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俨然取代
61俨然取代
◎千速:我同时失去了两个弟弟。◎
在被羽石夫人猜到自己跟她女儿并不熟识之后, 佐仓明子反而少了一层顾虑,在她家坐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这下她一身轻松, 完全不用对虽然已经确定了羽石泉美的安好,但为了做戏做个全套等到晚上是不是还得再来拜访一趟这件事继续伤脑筋了。
佐仓明子走出门抬头看看还早得很的天色,结束这件事的时间实在比她原本预计的时间早太多了。她原本确实考虑过可能白天没人在家,需要晚上再来拜访一趟。所以告诉松田阵平自己今天不一定能回去。
不过她本来就有plan B,本来想的是如果来得及的话她就去,这下倒刚好用于填满剩下的时间了。
毕竟,时隔多年,她真的还蛮想去松田家拜访的。如果这就打道回府,岂不是平白错失一个大好机会了吗?
确定自己的失误没有酿成大错, 终于彻底了却一桩心事的佐仓明子带着不错的心情出发了。
*
晚上,一身风尘仆仆的松田阵平有些踌躇地站在自家门口。
他反复摸着口袋,几乎想要在进门之前先抽根烟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已经快要把烟盒给捏瘪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明明是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 有专属于他的房间, 堆满了他的东西, 他完全熟悉到不行的家, 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就算进门之后可能见到一个对于这个家而言很陌生的人,但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吧!
松田阵平强作镇定地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靠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声语气明朗欢快的「来了」。
过来开门的就是佐仓明子,门被打开之后, 四目相对的两个人明显都微微怔了一下。
“松田君, ”佐仓明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松田阵平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死活说不出「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这种话。
佐仓明子看着他的模样,尝试性地给出台阶:“难道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回来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不是,”松田阵平摇了摇头,“只是你提起神奈川,忽然想起我似乎也有点久没回家了,就回来一趟看看我爸妈。”
这是真话,东京和神奈川并不远,坐新干线不到半个小时的距离,回家其实很方便。但他怕萩原夫妇和萩原千速一看见他,就想起萩原研二徒惹伤心。自从参加完他的四十九日之后这段时间就没再回来过了,想着至少给他们一点时间缓一缓。
“明天我一大早就会赶回去上班,不过你不用赶着跟我一起,睡醒了之后再回去就行了。”
佐仓明子还没回答,那边松田夫人已经喊她了:“雪绘,是谁啊,有什么事吗?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
佐仓明子唇角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往后退了两步向松田阵平招手:“松田君快进来吧。”
说完她就转身往回跑去告诉松田夫人:“阿姨,是松田君回来了哦。”
“是阵平啊!”松田夫人看见走进来的松田阵平,一开始也显得很惊喜。但语气转瞬就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怎么回来了?真是稀客啊。为了考虑别人家父母的心情,就完全不考虑自家父母的心情了。”
松田阵平听着自家母亲话里话外一点隐隐的怨念,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最近工作也挺忙的。”
松田夫人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毕竟萩原研二就算不是自家孩子,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极其熟识的小辈,对他年纪轻轻就离开这件事的痛心和惋惜也不少:“好了,你时间倒是掐得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松田阵平很快发现,一个下午而已,佐仓明子俨然取代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了。
饭前。
“来帮忙端一下碗,”松田阵平正准备起身,松田夫人已经直接指名道姓了,让他的动作完全顿住,“雪绘。”
“来了。”佐仓明子也非常自然地走过去帮忙从厨房里把餐具端了出来。
饭中。
松田夫人向佐仓明子示意了一下其中一碗:“雪绘快尝尝这个鸡胗,这可是你松田叔叔的拿手好菜。”
佐仓明子点了点头,尝了一口后立刻惊喜得眼睛发亮夸奖道:“真的特别好吃,松田叔叔的厨艺真不错!阿姨做的烤茄子也是,特别入味。”
松田阵平满头黑线,其实他父母的厨艺也就是普通水平。要不是他吃了这多年,光看佐仓明子的表情,跟他说是什么传承多年的厨艺世家的继承人做的菜他都信,这也太给面子了。
饭后。
松田丈太郎几年前就退役不做职业拳击手了。但他的拳击馆里晚上来学拳击的人不少,他吃完饭就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匆匆走了,去了几条街之外的拳击馆。
“雪绘要喝茶还是喝饮料?”等松田阵平帮忙收拾完碗筷,松田夫人走过来询问道。
佐仓明子连忙摆摆手:“阿姨不用麻烦啦,我喝水就可以了。”
松田阵平给了佐仓明子一个眼神,果然松田夫人还是道:“还是喝点烤大麦茶吧,最近买到的这些很香。”
松田夫人把泡好的大麦茶递到佐仓明子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佐仓明子啜饮了一口,问道:“温度应该合适,尝尝怎么样?”
“确实好香。”佐仓明子笑着点了点头。
松田夫人看向佐仓明子的眼神里温柔都快要满溢出来:“我从少女时期就一直想要一个又漂亮又乖巧的女儿,像雪绘这样的就挺好,结果一直也就只有阵平这么一个儿子,还和他老爸一样喜欢拳击。”
“哦,又被嫌弃了。”松田阵平轻笑了两声接口,摊开自己的掌心道,“都没给我倒茶。”
“你又不是客人,自己倒。而且我也没有嫌弃,”松田夫人笑着调侃道,“就是新鲜的孩子总是比较好玩。”
这回换佐仓明子睁大了眼睛,松田夫人起身从她身边经过,动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去给你收拾一下客房,然后就回房间看电视了。你要是想出去转转散散步的话,别自己一个人出门,喊阵平陪你去。”
“嗯好的。”佐仓明子乖巧地点了点头,但她等到松田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之后,就仰头以豪迈的姿势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茶水,然后把水杯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松田阵平看得目瞪口呆,惊讶地问道:“干嘛喝这么急?”
