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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欲色

系统也很奇怪。

但它搜查了很久都没查出原因, 最后只能忿忿的踢了两脚主机,嘟嘟囔囔骂了句‘死人机’。

云梧同宴焱贴得很近,他身上发着烫, 炽热透过那一寸相贴的肌肤, 递到宴焱的身上。

宴焱想躲, 却躲不开。

他的肩头还搭着云梧毛茸茸的脑袋, 整个人被罩得严丝合缝,逃不开一寸。

宴焱往左挪,云梧也追着往左靠, 宴焱往右挪, 云梧也立刻朝着右边移了一段。

宴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宴焱开口安抚,与此同时,他又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缩了缩。

细小的动作很快被云梧察觉,下一秒,他大手一伸,不由分说的扣住宴焱的肩头, 往怀里摁, 又垂下头, 鼻尖蹭动着,深深的又吸了口竹香, 好像怎么也闻不够。

“焱焱……能不能看看我。”

粗重的喘息喷洒耳畔,气息不稳, 可语调带着浓重的欲色。

云梧的目光太过灼热, 烈烈的, 无法忽视。

宴焱躲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和云梧对上视线。

薄情眼因欲念染上红潮,乌瞳沉沉如黑潭, 似餍足,似侵略,无端端让宴焱觉得……

危险。

宴焱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

云梧使蜀山剑法时他没怕过,只觉得有挑战性,从没觉得危险过。

可如今,单单这一眼,却让宴焱有了种奇异的、似要被入侵的危机感。

扣住肩膀的手指缓缓收束,将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不对——

明明是宴焱先起的头,可如今的局势却忽地脱离了他的掌控,有什么他意料之外的东西正在悄然发酵。

总觉得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耳垂不受控的染上薄红,奇怪的求生欲让宴焱不停的想往外逃。

又被按住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我真的知道了。”

宴焱眼神飘忽,语气也有点埋怨。

云兄总是执着让他知道做什么?

……不应该和他道侣说说。

但不可否认的是,云梧的确是个很好学的学生,箐云剑柄被盘磨搓揉,灼热被挤在二人相拥的那寸小空间里,热气蒸腾,灼得宴焱也红了脸。

肩膀上扣着的力道不容忽视,宴焱几次尝试逃离无果,只好认命的留在原地。

时间过的是如此漫长。

宴焱坐如针毡,可云梧偏偏许久都没弄完,火热的气流胡乱撺掇着,不仅仅是云梧的脸烧得赤红,宴焱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打坐的位置靠角落,一旁连成一圈的水渠滴滴答答的响,有些乳白色的水珠从钟乳石上缓缓滴落,溅入水面。

有几滴调皮的,便落在了宴焱的乌色长睫上,此时正顺着侧脸缓缓滴落。

终于一声沉闷的喘息,云梧的手一松,由着薄汗缓缓滴落。

“焱焱对不起,是不是弄脏你了。”

终于回过神,云梧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视线徘徊在宴焱细长的手指上,顿了顿。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素净的手,指尖泛着健康的粉,可惜有着几滴干涸的乳色水珠捣乱,黏糊糊的,看起来颇为狼狈可怜。

“没事,我用净水诀擦擦。”

宴焱也注意到自己一片狼籍的手。

除却手的部分,布料也不同程度的被揉皱弄脏,腻在肌肤之上。

云梧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又扫那溅上乳白的地方,喉头微滚。

焱焱无论何时,似乎都是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样,何时有过刚刚那样脸红失态的时候?

突兀溅上的水花是乳白色的,对比起红褙黑衫显眼极了。

……就像是强行拽着天上的谪仙落凡尘,逼得焱焱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云梧轻轻喘着气,薄情眼餍足的眯起。

焱焱。

他在心底又珍重的咀嚼了几遍,怎么也念不够,怎么也想不够。只是眼神里欲念横生,也不像在咀嚼名字,倒像在咀嚼眼前这人。

宴焱被兄弟盯得发毛。

终于结束了,桎梏的力道也弱下,宴焱终得以脱身,他略微往旁一靠,顿了顿,企图另起话题让越来越奇怪的气氛恢复正常。

“那个……既然好了,云兄你就快打坐吧。”

说着,宴焱又往旁边挪了挪。

“早点恢复我们也早点继续。”

热气还没拉远,就又忽地靠近。

云梧循着宴焱挪动的方向,也挪动了点距离。

二人瞬间又贴得极近。

“焱焱。”

云梧食髓知味,得了好处,于是说起谎来一点也不打草稿。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既然是好兄弟,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呢?”

“我觉得有焱焱在身边的话,打坐事半功倍呢。”

这么说着,那只大掌也学着宴焱平时的模样,象征性的拍了拍肩头,可落手时,指腹又贪恋的揉了揉薄肩。

宴焱:……

总觉得兄弟有哪里怪怪的。

但也难为宴焱一个直男,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怪在哪。

云梧的动作确实是兄弟之间会做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当他真正和宴焱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不躲宴焱,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开始尝试接近宴焱时,宴焱却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以前一碰就羞的云兄已经死了,现在坐在宴焱面前的,是进化版的铁兄弟·云兄!

