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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灯应对眼睛是好的,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温灼瑾看着眼睛放光。

后面还有什么礼物,温灼瑾都没注意了。

等到鬼工球时,温灼瑾也没太在意。

那鬼工球看起来有些小,远看看不出精致的地方。

高位上的颜禥原本神色肃穆,维持着帝王的庄严,看到了那颗鬼工球,神色凝住。

“这是谁放上去的?!”颜禥问了句。

跟着颜禥来参加宫宴的是四妃中的贤妃和德妃。

“回禀陛下,是冯贵妃放上去的,她说,这是陛下赏给她的,她要拿来送给这次马球比赛表现好的女子。陛下,这颗鬼工球有什么特殊的吗?陛下要收回吗?只是已经展示出去,怕是不太好。”

贤妃说道,嗓音极柔和,说话不紧不慢,给人极稳重贤惠的感觉。

“……不用了。”颜禥目光看着前方,拳头攥紧又松开。

贤妃看着颜禥的神色,眼睫微微垂下,嘴角却是翘起一个弧度。

上位者说了什么,底下的人自是不知的。

温灼瑾跟着看了几眼歌舞,没一会儿便被叫去准备了。

在旁厅里,温灼瑾换上了准备好的赤色绣金折领束腰马球服,拿了涂上朱砂的马球棍,头发高束成髻,以和衣服同布料的赤色绣金发带束着,很快准备就绪。

“温小姐,你穿赤金的马球服也太好看了!若是男儿郎,我都想嫁给你了!”一个勋贵小姐打趣道。

温灼瑾的相貌原本就出挑,个头在女子中高挑挺拔,这样简约适合运动的打扮,让她原本看起来乖巧温雅的外形多了几分英气飒爽。

即使在这群相貌不俗的贵女中也极出挑。

温灼瑾对那女子笑笑,并未多言。

云淑县主准备好后走过来神色有些凝重。

“今日我们抽签选中对阵的是北羌组成的马球队。北羌的女子善骑术,控马技术一流,而且个个彪悍,力气极大,莫要掉以轻心。不是我自贬,赢面并不大。诸位拼尽全力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受伤了。北羌女子马球队冲撞起来,有些激烈。倘若有人上场后害怕,便退出吧。只是以后都不许再加入马球队。”云淑县主将几人召集在一块郑重道。

之前准备的几日,云淑县主一直都意气风发的,参加便是为了赢。

没想到这还没开始,便这样说。

“云淑县主怎说这样的丧气话?北羌和我们北晋之前打了那么多年仗,便是拼了命也要赢了她们的!让她们看看我们北晋女子的厉害!”有个女子说道。

“我自是会拼命求赢。只是北羌队伍中有一位悍将,在北羌比那些男子还要强,而且是真的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大家注意安全吧。”云淑县主说道。

虽然知道说这些可能让大家泄气。

但是有心理准备,保护好自己不受伤,也是必要的。

温灼瑾看了眼云淑县主,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云淑县主也是好意。其他的不必说,大家练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认输?那人再厉害,还敢在球场上杀人不成?我们比的是球技,大家打起精神来。”温灼瑾说了句,将众人的精气神提了起来。

“好!”云淑县主看向温灼瑾点了点头,没想到看着年纪不大外表不是那种强硬派的温灼瑾,这个时候却是比她更像个领队的。

众人准备就绪,携手要出偏殿时,来了个管事太监。

“传陛下口谕,今日对战北羌,虽不是战场,但也差不多。倘若今日队长能赢,除了那些摆出来的彩头,还有别的奖赏,比那摆出来的彩头要贵重。”那位管事的太监说。

众人神色各异,立刻回了那管事太监。

温灼瑾眸子又亮了几分,来参加马球比赛本就是为了赢点彩头,和这些贵女交好,若是能得更多奖赏,还能在皇帝那边扬名,得个好,以后若是想要皇商的名额,争取供货给皇宫或者其他地方,或许有便利。

困难大有风险,都不怕,只要回报足够就值得一拼。

中和殿前有一大片空地,正是打马球的场地。

此时两头的球门附近插了彩旗,身穿赤金色系的十人女子马球队和身穿水绿系的十人马球队在两头就位。

水绿系一方的便是北羌的队伍,明显比赤金系的北晋方都高壮了一些。

温灼瑾手握球杆看着对面的方向,眼神里没有害怕,倒是有些兴奋。

第56章

击鼓声响起, 赤金和水绿两色从两个方向朝彼此奔袭而来,抢放在场地中间的彩鞠。

温灼瑾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战术紧握马球杆准备阻挡对方抢球时,随着彼此靠近加上风吹来, 温灼瑾闻到了对方几人几马的味道,同时还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股味道,应是合香的味道, 闻着暂时没有什么不适,但还是让温灼瑾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股味道并不好闻, 谁用香用这样的味道?

那种微微辛苦又带着呛鼻的味道, 倒是和香毒笔记里描述的一种香毒有些像。

双方靠近后, 温灼瑾心里戒备着,抢先阻拦住两人,让云淑县主和另外一人去抢彩鞠。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脸上涂了赤黑两色的女子, 极为高壮, 骑的马也比别人的马高了几分, 直接冲了过去,挥杆抢球。

体型差太多, 冲撞过去,一下子便挤走了拦住她的两人。

温灼瑾想起刚才云淑县主的话。

这人的确很是生猛。

她的缺点可能就是体型重, 速度比较慢,但也只慢了一点。

球被抢走,众人都追着球跑。

北羌队伍中那高壮之人, 果然很强,冲撞中,无人可挡, 先便进了一球。

那股特殊的味道随着两方靠近后越发浓郁。

与此同时, 温灼瑾感觉控马时有些滞涩。

和这匹马磨合了许久, 专门用来打马球的马,都极乖顺,很好控制。

此时这种滞涩感,让温灼瑾怀疑和那股味道有关。

香毒笔记上提到过,北方游牧民族在抓野马的时候会用一些香毒,让马匹躁动,行动迟缓。

对方的马匹,马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雕刻着北羌羊图腾的轻甲,和她们的整体风格一样,却也有些奇怪,谁家骑马打球还要给马蒙面?