佐仓明子霍然起身,转头对他弯起眉眼甜甜地笑了:“当然是早就想拉松田君出去溜一圈了呀。”
松田阵平笑着她的灿烂的笑脸还是沉默了一瞬:“你这么说听起来像狗。”
“唔?”佐仓明子没忍住越发笑开,整个人显得乐不可支,“这么说不行的话,那松田君带我出去溜一圈吧。这边松田君肯定很熟吧?你来给我做导游吧。”
“嗯。”松田阵平点了点头,等他跟佐仓明子走出家门之后,他往嘴角塞了根烟,没有点燃,只是轻轻咬在齿间,含含糊糊地对佐仓明子说道,“但是我最熟的那些地方,我都不想带你去。”
松田阵平过于直白的表达让佐仓明子脸上的表情都止不住地僵硬了一瞬,看起来似乎是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
他把佐仓明子的神情尽收眼底,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却没有选择解释或者收回自己的话。但佐仓明子看起来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抬手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当然没关系,那些应该是松田君的秘密基地吧,我保证不会窥探你的隐私。”
松田阵平没有接茬,而是转移了话题:“走吧。”
“不往那边走吗?”
松田阵平往佐仓明子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看起来灯火和人烟都兴盛很多。但往那边走是萩原宅的方向。
他本来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就是为了躲萩原家的人。
“没事,我陪你,”松田阵平毫不心虚地说道,“我觉得这边风景更好。”
但事实证明神奈川确实不大,有些人是躲不开的。当萩原千速的摩托停在他们俩边上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松田阵平的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其实听到她的摩托车声的时候,松田阵平就隐隐有感觉了,等到在他们俩身旁停下,松田阵平更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萩原千速的摩托。
萩原千速拿下头盔,伸手理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向松田阵平目光带着些了然的锐利,把疑问句直接说成了肯定句:“阵平,回来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
从松田阵平的反应中已经提前才出来她是谁的佐仓明子,从头到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摘头盔,到此刻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萩原千速真的是一个美得很潇洒明艳的大美人。
听说姐弟俩很像,几乎是对方的性转版本,佐仓明子对于萩原研二愈发觉得好奇和遗憾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看松田家的相册,估计能看到他的影像记录吧。
“晚上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松田阵平回答萩原千速的时候明显有些气短。
“然后估计说是忙工作,明天一大早就要赶最早的新干线走了吧?”萩原千速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说辞,“没必要,如果你因为不希望我们看见你就想起研二走了这种原因就跟我们生分了的话,我们会更难过的。”
“我同时失去了两个弟弟,爸妈一口气失去了两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嗯,今天是我的生日,嘿嘿,不知道晋江有没有那种评论区生日系统(暗示)
然后10.17是aki的生日,但那天我没更新就没提,对不起aki
62 ? 莫比乌斯
62莫比乌斯
◎你当初教给我的,现在让我说给你听。◎
萩原千速说完这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点到即止。但已经足够在松田阵平的心头引起一场剧烈的震动了。
她重新戴上头盔, 跨坐上自己的摩托,还伸手呼噜了一把佐仓明子的脑袋,开口夸赞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妹妹好可爱呀。我还要去执勤,就先走一步了。”
松田阵平在她发动车子的前一秒,声音低低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萩原千速没有作出反应,动作没有停顿,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萩原千速骑着摩托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后良久,松田阵平似乎终于把自己如同猫抓毛线团一般的情绪给勉强梳理了一遍,开口问安静地陪在他身旁的佐仓明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哦,”佐仓明子点点头, 松田阵平准备接受她的疑问甚至是诘问的时候,就听见她开口道,“松田君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刚才那个姐姐的爸妈呢?”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刚刚那个姐姐的意思是, 他们应该挺想你的吧。”
佐仓明子这两句话一出口, 松田阵平看着她愣住了, 他的嘴无声开合了几次, 都没能想出来该说点什么。
谁让你问这个啦?
“唔至于其他的,”佐仓明子看出了松田阵平的无语凝噎,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不是不关心, 但是,都不着急哦。毕竟松田君明天就要赶早上班离开神奈川了, 但我还要回东京的呀。”
“行, 我知道了。”松田阵平轻笑了一下, “那我先带你回家吧,我去萩原宅一趟。”
松田阵平带佐仓明子回家之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佐仓明子打开收拾好的客房的窗户,扶着窗框往下看了一眼,发现松田阵平走出门后脚步就慢了下来,走出小院后更是直接停了下来。他仓促地点上了仿佛忍了一晚上才点上的烟,黑暗中人影轮廓模模糊糊,只能清晰地看见一点忽明忽暗的火光。
等到抽完了一整支烟,松田阵平似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许是在散烟味。紧接着他就再次迈开步伐,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佐仓明子没有等太久,就等到了回来的松田阵平。
她感觉一直萦绕在松田阵平身上的郁气隐隐约约似乎也散去了一些,看来这次见面不仅对于萩原夫妇而言。对于松田阵平本人而言也是一种重要的慰藉。
萩原夫妇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动,甚至更为温和关切了一些。像是当初投注在萩原研二身上的爱,除开仍然系在那个印象中的身影的部分之外,剩下的那些,由于失去了目标,不甚均匀地分到了其他小辈身上,最主要的就是萩原千速和他。
如萩原千速所说,他们恳切地希望他多回神奈川看看,不要跟他们生分。也许是想从他身上找一点萩原研二的影子,想着他们跟松田阵平同年的孩子如果还活着是什么样子,会怎么样。
但他们甚至没有勇气和立场像萩原千速那样直白地向他表达和索求。
还好,他回来了,他听到了。
看到自家的灯光和在门口等着他的佐仓明子,松田阵平仿佛才恢复了* 自如的呼吸。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问佐仓明子:“现在还早,还要出去散步吗?”