找不出反驳的话,宴焱只能任由云梧随便勾肩搭背,过了好一会,他才犹豫的道:

“那好吧云兄,那你快些打坐……”

得到了宴焱的首肯,云梧唇角一勾,薄情眼微眯,夸赞道:

“焱焱对兄弟真义气。”

说完这话,他便顺理成章的贴着宴焱坐下,二人紧挨着,云梧的腿抵着宴焱的,肌肤相贴,衣料摩挲。

一人打坐一人看守,宴焱也不差这点时间,便睁着眼,眼睁睁的瞧着云梧越贴越近。

先是紧绷的腿部肌肉贴了上来,再者就是肩膀顶住了宴焱的右肩头,而后越来越近,云梧微微侧了一寸身躯,下一秒,虬结绷紧的胸部肌肉也贴了上来。

宴焱走不得,更说不得,只能任由云梧贴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宴焱只觉得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背后兄弟的胸肌难以忽视,让他几个时辰下来都是坐立不安。

好在云梧记得时间紧迫,加之修士体格健壮,打坐的时间没有太久。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后头贴合的滚烫身躯骤然撤离,宴焱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我们往左边的通道走吧。”

石洞两侧的通道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两个男主现在都在这,宴焱也不怕找不到正确的道路,看着左边的道顺眼,干脆便往左走。

云梧当然没有异议,立刻跟了上去。

又是一处狭长又窄的通道,重复的石壁画像贯彻了整条道,一眼望去,前方黑洞洞的一片,好像没有尽头。

通道里很安静,除却细微的水滴声,只有二人交叠的呼吸。

宴焱云梧一前一后的走,忽地,一只手从宴焱的后方探来,轻轻的握住了宴焱的左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云梧的掌很热,又粗粝,磨着只会让宴焱觉得痒。

抽了抽手,没抽动。

“焱焱,握紧我的手。我怕我们走丢了。”

偏偏云梧还特不要脸的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低下头,就着宴焱的耳朵说话,热气喷洒。

宴焱有点儿无语的往后瞥了眼。

通道就这么窄,笔直得一眼望到头,怎么走丢???

可下一秒,又探来只手,不要脸的握住了宴焱的右手。

宴焱有点儿恼了,心想着云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粘人了,刚想开口,却忽地蹙起眉。

不对劲。

那只手阴冷潮湿,手指细长,根本不是云梧的手!!

宴焱再一眨眼,左手握着的大掌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双森冷泛凉的鬼手!

溟瞬间从鬓发间窜了出来,将脑袋盘绕在宴焱手心,下一刻,宴焱握拢手掌,青筋绷起,灵力附着在腕间,狠狠往外一拽——

那鬼爪触及阳间修士的灵力便‘刺啦’的开始冒烟。

后方传来一声尖细,如同指甲盖摩擦地面的响动。那鬼显然是被伤着了。

宴焱飞快转过身。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云梧,而是一个身高两米,身体颀长的鬼骸!

它很瘦,又出奇的高,此时微微佝偻着背部,青紫的皮贴着嶙峋的骨,没有五官,面部一片平整,像是被人铲过一样。

身上没有一点儿灵力波动,也不会呼吸,怪不得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接近宴焱!

宴焱拧眉,一时半会看不出它的境界。

被宴焱灵力所伤的它凄厉的叫着,声音难听至极,只是一声,宴焱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灵鞭在瞬间甩开,银白色的鞭身绷出一道弯弓状的曲线,鞭尾对住了那鬼东西的脖子,狠戾的抽了下去!!

鬼骸的行动速度很快,两条诡异扭曲的腿迅速交替跑动,甚至无视了袭来的骨鞭,朝着宴焱猛的扑来——

“为为为为什么,,,”

它叫着,可惜喉部肌肉萎缩,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只能听个大概。

‘啪’的一声脆响,骨鞭精准命中了它的喉咙。

再是‘刺啦’一声,尖刺扯开一片青紫色的肌肤。

鬼骸不会流血,只有雾状的气不断从撕裂可怖的伤口冒出,深可见骨。

方才的一握手让宴焱恶心坏了,于是那一鞭子用了十成的力道,抽得鬼骸的半边脖子都缺了一块,只得歪着脑袋,继续不死心的疯狂靠近。

“他可以牵牵牵牵牵……手。我我哦哦不行啊啊。”

宴焱眉头一皱,被它这问题气笑了。

云梧是他铁哥们,它算什么东西?敢胡乱摸他的手??

第52章 想你

鬼骸不死心的往前又踉跄着走了几步, 但迎接它的是宴焱不客气的又一鞭子。

灵力裹住骨鞭尾,看准了上一鞭子落下的缺口,就着那, 重重的的又抽了下去。

鬼骸没想防御, 反而不怕死的往前凑, 自然没躲过宴焱那一鞭子。

尖钩嵌入皮肉, 往外一扯——

鬼骸还想说些什么,可惜鞭子来得太快太急,一下儿就把它的另半边脖子抽得分离。

啪嗒一声脆响, 鬼骸头颅坠落, 置身下高高耸立的身体摇摇欲坠,苦苦支撑了几息后,也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宴焱冷眼见这东西不再动弹,这才抬起了眼,飞快的扫视周边。

云梧呢??!!

没有,还是没有。

宴焱略一拧眉, 用灵力探测了一番前后的通道, 一点儿云梧的气息也没有。

看来是真的走散了。

倒在地上的鬼骸尸首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皮肤还在轻微抽搐着,青紫色的肌肤刺啦刺啦冒着白烟。

脖颈处的豁口没有像寻常邪物一样找机会弥合, 反而是越扩越大,不像是身死, 倒像是心死了。

宴焱着了一圈没找着人, 眉头攒紧, 颇有郁气。

见这鬼骸半死不死的躺在角落,高大的身躯横亘在通道之中,看着碍事, 叫宴焱心头又窜起一股无名火。

长腿一迈,宴焱蹙着眉,用脚尖踢了踢鬼骸。

怎么总觉得这鬼骸很眼熟呢?

一个想法在宴焱的脑中缓缓成型。

面部没有五官的东西宴焱并不是第一次见,早在冥界时,那能驱使骨鬼和在鬼市中游走的鬼役也是长了张面部空白的脸。

但鬼役乃是往生河畔的生灵,一辈子依河而生,怎么会来到这里?浑身还异变成了这样?

宴焱垂眸深思之时,忽地,腰间传来细微的震颤。

是那日云梧递给他的灵符!

