钱,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又有了小家。后来辗转进入红香楼,伺候着各位恩客,客人不高兴了,就是一顿毒打、凌辱,楼里妈妈、龟公们不高兴了,就是毒打、辱骂、各种花样的践踏。我们整日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因为楼外没有容身之处,半点儿都不敢反抗,忍气吞声,没一日活得像个人样……”
说着话,她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我们一辈子都是贱命,吃不饱饭,没有容身之所,可以被任何人嘲笑、凌辱,活得没有半点尊严……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后悔呢?好不容易从红香楼那个牢笼里逃出来,进入安王府后院,不用伺候男人,不用整日卖笑求生,老年也不会得那一身恶心的脏病,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安宁平静的生活,像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和双儿一样,有遮风挡雨的住所,有正常劳动换来的粮食和银钱,再也不会饿肚子,我们马上就能过上这些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因为今日这事,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我们怎么会不后悔?但是……”
她顿了一下,咬着牙,抬起头,流着眼泪,坚定地看向褚源:“我们后悔用无辜的人威胁王爷,后悔用错了方法,但绝不后悔帮顾大哥,帮定南郡那些在灾难中,可能会被男人们卖掉的女人和双儿们。”
红霜半拥着阿姐,艳丽的眉眼间似乎燃烧着烈火,他咬牙道:“我们做错了事,自会承担一切代价,绝不推脱。我们不过是两条贱命,没了就没了,死之前能叫少一些,哪怕是少一两个女子或双儿被贱卖,那就够了!”
灾荒中,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何止会卖女鬻双,饿狠的时候甚至可能会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剧。
“王爷,你心底仁善,爱护百姓……”顾达苦苦哀求:“他们姐弟两个也是为了南地百姓,并无主观恶意,还请王爷网开一面……”
褚源没有应他,而是问他:“你知道治民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顾达一愣。
“毫无底线的仁慈!”褚源冷声给出了答案。
顾达脸上瞬间一片惨白。
“如果你不能做到明断是非,赏善罚恶,你永远无法为你治下的百姓带来安宁的生活。”褚源对面前的顾达是有些失望的。
上一世的顾达利用考卷,将南地的灾情及官员的尸位素餐、草菅人命情况传达给了主考官礼部侍郎元定,元定在朝堂上拿着顾达的考卷,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上奏给了永康帝。
永康帝那人自己盘剥百姓可以,但决不允许旁人盘剥百姓,侵占他的利益,自然勃然大怒,当朝定下元定为钦差大臣,和顾达一起去定南郡,斩杀贪官污吏,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顾达因着冒险进京告御状,法子还如此奇特,在京城声名大噪。
为保科举公平,会试是不可能给他那答非所问的卷子放水,但永康帝金口玉言,不追究顾达对科举的不尊,特赐他三年之后可以再考。
三年之后顾达高中传卢,成为燕国公府一系官员,也成为了永康帝的忠实拥趸。
褚源不知他三年中经历了什么,但立于朝堂之上的顾达,实务出众,沉稳有度,隐有相才,远不是今日这般不成熟的模样。
想了想,他道:“你知道什么叫赏善罚恶吗?”
顾达呆呆的,点了点头:“学生知道……”
元州:“……”
他见这榆木脑袋的书生应过之后,就愣愣地看着褚源,似乎不懂褚源为什么问他这个,顿时无语地冲天翻了个大白眼,冲褚源闲闲开口道:“治民要赏罚分明,你不能总揪着人家姐弟俩的错处罚人家,而对人家做的好事,就视而不见吧?”
“再者……”元州道:“人家两个又没张嘴闭嘴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老实点儿,写封信,在这里待几天,要我说……”
他不客气地道:“外头那一群人才应该直接砍头了事,这姐弟俩你就直接放了他们,让他们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事情就翻篇了。”
顾达这才明白过来褚源是个什么意思,但来不及高兴,就又被元州的话气了个半死。
要不是这个人态度不明又胡乱说话,和那些坏人们一通怂恿,邻里乡亲们怎么会误判情况,做下错事。
他气归气,但也不傻,回过味来,就瞪了元州一眼,埋头恭恭敬敬地朝褚源磕了个头:“他们做了错事是罪有应得,但学生恳请王爷看在老天爷已经给过他们惩罚的情况下,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减轻一些罪孽,将功赎罪。”
红雪和红霜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没想到竟然有了转机,立马朝地上叩了个响头,求饶道:“王爷,我们姐弟俩知道错了,请王爷给次机会,让我们将功赎罪。”
“求助信我会帮忙写。”褚源没有反对,而是问他们:“但是你们打算如何将功赎罪,本王该如何相信你们?”