“走吧。”佐仓明子毫不犹豫地说道,高高举起了手,“不过我申请这次由我来定制路线。”
松田阵平看着她活泼的模样勾了勾嘴角:“行啊,反正在这一片,你随便走,我闭着眼睛都能带你回家。”
得到松田阵平的肯定,佐仓明子就带着他出门了。
散步路线经过他的小学门口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没觉得什么不对劲。但是路线七拐八弯地又经过了他就读的国中和高中门口。就在他满头疑惑的时候,佐仓明子带着他停在了曾经萩原家的修车厂门口。
在他认识萩原研二之后,两个人都对拆解和修理颇有兴趣,他们俩童年和青春期的不少放学后和周末的时光,都是在这个修车厂里消磨掉的。他们帮着萩原爸爸接待客人,也跟着他和其他师傅学习修车手艺。甚至在允许之下亲自上手进行拆解和修理。大多数时候他们俩都能修理好,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至少能够复原,只有极少数时候会出现比较大的失误需要经验老到的修理师傅过来进行补救的情况。
在他们俩上高中的时候,修车厂支撑不下去破产了,里面的设备也被变卖抵债处理得差不多了。但是这片厂房在松田阵平的印象里倒是一直没再被租出去,闲置了这么些年。久没有人过来,现在里面也是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个目的地让松田阵平确定,这条散步路线是专门为他定制的。所以佐仓明子什么都不问的其中一个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其实她已经把整件事了解得差不多了。
佐仓明子走到大门口捏了捏门口的那把挂锁,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松田阵平:“松田君,你可以打开这个锁吗?”
松田阵平没有任何动作,脚都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一般没有挪动分毫,抬头望过来的神色却几乎有些冷凝。对上松田阵平这样的脸色,佐仓明子感觉自己的眉心重重地一跳。
“所以漆谷这是什么意思?”果然再次开口的松田阵平的语气显出前所未有的冷硬,“你领着我走这么一圈是在带我进行一次有仪式感的祭奠吗?”
“生活要向前看,所以该正式和过去告别了是吗?”松田阵平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重复着在萩原研二殉职最初时常能听到的老生常谈的论调。
佐仓明子被松田阵平语气里冒头的尖锐给扎了一下。但她还是咬牙没有抽回手,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地回望松田阵平,语气诚挚地开口:“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在开始前就清楚自己这一步走得绝对还是操之过急了,此刻松田阵平骤变的态度是她一点不差需要承受的代价。但她同样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这边久留,她在柯学世界的这段时间。除了这次之后估计不可能再度来到神奈川了。所以即使知道这条路险陡,她还是小心但坚定地往下探去了。
“实际上这种事,我不认为别人有资格置喙。但既然松田君误会了我,那就还是希望松田君能给我机会辩解两句。”佐仓明子开口后就等着松田阵平的反应,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安然接受。
松田阵平沉默良久,微不可察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肯定的音节。
“是萩原研二君对吗?”紧张至极但没有表现出来的佐仓明子呼出口气,开门见山地问道。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全名,松田阵平居然觉得这个名字中不可思议地暌违出几分陌生,比刚才萩原千速提起「研二」的时候感觉更加强烈,让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低声喃喃道:“我叫他hagi,我只叫他hagi。”
“我的想法是,干嘛要把他忘了呢?”这个从来没有听见过的说法让松田阵平猛然抬头看向佐仓明子,佐仓明子语气仍然平稳,“要向前看什么的,每个人都会说,但所有人都在生活这条河里艰难跋涉,别说得像是自己已经挣扎上岸了。”
“再者,生活要向前看是一回事,但要记得重要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一路走便一路丢,到最后摸索不出什么经历和回忆的人生未免太过可悲了。所以在我看来,关于有些人的回忆,就算每次想起来都能在心口剜出一道伤,我都要紧紧抓着不放。”佐仓明子说到这里,勾起了一个有些飘忽的笑容,“所以与其说是祭奠,不如说回忆和怀念吧。”
松田阵平有些恍惚地觉得,眼前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信口开河、无关紧要的安慰,而是她也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从自己的伤口里滤出这些话安慰同病相怜的人。
“最重要的是,被遗忘才是人类最后的死亡。”佐仓明子的声音在初冬夜里冷冽的空气里轻得如同一束风,“你们这些对他而言重要的人,要是真的忘了他。那萩原君,才是等于真的死了。”
话音落下,佐仓明子给了松田阵平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他的目光里熠熠闪光。
你当初教给我的,现在让我说给你听。
这些是你一直在坚持的,要不了多久,你也会自己想明白的。
没过两秒,松田阵平眼里的锐利和压迫感就尽数消散了。他走上前去,摸了一下佐仓明子问的那个锁,用行动推倒自己刚刚竖起的高墙:“这个锁不难开,但是从正门进也有点太过明目张胆了,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么,如果想要进去看看”佐仓明子说到这里停顿了,歪了歪头,她猜松田阵平虽然否定了她的方案,但一定会提出新的方案。
“绕到后面有一面墙没那么高,爬墙可以吗?”松田阵平转头问佐仓明子。
佐仓明子点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好奇和期待:“那就试试吧!”
63 ? 我叫aki
63我叫aki
◎松:她叫漆谷雪绘,那你叫什么?◎
萩原家的修车厂破产之后, 为了照顾备受打击的萩原研二的心情,在修车厂的设备被清点检查运走期间, 松田阵平也没再来过修车厂,偶尔有时候需要经过都会带着萩原研二特意绕开。
敏锐的萩原研二当然发现了来自幼驯染无声的好意,他也就配合着,从来不戳穿。
这次再来,松田阵平发现修车厂里确实已经和他记忆里大不相同了。曾经这里总是显得很拥挤,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车辆并列排开,周围放上各种零件和设备。他和萩原研二在这里面稍微一跑跳,就容易磕碰到什么留下过些日子才显现的淤青或者被大人语气并不重地呵斥。
但此刻这里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在里面慢慢走着的松田阵平很难不去猜测。如果现在在这里大喊一声的话,是不是会传来回音。
也许是因为没有再次出租过, 一些他和萩原研二当初留下的痕迹仍然能够找到。比如现在他的手机灯光的落点上,还能看见他和萩原研二成长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墙上画上的身高刻痕,只是过了这么些年痕迹已经开始模糊了。
他们俩的身高起初总是相差不多,你追我赶的差距总在一两厘米, 站在一起都看不太出来。直到国中毕业的假期, 萩原研二的身高猛然蹿高了一大截。开学再见面的时候, 松田阵平发现站在往常的位置再想直视萩原研二的眼睛他居然需要活动颈椎了。
这一发现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也是在松田阵平发现了这点的同一天, 萩原研二连哄带骗才让松田阵平同意在墙上留下了他们的身高刻痕,他说是每天看着他们俩的身高差距,才能让松田阵平学会不要挑食、多喝牛奶,快点长高。
等到刻痕切实地落在了墙上, 萩原研二立刻转变嘴脸,得意洋洋地在自己明显比旁边那道高了一大截的身高刻痕后多添了一个「win」, 气得松田阵平和他冷战了一整个晚上。直到萩原研二次日起了个大早去买了松田阵平最爱吃的早餐, 眼巴巴地捧着等在松田宅门外。
不久之后松田阵平也开始迅速拔节, 但总是赶不上同样在长高的萩原研二,明明已经远超日本平均身高的松田阵平在这点上直接被萩原研二压制得没脾气了。
松田阵平突兀的怔愣当然被佐仓明子注意到了,她走过来看了一眼墙上的痕迹就明白了这是什么,饶有兴致地开口问松田阵平:“松田君,你们高三的身高刻痕是哪一道啊?”