宴焱略微一愣,旋即勾住衣带,摸找了一番,才将灵符从衣兜里拿出。

灵符的蝴蝶结蔫蔫的,两角悬着的小爱心也散发着暗淡的光芒,此时不停的震颤着,蝴蝶结也打着抖。

宴焱抹开上方腾起的符咒,云梧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

“焱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得到宴焱否定的回复后,云梧像是松了口气,又继续道:

“方才我想握你手时你便忽然消失了,周围的环境有细微的差别,我推测时我被传送到了另一侧通道里。还有几只鬼骸袭击我,不过不成气候,很快便败下来了。”

云梧一口气说完,顿了顿,道:

“你的忽然消失把我吓坏了……”

他的尾音很弱,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吓着了。

“没事,我没出事。”宴焱轻声安抚:“我应该还在原来的通道。袭击我的鬼骸如今也死了。但……”

宴焱往后瞥了眼,轻轻蹙眉,同时抬脚往后走。

他和云梧其实没有走多远,走了这么久,理应能够远远看见通道的尽头。

可不光是通道的尽头了,连原先路过的石壁都好像变了个样子。

“我们应该没有办法返回汇合了。”

宴焱道。

云梧也在同时找着方向,听了宴焱这话,迟疑了片刻,提议道:

“不如我们就往前走?说不准能汇合到同一个地方。”

通道四通八达,通往不同的地方。但眼下回路已经被堵死,也只好往前走了。

再者说,两个男主齐聚,破局也多几分可能性。

宴焱轻轻应了声。

他一面走,一面低头看,这才发现这灵符的蝴蝶结居然还会随着云梧的声音发出震颤。

此时云梧联系到了宴焱,蝴蝶结也变了模样,褶皱都挺立起来,一晃一晃的。

宴焱挑了挑眉,用手指捏了捏蝴蝶结。

红绸缎,触感很丝滑,宴焱略微用力捻了捻,绸缎就像是生了灵智一样缠绕住了宴焱的指尖,亲昵的碰了碰。

……好像在点吻。

宴焱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云梧察觉到了宴焱那头轻微的一顿,嘴上的话一停,问道:

“怎么了焱焱?”

宴焱滞了片刻,道:

“你这灵符上系的蝴蝶结还挺……有灵性的。”

宴焱说完,顿了一会儿,又补了句:

“系得也挺好看的。”

听闻宴焱在夸他,那红绸得寸进尺的缠得更紧了,尾巴也打着颤。

那头的云梧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羞赧道:

“其实还好啦,系的一般,系蝴蝶结的红绸和我认主过,所以会有点缠人……焱焱要是恼了,打它一下就好了。”

说罢,云梧又着重补充了句:

“那些蝴蝶结都是我系的哦。”

云梧的小心思被宴焱听在耳中,顿时觉得点儿好笑。

云兄总是这样,明明是万人景仰的蜀山剑派少宗主,每回被自己夸,都要眼巴巴的盼着他再夸几句。

……没被人夸过吗?

那畔云梧一刻不停的说话,生怕再出现一开始灵符失联的情况。

“焱焱,这通道好长,要走好久啊。”

宴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他微垂着眼睫,指腹有意无意的摸索过灵符的纹路。

“焱焱,等我们汇合了,你一定要继续牵着我的手,这样就不会再走散了。”

“我们分开才一会儿,我就好想好想见到你……焱焱,你有没有想我?”

为了增加点宴焱答应的概率,云梧还特地补充道:

“我是你最好的好兄弟,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你应该也会想我吧……”

哪里有兄弟分开一会儿就想的。

宴焱失笑。

但兄弟都直抒胸臆了,宴焱也不好意思推脱,哄道:

“嗯,是有点想。”

宴焱的声音很轻,说这话时,好似有细细的羽翎轻扫着云梧的心头,叫他的心跳又不受控的狂跳。

尽管知道宴焱没有暧昧的意思,仅仅只是停留在可云梧却还是止不住的悸动。

灵符经过精密的工序,能将所有细小的声音波动都传入耳中,一切清晰可闻,就好像宴焱贴着云梧的耳朵,在暧昧的说悄悄话一般。

云梧的耳朵又不争气的红了。

他嗫嚅了会,半晌才开口:

“有多想啊?”

“是像我一样很想很想,还是……”

“只是稍微想一下我。”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云梧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这话。

宴焱略微一怔,嘴下也没犹豫,张口就来:

“当然是很想你了。”

不对。

宴焱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太暧昧了吧……哪会有哥们满嘴都是想你想你的?

但宴焱交朋友的经历也不多,思考片刻,又给云梧找了个借口,想着没准是云梧对待友谊特别珍重,或者是性格使然。

反正绝对不会是故意搞暧昧……

思来想去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宴焱顿了顿,还是觉得这句话太腻歪,云梧这么认真的问,他这么认真的答,就好像两人真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明明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哈哈哈,云兄你也真会开玩笑,我们就走散了没过一个时辰呢,说什么想不想的……”

宴焱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企图让紧绷又火热的气氛缓和一点。

但云梧却没有接腔。

他只是沉默了会,让气氛再度回到奇怪的节点。

“可是焱焱,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很想你。”

“一个时辰也想。”

宴焱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一听这话,舌尖一顿,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灵符的传音功能有点儿该死的好了,连云梧说这话时轻微的喘息和气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尾调闷闷的。

还委屈上了??