这股味道若真的是针对马匹,倒是解释的通了。

“县主,有没有感觉马有些不对劲儿?比平日慢了一些,而且有些难控制。”跑动中,温灼瑾和云淑县主并排问了句。

“是有点,可能有些紧张吧?对方太强了,马也比我们快!”云淑县主喘息着说了句,顾不得多说话,往前冲了过去。

“县主,用停一次,快!”温灼瑾催马赶上去道,云淑县主的马是良驹,速度很快,从小养着的,和云淑县主的默契极好,若是她都感觉异样,温灼瑾便不能当无事了。

这还只是刚开始,再任由这些马儿接触这些味道,后面恐怕她们会输的很惨。

“你确定?”云淑县主转头看温灼瑾。

“确定!”温灼瑾点头。

云淑县主看温灼瑾的神色,举起马球杆喊了充当裁判的太监管事。

“怎么刚开始就喊停?是不是怕了?”北羌那边的人嗤笑道。

北晋这边也有些疑惑。

云淑县主没多说什么,只是指挥人都过来。

“什么事?你最好有正当的理由。”云淑县主将人集合在一起问温灼瑾。

“我闻到对方身上带了特殊的香。这香会让马匹躁动失控,行动迟缓。应是北羌特有的香,而且专门针对的是马,人没有感觉。所以你看她们的马面都蒙着,有可能是隔绝气味,上面也可能有醒神的解药。再打下去,我们的马中毒深了,恐怕不论怎么做都是输。”温灼瑾说。

“北羌竟是如此大胆!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报告给陛下,让她们把香收了!”云淑县主愤怒了下,想不出什么办法,有些焦躁。

“那香是北羌特有的,北晋并没有,而且现在我们的马还没有明显症状。报告给陛下,很难说清楚了。这样吧,我们可将这个消息告诉刚才那位做裁判的管事太监,让他尽快准备一些蒙住马面的布。我有一个香方,可以破这种香毒,只是要花点时间。等我将香制好了再来!”温灼瑾快速说道。

香药配方是有,但是相应的香材有没有,温灼瑾只能赌一下,北晋偌大的皇宫应该是有些珍藏的。

“好,听阿灼的!大家切莫丧气,她们用了这香毒,说明对我们是忌惮的。对方那位,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速度是有些慢的。我们还是有赢面的。”云淑县主快速说道。

众人击掌后,云淑县主带温灼瑾快速赶过去找到了管事太监。

温灼瑾制香算是有些名气,而且还是靠着斗香会成名,那管事太监没敢怠慢,立刻差人准备布匹,然后带着温灼瑾,竟是直接去见皇帝颜禥。

温灼瑾暗暗吸了口气。

马匹用的香毒,在此之前温灼瑾并未闻到过,这次只是猜测。

这一下子要闹到皇帝那边,倒是让温灼瑾有些忐忑了。

温灼瑾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调整了下,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已经出头,那便出头到底,忐忑紧张也没用。

温灼瑾在台阶下,太监过去传话。

颜禥正在因为贵女们的球队还未进球便喊停有些不悦,听到太监传的话,神色凝重起来。

“北羌这是在挑衅我北晋无人吗?问问她需要什么香,派十个宫女协助她,尽快将香配出来!倘若能破解,有赏!”颜禥道。

颜禥一发话,那太监立刻下去找温灼瑾。

时间紧迫,温灼瑾并未和颜禥说上话,倒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温灼瑾立刻将香方写出来,需要的各种工具等,有这么多人辅助,温灼瑾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将合香药做了出来。

因为不需要存储,也不需要做成香丸线香等,做的便极简易,粉末状的香药被放入到香炉里,由温灼瑾提了过去,直接在场边燃放起来。

到此时,云淑县主她们已经失了三球,还未进一球。

温灼瑾将香燃起后,云淑县主又喊了一次停。

“你说的应该是对的,我们的马虽然蒙了面遮了口鼻,速度还是越来越慢了。这香当真有用?”云淑县主见到温灼瑾便抓住她急切的问道,喘息的厉害。

“应该是有用的,把马面上的布去掉吧。”温灼瑾点了点头。

郑千芩给她的香毒笔记至今还没有记录错误的信息。

能记录出北羌的信息,想来那位撰写香毒笔记的也极为厉害。

云淑县主等人依言将马面上覆盖的布去掉,让这些马在休息时间闻了一会儿温灼瑾做的香药。

温灼瑾做的香药不单单可以解毒,还加了点别的香材,可以让马匹兴奋起来,这个她还未曾试验过,只能现做现试了。

休息时温灼瑾和云淑县主又商量了下战术对策。

等休息时间结束,众人上马再战。

这次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刚才指挥马匹时,手拉缰绳拉的费劲,马鞭抽的自己都心疼了,马的速度却一直跟不上,心急的很。

重新再上场,便感觉丝滑了很多,速度能感觉到的快了不少。

北羌那位主力的弱点便是速度慢,她们的速度一旦提上来,抢到球不和她对抗,便会很难再失。

原本必败的局,一下子转了风向。

颜凊斓到中和殿时,听到了喧闹声,喝彩声,隐约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温灼瑾!

第57章

颜凊斓在来的路上, 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回忆了和温灼瑾最亲近的那一次。

很让人羞耻的记忆,若不是现在需要, 颜凊斓实在羞于回忆。

脸热起来后,眼眶也在发热,视线果然清晰了不少。

虽比不上正常人的眼睛, 看的却比之前清晰多了,近处的人能看清楚五官, 周围有了更细致的线条, 景物建筑有了熟悉感。

随着靠近中和殿, 颜凊斓捕捉到了喧闹声中温灼瑾的名字。

本就满脑子都是温灼瑾,耳边似还响着温灼瑾的声音,听到温灼瑾的名字, 颜凊斓以为自己幻听了。

“进球的是靖安侯府的温灼瑾温小姐!”

“善制香的那位靖安侯府嫡女温大小姐吗?没想到她打马球也这么厉害!”

颜凊斓被宫女扶着往前走了几步, 听清楚了几句。

“你可听到温灼瑾的名字?”颜凊斓侧头问了句身边的宫女, 向她确认。

“是的殿下。”宫女回道。

颜凊斓确认后手不自觉微微攥紧,转头看向打马球的场地方向, 距离有些远,眼睛只能看到赤金与水绿在移动, 在视线里如一团随意变化的流动的颜色。

“快防住她!”