“没有,”松田阵平被唤回神,转头看了佐仓明子一眼,摇了摇头,“这里没有我们高三的身高刻痕。高二的时候,萩原家的修车厂破产了。从那以后,我们俩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佐仓明子怔了一下,脸上很快流露出歉疚的神色,张口结舌地试图道歉:“抱歉,我……”
松田阵平很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不用跟我道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们早就释然了,而且你又不知情。就算是hagi听见了都不会怪你。”
在黑灯瞎火、闲置了许久空气都显得有些浑浊的修车厂其实没什么好逛的,过了几分钟松田阵平就提议回家了。
佐仓明子点了头,但是从墙头翻越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松田阵平:“松田君,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松田阵平想说不太安全,摔下去估计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三个月。但佐仓明子在提问的同时已经干脆地在墙头坐了下来,他也就没有扫兴,只是不动声色地伸手虚虚地扶在她身后的墙头边上,假装自己的手臂是一根栏杆。
“松田君,你对萩原君……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太应激了。”
佐仓明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中间还把一些重点词给模糊了过去,松田阵平的心里却因为她这句话猛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类似的话从hagi殉职那天起他就听过太多了,「节哀顺变」、「活着的人总还要好好活下去」、「要往前看」、「萩原警官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这些话他不愿意听,但他理智上知道对方都是好意,都是带着对他的关心说出这些话。所以他也只能礼貌道谢后左耳进右耳出。
而佐仓明子甚至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实际上从结果来看,她想表达的意思和自己以为的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那些仅仅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已,他居然就已经觉得无法忍受,心里生出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愤懑了。
松田阵平快速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佐仓明子想说的真的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她做的不过也是和其他人同样的事情,甚至还有行动、更有诚意,他到底为什么只在佐仓明子面前表现出了冷漠锐利的态度?
松田阵平思索之后,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站在面前的人不同。虽然跟佐仓明子认识并不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毫无保留地对她交托了信任。也正是因为信任太过、珍视太过,所以眼里格外容不得沙子,在发现她跟自己想象中出现背离的时刻才会迅速竖起尖刺,并无可避免地发泄出无法抑制的糟糕情绪。
但事实证明,佐仓明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温暖通透,也比他想象的更能理解他。
“抱歉。”松田阵平有些沮丧地开口道歉,声音里有些艰涩,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肆意揣测,只能再次苍白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佐仓明子笑着摇了摇头,“松田君只是没想到不是吗?”
佐仓明子没有责怪,语气依旧温和克制,却让松田阵平愈发不安地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简直该被打上鲜红的叉和醒目的负分。
“其实来这边是临时起意,”佐仓明子眨了眨眼像是解释一般地说道,“刚刚松田君去萩原宅拜访的时候,我也没有光等着你回来,而是特意去问了阿姨一些关于你们的事。这个以前你们俩经常待的修车厂的位置,就是她跟我提起的。”
她确实问了松田夫人,但这其实只是个掩饰她事先就知道这一切的手段。
“但松田君的小学、国中还有高中,我白天确实都去了一趟,这几个学校都是开放的。所以我还在这几个校园里都转了一圈。”松田阵平一转头,就被佐仓明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底无比诚挚的喜爱晃了眼,“我还挺好奇松田君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是青涩莽撞、桀骜不驯,还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她的语调起伏没来由地漏掉一拍。随即在胸腔里更用力地跳动了起来,仿佛如果没有肋骨阻拦,心脏会直接从胸腔里跃出来。
「我想知道你曾怎样活过」,是远比「我爱你」还要更深沉的表达。
心脏用力的跳动将血液泵向四肢百骸带来的冲动让他把藏在心底许久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她叫漆谷雪绘,那你叫什么?”
“什么?”松田阵平这个出其不意的问法,让佐仓明子一时间猝不及防,瞳孔都受到了惊吓般微微放大了一些,心脏也被吓得砰砰乱跳起来。
满天星月仿佛都掉进了佐仓明子睁大的眼睛里,映得她乌黑的眸子透亮,垂落的长睫染上了月光的颜色,微微仰头的模样显得天真而无辜。
难道松田阵平猜到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吗,这么不科学的事他应该……不可能猜到的吧?
“双重人格,不是主人格的那位,不是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吗?”松田阵平看着佐仓明子意外到惊奇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继续问道,“难道你没有?”
遇到佐仓明子的第二天,仍然怀着些不相信的松田阵平就在网络上查询了双重人格,阅读了一些相关论文,甚至还冒着被怀疑出现精神疾病的风险特意去咨询了警视厅配备的心理医生,了解了一些这个病症的基础信息。
原来是问这个,佐仓明子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犹豫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场编造一个假名。但是看着松田阵平认真的目光和神色,她还是在收回目光之后轻声告诉了他:“Aki,我叫Aki。”
松田阵平慢慢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音节,没忍住盯住佐仓明子向她寻根究底:“Aki,是明,还是秋?”