宴焱脚下步伐越走越快。莫名其妙的开始心烦意乱。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是会不停给自己找事做。

石壁画得好烂,这路也崎岖不平,空气质量好差,云梧为什么要说这种暧昧的话……

云梧静静的侧耳听着灵符那头的响动。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焱焱的步伐明显乱了,气息也不稳。

若是再仔细听听,似乎还能听到轻轻的心跳声。

一声接着一声。

好像在和自己如鼓的心跳共振。

云梧的唇角不着痕迹的提了提,也一并迈步朝前走。

宴焱在云梧说完暧昧的话之后,就一个劲的闷头走,不说话了,一面走,一面心烦意乱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块。

云梧也不想让焱焱这大直男彻底意识到端倪,于是也不说话。

路好像越走越长,越走越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云梧和宴焱一起一伏的呼吸。

第53章 结婚

话音刚落, 灵符那头的声音被掐灭,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的呼唤。

云梧走得很急,见了宴焱, 更是急切的往前迈了几步, 一把拥过宴焱的肩头, 扣得很紧。

他垂下头, 让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相贴,闷闷道:

“焱焱,终于找到你了。”

高大火热的躯体一旦贴上, 宴焱就免不了沾染上云梧的气息。他不着痕迹的挣扎了两下, 没挣动。于是鼻尖被迫的灌入草木香。

认命的让云梧抱了好一会儿,宴焱才得以挣脱打量周遭的环境。

此处不同于前面被人为规划的平整洞穴,而是一处保留了天然原貌的石洞。嶙峋的石块耸立,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洞口处微弱的萤石在泛着光。

结束拥抱之后,云梧便一勾手指, 轻轻拉了拉宴焱, 低声提醒道:

“焱焱, 我们握紧手。”

宴焱本想直接走,但云梧这么一提醒, 他又顿住脚步,回头, 略微迟疑。

云梧已经牵住了宴焱的小手指, 对上宴焱的目光时, 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了句:

“万一再遇到刚刚事情怎么办……”

宴焱拒绝的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

见宴焱默认, 云梧薄情眼微眯,光明正大握紧了宴焱的手。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拉着小拇指了,大手一翻,将宴焱整只右手都裹住,不着痕迹的揉了揉。

云梧的小动作宴焱看在眼里,但想着兄弟不用计较太多,于是也便没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方才一路走来,宴焱除却开头遇上的鬼骸便没有再看见其他的了。

反倒是云梧一路上被不少鬼骸追着扑杀。越到后面越多,所以有理由怀疑,那鬼骸的老巢可能就在附近。

似乎在印证宴焱的猜测,阴冷潮湿的石穴里不断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和莫名细碎的响动。越往里走,气息就越森冷,冷气丝丝缕缕的攀附着人的的骨头往里渗透。

里边一定藏了什么阴气很重的东西。

宴焱略微蹙眉,脚下不停,径直往里大步走。

洞穴的光线越来越暗,不仅仅潮湿加重,还多了几个若有若无的视线,正缓慢的扫视着宴焱的全身,贪婪融化在浓稠的黑暗里。

宴焱传音:

“此处应该有很多潜伏的鬼骸。”

云梧颔首。握着宴焱的力道又一重。

宴焱才刚说完没多久,从东南角就窜出了一只和先前体型十分相似的鬼骸,皮肤也是青紫色,面中平整,四肢着地,锁定了宴焱云梧两人,飞快的扭动着肢体,朝着二人冲来。

鬼骸的战力其实算不上强,但是烦在杀不尽。

宴焱这头刚刚用灵鞭甩飞了一只鬼骸的头颅,下一秒,另一只鬼骸又紧接着从西南角窜了出来。

一只没完,后头一连串跟了四五只,不怕死一般的疯狂逼近。

此处高悬着交叠的钟乳石,将前方的路遮挡得严严实实,可鬼骸的一声声凄厉嘶叫此起彼伏,在钟乳石之后,显然还有许多鬼骸在窝藏。

“这里应该离他们老巢不远了。”

云梧的箐云剑又是狠狠先前一刺,扭头对着宴焱交代道。

宴焱点头,将溟的身躯骤然放大,形成一支巨大的鞭绳,再重重的的甩出,一连串的甩飞了好几只扑来的鬼骸。

“直接往前走吧!”

停留在这里只会招惹更多的鬼骸,宴焱不想浪费时间,回头路是不可能走的,只有往前尽快的通过才是唯一的办法。

云梧心领神会,立刻跟上宴焱的步伐,二人硬生生的从如浪潮般冲来的鬼骸中撕开了一条道。

果不其然,再往前走,那鬼骸更是如同疯了一般的交叠涌来,嘶哑难听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厉。

箐云剑一甩,斜侧着刺入了鬼骸的胸口,拔开时,白雾腾起,与此同时,黏腻的脓水也一并从伤口中涌出。

宴焱略微侧眸,眉间一蹙,同时望向前方。

刚刚被云梧杀死的鬼骸能流出实体的液水,已经脱离的寻常鬼骸的表现,更像是发生了异常病变。

撕开一重又一重的鬼骸潮,前方那被它们极力掩盖的巢穴也显露而出。

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那坑洞实在太过庞大,起码能容纳上万具尸体。此时里头层层叠叠的堆满的蠕动挣扎的鬼骸。

它们见了人,就开始齐齐的嘶叫着,挣扎着想要爬出坑洞。

但一只鬼骸拽着上一只鬼骸的腿,多数鬼骸都只能被下面的鬼骸潮所吞噬,沦为上层逃出去的鬼骸垫脚石。

在扑来又被迅速刺死的鬼骸间隙中,宴焱努力观察着巢穴状况,眉间越皱越紧。

多数在坑底的鬼骸气息微弱,变异的特征越来越明显,甚至又了类人的特征,面庞隐约有了五官轮廓。

在厮杀的间隙,宴焱道:“这鬼骸实在太像鬼役了。”

云梧利落的抽剑,一脚踹飞一只鬼骸,点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们和冥界往生河畔的鬼役有着同源的气息。但冥界鬼役怎么会出现在归墟秘境里?”