顾达登时大喜,忙将脑海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定南郡的百姓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草民的阿爹阿娘阿弟以及这些乡邻们的一些亲戚朋友也都尚留在定南郡,等着学生带人回去救援。学生和他们暂时无法侍奉王爷,但是等学生救了人,自会将他们带回来,无论为奴还是为臣,终身侍奉王爷,绝无二心。”
“至于求取王爷信任,学生已没那脸面。”顾达脑袋还算清醒,一咬牙,直接道:“他们犯下大错,家眷们理应同罪,所以请王爷将他们的家眷全数收为奴婢,带去封地。等定南郡的事情完结,学生就带他们去封地,到时候一应入了奴籍,终身侍奉王爷。”
第133章 【VIP】 ……
褚源不置可否, “看”向红雪和红霜:“你们呢?”
红雪和红霜与流民们不同,他们本就是奴籍,王府的丫鬟, 今日两人的背主行为, 对主家来说,比流民们的穷凶极恶还罪大恶极。
这样的人,就是仁慈的主家都不会再留他们, 更别说褚源从来不是仁慈的主。
红雪和红霜忐忑不安起来。
若是做不成王府的丫鬟,他们最大可能是被发卖, 之后的归处不管是青楼还是商人宅院, 都必定不如王府……王爷不举,王妃善妒,这对不想伺候男人又颇有姿色的他们来说, 几乎是最好的归处了。
“王爷……”红雪嘴唇颤了颤:“只要能留在王府赎罪, 剩下的全凭王爷安排。”
红霜和阿姐心有灵犀, 磕头道:“今日的过错,我们一定会改正, 以后再敢对不起王爷和王妃,就肠穿肚烂而死。”
褚源手指轻敲桌面,垂眼思考。
顾达和红雪姐弟俩顿时紧张起来, 牢牢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元州却没那耐心,他嗤笑道:“这么些人, 杂七杂八的, 心思也杂,你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该杀的杀,该卖的卖, 别想着叫小枢给你养后院。”元州道:“你那十万亩地,到现在是旱、是涝都还不清楚,万一出现定南郡那样的情况,这些人保不准又骑到你头上喊打喊杀去了。你死了是没关系,可别连累小枢守寡。”
高景刷地一下抽出腰刀,眼神沉沉地看着他:“元大人,若是不会说人话,在下可以教教你。”
元州也不怂,背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他,挑眉道:“身手不错嘛,别跟褚源了,跟着本官,别说随你调/教,你就是蹲在本官头上拉屎,本官都同意。”
高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高景默默地收回了刀,撇过眼,不搭理他了。
元州勾着唇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摸着下巴,倒是也没再开口说话了。
“本王不会收他们为奴。”沉思良久,褚源开了口。
他道:“身为藩王,按理说,本王是可以不管封地以外百姓死活的。但是……”
在顾达三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褚源严肃道:“无论是定南郡,还是封地内,普天之下,王土之内,皆为李朝臣民。若不知定南郡百姓所受之苦,本王也就罢了,既已知道,本王怎么可能还视而不见,让他们在受了天灾人祸之后,还要承受卖身之苦。”
“这……”顾达真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安王爱民,心胸宽广,良民不用变成贱籍,忧的是不知该让那些人如何将功赎罪。
这次围堵安王,意图杀害安王夫妻两个,抢夺钱粮,确实是大逆不道、株连三族的大罪。
顾达不知怎么才能减轻乡邻们的罪责,让他们逃过一死,只好道:“一切听凭王爷安排。”
褚源点了点头:“本王无意追究,但天下事,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度,百姓不得安宁。念在他们有苦衷的份上,他们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得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希望他们能将功赎罪,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同意你的提议,只是现在最需要人力的不是本王,而是定南郡,若他们能解救定南郡百姓们,本王就饶他们一回。”褚源神情威严地道。
顾达三人登时一愣,心中瞬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高景!”褚源脸微侧。
“属下在。”高景肃然。
“上午将所带口粮一分为二,一半送至大营外,下午,就由这些罪□□送粮食去定南郡,救助定南百姓们。”
“少主不可!”高景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个命令,立马单膝跪地,拱手阻止道:“这些粮食是王爷和王妃的全部家当,封地是否风调雨顺,尚未可知,若是遇到定南郡同样的情况,王爷和王妃该怎么活?”
高景对这些人实无好感,说道:“这些人愚昧不堪,把粮食给他们吃,也只是喂了狗,不是封地的百姓,谁会念叨少主的好。”
“你这下属说的不错。”元州刚刚差点儿怀疑自己幻听,他皱眉道:“定南郡各粮仓都有粮食,开仓放粮,他们就都有粮食吃了。你把粮食分给他们,可想过你那一家子怎么办?”