这次佐仓明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我很好奇,”松田阵平看着佐仓明子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换了另一个问题继续问,“我听说双重人格中副人格总是想取代主人格,你看起来却好像从来没起过取代她活下去的念头。”
佐仓明子转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忽然笑了一下,问道:“松田君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才是那个一心求死的主人格呢,我做的一切也许都是在为副人格取代我作准备。”
这句话一出口,松田阵平倏忽变了脸色。但他定定地看了佐仓明子良久,又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不是。你身上的温暖和生气很明显,甚至有感染人的力量,能给人带去希望。根本不可能是个已经萌生死志,在平静地为自己的死亡做准备的人。”
“好吧,我确实不是。刚才是逗你的,我就是副人格,”佐仓明子做出说明,“双重人格的形式多种多样,想取代主人格的确实比较多,比较常见。但也有一种副人格,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爱她和拯救她而存在的,所以不会产生取代主人格的念头。”
“所以我的存在,像是有一种看不见的进度条在进行倒计时。来到这个世界很幸福,但我也不害怕离开的那一刻。”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迅速地接受她从一开始就开始强调的这个事实,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早了,回家吧。”
“好的。”佐仓明子点头的动作还没做完,松田阵平随意地迈出一步跳了下去。
动作漫不经心得几乎像失足,落地的动作却非常轻巧。他转头对仍然在墙头调整姿势的佐仓明子伸出了手,眼里漾出温柔的笑意,月光让他的轮廓显得朦胧柔和:“下来吧,我接着你。”
被蛊惑的佐仓明子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轻声向漆谷雪绘道了一句歉,没有迟疑地往下跳去,稳稳地落进松田阵平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说如无意外应该完结前都不用加更了,结果「Hiro.」老师以一己之力写了三篇1000+字的三创QAQ,一下子欠下了三篇加更,感觉还上的希望好渺茫呜呜。
希望等一下老师过来看文的时候大方地说:我的三创不用加更来还(暗示)。
64 ? 豁然开朗
64豁然开朗
◎她离开的时间是不是也快要到了?◎
第二天佐仓明子起床之后, 发现松田阵平确实如他所言一大早就坐新干线回了东都。而佐仓明子则被松田夫人热情地招呼着先吃了早饭。
“好吃吗?”松田夫人问吃着鱼松饭团的佐仓明子。
“很好吃。”面对松田夫人的热情, 佐仓明子急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连连点头。
“阵平也会,以后想吃的话让他给你做。”松田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佐仓明子说道。
这句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佐仓明子手一抖,握在手里的筷子差点落地,茫茫然地抬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松田夫人:“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慌什么?”松田夫人微微挑了挑眉,从容地说道,“反正就算以后你们结婚肯定也不会搬回来和我们住吧,而且我和丈太郎叔叔都很喜欢你。”
预感应验,松田夫人这句话清楚得实在是再怎么装傻都没办法含混过去了, 佐仓明子着急慌忙地摇了摇头澄清道:“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我和松田君不是情侣关系。”
“我知道暂时还不是,所以我说以后嘛, ”松田夫人的笑容不变, “但你们俩是两情相悦的吧。雪绘你性格好, 阵平那小子虽然有时候挺气人的, 但也绝对不是个会辜负别人的人。所以我看你们还是很有走下去的可能性的。”
“……”没有啊,我是喜欢松田阵平,我对他的喜欢可能藏都藏不住了,被有经验的人看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但他肯定不喜欢我吧。
“你不会觉得他不喜欢你吧,”松田夫人看着佐仓明子的神色, 开口说的下一句话马上戳破了她的幻想, “他要是不喜欢你, 会因为不放心在下班之后特意赶回神奈川吗?”
“这段路确实不远,但打破的可是他这段时间为了躲着萩原家一直不回神奈川的心防。我真觉得说他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也不为过。”
松田夫人的神色认真起来,远在东都警视厅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的松田阵平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自家母上大人轻描淡写地拆穿了。
佐仓明子这回听得心都颤了:不是吧,虽然我确定松田君绝对是个好男人,但是没想乱点鸳鸯谱直接给漆谷雪绘定官配啊。
而且松田君那边也……实在是很难搞。如果他喜欢的是「我」倒还好说,他自己以后花功夫追求就好。但如果他喜欢的是我,她该怎么留下一个自己给他呢?
松田夫人对她没有半分欢喜或者是羞涩。反而混杂着越发明显的惊慌和懊恼的神情有点不解,忍不住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真的是她昨晚看错了,漆谷雪绘并不喜欢阵平?毕竟很少有人会对别人的爱意无知无觉。除非她心里在有意识地回避,所以在她点出这一点之后。反而适得其反地让漆谷雪绘惊慌了起来。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看见的两个人出门散步后有说有笑地回来的情态,两个人望着对方的那个眼神。就算是说在热恋中也有一定的可信度。只是他们之间又礼貌克制地保持着一些距离感。所以她才得出他们其实还没交往的结论。
最重要的是,被阵平这么对待的女孩子难道会不喜欢他吗,怎么可能?!
实际上很溺爱自家小孩的松田夫人迅速否决了自己看错的可能性,把这个念头揉吧揉吧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开口劝慰了佐仓明子两句:“不用太烦恼,缘分什么的,让它顺其自然就好了。先吃饭吧。”
佐仓明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神色里还有些不安,连带情绪也低了一点下去。
*
从神奈川回来之后,佐仓明子根据漆谷雪绘家里留存的病历单,去了她上次去问诊的医院。
接待她的心理医生仍然是上次那位,姓右谷。对方职业素养非常不错,光是看着她的脸,没翻看病历单,就三两句话说出了上次她过来诊断出的情况,并且还看着她这次的脸色和神情有些欣慰道:“看起来治疗得还行,家里人虽然没陪过来看病但应该挺上心的吧?”
佐仓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右谷医生听着她详细陈述自己这段时间吃药的体验、效果和副作用,最后点了点头:“那目前就暂时继续吃这个药吧?”
但佐仓明子根据自己学习的经验来看,这位医生开具的药物太过保守和谨慎了。第一次开药用这个药方没什么问题。但是她现在来复诊,再加上状态变好,有些药物似乎完全可以换成其他的。
佐仓明子皱眉思索了两秒,还是忍不住有些犯忌讳地指着药方上的其中一种药物出声问道:“右谷医生,请问这个药是不是可以换掉呀?”