宴焱略微垂眸,打定主意,简单交代道:“你帮我掩护。”

随即他凝神,干脆揪住一只在地上痛苦蠕动的鬼骸头颅,用灵力粗暴的注入它的脑海。

九转灵体能同灵体共鸣,也能一定程度的读取灵体的一部分记忆。

被宴焱遏住的鬼骸发出嘶叫,颈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爆出根根青筋。

鬼骸的脑容量不大,对大部分的事物只有模糊的印象,有时甚至仅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但这也足够了。

云梧在上方飞快的斩杀飞扑来的鬼骸,宴焱则是微屈着身体,凝神将鬼骸的记忆读取了一遍。

熟悉的宽大河流,繁华的鬼市掠影。

还真是鬼役。

宴焱抬眼,手下动作一松,鬼骸失去了支撑,立刻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云梧侧眸,瞧见宴焱严肃的表情,对答案也有了底。

“确实是鬼役。”

果不其然,宴焱开口道。

冥界鬼役大批量的出逃冥界,还变异成了鬼骸这种邪物……一定是往生河出了问题。

作为六界生灵轮回必经之路的往生河一旦有事,那必定是能让六界大乱的大事了。

宴焱云梧相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底的凝重。

鬼骸潮一刻不停的涌来,二人携手齐心协力将那条道路越扩越开,逐渐要逼近那巨大的坑洞。

离得近了,瞧得也更仔细。

坑洞的石壁上滋滋冒着白雾,如同煮熟的锅炉壁,不断的吞噬攀爬的鬼骸躯体。

鬼骸们扭曲纠缠,下端不停发出孱弱的呻吟,不断有鬼骸被踩到底下,任由它四面八方的同类爬上它的身体,它的头,直到整个鬼骸被吞噬。

它们在自相残杀,在用同伴的魂魄做养料,以换取爬出坑洞的机会。

与其说是巢,不如说这里是一个用来炼化鬼骸魂魄的巨大熔炉。

宴焱往前再走几步,踏出的那只那只脚距离坑洞只有几步之遥,那些鬼骸闻到了新鲜的人气,挣扎得更加剧烈。

翻滚的肢体腾起又落下,更有甚者被踩踏得在瞬间分崩离析,成了一滩滩烂肉,整个坑洞犹如煮沸的水,表面不停的翻滚着。

就在宴焱蹙眉,打算利用灵鞭渡过这宽大的坑洞之时,忽地,大地发出了猛烈的震颤!

先是略微的晃动,脚底被震得发麻。接着,就是地动山摇般得猛烈摇晃,头顶上不住的滚下一颗颗剥落的石块。

地震了?

不对,是有水溢出来了。

那坑洞的石壁像是漏水的勺,忽然疯狂的渗着水,准确来说不是水,而是一片又一片银色的液体,发了海啸一般,瞬间就淹没了所有的鬼骸。

液体浓稠而银白,是水银。

水银在接触到疯狂逃逸的鬼骸之后,便滋滋的侵蚀着鬼骸的躯体,让它们不停的发出凄厉的叫声。

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

整个坑洞雾气蒸腾,犹如蒸锅,全都是水银触及鬼骸肌肤表面溅出的雾气。

水银不光在吞噬鬼骸的□□,也在侵蚀它们支离破碎的魂魄。有什么东西在以鬼骸的魂魄为养料,缓缓的成型。

宴焱和云梧相继退了一步。

渐渐的,大部分的鬼骸都被这水银吞噬。

无论它们先前爬到多高,但只要被溅上一滴银白的水银,全身都会在瞬息之间被侵蚀。

从滴落之地起,一圈圈扩散乌黑的腐肉,直到全身都被吞噬。而后鬼骸便脱力跌落水银池子里,再溅起高高的水银,拖着同伴下水,如此往复。

眼见先前还活蹦乱跳的鬼骸群被吞噬得干净,先前此起彼伏的嘶叫也逐渐变得细弱,逐渐消失不见,散在水银‘咕咚咕咚’的闷响里,石洞里骤然恢复了诡异的宁静。

那水银还在缓缓的渗透着,待到逐渐满上了坑洞的边缘,也便停止了渗透,逐渐凝固成型,液体因张力绷出一道细弱的弧形,银色表面晃着二人凝重的脸。

“是心魔镜。”

云梧率先开口。

他曾在旧志上读过这心魔镜,本是归墟镜大能落下的法宝,能窥探修士的心魔。

本来大能飞升之后这心魔镜就落在了归墟秘境之中,万年前魂灵叛逃时也曾利用过这心魔镜,但而后魂灵便被封印,心魔镜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如今心魔镜不但出现,而且还是以魂魄为养料才成型。

云梧眉梢微微蹙起,转头,对着宴焱道:

“心魔镜的出现很有问题,或许是归墟秘境封印的魂灵出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确定,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八成就是因此。

冥界大乱,归墟秘境的封印也出了差错……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息之间,心魔镜彻底成型,银白透亮的镜面清晰的倒映着人影。坑洞成了天然的湖,水银填满了湖,湖面成镜,犹如一张巨大的银镜。

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有被吸纳元神而强行开启心魔镜的风险。

宴焱和云梧都不可避免的同心魔镜对视,湖面很快漾起细小的波澜,一圈又一圈,很快扩大到整个湖面。

涟漪不断,倒映着所选之人的身影。

不过,没有宴焱的身影,只有云梧的脸。

心魔镜选中了云梧。

宴焱略微侧眸,瞧了眼云梧。

被心魔镜选中,即是坏事也是好事,好在能够提前预知修士的心魔所在,却也坏在提前预知心魔,也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宴焱抬起手,主动捏了捏云梧的手,轻声道:

“云兄你放心,我替你护法。”

云梧珍重的望向宴焱,轻轻点了点头。

心魔镜一旦开始,形成魔障的速度就会很快,所以宴焱和云梧都不敢耽搁,凝神,将视线都放在了前方的心魔镜之上。

心魔心魔,顾名思义,是心中执念。

随着水银饱满的轮廓之中逐渐显现出若隐若现的人像,云梧的元神也被撺掇,被困在了眼前的一方小世界里。

宴焱作为旁观者,只能看到心魔的片面影像,往往只有一张或者两张的画面,看不了太多。

但仅仅是一眼,却让宴焱怔在了原地。

云兄的心魔镜里印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宴焱本人!