有声音随风传来,清朗的声线,如夏日的果子, 爽脆甘甜。

无法看清楚人脸,只凭借隐约的一声呼喝,颜凊斓在那流动的颜色中定位到了温灼瑾。

赤色绣金纹, 墨色马尾, 红棕烈马, 弯腰俯身,长臂挥舞球杆,一气呵成,完成一个动作,起身立刻催马奔袭向另外的方向。

颜凊斓似看到了一团跳动的热血,生机蓬勃,新鲜热烈。

阿灼!

两个字在喉间跳跃,有什么被催发萌芽。

眼眶的热度更甚,视野竟是又清晰了一些。

颜凊斓恍惚了片刻,在喝彩声响起时回神,压下了冒头的情绪,思绪回归。

是了,温灼瑾这些日子都有些忙,听她说是要练打马球。

所以,温灼瑾这是和贵女们一起代表北晋和别国的使臣一起打吗?

她有可能拿到鬼工球!

只是有前提,温灼瑾不能输,即使赢了,奖赏的彩头那么多,又怎么确定鬼工球会被温灼瑾拿到?

此时她还在打球,要等她赢了差人去告诉她?

她又如何会信?

颜凊斓只是想了瞬间,不确定因素太多,与其等待,还是自己先拿着要添进去的彩头,看看是不是能接触到鬼工球。

颜凊斓被宫女扶着继续往前走,快要到中和殿上时,却是被一行人拦住了。

为首的女子穿着胭脂色宫装,挡在颜凊斓面前时神色显得有些不悦。

颜凊斓从来人的外貌轮廓和体态大致猜出来了,眼前来的人是贤妃莫氏。

除了冯贵妃,其他三妃,都是颜凊斓亲选的。

她们的家世有助于维持北晋朝局,本人也都贤良淑德。

只是目前看来,她还是看错了许多。

或许她们对于颜禥是好妃子,对于她来说,却是仇敌。

“长公主殿下,这里风大,您怎么来了?你们不知道殿下身体不好吗?怎敢带殿下来这里!”莫氏的声音传来,一面对颜凊斓和气的说话,一面又斥责着宫女。

“殿下,我先扶你去偏殿休息下。现在风大的很,太医叮嘱你不能受风的。”莫氏走近了颜凊斓扶住了颜凊斓的胳膊。

颜凊斓想说什么,感觉扶住自己胳膊的莫氏,用了力道。

近在眼前的人,颜凊斓能看到她下拉着的嘴角,带着一股凌厉之色。

“还不快走!”莫氏的声音压低了传来。

颜凊斓一顿,随着莫氏拐了弯儿。

这莫氏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是和天玄宫勾结的人之一。

她若不听莫氏的,很可能会让莫氏生疑。

颜凊斓跟着莫氏到了偏殿。

莫氏吩咐了宫女丫鬟去端水端食物来,然后将殿门关上。

“你来做什么?!不在紫宸殿呆着,乱跑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随着殿门被关上,颜凊斓听到了一串脚步声后,听到了莫氏刻意压低的声音。

颜凊斓心中苦笑,果然,这位自己亲选的妃子,是知道宫里那位假公主的身份的。

倒是冯贵妃那样什么都写在脸上,虽有小恶,却藏不住事的人,是表里如一的。

“贤妃娘娘,是,是陛下来请我来的,我推脱不过,只能说稍后再来……总,总不能骗陛下……”颜凊斓稍微想了下弱化了声音说道,似在温灼瑾身边呆久了,这种弱气的声音,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随口便来了。

莫氏听到颜凊斓说话,冷哼一声。

“陛下不过是表面客套,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你以为长公主又算什么?不过是陛下的眼中钉,绊脚石而已。长公主的眼盲体弱,有陛下一半的功劳。你的存在感越低,陛下才会越高兴。这种有外国使臣的场合,你来做什么?还有,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莫氏凑近颜凊斓道,语气带着斥责的意味儿。

“……奴婢知错了。”颜凊斓压低声音说。

莫氏看着乖顺又有些惧怕的颜凊斓,心里生出快意。

听着莫氏的话,颜凊斓心里一片冰冷。

颜凊斓早在联系上庆谌宁没有第一时间联系颜禥开始,就已经开始怀疑颜禥了。

只是心中多少还有一点侥幸,希望那个在冷宫时为了给病重的自己求药跪求来太医,能在叛军围杀时,为了保护自己舍身先跑出去引开叛军,与自己同过甘苦的同胞弟弟是被蒙骗的人,对自己还有当年的感情。

回一趟宫城,那点侥幸在一点点被瓦解。

“你知道就好,没事便在紫宸殿好好呆着!等金鱼符找到,便会放你自由。不听话的后果,你知道的。神香断了的滋味,你不想再经历了吧?”莫氏继续说道。

“不,不……”颜凊斓配合道。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跟陛下说一声。再差人来知会你。”莫氏轻哼一声道。

“贤妃娘娘,今日陛下来紫宸宫时,提到立后一事,似意属淑妃娘娘,随口向奴婢提了两句。还请贤妃娘娘小心。”眼看着莫氏要走,颜凊斓低声说了句。

“这个贱人,被禁足了还要耍什么花招!说好的谁先拿到金鱼符谁……莫非真得了那人……”莫氏听到颜凊斓说的话,立刻恼了,咬牙切齿说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颜凊斓听着莫氏说话,没再说话。

在心里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立后之争是四妃最大的矛盾。

颜凊斓最开始怀疑的是淑妃,让庆谌宁暗中试探挑拨,淑妃的确有害颜凊斓想夺权的心思,和天玄宫也是有关系的,只是和莫氏应该并非在一条线上。

听莫氏的意思,寻找到金鱼符,恐怕是成了立后的条件。

现在她们还都未找到。

莫氏停了片刻,立刻离开去了外面的看台。

跟随颜凊斓的宫女立刻进来找颜凊斓。

“外面如何?”颜凊斓问道。

“莫氏让她的管事嬷嬷在外面守着,我们怕是难出去了。”宫女低声对颜凊斓说。

颜凊斓凝神蹙眉。

莫氏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困在这里,若是她现在硬闯出去,除非能确保一定能拿到鬼工球立刻便能走,如若不然,暴露身份,相当于给对方指路了。