“我听一个姐姐说,有相同效果但副作用要更小一点的药物。”右谷医生从病历单上抬头看向她的时候,佐仓明子立刻找补了一句。
“她说的没错,”右谷医生点点头,佐仓明子正想询问那为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但你说的那个姐姐,她……是不是心理健康专业的在校生什么的?”
“您怎么知道?”佐仓明子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逐字分析后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我叫她姐姐?”
右谷医生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她明显想得太简单了。她懂药理,了解药效,说明在这方面大概率进行过专业学习。但我估计她还没有去临床实习过,心理医生和其他医生最大的区别,就是绝对不止要懂药理,更要去懂人,生病原因和治疗手段没有一种不应该从人出发。”
“替换成其他药物的话,副作用是会比你现在吃的药小一点。但作用大概率是嗜睡和记忆力下降,对工作和学习的效率影响都还挺大的。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说到这里,右谷医生微微停顿了一下,“你很快就要参加入学中心考了吗?”
这个问题让佐仓明子一下子愣住了,她年年拿最高的绩点,对各种用于临床治疗的药物如数家珍,认真研读过无数最新研究成果的论文。但走得太远,却反而忘记了心理研究的出发点。难怪导师那边不建议她马上毕业,而是在学校再多进修两年,估计是打算这两年再带她磨炼一下心性。
看着佐仓明子愣神的模样,右谷医生只是眼神认真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出声打扰的意思。
“是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佐仓明子回过神来,她回答完右谷医生的上一个问题,慢慢地站起身向她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一躬里带着沉甸甸的敬意,既为漆谷雪绘感谢对方的用心,也为自己感谢她的点拨。
*
这样的两天耗费下来,时间一晃就到了佐仓明子和便利店店长去兼职的日子。
店长是一个年轻的姐姐,一见到她立刻就打了声招呼:“漆谷,你来啦!”
佐仓明子记得漆谷雪绘给店长的备注是高越姐,于是她也回应了一句:“高越姐下午好。”
听到她的称呼,店长明显愣了一下,佐仓明子暗暗咋舌担心自己是不是搞砸了的时候,高越店长绽开了一个更大的笑容:“下午好,既然你来了,我就去进货了。你像之前一样负责一下收银就行。不用一直站着,没有客人的时候坐着休息就行。”
“好,谢谢高越姐。”佐仓明子点点头道谢。
她知道确实有不少便利店和超市都要求收银员上班时间要一直站立,以求能展现给客人最好的精神面貌,高越店长特意嘱咐一句大概是因为漆谷雪绘之前也是这么做的。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还是不要随便去更改她的习惯了,反正兼职的时间也不久。
便利店的地理位置不错,虽然因为商品种类限制,客流量虽然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佐仓明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过类似的兼职了,最开始有一点手忙脚乱。但很快就熟练了起来,在动作麻利地收银的同时还能记得微笑服务。
高越店长进完货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佐仓明子一边把东西递给购买者,一边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灿烂的笑容让对方连连说「一定,一定」。
等到人走后,她招呼了一声佐仓明子:“漆谷,过来搭把手,一起理一下货。”
“来了。”佐仓明子答应了一声跑了过去和她一起理货,边理货边关注着进门的客人,及时处理好收银工作。
等到理完货没剩几分钟就到她的下班时间了,高越店长趁这个时间和她聊了两句:“漆谷最近身体是不是好点了?”
“你前几天状态那么差,过来的时候黑眼圈都很深重。我让你先在家里休息几天,结果你就直接辞职了,我还真的挺担心的。”她说到这里,仔细端详了一下佐仓明子的脸,然后得出结论,“唔,还是有黑眼圈啊,看来睡得还是不够好。”
佐仓明子恍然,原来对方找自己回来兼职的原因并不仅是觉得熟手比较好用,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担心,想要亲自确认一下她的状态。毕竟做兼职的高中生、大学生很多,以她开得漆谷雪绘的时薪想要重新找一个机灵又乖巧的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一个性格友善不严厉而且真诚关心人的雇主,漆谷雪绘挺喜欢对方也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是的,好多了。”佐仓明子勾了勾嘴角,低头向高越微微鞠了一躬,“非常不好意思,这两天让高越姐担心了。”
“没有没有,我也就是偶尔很闲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这件事。”高越店长连连摆手道。
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便利店外,提前问好兼职地点过来接人的松田阵平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扣了扣便利店的门。
佐仓明子有些意外松田阵平会过来。但还是立刻转头对高越店长说:“是我家里人。”
高越店长低头瞥了眼手机上时间:“啊,你是该下班了。不过,稍等稍等——”
她转头跑进里间然后拿了个小礼品袋装着的东西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进了佐仓明子的手里,一副完全不容拒绝的样子:“给你。花茶,我以前喝过,对治疗失眠还挺有效的。”
佐仓明子看着对方的神色,知道自己就算拒绝也绝对无济于事,只会浪费时间在推让上,而且也显得不礼貌。于是她直接大方地收了下来,思忖着下次来的时候带点回礼:“谢谢高越姐,那我走了。”
佐仓明子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松田阵平身边,回头向高越店长招了招手后抬眸问他:“松田君怎么来了?”
松田阵平指了指黑下来的天色解释道:“冬天日头短,现在这个时间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哦。”
“没关系,不用麻烦,我自己坐电车也挺方便的。”佐仓明子笑着说道,“这段路我还蛮熟的。”
松田阵平转头看向她:“没事,不麻烦,反正顺路。”
佐仓明子正想反驳哪里顺路,忽然想起松田阵平说过「有心送的话,东南西北都顺路」。这下好了,松田夫人早上提起的「我真觉得说他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也不为过」开始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了,循着心跳的节律几乎震耳欲聋。
佐仓明子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没有反驳。
等到上了车,车子发动之后,路灯和两旁的树木在车窗外飞速地掠过,佐仓明子仿佛被吸引了目光一般转头看向窗外。但实际上只是盯着车窗上映出的松田阵平的朦胧漂亮的侧颜在发呆。
心底蔓延开来的情绪,佐仓明子自己都分不清是轻松更多还是遗憾更多: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么,她离开的时间是不是也快要到了?