没等宴焱生气,气云梧原来还把自己当心头之患。但下一秒,他却又愣了愣。

镜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镜中的自己居然还身着一袭华丽的红色婚袍。

画面之中·,锣鼓喧天,普天欢庆。长长的迎亲队伍撑着花轿,吹着喇叭,举着高大的婚扇矗立在花轿两侧。

红床开路,万数的仆从一路摇摇晃晃的吹着喇叭,从山头排到了山脚,人人面露喜色,大声贺喜。

是自己结婚的画面……?

为什么云兄会害怕自己结婚???

宴焱的面庞凝固了下。

他略微侧眸,迟疑的将视线落在云梧身上,却见云梧被心魔镜魇住了,闭着眼,表情却是苦痛万分,眉头蹙起,是化不开的愁绪。

云梧张着唇,在呢喃着什么。

宴焱仔细凑过去辨认了一番,才确定叫的是他的名字。

“焱焱、焱焱。”

声音很小,母音混沌,是梦呓,却能清楚的辨认出他的苦楚。

下一秒,云梧的眼尾甚至还渗出了点儿晶莹的水光,闪腻腻的,点在眼尾,半掉不掉。

这么痛苦的??

宴焱微微睁大凤眸,凑近了点,仔仔细细的扫了眼云梧。

瞧云兄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啊,兄弟结婚居然还能感动成这样!!

但宴焱仔细想了又想,没道理,兄弟结婚感动就算了,怎么会被心魔镜选中呢?感动又并非痛苦,定是有什么让云梧感到不高兴了。

难不成是他结婚的对象是云梧道侣??

宴焱摸着下巴,合理揣测。

但他宴焱这么正直,云兄怎么能把他想成那种人?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宴焱还是懂得的。

又难道是云兄触景生情,见了他结婚就想到他和他道侣失败的结契?

也不对啊,若是云兄的心结是他的道侣,那为何心魔镜不呈现他道侣的模样,要显他宴焱的脸呢?

宴焱苦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盯着心魔镜。

想来云梧在心魔镜里已经过了一个小剧情了,于是心魔镜的画面又变动了。

画面被细化,这一次,宴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洞房里。

花烛秉灯,桂果满地,红盖遮脸。

只是……

宴焱一皱眉。

为什么自己是盖着盖头的那个??

再一晃眼,却见洞房外窜进了个身影,这一看,可把宴焱看得一愣又一愣的。

自己成了‘新娘’也便罢了,为什么那‘新郎官’还是条裹着红绸,一扭一扭,颇显滑稽的……

黑蛇??

第54章 心魔

黑蛇穿着一身滑稽的喜袍也就罢了, 长得还歪瓜裂枣,斜眼粗鼻,一脸好色的接近‘宴焱’。

甚至尾巴一翘, 就要对‘宴焱’动手动脚。

宴焱:……

这不对吧??

但云梧显然很吃这套, 眉头越皱越紧, 眼尾水光烁烁。

他盘腿而坐, 嘴中喃喃更加频繁,甚至还有‘死蛇’‘去死’等等字眼。

活脱脱一副……被人抢了老婆的模样。

宴焱斟酌着,面露迟疑。

但云兄好像挺讨厌黑蛇的, 所以肯定不是把黑蛇当老婆了, 那便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

——云兄太担心兄弟被蛇缠上了!!

宴焱眉眼微松。这解释可比‘云兄怀疑自己觊觎云兄道侣’好接受多了!!

但云梧这头可不好过。心魔镜不愧是上古遗留的秘宝,十分精准的把握住了修士的心魔。心魔镜幻化出的假象足以以假乱真,将修士魇住,越拖越深。

眼见云梧眉头蹙起,面中逐渐流露几分狠戾,胸膛轻微起伏着。

宴焱收起不着边际的想象, 将视线重新落在云梧的身上, 眉眼略有凝重。

云兄被拽进去了。

心魔的产生其实很简单, 先是修士有执念,而后在修炼时被执念入侵, 无法静心,长此以往, 便会形成一股心魔, 再也无法入定。

眼下云梧的状态没有宴焱想象中的乐观, 反而还有早期心魔成型的征兆。

云梧心魔中有宴焱,所以宴焱自然不会逃避,他等了一会, 仔细观察着云梧的状态。

气息不稳,郁气外显。

宴焱皱眉,再也不迟疑,往前大踏一步,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云梧搭在膝头的手。

云梧的手一直很热,有一层不容忽视的剑茧。宴焱的手一经触碰,即使是云梧还在梦魇中,但那大手却准确的寻到了方向,一把反客为主,握紧了宴焱,力道很大,不容忽视的往下一拽。

考虑到云兄在经历心魔镜的考验,宴焱也就纵容着,弯下腰,任由云梧的力道将他牵得很近。

熟悉的竹香扑面而来。

宴焱微微低着头,于是如瀑的乌发垂下几缕,发尾微蜷,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云梧的脸颊,细细的,痒痒的,还有宴焱特有的香气。

这一招果然好使。

云梧蹙起的眉峰被抚平,神态也放松下来,不知心魔镜发生了什么变化,云梧的嘴角居然还涌上了几分笑意……

三分羞赧三分期待还有四分跃跃欲试。

宴焱凤眸微睁,诧异的扫了又扫云梧‘荡漾’的表情,又转头困惑的望了眼心魔镜,但心魔镜上什么也没有,外人看不见具体的情形,宴焱只好又转回头,惊疑不定的继续打量。

云兄这是梦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眼见这局心魔被云梧破解,心魔镜明显不甘心,马不停蹄的又开始制造起下一轮幻境。