颜凊斓犹豫时,外面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

却是颜禥身边的大太监来了。

“这会儿马球比赛正在紧要时候,陛下走不开,特叮嘱老奴好生照看殿下。殿下,今日的药都还没喝呢,陛下让我看着您吃饭喝药,您可不能怕苦就不吃了。等下陛下该打我的板子了。”那老太监进来对颜凊斓说着。

这是颜凊斓和颜禥身边的老人。

以往颜凊斓生病,这老太监也会奉命来督促颜凊斓吃药。

颜凊斓没想到今日又来被监督。

宫女太监端了食物来先让颜凊斓吃饭。

“实在没什么胃口,不想吃。这边既然风大,本宫便不去了。本宫想去长秋殿那边转转。”颜凊斓神色恹恹道。

鬼工球不能再明着去拿,只能暗中拿了,到时候看看谁赢了它,让晏子桑差人再暗中拿回,应该更保险一些。

不若留下来再扰乱视线,等那些人察觉到现在这个她是真的话,让他们再猜。

“殿下,您先吃点喝了药再去吧。我的殿下,您是想要老奴的命吗?陛下口谕,您的药不能断了,让老奴看着殿下喝下,老奴求求您了……”

噗通一声,那老太监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说着。

“……”颜凊斓心里一叹,又是这样。

颜禥对于让自己按时吃饭喝药有执念。

看来自己不吃点,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只是,这饭食和汤药,若是以往颜凊斓会以为是颜禥对自己的在意。

现在……

一切都变味了。

老太监还在苦苦哀求,颜凊斓顿了顿,拿过白玉筷子吃了几口。

宫里的饭食味道不变,应是更精致了一些。

只是颜凊斓吃到口里却没什么味道,总感觉不如在温灼瑾那里吃的好。

尤其是药,喝起来极苦。

以前都是忍着的,现在忍受苦的能力似乎弱化了。

只是喝了几口便干呕着吐了。

宫女太监一阵忙乱,又端了碗药来,配了甜味的点心,劝颜凊斓继续喝。

颜凊斓喝了几口,如同受刑,只喝了一半,另一半暗暗吐在了袖子里,才过了关。

颜凊斓起身让宫女搀扶着要去她说的长秋殿,众人这才没有阻拦。

出了偏殿的门,外面的声浪冲来,不知道马球比赛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遥遥的看了眼,颜凊斓这会儿又看不太清楚了,色块交融,无法看出来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颜凊斓问了句,感觉那边的声音显得极激动的样子。

“哎哟喂,咱们北晋的一位贵女竟是扑向了北羌一人,两人都从马上摔了下去,啧啧,原来咱们打马球都是看着玩儿的,怎么现在打的这么激烈了?”老太监跟颜凊斓说着。

“是谁这么厉害?”颜凊斓心里一跳,不禁问道。

“这个老奴倒还真知道,那位贵女姓温,是靖安侯府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初殿下怕出危险,定下的规则是落马便要淘汰,停下比赛,这下都淘汰了……”老太监说。

颜凊斓听着老太监说的话,不觉紧张起来,呼吸滞涩。

温灼瑾落马,摔到哪里了,受伤了吗,千万别被马踩到……

此时颜凊斓已经不想温灼瑾能赢,得什么奖赏了,只希望温灼瑾别出什么事了。

颜凊斓很想过去看看,温灼瑾如何了。

只是,这样不但暴露了她,也暴露了温灼瑾。

身边的人簇拥着颜凊斓往前走着,到了步辇跟前,扶着她上了步辇。

颜凊斓悬着一颗心时,温灼瑾躺在地上,背后痛的很,脸上却是带着笑。

在温灼瑾配了香药来时落后三球的状况下,众人一起努力追回了比分。

最后关键球时,对方看出温灼瑾在马球队中的作用,着重派了三四人围堵温灼瑾,并试图以自杀式方式扑向温灼瑾,将温灼瑾从马上扑下来。

温灼瑾灵巧的躲过一波,远远看了下计时用的香,知道时间差不多快结束了。

温灼瑾索性给云淑县主示意了下,挥杆催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突围,冲向了那名主力。

北羌马球队里的人,得到球大部分都会打向那名主力的方向,朝那人跑去,便有机会劫到球。

温灼瑾冲到了那名主力跟前后,对方以为她要抢球时,温灼瑾扑到对方的马上,将对方从马上冲了下去。

打到那边的球被云淑县主劫到,挥杆打向了球门方向,成功进了一球。

北晋队伍以极佳的配合,赢了一球,也锁定了胜局。

看台上的勋贵欢呼起来,高坐的皇帝和妃子也露出了笑脸。

第58章

颜凊斓去长秋殿路上借口出恭屏退左右, 只留了绣衣史扮的宫女,唤了一直在暗处跟着她的晏子桑出来。

“去中和殿看看温灼瑾如何了,马球比赛的结果如何, 务必将那鬼工球拿来,最好不要惊动人,被人察觉到。一个时辰后在紫宸殿见。”颜凊斓对晏子桑吩咐。

晏子桑领命立刻去了。

颜凊斓悬着的心并未放下, 去了长秋殿,出来后又到另外一个宫殿转了转。

心中一直不安, 没多久, 颜凊斓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是担忧温灼瑾, 但是渐渐的情绪不稳,有失控的趋向却很怪异。

熟悉的感觉,像是已经有一个来月未曾有过的瘾症在萌芽。

情绪有些躁动不安, 口干舌燥, 甚至对之前吐在袖口的药散发出的味道有些渴望。

颜凊斓意识到了什么, 唤人回长公主住的紫宸殿。

路上颜凊斓刚才体会到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颜凊斓脸色变得极难看,心底越来越冷。