65 ? 星空日出
65星空日出
◎希望松田君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不要太难过◎
过了几天佐仓明子找时间去商场逛了一圈, 买了自己想要购入的东西中的一部分。至于剩下那些,虽然选定了, 但看着标签上的价格,算了算按她的兼职频率和每次兼职所得,大概还需要花上挺长一段时间,不由得望洋兴叹。
于是晚餐时间等到收拾完碗筷她就期期艾艾跟松田阵平提了:“松田君,我有点事想问你。就是、请问……”
佐仓明子说到这里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口,倒是脸颊都慢慢涨红了,松田阵平看着她这副不好意思到极点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调侃道:“什么事那么难说出口,难不成你要跟我表白么?”
至* 于这句调侃里是不是夹带着一些私货,暗戳戳地透露了一些真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佐仓明子被调侃得越发不好意思,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一咬牙一闭眼直接开口了:“我想问,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半晌听不到松田阵平回应,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松田阵平嘴角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她, 很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啊, 需要多少?”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先说好哦, 虽然我工作了,但我今年是第一年上班,你要得多的话我也拿不出来。”
佐仓明子小声报了个数字,不算太多但其实也不算少了, 但松田阵平这点积蓄还是有的,他点了点头:“行, 那我现在转给你吧?”
“等一下!”佐仓明子急忙制止了他准备直接转钱的动作。
“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 还有个大问题。”佐仓明子神情颇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松田阵平发现一向没有耐心的自己对于佐仓明子此刻这个挤牙膏式的说话方式, 居然没有太过反感,而是挺愿意继续这么浪费时间的。
“但是、但是我可能不会还哦。”说到这里,佐仓明子的声音已经轻得快要听不见了,耳尖红得像是快要滴血,她到底怎么有勇气提出这种无理的请求啊,“和我提出借钱的原因一样,我离开的进度条可能马上就要加载完成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回来的一天。”
“没事,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些钱就当作我送的……”松田阵平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倏然隐去,努力做出无所谓地模样摆手道,说到一半,他又忽然顿住,板起了脸向佐仓明子强调道,“那可不行,aki就算要离开,也必须先把钱还给我才行!”
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试试看,不也没有损失吗?
佐仓明子用力地点头表明自己的决心:“好的,我会努力的,尽量把从松田君这里借的钱还上再离开。”
*
“黑眼圈变重了,最近几天没休息好?发生什么了,”松田阵平带着些担忧开口道,“总不能是在烦恼欠我的债务所以睡不着吧?那我可罪孽深重了。”
佐仓明子被他说得直接笑开,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虽然这件事也挺烦恼的,欠钱总是会让人有点不安。但没到为这件事仇到失眠程度,毕竟松田君又不会知法犯法对我暴力催债。”
“只是有挺多的事情想做,但总是怕来不及。”佐仓明子解释道,“时间真的是最无情又最公平的,为什么它不能单独给我一天48个小时呢?”
松田阵平勾了勾嘴角:“怎么回事,还没变老aki就有这么深沉的感悟了吗?”
佐仓明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她这个虚假的双重人格,还真不会因为有想要办的事还没办完就不会下线。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离开柯学世界根本就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只能尽早把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完成,剩下的细节在慢慢填充,这样才能在突然离开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懊恼。
“是啊,”佐仓明子微微扬眉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松田君,你什么时候休假,我们可以去野营吗?我想找个时间去山上看星星,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为什么突然想起看星星,”松田阵平手里的动作一顿,佐仓明子感觉他看过来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疯了吗」这几个大字,“你确定吗,你知道现在已经入冬了吧?”
她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只是突发奇想而已,但我真的很想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再看看日出,所以我才提议去野营。我当然知道已经入冬了,但没有关系,天气晴朗的时候还是能看见星星的吧?”
“不是这个问题,”松田阵平对于佐仓明子完美避开重点的能力有些无语凝噎,“跟能不能看见星星没有关系,而是入夜之后气温真的还蛮低的。”
佐仓明子没再开口,只是默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松田阵平无奈至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卷发,最后对着她点了点头:“行,我下次休假就在三天后。”
松田阵平发现只是总是对这些人没辙,曾经的萩原研二也一样,不时会有一些麻烦的突发奇想,半夜去看海之类,然后两个人偷偷溜出门吹了半宿的海风第二天双双感冒。当然,在他眼里这是麻烦,而萩原研二将之称为为浪漫付出的代价。
长这么大了,浪漫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再付出代价了。
*
松田阵平做了攻略,带佐仓明子去了春秋季里时常有人过去野营的山。
从车上把东西搬下来之后,他很快在山坳找了个不在风口的位置,开始支为了这次野营专门新买的帐篷。
基本上没有会在这个季节来山上野营,山坳里安静而空旷。
他已经认真看过支起帐篷的示意图和说明书,并且在家里的客厅实践过一次,此刻支起来得心应手。
松田阵平的动作太过熟练麻利,看得深有自知之明的佐仓明子猜测自己贸然上去帮忙只有帮倒忙的份,于是出声问道:“松田君,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松田阵平指着他从车上拿下来的一大堆东西问佐仓明子:“那边有个登山包你看见了吗?”
佐仓明子点了点头,立刻跑过去把登山包给拎出来了一点:“要拿什么吗?”