褚源却摇了摇头:“去信京城,起码要一个月,朝堂商议定下钦差,再整顿人马飞驰定南郡,最少也要两个月,也就是说最顺利的情况,百姓们得到救助也得三个月后。三个月后,不说百姓们活着的还有多少人,没有粮食,他们连夏种都要错过,秋季将还是无一收成。这不管是对百姓,还是朝廷来说,都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所以,不用再劝了,本王心意已决。”褚源坚定道。
元州一脸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他,难以相信:“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褚源不在意他的讽刺:“百姓都没了,这郡还能称得上郡,国还能称得上国吗?”
元州:“……”
“但是……”元州眉头皱成了死疙瘩,他不觉得褚源改性了,只是觉得褚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为求民心,疯球了:“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把粮食吞了,而是真的用来赈济灾民?”
元州不希望褚源起异心,他只希望褚源能老老实实待在封地,和夏枢过一辈子。
他也不想这些愚民再来用所谓的“效忠”,挑拨褚源闹事儿的神经。
他看向顾达,厌恶道:“本官一会儿就给京城写一封信满足你的愿望,所以别等下午了,出了大帐你就赶紧带着那些人有多远滚多远。以后也别妄想效忠谁、侍奉谁,就你这差点儿被几百愚民反噬的能力,你有什么资格、什么本事跟别人谈效忠?你也配!”
顾达原本满心激动,他没想到安王竟然如此爱民,能不计前嫌,做到这个地步,心中既惊又喜,恨不得给安王磕几个响头,恨不得喜极而泣,立马把这一好消息传回定南郡,让在苦苦等待的家里人以及乡民们,再多坚持些时间,一定要等到他们带着粮食回去。
但是元州的话,却让他激动的心一下子熄灭,脸色铁青。
“我愿意效忠谁,愿意侍奉谁,是我凭自己的良心和信念行事,你一不是我家人,二不是我朋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配不配?”顾达从未如今日这般生气,他怒视着元州:“一群愚民,他们做了错事,自会付出代价,但这一切都该由王爷来决定,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
元州不料他竟敢冥顽不灵,如此挑衅,气的牙都咬碎了,阴沉地盯着他,威胁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顾达丝毫不惧,嗤笑一声:“只会威胁,你也就这点儿本事!”
这是回敬元州说他没本事。
元州勃然大怒,抽出腰刀,跳将起来,就朝顾达砍去。
“住手!”褚源虽然看不见,但场上的动静听的清晰,怒道:“元州,你给我出去!”
元州被高景一把抓住手腕,刀落不下去,既没面子,也没里子,气的大吼:“这是老子的大帐!”
褚源:“……”
“……现在本王征用了。”褚源脸皮子抽了一下,吩咐高景:“你把他带出去,叫些禁军帮忙,找王妃上午尽快把粮食准备好。”
元州一看他还坚持,既急又气,讽刺道:“吃着小枢的,用着小枢的,还要让他把自己的家当分一半送人,褚源,你可真有你的,吃软饭就没见过你这般连吃带拿还理直气壮的。”
褚源也不生气,他听着元州挣扎的声音,悠悠笑道:“小枢喜欢我,理直气壮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元州:“……”
元州气的脸都青了:“……你等着,我去找小枢,看他让你连吃带拿!”
他以为夏枢贪恋钱财,一定会阻止褚源败家,谁知道夏枢听到高景的汇报后,半丝没有犹豫,直接拍板。
“走,我告诉你们搬哪里的。”夏枢最熟悉哪些车上的是前些年的陈粮,哪些车上的是去年的新粮。
如果是吃的话,两者自然没有多大区别,但褚源说部分要用来当种子,那自然是新粮更好。新粮的发芽率比陈粮高的多,百姓们本就缺粮、缺种子,就万不能给他们陈粮。
元州立马拦住他,难以置信:“他要把你的家当送给旁人啊,你怎么能任他糟蹋你的家当?”
夏枢反而是不理解他的想法:“其他地方的百姓们都饿的吃不上饭,随时都可能饿死,我和褚源手上有两人吃一千年都吃不完的粮食,出一半帮别人,也还有能吃几百年的粮食,又饿不死,怎么算糟蹋?”
就算把丫鬟们都带上,他们剩余的粮食也能吃几十年。
光养活他们自己,粮食是足足的。
当然,若是要养那两千禁军,可能也就只够半年。
但现在这些禁军又没走上绝路,就算需要粮食,也是下半年的时候,他们种一茬粮食就够了。
褚源现在最需要的是民心!
虽然想法冷酷,但这确实是他们急需的。
永康帝安排的这些人今日的操作,已让夏枢彻底不再心存侥幸。
他们一定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而这次救助灾民就是一次机会,他们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夏枢本就生气元州提醒那些细作,让那些细作全送了命,他们也失去了能指证永康帝害褚源的证人,此时见元州还在旁边叽叽歪歪,就忍不住皱眉打开他的胳膊:“别拦路,家当不是我的,是我和褚源共有的。”
元州不得不躲开,跟在身后叨叨:“你不能这么糊涂,明明是你自己赚的钱买的粮食,就是你的家当,褚源那点儿俸禄,我还不知道,怎么可能买得了这么多粮食!”