她中的是香毒, 闻到绛霄燃的“神香”会有意识混乱犯癔症,闻不到会犯瘾症。

从最开始被囚禁在天玄宫, 也都是天玄宫的人出面。

这让她对颜禥还抱着希望。

现在的情况,再明白不过了,自己刚才喝的药里怕是有香毒差不多的成分。

口口声声为她健康担忧, 要请名医来给她看诊的颜禥让人送来的汤药里,也含有毒。

颜凊斓到紫宸殿时,颜禥身边的李公公带了两个小太监提了食盒也来了紫宸殿。

“殿下, 陛下差人送来的春梨和桑葚, 是新上贡的, 极新鲜,陛下看着好,第一个想到殿下,特地差了老奴给殿下送来。”那李公公对颜凊斓说道。

颜凊斓手在袖子下攥紧。

颜禥常差李公公送东西,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紧着她。

现在似乎还是如此。

“代本宫多谢陛下。李公公,今日的汤药苦了许多,可是更换了药方?”颜凊斓轻声问了句。

“殿下,最近并未更换药方。殿下的药,都是陛下差人配好,让老奴监督着熬成的。这几日未有变化。”李公公立刻说,很笃定。

“许是我嘴巴里苦,那这些果子送来的正是时候。”颜凊斓轻声说,声音不觉又低了许多。

李公公客套了几句,颜凊斓摆手让人走了。

颜凊斓屏退左右,手指按在了太阳穴,垂头独坐在偌大的紫宸殿大殿内。

极力想要压下去的瘾症还是一点点冒头,折磨着颜凊斓的五感。

这些感觉相对颜凊斓犯瘾症最厉害的时候算是轻症,颜凊斓还是可以忍受的,并没有失去神志。

只是心里空漠了一大片,血淋淋的现实将她心里存的那点希望,那点侥幸,撕碎的彻底。

绛霄是颜凊斓在冷宫时认识的,也是同甘共苦过的,她的背叛,颜凊斓也难受过。

对于再接触的人很难再信任。

但是心里还有一处信任是给颜禥留的。

此时却全都崩塌了。

去年一次风寒后,她的身体便有些不太好了。

从那时起,颜禥就派了李公公给她送药。

恐怕自那时候起,她就开始被下毒了。

颜禥可以为了宠妃,将她送的礼物随意处置。

可以对她不精心,没看出宫里的长公主真假。

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想要她死,给她下毒,却是如利刃插在了颜凊斓的心脏上。

她和颜禥的母妃因美貌得宠,并无势力,后被陷害,他们跟着母妃一起入了冷宫,从小相依为命。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

却原来这么单薄。

此时,颜凊斓的心情似回到了十多年前,母妃去世之时的情形。

“殿下!”一个声音将颜凊斓从情绪里拉了出来。

是晏子桑来了。

“外面情况如何了?”颜凊斓强自冷静下来问道。

“殿下,温灼瑾摔下马后,被人扶着送去太医院了,应该并无大碍,还能走动,只是后面再未曾见到。马球比赛是北晋赢了,彩头分给了马球队的贵女们,鬼工球被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选走了。周围人太多,暂时没找到机会拿来。属下回来给殿下复命,已差人盯着尚书家二小姐,等出宫了,属下便找机会将鬼工球拿回来。”

晏子桑说道。

晏子桑说的话让颜凊斓稍微松了口气。

鬼工球还在北晋这边就好,若是意外赏赐给了北羌那情况就更糟糕了。

温灼瑾被及时送去太医院,受伤不大,也让颜凊斓放下了悬着的心。

“好。我让慧心带着回去便好,你去盯着,务必今天便将鬼工球拿回来。”颜凊斓缓了口气说道。

晏子桑立刻安排人带颜凊斓潜出宫,他则去跟踪尚书家的二小姐。

进出宫门有很多方式,颜凊斓跟着的是出宫办事的小太监的马车。

临近傍晚,温度降了下来。

颜凊斓在马车内被瘾症一点点的折磨,身体从露出的皮肤到包裹在衣服下的骨肉,都感觉很冷。

颜凊斓很想尽快回到斓园,想见到温灼瑾。

只是颜凊斓到斓园时,温灼瑾还没有回来。

颜凊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温灼瑾,倒是先把晏子桑等来了。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礼部尚书二小姐带出来的礼盒里,换了别的奖励,并没有鬼工球。属下查问之前跟踪云淑县主的绣衣史,她说那二小姐曾带着礼物盒去和其他马球队的队友一起见过云淑县主。云淑县主府上戒备相对森严,属下先给殿下复命,再去云淑殿下那里找机会查看。”

晏子桑的声音传来。

颜凊斓原本就躁动沉郁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

“温灼瑾呢?”颜凊斓低声问了句。

“派去盯着的绣衣史说温灼瑾从太医院出来,被云淑县主扶着上了云淑县主的马车,并未回斓园这里。”晏子桑低声说。

“你继续回去找。”颜凊斓说,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

晏子桑离开,颜凊斓蜷缩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瘾症越来越烈,将颜凊斓的冷静搅乱,情绪开始变得糟糕,极端。

今日出去的一天,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精心选的贤良淑德的妃子,是联合天玄宫的恶毒之人。

至亲的同胞弟弟表里不一,不仅将自己送她的礼物当彩头,甚至还恨不得她去死。

最重要的金鱼符没找到。

还有,小混蛋上了别人的马车跟别人走了!

所有的一切,像是无形的手,将颜凊斓往未知的黑暗泥淖里拉扯。

颜凊斓没有挣扎,也没有外界的力量帮她和这股力量对抗。

颜凊斓任由自己坠落。

眼眸渐渐变得的赤红,被刺激的盈满的泪,都似带了血,染了色彩,变成浅红从眼角滑落。

所有,所有的人,都,都该死!

颜凊斓意识里冒出带有恨意的念头。

意识里有一个如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一样的黑影。

躁动沉郁的情绪,血淋淋的心脏变成了黑影的能量。

颜凊斓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口里有血腥味溢出。

从未有过的嗜血念头冒出。

她要将所有一切百倍千倍的返回去。

念起,意识里的黑影便化身修罗,黑雾化成锋利的刀刃要将周围所有一切都砍碎,到处乱杀,如疯了一般,突然间,颜凊斓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住了,被圈在了一团温暖中。

“姐姐,你怎么了?是犯了瘾症吗?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姐姐,你别吓我!”温灼瑾的声音传来,带着焦灼,还有一丝哭腔。