水面从中间被人打破,涟漪一刻不停的扩大,画面也变得支离破碎。

但很快,液体又轻轻晃动,先是轮廓变得清明,逐渐开始呈现另一番景象。

这一次的幻境剪影的主角倒是云梧本人了。

入目是一处阆苑琼楼,玉色铺就宫殿各处,山巅的晨光映在玉阶之上,晃开一片凉薄的冷色。

各处陈设有点儿眼熟,似乎是火翎峰的山形。

但熟悉的小径,竹林,木屋,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处高大辉煌、甚至有点儿冰冷的仙殿。

殿里寂寥无人,唯有三千玉阶尽处,高坐小憩的云梧。

箐云剑安静的落在云梧身边,一动不动。

忽地,他醒了,怅然的睁开眼。那双薄情眼还是年轻的模样,风华依旧,但周身的气场却变了,是宴焱从未见过的淡漠疏离。

或许是想练剑,云梧抬起手,一道又一道剑法挥出。

落剑的剑势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已然是人剑合一。

系统也在一旁看着,见了这画面,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什么:

“宿主,这好像是原书里云梧的结局。”

它一面说着,一面挥舞短翅,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书籍,立刻开始了翻找。

“《问道》最后一章:成神,云梧在后期悟到了剑道真谛,并且一统六界,还将无情道修到了圆满,成为了三万年以来唯一飞升的剑仙……至此问道终结。”

系统一口气念完,宴焱也听着,但眉头却越来越紧。

一统六界,得问剑道,飞升成仙。

这三样东西哪一个不是天下修士毕生的追求?甚至他宴焱也不能免落俗套,扪心自问,宴焱听了这结局也不停的心动。

但为什么,这种结局会出现在心魔镜里?

这样难道不好吗?

宴焱不能理解。

对他来说,能够成仙问道就是一生所求了。云梧既然都有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思即此,宴焱目光下滑一寸,落在了云梧的脸上。

云梧一扫方才的喜气。

这一次心魔镜带来的痛苦没有那么的猛烈,却持续了很久。而且是越来越苦,越来越痛,云梧的眉峰揪得很紧,化不开眉眼中浓重的郁气。

宴焱的目光顿了顿。

云梧的痛苦不似做假,倒让宴焱心中的疑云更重。

再一眼,那画面又渐渐的淡去,水波一层接着一层,模糊的仙殿的剪影,最后剩下了空白的银色湖面。

云梧的呼吸很急促,咬着牙,肌肉绷得很紧,还在和心魔镜较着劲。

良久,他的脊背微微颤抖了片刻,这才猛然吐出一口浊气。

心魔镜的这一劫终于过去了。

但云梧的眉头却还是没有舒展,重重的,蹙在眉间,缓缓睁开的眼里满是倦色和戾气。

宴焱呼吸顿了顿,迟疑的伸出手,拍了拍云梧的肩头。

“云兄,恭喜你过了心魔镜。”

他没有开口问心魔镜中的景象。心魔是修士很隐私的东西,甚至连道侣都不能见。

掌握了修士心魔,一定程度上的就掌握了修士的命脉。

宴焱当然不会逾矩的去问心结究竟在何处。

他把握着分寸,字字斟酌,顿了会,才道:

“云兄,你心魔劫数刚过,心境还不稳,还是先打坐巩固为好。”

“我就不做叨扰,去远处替你护法。”

说着这话,宴焱便要起身,朝着石洞的另一角走去。

可下一秒,一只宽厚的掌却猛的把住了宴焱的雪腕,轻轻往后拉了拉。

“别走。”

云梧的声音带着疲倦。

宴焱刚迈出的脚步一顿,随即诧异的回过头。

对上的薄情眼却没了方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哀求。

“留下陪陪我好不好。焱焱。”

云梧的力道重,却掐着点,不会让宴焱感受到疼痛或是强硬。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扯着他的手,他仰着头,上扬的眼尾可怜兮兮的,还腻着未干的水光。

宴焱微愣,转过身。

“可是云兄……”

他想说出一点儿拒绝的话,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人会愿意在接受心魔镜之后,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

可此时说要他留下的是云梧。

宴焱张了张唇,又张了张唇,想说点诸如‘就算是兄弟也要留点提防’‘不要这么相信被人’‘我还是你的宿敌呢’之类的话。

可对上云梧真挚的眸子时,这些话统统都被宴焱咽了回去,化作了一声叹。

‘好。’

宴焱也盘下了腿,刚想在他旁边打坐,可云梧却又马上贴了上来。

手臂圈住宴焱的腰肢,大脑袋不由分说的凑了上来,栖在宴焱的肩头。

他把宴焱搂得很紧。

手臂缓缓的,缓缓的,收紧。像是一点点在蚕食着猎物。

云梧的声音还是那么闷,那么沉,低低的,好像是憋狠了。

“焱焱,我刚刚真的好害怕。真的好怕。”

宴焱的身躯一滞,心里很想问,想问云梧到底是在怕什么。

但理智还是压制了他的疑问,迫使他沉下来,听着云梧的话。

云梧的身躯很热,毛燥燥的,一贴上来,那温度就和入侵似的,透过衣料度到宴焱的身体上。

两个人要是抱久了,体温也就变得一致了。好像冥冥之中被迫打上了另一个人的烙印一样。

宴焱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轻轻扭了扭身体,却被云梧按住。脑袋继续蹭着。

他是从背后环抱住宴焱的,高大的体型使得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把宴焱罩在怀里。

两颗心脏隔着皮肉衣料,都能听到彼此的节奏。贴着跳得久了,就在某一时刻达成和谐的节奏,缓缓地,沉沉地,打着拍子,就好像是紧紧的裹住彼此,一起有力的跳动一样。

云梧真的怕极了,手臂一遍遍缩紧。听着宴焱的心跳,在一次又一次的确认着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完。