夏枢心道褚源八万多两银子的家当全在他手里呢,他那些粮食,顶多也就万把两银子,哪里比得上褚源的。
不过这话不能和元州说,他们两个在外人眼里,自然越穷越好。
他道:“你别跟着我了,又不是你的家当,你抠抠搜搜的做什么。”
“另外……”夏枢回头鄙视地看他一眼:“褚源再穷,都给了我半个淮阳侯府呢,你那里叨来叨去,却连半个燕国公府的影儿都没见到,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元州:“……”
第134章 【VIP】 ……
对于褚源送了褚源半个淮阳侯府当聘礼的事, 元州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绝对不相信沈太傅的说辞,什么褚源对永康帝极为忠心,就算内心不愿意, 但还是服从地接受赐婚, 娶了夏枢,并送上半个淮阳侯府以表自己对永康帝赐婚的重视。
但是,若说褚源和夏枢情深似海、两情相悦, 褚源才送上那么重的聘礼,又和两人的说辞对不上。
按两人的说辞, 成婚的时候, 他们两个还是陌生人,完全不存在什么非你不可,送上半个淮阳侯府表达情谊的情深意浓。
两个人的说辞, 元州其实是相信的, 毕竟这事儿也没必要骗人。
但是……
难道褚源真的与他们想象的不同, 对永康帝抱着飞蛾扑火一般热烈、纯粹、无怨无悔的赤子之心?
元州无意识地跟在夏枢尾巴后,摸着下巴沉思。
然而左思右想, 他都不能相信褚源是一个会屈于人下、奉上忠诚的人。
褚源把身家毫无保留地全部送给夏枢的行为,他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哎。”元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都没想过他把半个淮阳侯府,全部身家送给你这事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夏枢翻了个白眼, 理所当然地道:“我值得他付出所有!”
元州:“……”
他一肚子话登时全噎了回去,看着自信的现在身份还是农人之子的小弟,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开口。
虽然他不想贬踩自家小弟, 也不想抬高某瞎子, 但世人眼中……
算了,元州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所有探究的念头。
小弟就是值得所有!
谁都不准反驳!
元州用手抹了一下脸, 干脆地什么也不说,扭头朝大营门口走去。
“他怎么啦?”景璟懵逼:“他怎么一副受尽了打击、一脸沧桑的模样?”
“……可能未老先衰吧。”夏枢的嘴巴特别毒,连回头看元州一眼都没有。
他心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发觉聘礼这件事有多不对头。
但这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褚源说不会骗他,那等他想说的时候自己说出来就行。
反正无论咋搞,他都是最大受益者。
毕竟除了聘礼的事情,褚源现在的全部身家也还在他手里呢。
夏枢美滋滋地琢磨完,便拍了拍景璟的脑袋:“去弄个账本,出了多少粮,咱们要记下来。”
虽然时间还早,但上午时间短,要把一万担新粮选出来,时间还是很紧。
夏枢想了想,吩咐道:“去和红杏她们说一声,就留五人摊饼煮粥做早饭,其他人全叫过来,我教她们识新粮,大家伙一起会快些。记录就由你来做,到时候记清楚些,方便以后查看。”
“哎。”景璟立马眼睛一亮。
他从小没下过田,属于正宗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被皇上安排做王府的尚仪,他既兴奋新奇,又担心什么都不懂,夏枢会嫌弃他。此时被夏枢安排了擅长的事情,心中顿时把先前的阴霾及恐惧抛到一边,斗志昂扬、声音响亮地应道:“我去叫她们!”
说完,便撒丫子朝远处的帐篷跑去。
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丫鬟婆子们还陷在心神恍惚、忐忑不安中,想想一起待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时间的人,明明是皇上御赐的美人儿,要和她们一起照顾主子的,却突然反水,对主子们喊打喊杀,然后眨眼的功夫就全变成了尸体。
众人都觉得先前发生的事太不真实了,难以接受。
而一些年纪大些、比较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主子们的境遇可能和她们想象的不同了。
大家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在主子的指导下干活儿,临到晚上吃完饭,到底没忍住,指使着在主子面前最得脸的红棉,在夏枢洗漱的时候开了口。
“夫人,晚上可不可以来我们的帐篷里睡呀。”红棉红着脸,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吭吭哧哧地道:“我们都有些害怕!”
夏枢:“???”
不会又是在他这里找安全感吧?
夏枢打量红棉闪躲的眼神,半晌,无语道:“好吧!”