颜凊斓心里还有恨意,还记得温灼瑾和其他人走了,心中恼怒,有些抗拒温灼瑾碰触。

温灼瑾不知道颜凊斓的情绪为何这样。

只是看颜凊斓双目发红,满脸泪痕,身体又在颤抖,心疼的很,将人抱紧在怀里。

颜凊斓在挣扎,温灼瑾感觉到了。

这种状况,和好久没犯的瘾症很像。

之前郑千芩说只要一个月内不犯瘾症,再不接触香毒,就差不多算是戒断了。

瘾症的确很久没犯了,温灼瑾以为颜凊斓如郑千芩说的以后也不会再犯。

如何又犯,温灼瑾一时也无法想通。

只是看着颜凊斓难受,将人抱住,也不诱哄颜凊斓亲自己了,直接吻住了颜凊斓的唇。

温灼瑾的味道,对于颜凊斓是特殊的镇定剂。

刚开始还在挣扎的颜凊斓,很快被温灼瑾吻的软了身体。

意识中拿着长刀利刃的黑影,也稍微安分下来。

“姐姐,你感觉好点了吗?”一吻结束,温灼瑾轻声问。

“不好。你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颜凊斓喘息着说,恼恨自己被温灼瑾一吻便似乎没了脾气。

“姐姐,我今日去参加宫宴了啊。打马球比赛赢了。陛下奖赏我们十人一人一件礼物。姐姐,我的礼物是给姐姐选的。姐姐之前不是说晚上屋子里暗吗?我选了最亮最好看的一盏琉璃宫灯。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好看?房间里有没有感觉亮了起来?”

温灼瑾说着,将颜凊斓抱起,面朝着她刚提回来的宫灯方向。

颜凊斓视线里出现了五色琉璃灯,璀璨耀眼。

颜凊斓想起温灼瑾打马球时的拼命。

所以,她就是为了这盏灯才那样不惜受伤也要赢了那场球吗?

“姐姐,这个宫灯太大了,只能看,没办法在手里把玩儿。我还看到奖励里有个小东西,挺好玩儿的,之前看它太小了,没选它。但是它可以拿在手里玩儿,做工非常精巧。只是我们一人一件奖励不好再多拿。不过,姐姐,因为我在打球时是首位大功臣,云淑县主看我对那东西感兴趣,便让我再选两个自己喜欢的,哪怕是她家里的都可以。我就没客气了,选了那小东西,还有另外一件,送了她们一些香作为交换。”温灼瑾兴冲冲的声音再响起,与此同时,颜凊斓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

入手滑凉,触感细腻,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图案,摸上去表面有些孔洞,轻拨之后,里面层叠的球滚动着。

是鬼工球!

第59章

一时间颜凊斓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东西上。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花纹,手指轻轻拨弄, 能感觉到里面套叠的球丝滑的滚动。

这是颜凊斓不知道把玩儿过多少次的,那颗她送给颜禥的生辰礼,鬼工球。

表面的纹路是她在老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刻的。

颜凊斓用手指按照记忆拨动, 内部层层套球对应孔位相连,很快, 颜凊斓从孔洞里摸到了触感不一样的金属物件, 是金鱼符!

没想到她今日费劲了心思, 以为会错失的东西,竟是以这种方式到了自己手里。

“姐姐,你知道今日为何我是第一大功臣吗?最开始北羌的人用香毒让马儿变迟钝, 是我发现了, 按照香毒笔记制香药破了这局。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球, 我冲上去把那位北羌最厉害的人拉下马,阻止了她截到球, 让云淑县主进了球。所以大家现在都很服我,还主动要把自己的奖励给我。姐姐这个球球你知道叫什么吗?她们说叫同心球。里面好多层的球全部是一个整体雕刻出来的, 有同一个芯儿。”

温灼瑾的声音传来。

温灼瑾选了这个鬼工球,除了它看起来很精美,可以放在手里把玩儿, 还有个原因便是这球有个别名,同心球。

这寓意可太好了。

“姐姐,可喜欢我送的这个礼物?”温灼瑾看颜凊斓发愣, 凑近问道。

颜凊斓回神。

她听到了温灼瑾的话。

温灼瑾并不知道这鬼工球对于颜凊斓有什么意义, 但是她有自己的角度, 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对于温灼瑾来说,鬼工球只是一个试图让颜凊斓欢喜的小玩意儿,因为别致,因为名字为同心球。

甚至都不是她的首选。

对颜凊斓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阴差阳错,无心插柳,柳暗花明……

似乎凡是遇到温灼瑾都在变好。

“喜欢……”颜凊斓低声说,话音落下被温灼瑾凑近贴脸蹭了蹭。

“姐姐喜欢,那今日我便没有白白疼一回。姐姐可知道,从马上摔了下来,有多疼,后背肩膀和腿撞到地面上,都肿了,现在还疼……”温灼瑾说着,语气变得委屈巴巴,凑近颜凊斓求安抚。

颜凊斓的手有些微颤抖,抚上温灼瑾的肩头。

温灼瑾感觉到,心里欢喜。

“姐姐亲亲阿灼,阿灼疼……”温灼瑾在颜凊斓耳边低语,语气带着撒娇音,又软又甜腻。

颜凊斓心里发软,凑近了下,温灼瑾的唇已经在等着了,分毫不差的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触,唇齿交缠在一起,气息交融。

所有不好的情绪,所有身体的不适,似乎都被溶解,驱除,全部被温灼瑾的气息,触感,带来的情绪代替。

温灼瑾感觉今日的颜凊斓特别的乖顺,乖乖启唇,乖乖松开牙齿,乖乖探出舌尖,乖乖被她舔吮着,手还能放在她背后轻轻的拥着她……

这个吻,让温灼瑾感觉极好。

没一会儿,温灼瑾吻的头脑发热。

手底下想更用力的将人抱住,想俯身压下去贴的更近,想扯开两人之间阻隔的衣衫……

颜凊斓能感觉到,温灼瑾对她的吻越来越用力,身体被压在了柔软的被褥里,温灼瑾的手按在颜凊斓背后越发的热烫。

在那只手从背后移到后腰继续往下移动时,颜凊斓微微颤抖了下,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对于颜凊斓也有些不一样,是带着另外的情绪的。

这些情绪被研磨,被转化。

随后化成另外的念头。

她也想更亲近温灼瑾。

似是上一次两人亲近时被催发萌芽的感觉升起……

颜凊斓以为温灼瑾会如上次那般时,却是感觉到温灼瑾离开了她的唇,脸埋在她的颈窝喘息。

“姐姐还没吃饭吧,我让人送晚饭进来,我们一起吃晚饭。”温灼瑾低声说,声音还有些哑。

颜凊斓听出了隐忍的味道。

小混蛋,现在忍什么?