“你打开看看,”佐仓明子刚伸手把拉链拉开一半,就听见松田阵平继续道,“里面装了很多零食,你看看有什么的想吃的,就拿着坐在边上吃就行了。”
佐仓明子一愣,随即直接笑出了声,倒没什么被看轻的恼怒,只觉得好笑。她往登山包里仔细看了两眼,发现这个包容量不小,松田阵平甚至还在里边揣了两盒自热火锅。
佐仓明子把登山包提过来轻轻地放到帐篷边上问道:“所以松田君是觉得我根本帮不上忙是吗?”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已经把帐篷支好了,他掀开顶上的蒙尘布,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顶部完全透明的星空帐篷,佐仓明子看着帐篷眼里飞快地闪过一点异彩。
他拍了拍手,转头看向佐仓明子摇了摇头:“不是帮不上忙,是并不需要。”
松田阵平把收纳好的两个睡袋和另外两个包给拎进了帐篷里,招呼佐仓明子一起进来。
他把两个睡袋一左一右地抖开,然后又从包里拿出成双成对的帽子、羊毛袜、薄毯子等各种保暖物资,看得佐仓明子眼花缭乱,忍不住惊叹道:“松田君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简直像是哆啦松梦,让我觉得自己废物得更加明显了。我本来还以为我们就是盖着毯子坐在山上聊天呢。”
松田阵平轻笑了两声:“本来就是我说我来准备就行,你怎么会是废物。只带两块毯子这种事,春末初秋这种时候,像现在这样大冬天的,不想在半夜冻到不行逃回家甚至多日之后才被人发现,那是真不行。”
他们俩用矿泉水加热好了两碗自热火锅,一人捧着一碗全副武装地坐进了睡袋里,在趁着它还没凉下来埋头苦吃的间隙有一搭没一搭地穿插进几句对话。等到吃完自热火锅,收好垃圾放到帐篷外面,两个人就在睡袋里安稳地躺了下来,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
佐仓明子躺在睡袋里,闻着帐篷里久久不散的火锅味,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尽管外面温度低,寒风呼啸,尽管躺在帐篷里开口说话的时候仍然会呼出一点白雾。但是头顶上的星空绚烂,星星眨着眼睛跳跃着,肚子里刚喝下去的汤暖呼呼的,穿戴好防寒帽和羊毛袜钻进睡袋里也让整个人暖烘烘的,幸福两个字好像突然就已经具象化了。
“松田君,你以前有跟别人一起野营过吗?”佐仓明子侧头看向松田阵平开口问道。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都有过野营活动,那时候一般一个人住,或者和hagi一起住,”松田阵平忽然发现自己再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要比前段时间坦然了不少,他也侧过头来,对上佐仓明子的眼神,“不过住星空帐篷还是第一次,一般都住帆布材质的帐篷。”
“我们高中和……”佐仓明子说到这里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在松田阵平的眼神迷惑愈发明显之前迅速地接了下去,“高中和国中的时候也有过野营活动。”
“不过和你一样,住星空帐篷我是第一次,还真是麻烦松田君费心了。”佐仓明子简直想抬手捂住脸,但躺在睡袋里手不怎么方便活动就没有拿出来。但嘴角还是轻轻扬起,语气里有些感慨,“出来玩我居然只提供想法……”
“没关系哦,不算很麻烦。到户外运动的商店里问问老板就基本能够一次性买齐。”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安慰道。
两个人轮流分享自己以前参加集体野营活动的时候遇到过的或有趣或惊险的故事,佐仓明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刚聊到一半就困意袭来逐渐睡倒了过去,并且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松田阵平伸手拍了拍她把她叫醒了。
佐仓明子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松田阵平看着她朦胧的墨色眸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太阳要出来了。”
佐仓明子把这几个字的音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理解了它的意思,霍然起身从睡袋里爬出来就准备往外跑,被松田阵平出声叫住了:“等等!”
她有些疑惑地停住脚步,松田阵平拿起毯子盖在了她的肩头:“走吧。”
清晨的草地上都是露和霜,松田阵平就干脆拎了一个睡袋出来铺在了地上,两个人肩膀碰着肩膀在睡袋上坐下望着东边的与山交接的天际线。
从最开始的天边那点鱼肚白开始,大片大片的白从天际逐渐向他们头顶上扑过来,太阳从山顶上探出头,红金色的光芒也随之喷薄而出,附近的云霞被层层叠叠地染上深深浅浅的粉。
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后,万丈光芒从辽阔的天宇落下,给身边的人复上柔和的轮廓,连发尖似乎都在泛着金光,佐仓明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眼皮也沉重得睁也睁不开。
穿越大神居然比她想象得还要温柔一些,让她完整地看完了这场日出。佐仓明子栽倒在松田阵平的怀里的时候,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那声再见。她的思维被拽下线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松田君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不要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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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i,你睡得也太沉了,感觉你刚刚更像是昏迷了,”佐仓明子挺过那阵有些难忍的天旋地转,悠悠回魂,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北崎由纪刚好在把她额头上用毛巾裹着的冰袋给拿下来。
看见她终于睁开眼睛,北崎由纪好像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担忧和一丝终于看见她醒过来的欣喜:“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打算叫救护车了。”
佐仓明子的脸上仍然带着高烧带来的红润,眼眶里含着朦胧的水雾,说话的声音相比平时也有些低哑:“由纪你怎么来了?”
“我从今天醒过来就莫名觉得心慌慌的,想给你打电话问一下我未来的大心理专家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结果打了好几个响到自动挂断,你都没接也没回消息,所以我感觉得过来看看你。”北崎由纪,“结果一过来就看见你在被窝里睡得东倒西歪,一摸你的额头那叫一个烫手。还怎么叫都叫不醒,我都怀疑你要烧傻了。”
确认完毕,说话这么直言不讳的绝对是亲朋友。
佐仓明子回忆着自己在柯学不长不短的这段经历,慢慢地开口道:“刚才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咋了,又梦到你的松田阵平了?”
见佐仓明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北崎由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你等等,我给你熬了粥,给你端一碗进来你先喝一点。”
*
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佐仓明子闭着眼睛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着自己的手机,还没摸到手机闹钟先突兀地停了。
这个意外让佐仓明子打了个激灵,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床边坐着个人,微微抬头入眼发现是北崎由纪的脸。她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人依旧没有消失。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在做梦啊,那我再睡一会儿吧」,就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但这个打算被她以为的梦境给打断了。
北崎由纪直接凑过来,伸手用掌心和掌心捧住了佐仓明子的双颊:“不许睡了!为什么看到我居然说是梦,难道你刚刚梦到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里aki的发烧就是36章开头提到的她发烧。
这里结尾部分她第一次看到北崎是从柯学世界回来那次,第二次看到北崎是她从梦中醒过来。
66 ? 没有遗憾
66没有遗憾
◎祝你成为自己的世界◎
松田阵平伸手把倒进怀里的女孩子搂住, 动作自然得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他哼笑一声,把自己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边那个巨大的发光体几乎盯出重影的视线收回来, 移到怀中的人脸上。
半晌,他缓缓地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轻得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句:“再见。”
再见是一句再常见不过的告别词,但在此刻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能再见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