到底都是些小丫头片子,就算年纪比他大,但也没经历过今日的事,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红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应了,愣了一下,脸上立马亮了起来:“我们先去收拾,一会儿奴婢来叫你。”
夏枢点了点头:“行。不过……”
他顿了一下:“就一晚哦,夫君也是会害怕的。”
红棉:“……”
红棉心道,以少爷当官的经历,就算全天下的人害怕,他都不可能害怕。
她没敢吐槽自家少夫人借口太烂,只好木着脸:“好的。”
夏枢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就钻进了旁边的马车。
褚源耳朵敏锐,尽管红棉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的清楚,不免就有些不高兴。
“你也太纵容她们了。”褚源冷着脸将手中的面脂盒子递给他。
夏枢知道他听到了,就嘿嘿笑了笑:“这不是头一次嘛,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呢。”
他一边往脸上抹面脂,一边忍不住道:“她们一堆人先是被绑架,差点儿没命,后来又见到同伴反水,差点儿杀了咱俩,她们自己也差点儿命悬一线,怎么可能不怕呢。”
褚源还是忍不住皱眉。
“行啦。”夏枢把面脂盒放一边的小桌子上,笑着凑近了褚源,抓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哄着道:“明日晚上就和你一起睡啦。”
褚源:“……”
他到底没有脸皮厚到能说出自己害怕,只好妥协道:“那你半夜害怕的话,就来马车里睡。”
“好。”夏枢立马笑眯眯地应声。
其实说到上午的事,夏枢就想起来红雪和红霜姐弟俩:“你是怎么处置红雪和红霜的?”
夏枢上午一直待在大营里选新粮,做登记,下午流民的家眷们纷纷跪在大营外求饶,然后顾达出面安抚,并传述褚源对他们的处置,夏枢他们刚开始是严阵以待,以防生变,后来那些家眷们知道褚源宽恕他们,并给他们提供食物,顿时感激涕零,老实听安排,夏枢便带着丫鬟们忙着给他们弄吃的,安排住处。
一个白天都在忙,大营里到处都是人,夏枢也没注意那姐弟俩,等吃饭的时候,他带着丫鬟们一个个派发食物,才意识到那姐弟俩不见了。
夏枢不觉得褚源会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们,所以才问出了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褚源也没瞒他:“除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和顾达一样,进入定南郡之后,各带一路流民,分往定南郡各处赈济灾民。”
“他们和那些流民们都不熟悉啊。”夏枢惊讶:“那些流民会听他们的吗?”
“你觉得那些流民们能听顾达的?”褚源反问他。
夏枢想了想白日发生的事情,觉得顾达也不好说。
“顾达坚持让那些流民将功赎罪,并保证会把人都带回来,到时效忠于我。”褚源问道:“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夏枢:“……”
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褚源的真实用意。
然后,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流民们既然能被细作们挑拨的动了歪念,说明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本身心中就存在着一些恶念,而另一部分人就算无恶念,也是没什么头脑,容易被煽动闹事儿的。
把一万担粮食运往定南郡,看着是杯水车薪,但定南郡一石粮食都被炒到了三两多银子,那还是几个月前,现在估摸着翻一番都有可能,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天价。若是这些流民们当中有人起了贪念或者是心存不良,夏枢不信他们会舍得把免费得来的粮食分给受灾的百姓们。
顾达、红雪以及红霜,他们要是真心实意帮助定南郡百姓们的话,定不会同流合污,那么他们将要面临的困境恐怕难以想象。
甚至可以说,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褚源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通过他的动静,就知道他怕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他冷静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夏枢没有反驳,他只要想一想顾达三人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就觉得头皮子发麻。
他愣愣的,有些不理解:“你不是想招揽顾达吗?”
“他心存百姓,携报国之志,拥安民之才。”褚源道:“我是想招揽他到麾下,帮着管理封地。”
但现实遇到的顾达让他失望了。
褚源不知上一世的顾达在这个时候是个什么性格,但三年后的他,和现在相比,确实性子大变。
褚源猜想,可能是和元定一起到定南郡救灾,让他遇到了什么事,成长了起来。
“他既然想回去救灾,想让所有人都将功赎罪,我就为他提供条件,满足他的心愿,同时这次救灾,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褚源没有隐瞒自己的任何心思:“若是成功倒还好,但若是连几百个熟悉的父老乡亲,他都无法驾驭,带着一万担粮食,怀着救民之心,他都无法成功赈济百姓,招揽他进王府,对王府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红雪和红霜……”褚源冷声道:“你以为贱籍出身,他们两个就真的没问题吗?”
夏枢震惊了:“他们两个竟然有问题?”
不是良民出身,被迫沦为贱籍的吗?