温灼瑾虽然还想继续亲近,但是想到刚才颜凊斓的状况不好,肯定没有吃晚饭,不忍继续欺负她。

先吃了饭再说。

温灼瑾抬头看向颜凊斓,将人放在柔软的褥子上撤走了背后的手。

看着颜凊斓眸子里泪光点点,红润的唇微张,便又忍不住凑近亲了下。

“姐姐,乖,我去去就来……”温灼瑾低声说,伸手抚了下颜凊斓的额头,将上面的碎发拂开。

颜凊斓此时的脸和眼眶周围都在发热。

视线再次清晰。

随着温灼瑾抬头,颜凊斓视野里多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太过短暂,颜凊斓还未曾看清楚,那张脸便凑的极近,在她的鼻尖眉心处落下吻后,便起身离开了。

颜凊斓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什么也没有抓住。

房间里,温灼瑾离开,颜凊斓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

温灼瑾出去吩咐了丫鬟准备饭食,烧热水,以及去请郑千芩来看诊。

温灼瑾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颜凊斓的身体怎么了,刚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晚饭厨娘早就开始准备了,温灼瑾今日回来的晚,她一吩咐下去,很快,丫鬟们便端了热气腾腾的饭食来了。

温灼瑾没让其他人进去,她接了丫鬟端的饭食进了内室。

颜凊斓已经坐起身了。

鬼工球里的金鱼符已经被颜凊斓借助簪子挑了出来。

心中悬着的一件大事落定,颜凊斓冷静了一些。

只是刚才升起的念头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她还想亲近温灼瑾,想看看温灼瑾的样子。

热意从脸上消下去一些,视线没那么清晰了,不过比以往还是清晰不少,能看清楚温灼瑾的身形,凑近也能看到温灼瑾的脸型,分得清楚眉眼的位置。

颜凊斓看到身形秀挺的少女走到自己跟前坐在她旁边,将她一把轻松的抱起来。

只是挪个位置,都仿佛她不会挪一般,将她抱着挪到了饭桌旁。

“姐姐真乖,今日煮了四宝羊肉汤,好吃又能补身体。姐姐尝尝,看喜欢不喜欢。”颜凊斓听到温灼瑾的声音,配合了那身形和脸部的大致轮廓,感觉有些古怪,还不太习惯。

不过不管她习惯不习惯,汤已经喂到了口边。

微微带了点药味儿,主味是咸香味儿,汤入口,热意从口入,蔓延到身体里。

颜凊斓方才感觉到,自己腹中饥饿。

宫中那顿,只吃了几口,又喝了带毒的苦药,肚子里是很不舒服的。

只是之前肚子里那点不舒服,早就被其他淹没,显得微不足道。

只在此时显露出来。

一口汤,再一口肉,再喂一口饼。

每吃一口,便会被夸赞奖励。

口腹之欲向来浅淡的颜凊斓,感觉这平平无奇的汤食似乎好吃了很多。

比宫里的吃食好吃。

颜凊斓吃了多半碗吃饱了,剩下的被温灼瑾吃了,桌子上的其他吃食也都被温灼瑾都吃了。

以往只知道吃剩下的被温灼瑾吃了,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竟是一点也不嫌弃。

等吃过饭,温灼瑾带颜凊斓漱口,又给她喂今日份熬煮好的药。

同样是喝药,在温灼瑾这里,喝药变得容易了很多,不是件煎熬的事。

药喝完,不多时郑千芩来了。

如今的住所虽说距离开铺子的街市近了,距离郑千芩却远了些。

温灼瑾迎了郑千芩到内室给颜凊斓把脉。

郑千芩把脉后,温灼瑾和她出去说话。

“这个……像是又用了香毒,用的不够,引发了瘾症。你说她整日在这呆着,接触不到香毒,或许是余毒的作用。她体内本就有余毒还未清。从脉象上看,似乎思虑有些重,这也会影响身体的。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可不好。很容易脾胃失调的。她如今还有什么忧思?你没问过吗?”郑千芩对温灼瑾说道。

“我并不知道她有什么忧思。”温灼瑾蹙眉道,心里有些自责。

“解开心结比吃那么多药还要管用。开药只能辅助,并不能根治。”郑千芩道。

道理温灼瑾懂,但是颜凊斓有什么忧思,温灼瑾不太清楚。

心里有些猜测,也有些不安。

不知道颜凊斓是不是因为和自己这样的关系忧思,还是在想着要离开的事,亦或者还想起回去,心里念旧……

等送走了郑千芩,温灼瑾回到颜凊斓身边。 s

“姐姐,女医说你忧思过度。姐姐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是不是一个人呆着便会乱想?今日我未及时回来,你也没有按时吃饭。姐姐,不管有任何事,都要按时吃饭。你心里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跟我说。那些不重要的事,就放下,不必多想,一切有我。姐姐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好。只要姐姐跟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挡在姐姐身前。”

温灼瑾抱着颜凊斓试图开解她,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颜凊斓耳边听着温灼瑾的话。

清甜的声音,带着诚挚一字一顿的表达。

那些字句好像是虚无的承诺。

但,细想起来,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个实现。

只是,这人不单单要管着自己的身体,还要管着自己的心里想什么。

倒是管的宽。

“刚才还喊着疼,现在不疼了吗?药不用涂吗,让女医看过了吗?”等温灼瑾说完,颜凊斓轻声问。

从温灼瑾抱她的力度,颜凊斓猜测,温灼瑾的伤并无大碍。

不过还是有些记挂她的伤。

从马上摔下来,摔碰的地方,怎么也要肿了。

“自然是疼的,有药的。只是今日出了很多汗,还未洗澡。等洗过澡,再涂药。姐姐帮我涂好不好?”温灼瑾听颜凊斓关心自己,开心起来凑近颜凊斓说。

“好。”颜凊斓应了。

温灼瑾赶紧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等木桶里倒好了药浴的热水,温灼瑾便抱着颜凊斓去药浴。

第60章

温灼瑾将颜凊斓放入药浴桶后便出去了。

浸在温热的药浴桶中, 颜凊斓靠在浴桶壁上,闭上眼睛,眉头不自觉紧锁, 神色沉了下来。

她不和温灼瑾谈她的忧思,不代表没有。

这些忧思一直都有。

只是以往都压着,靠着存有的一丝希望过活。

现在希望破灭, 一切便都变了。

温灼瑾离开,没有人牵引她的注意力, 那些东西便冒头, 爬了出来, 肆意侵蚀意识的角角落落。

意识中的黑影凝聚,长刀利刃凝形,却又茫然四顾。

金鱼符拿回来, 并不能掩盖今日发生的其他事。

怀疑得到证实, 以往所做的一切似乎变成了笑话。

冷宫里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到机缘巧合成为先帝直系血脉仅存的两人,颜禥被当做傀儡扶持上帝位, 他们从卑微服从,时刻担心被取代打杀, 到渐渐的拿回把持在宗室和世家手里的权利,平叛乱,镇邻国, 抵外族,这其中不知道多少艰辛。

帝位方才稳固,北境南疆才休战多久, 便想要杀她?