“我怕看不见你。”

“真的真的好怕。”

第55章 出逃

云梧的怀抱又沉又重。

宴焱被他抱的久了, 本来想挣开,但奈何云梧箍得很紧,他挣脱不得, 只能任由他抱了很久。

云梧一面抱着, 一面嘴里喃喃自语, 但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原来那几句, 什么‘不想离开你’‘抱一会儿就好了’。

宴焱听得耳朵生茧,可听着听着,或许是因为云梧的状态太差, 又或许是他言语真挚, 宴焱竟然也不自觉的软了态度,最后放弃挣扎,任由云梧念念叨叨。

算了,谁让云梧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宴焱无奈的想着。

心魔镜自结束之后,水面便缓缓褪去,漏出一圈干涸的石壁, 鬼骸被炼化得完全, 连一点儿魂魄也没留下, 尸体赫然消失不见。

随着水位的下降,那万人坑洞之后的一处石壁忽地动了, 也跟着缓缓的后退,整个石洞发出隆隆的巨响, 不断的有小石块从上空剥落, 滚到地面。

云梧当机立断的直起身, 松手捏诀,立起一道防护屏障,将宴焱牢牢的保护在里边。

宴焱眉梢一紧, 也戒备的抬眼,眸中没了刚才的纵容,手下灵气氤氲。

此处通道灵气丰厚,机关也是一道接着一道,很显然他们误打误撞的到了归墟秘境的最核心地带。

接下来的每一瞬,都有可能再遇到凶险万分的袭击。

云梧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同宴焱先后站起身,箐云剑出鞘,锋利的剑尖对准了缓慢移动的石壁。

嶙峋凹凸的石壁先是往后移动了几丈远,猛的顿住,随后,便是轰隆隆突兀的钝响,石壁赫然向下塌缩。

与此同时,石壁塌缩之后,便露出了一寸平整的金色。

规整的,光滑的,显然是由人工切割过的。

宴焱握着鞭柄的手一紧,眉头越皱越深。

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意味着是大能留下的机关,大概率会有一场恶战。

随着石壁塌陷的越来越快,那金色也越扩越大,显现出一道厚重的金门。

金色并不闪,反而色泽很暗淡,不像是普通的金,甚至透着纹路,意义不详,却带有灵力。

云梧的唇一抿,皱眉,手中箐云剑下落一寸。

这纹路很熟悉,他曾在叩心台封印万年叛逃的魂灵之地见过。

只不过叩天台是将魂灵封印在山峰顶端的玉柱之下,柱体通身有类似的铭文,由命修严加看守,慢慢炼化成整个冀州的灵气养料。

“焱焱。”云梧侧头,凝重道:“我们可能已经到了归墟秘境的最核心地带了。”

“此处应该是归墟秘境封印魂灵的地方。”

魂灵?

听了云梧的话,宴焱略一挑眉。

六界众人皆知,万年前的那场魂灵叛逃说是意外,其实也能算作人为。

那时六界纷乱,正道没落了数万年。邪修魔修没有顾忌的在各界大肆屠杀,相互倾轧,吞食地盘。

大屠杀导致数以万计的生灵在短时间内涌入冥界,就像养蛊一样的养成了几个邪魔魂灵。而后魂灵叛逃冥界,不顾六界规则,潜入其他地界为祸四方。

万年志中记载,那时天地沦陷为一片炼狱之景,不光是人间的疾病和各种自然灾害,连仙界也遭了殃,灵气混乱,死伤修士无数。

魂灵叛逃出冥界有违六界规则,天道当然看不下去,降下天罚。

正道借此机会崛起,蜀山剑派等老牌宗门一起协力将叛逃的魂灵封印于各界各地,光是仙界冀州,就有归墟秘境和叩天台两处封印之地。

至此,正道崛起,魔界实力被大大削弱。

叩天台也因辅助封印有功,从一个不入流的势力到被蜀山剑宗所庇护,跃升到了正道数一数二的宗门。

思即此,宴焱的思维顿了顿,有点儿疑惑:

“可那魂灵不应该早就被归墟秘境吸收作了养料吗,为什么还需要封印?”

云梧眉间愈发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叛逃魂灵不同于普通魂灵,它们并不是生灵,准确来说是六界亡魂的怨气。是六界运作的负面产物。”

宴焱略微点头,听懂了云梧的比喻。

六界就算是一台巨大的机器,生灵从冥界转生,再去往各地投胎往生,一切运行得看似很好。

但机器总会产生有害于空气的烟雾。而叛逃的魂灵就是产生的有害气体。

本来冥界的规则是可以处理一定的‘有害气体’,但因为忽然爆发的屠杀,导致冥界这台‘机器’运转过载,所以‘有害气体’就不受控制的溢出,污染‘空气’,为祸六界。

云梧继续道:

“叛逃魂灵早就被吸收其实也是当年正道为了笼络人心的说辞,这些魂灵实际上需要万年,乃至更久的时间才能被完全消灭。”

这倒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但蜀山剑宗当年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云梧又迟疑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

“眼下归墟秘境出现种种异常……所以我担心,是里边的封印出问题了。”

宴焱的领会能力很强,立马明白了云梧的意思。

的确,归墟秘境出现异常,冥界鬼役又出逃,很难不能让人联想到万年前的灾祸。

“我们推开门吧。”

宴焱缓缓吸了口气,道。

后路已经被堵死。除了继续向前走、直接深入封印之处也别无他法。

云梧也明白这点,宴焱发话之后,便凝重的轻轻点了点头。

金门沉默的矗立在原地。

宴焱试探性的走了几步,没有任何的暗器或机关,甚至连纹路的颜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动。

二人一左一右,快步走到金门前。

这扇门很厚重,有数丈高,门钹高高的悬在一丈高的地方,铜铸成的凶兽压着眉,衔着环,仿佛在凝视着下方走近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