夏枢从高景那里知道他们身世的时候,心里无限唏嘘,因为若是没有阿爹,他一条路是到处乞讨当叫花子,另一条路很可能就和红雪、红霜重叠了。
他是希望他们能除了奴籍,将功补过后过上期望的生活的。
褚源没问答他,而是挑了挑眉:“今晚,你可以问问红棉和景璟他们是如何落入这姐弟两人手中的。”
夏枢:“……”
他们的后院到底藏了多少虎,卧了多少龙!
真叫人头皮发麻!
第135章 【VIP】 ……
夜晚没下雨, 不过西北风急,还是冷的紧。
夏枢睡前带着人去流民家眷们那里转了一圈。
流民们犯了大错,家眷们原是要同罪论处, 只是褚源怜他们也是生活所迫, 且并没有实际参与犯罪,就免除了他们的罪责,同时表示, 若他们老实听话,不闹事, 可以允许他们跟着到六原郡, 并一路为他们提供粮食,若想在六原郡种地,到时候也可以为他们提供种子和农具, 让他们在六原郡定居下来。
好多人家里现在还是一片菏泽, 不仅房没了, 连田都没了,于是就和自家犯了错的壮劳力商议, 老爹老娘年纪大了,孩子又年纪小,不宜跟着风餐露宿、长途跋涉, 就先到六原郡定下来,等劳力们运送粮食到定南郡,赈济完百姓就回来消罪, 然后一家子再团聚。还有不少一部分是家里已经没有了壮劳力, 只剩孤儿寡母,这些妇人和双儿们既没田,也没家, 没有丝毫犹豫的,就选了跟着安王夫妇走。当然,还有一部分人,看已经有了赈灾粮食,想跟着自家犯了错的壮劳力走,说是想帮着戴罪立功。
褚源没有露面,顾达传达的他的意思,随他们所有人自己的选择,但那八百闹事的流民一定要记得要完成赈济定南郡百姓们的任务,不然之后天涯海角都要通缉他们。
流民们不管之前怎么想的,之后会怎么想,现在阶段许多人的身体都撑到了极限,特别是家眷们,因此纷纷感谢能遇上安王夫妇这两个活菩萨,都跪在地上感谢了很久。
夏枢有感所有人的不容易,晚饭亲自安排,睡觉前还去这些家眷们的住处看了看。
除去跟着运粮赈灾队伍走的,现在还剩下八百多人,其中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处于青壮岁数的都是妇人和双儿,共四百多人,十五岁以下的女孩、男孩、双儿们则以男孩们最多,其次女孩,最少是双儿,年龄多集中在八岁以上,总共近三百人,四十五岁以上的才几十人。
其实从这些人的性别比例上,也能看出来一路上夭折的孩子有多少,因为李朝讲究多子多福,一户一般至少也有三四个孩子,这一场灾难下来,一户平均连一个孩子都留不住,年纪大的,更是十不存一。
夏枢想着,心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定南郡的风雨尽快过去,李朝今年能风调雨顺吧。
老百姓们太苦了。
此时丫鬟们的帐篷里,大家也在讨论着流民家眷们。
“好多才七八岁的孩子,我瞧着和王大娘家的朗儿差不多大,瘦的只剩下骨头,饿的站都站不起来,被阿娘抱在怀里,看着好可怜。”有丫鬟感慨。
“幸好是遇上咱们主子了,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管厨房的王大娘也是心有戚戚。
“就是不知道六原郡的生活会怎么样?”另一个丫鬟开口,忧心忡忡:“会不会叫咱们也遇上大灾?”
“怕什么,有夫人在,就算有灾,咱们也比这些流民要好过。”银星倒是不怕,她道:“之前还不觉得,从京城里出来,不过一个多月,就发现,这世上怕是真没有比咱们夫人和少爷还心善的了。”
“那倒是。”银月道:“给粮食、给帐篷、帐篷不够还帮着搭简易棚子,最重要的是,还心胸宽广,不计较他们先前的罪责……”
说着,她脸上不免就染上了怒意:“红雪和红霜真是太过分了,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还有那六个!”有丫鬟补充。
“说的对,他们都太坏了。”丫鬟群中有人义愤填膺,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他们都死了,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就没了命。”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丫鬟道:“好害怕,有点儿后悔离开京城了!”
“我也是!”
“我也是!”
很快就有四五个声音附和,有的丫鬟附和完,甚至开始抱着膝盖,小声哭起来:“我不想死啊!”
其实丫鬟婆子们今日憋了一日了,从他们队伍里出来八个吃里扒外的,还是皇上御赐的美人儿,对着主子们一阵喊打喊杀,他们真的想想就是一阵毛骨悚然、汗毛直竖。
不止是对主子们的处境产生了怀疑,还有对身边人是否可信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心中不免就对去六原郡起了后悔的念头,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他们也知道既已经选了路,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只是心中到底还是害怕、不安,趁着没有大丫鬟在身边,就憋不住发泄了出来。
夏枢带着景璟、红棉、红杏、猫儿进大帐的时候,帐中的气氛还是很凝滞,他不由得笑了一下:“怎么啦,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夫人!”丫鬟们心中的伤心害怕立马抛到一边,眼睛一亮:“原来红棉姐姐说你晚上过来是真的呀!”
红棉看完灾民们的住处,想着寒天冷风中,灾民们被子破破烂烂的不保暖,只能挤成一团缩在棚子里,而他们却能住在帐篷里,盖着暖和的被子,一对比,心中滋味异常复杂。
而刚要进账,却听到这里面有些人起了后悔跟夫人和少爷走的念头,心中就有些怒意。
她冷声道:“夫人金口玉言,哪里容得你们质疑!”
她一开口,帐里瞬间安静下来,丫鬟婆子们意识到,可能刚刚的话已经叫主子听去了,顿时胆战心惊地看着夏枢,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她们。
夏枢却脱了鞋,扫了一圈大帐,见十几条被子摆的整整齐齐,拍了拍红棉的脑袋:“今晚我睡哪里?”
“这里这里!”猫儿不等红棉说话,立马脱了鞋子,踩过几床棉被到最中间的位置,掀起一双锦被,招呼夏枢:“小枢哥哥今晚和我睡!”
红棉张了张嘴,想说已经安排好了地方,还不待开口,景璟就热情道:“我和猫儿挨着,你要不和我睡吧。”
猫儿立马不干了,跑过来,拉着夏枢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跑:“我小,占的地方小,和我一起睡。”
景璟也脱了鞋,来拉夏枢:“我被子厚……”
“好啦好啦!”夏枢一看他俩要争起来,无奈道:“我睡你俩中间吧。”
红杏&红棉:“……”
两人闷不吭声地走向自己的床铺,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两人床铺之间的那床被子抱起来,给铺到景璟和猫儿之间。
夏枢:“……”
他见两个大丫鬟一脸不开心,只好咳了一声,木着脸招呼大家:“大家晚上都往中间挤一挤,暖和。”
丫鬟们见他没冷脸,还一副丝毫不嫌弃大家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还不敢主动开口说话,但还是非常积极地把被子往中间移。
夏枢:“……”
感觉自己自信的有点儿小不要脸。
忙了一天,脱掉衣裳,躺到被红棉和红杏用汤婆子暖热的被窝里,夏枢舒服地叹了口气。
“小枢哥哥。”猫儿开心地翻了个身,侧脸对着夏枢:“咱们明日要带着他们一起出发吗?”
“嗯。”夏枢道:“以后他们那些人就跟咱们在封地生活了。”
“他们不回家了呀?”猫儿惊讶。
“他们没有家了,以后封地那里就是他们的家。”夏枢将手伸出被窝,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就像猫儿这样,以后封地也是你的家。”
“哦……”猫儿长长地哦了一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好可怜哟。”
世道这样,哪里的人不可怜。
西原郡一片大平原,原是生活最好的,但今年冬季雪下的大,房屋倒塌、驿站倾圮,到处都是一片寂寥。
进入西原郡,他们没见到官道上有人,也不清楚是否受灾,灾情严重与否,但定南郡的情况,他们是亲眼见到的,一群人瘦的皮包骨,寒风中衣衫破烂,身上、脸上、手上到处都是黑肿的冻疮,若是没遇到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冻死、饿死在漫无目的行进的路上。
夏枢心中心酸无比,但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能力范围内,给他们提供食物,不让他们饿死,将全部库存的帐篷拿出来,给那些孩子们、老人们住,剩下的没帐篷住的,夏枢只能让他们去弄树枝,生火、搭棚子,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以免晚上冻死。
多的他做不了,也不能做,上午的事情太可怕了!
何止这些丫鬟们后怕,夏枢也怕的不行。
若不是元州最终不知怎地想通了,出了手,但凡那些流民们冲开高景的防御,进到大营里,他和褚源都得玩完。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红雪和红霜是怎么把你们全抓住的?”
红棉先开的口,她有些尴尬:“奴婢和红杏那个时候正在帐篷里催那六个美人儿起床,不防被那姐弟俩从后面给制住了。”
红杏也有些尴尬:“他们有武艺,把刀武的虎虎生风,威胁大家别出声,否则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大家都怕他们杀人,就全不敢动,不敢叫,然后在他们的命令下自己把伙伴的手给绑了……”
夏枢:“!!!”
还有这种神操作,夏枢瞠目结舌。
“……也就是说银星绑银月,银月绑王大娘这样的?”夏枢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还是想确认一番。
“……对。”景璟咬牙,脸皮子一阵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夏枢:“……”
真让他长见识了。
但凡有一个人开口叫一声,也不至于会这样窝囊!
“那六个美人儿是什么反应?”夏枢问。
第136章 【VIP】 …………
景璟的神色有些迟疑,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枢让他放心说:“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说出来。”
景璟道:“其实我就是被他们六人绑的。”
景璟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双儿,别人衣带都来不及系就蹿出了帐篷, 他还在仔细搭配衣服颜色, 穿整齐收拾停当之后,还拿出铜镜,对镜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他是所有人当中最窝囊的,还在大帐中照镜子, 就被六个美人儿趁他没反应过来, 摁在那里,绑了个结实。
夏枢知道他一个打不过那六个,问道:“可有不对?”
想了想, 又道:“那姐弟俩在账外, 进帐的只有他们六人, 还是没有互绑的状态?”
“对。”景璟想说的就是这个:“那姐弟俩连帐门口都没出现,似乎对他们没有一点儿防备。”
“但是……”景璟皱眉想了想:“他们也不像是一伙儿的。”
“那六人进入帐篷的时候, 我还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景璟是皇上亲封的五品尚仪,身份地位在这么些人里,仅低于褚源、夏枢和元州, 他是一个人一个帐篷。今日为给灾民们凑帐篷,把自己的帐篷捐了出去,才和丫鬟们挤到一块睡。
他道:“那六人和我说, 红雪和红霜在外边绑了所有丫鬟婆子们, 让我不要出声,以免他们两个对其他人痛下杀手,要将计就计, 先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后就摁着我,把我绑了。”
夏枢:“……”
他们这一群可都是傻白甜。
不过,从景璟提供的信息里也可以看出来,红雪、红霜与其他六人不是一路的。
但这姐弟俩任六人自由活动,和景璟单独在帐篷里接触……这也太相信这六人了吧?
难道是他们早已知道六人是细作,不仅不会帮安王府这一众人,反而有可能趁机作乱,所以才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夏枢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只是,普通人未接触过细作这些的恐怕没那么敏锐吧?
而且,那姐弟俩竟然有武功在身……
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武呢?
夏枢蹙眉,难道这姐弟两人是永康帝之外的另一个派系的细作,原本是要投到二皇子后院的,但莫名其妙又被二皇子选中,投到他们后院的?
难道是……大皇子一派安排的细作?
夏枢:“!!!”
然后想通了这一切的夏枢,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们那一万石粮食啊,真的要打水漂了吗?
顾达一个普通的书生,真的能解决暗存的危机,把粮食顺利送到定南郡百姓手中吗?
正在夏枢抓心挠肺,心疼那一万石粮食的时候,右手边四五米远一个丫鬟声音颤抖地开了口:“夫人,我们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全场顿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微微抬起了脑袋。
今日这一场,比年前禁军围困淮阳侯府还要吓人,因为那一日就算遭遇了冯二践踏侯府,但夫人在对阵中不仅没落下风,还把冯二收拾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大家刚开始是有些害怕,后来只觉得好爽,夫人和二少爷威武。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一场没有死人,更别提是和他们住同一院子,日常接触的最多的人。
今日大家最开始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主心骨告诉他们该怎么办,都吓傻了,后来见到死了人,更是吓的心神恍惚,生怕身边还有谁突然暴起,结束了他们的性命,整一个都处在惶惶不安的状态中,总觉得一路走下去,他们怕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夏枢听出她是先前哭起来的那个丫鬟,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她:“若是不会遇到,你会如何,若是会遇到,你又会如何?”
那丫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应,顿时紧张的有些结巴:“我、我不知道。”
夏枢笑了一下:“若是我告诉你不会遇到,你经历了今日这事之后,怕也不会相信我的话;若是我明确告诉你,以后会遇到,你会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猛地一沉,所念所想,都是尽快离开,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夏枢的语气很轻柔,他缓缓道:“然后这支队伍里,可能就会有人提出条件,说你帮他完成一件事,他就会帮你偷偷离开。你可能会很纠结,但纠结了两日之后,你最终无法战胜待在队伍里的恐惧,答应了他的条件,决定帮他做一件事,就彻底离开这见鬼的安王府一众人。”
“然后你身边的一众人,今晚睡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因为你帮人做的那件事,尸首两端。而活着的人,一看因你反水死了人,心中会愈加恐惧,愈加想离开,然后反水的事会无限次重演,只致你的主子们无力抵抗,尸首两端。”
“所以你看……”夏枢脸上挂着笑容:“你的主子们和你的同伴们最终死无全尸,可能溯本清源,最终还是要归结于你们和主子们不是一条心,自己把脑袋递向敌人,而不是敌人心思阴暗,在旁边磨刀霍霍。”
那丫鬟顿时吓的眼泪簌簌:“我不会!”
其他晚上说后悔离开京城的丫鬟们也立马高声道:“我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