谁能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 竟然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可是她看着长大, 与她曾生死与共的同胞弟弟!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那是二十来年的相处积攒的。

颜凊斓有恨,更多的却是锥心泣血之痛。

金鱼符拿到手的意义,已经变质了。

拿到金鱼符后,做什么呢?

原本是想,颜禥被蒙骗,她可将朝中叛徒都揪出来,再用金鱼符调兵,扭转局势。

现在,颜禥和天玄宫目的一致,甚至天玄宫做的事也可能是颜禥所授意的。

他们做的局,演给她看的戏,不知道准备了多久。

不惜牺牲了那多人,只为了斩断她的羽翼,陷她与不义。

金鱼符现在于她,不再是救颜禥的工具,而是救自己,复仇的工具。

在颜凊斓的前方出现一条路。

颜凊斓知道那是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那并非她的本意。

只是,她没有心去走,却是被逼着往那条路走。

一些旧日画面再次在脑海浮现。

和今日的种种交叉纠缠在一起。

颜凊斓低垂着头,手按眉心。

温灼瑾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本是放空的状态,却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些像神香中的几味香材的味道。

温灼瑾蹙眉,如今她的制香室在另外的院子里,如奥黛丝她们也都在其他院子,怎么会闻到这样的味道?

在颜凊斓这边,她是不会再带任何神香有关的香材的味道的,就是怕勾起颜凊斓的香毒。

温灼瑾顺着味道找了过去,却是到了一侧丫鬟盥洗衣物的房间。

几件她和颜凊斓的衣服还未清洗,放在木盆中。

“小姐,奴婢马上就将衣服洗了。”那丫鬟看到温灼瑾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忙说道。

温灼瑾摆摆手,蹲下看那木盆里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谁的?”温灼瑾拿起一件有药味的衣服。

“这是那位柳娘子的。今日刚脱下来要洗的。”小丫鬟忙说道。

“……”温灼瑾神色变了变。

这衣服是外出时要穿的衣服,而且上面的药味儿不对,不是她给颜凊斓的任何一种药。

这含了香毒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恰好今日颜凊斓又犯了瘾症,郑千芩说像是又用了香毒,难道是和这药有关?

温灼瑾首先想到的是,她宅子里的丫鬟下人出了问题?

可谁会无端做这种事,毕竟香毒里的香材可都不便宜。

安排照顾颜凊斓的下人,都是温灼瑾精挑细选的。

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温灼瑾想着要整顿下所有下人,在这期间重新换一批人来照顾颜凊斓。

温灼瑾又仔细询问了丫鬟几句,确认这些衣服的确是从内室传出来的。

小丫鬟只是负责浆洗的丫鬟知道的并不多,温灼瑾问了几句,又回去问其他人。

白日时,颜凊斓一直都是自己一人在房间里的,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几个丫鬟都未曾进去。

只有下午时,里面才有人唤,只是将脏的衣物送了出来。

温灼瑾问了几人后,总感觉怪怪的。

没一会儿,颜凊斓泡药浴的时间到了,温灼瑾便暂时将事情放下。

“姐姐,药浴好了,要准备去花露浴桶中了。”温灼瑾走到颜凊斓沐浴的盥洗室门口说了声,往里面走去。

温灼瑾进去时,看到了水汽氤氲中的颜凊斓。

面色红润了许多,眸子里却是泛着泪光,眉头紧蹙,神色看起来像是在纠结痛苦着什么。

温灼瑾心里一痛。

刚才说起忧思过度的话题,美人姐姐便转移话题,明显不想说。

可是现在,又在一个人偷偷的想。

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着如何摆脱她离开,还是想着她那位可恶的人渣夫君,亦或是想着他们以前的恩爱生活……

除此之外,温灼瑾不知道,颜凊斓还会忧思什么。

如果说她今日误服了含有香毒的药,为什么不告诉她?

对她还是不信任吗?

“姐姐?”温灼瑾凑近唤了声,颜凊斓像是没听到一样,神色都未变,显然是极专心的。

温灼瑾咬了咬唇,眼神变了变,伸手将水里的人捞了出来。

颜凊斓方才回神,轻呼了一声。

温灼瑾心里一时不顺畅,未曾用黑纱蒙眼,也未曾拿裹的布巾,将人捞出后,触手便是细腻滑润的皮肤,眼下便是颜凊斓未曾遮掩的雪白肌肤。

温灼瑾呼吸滞涩,顿时脑中的一些秽念升起。

温灼瑾深呼一口气,明明很生气的,却又被干扰。

为了避免自己没出息,温灼瑾快走几步将颜凊斓放入到了旁边准备好的花露浴桶中。

调制的花露香味浓郁掩盖住了药味儿,却掩盖不住两人的情绪。

“姐姐,你在想什么?”温灼瑾将颜凊斓放入水中后,并未放手,俯身衣服湿了一片,也没在意,只是贴着颜凊斓的面低声问道。

“……未曾想什么。阿灼进来怎么未唤我?是故意吓我吗?”颜凊斓顿了顿轻声说,将脸撇开。

心中所想什么,颜凊斓不知道如何跟温灼瑾说。

情绪还未平复,被温灼瑾看出来。

如何解释是个问题。

温灼瑾看着颜凊斓嘴角下压。

刚才唤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听见。

是想的有多专注?

“姐姐,你明明在想什么,却不愿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温灼瑾说道,声音带着委屈。

“是……一些以前的事,不愉快的人和事。我……”颜凊斓顿了顿,试图跟温灼瑾解释,又无从解释。

这么一说所有的便都摊开了。

温灼瑾听颜凊斓这么说,更确信了。

以前的事,不就是她那位夫君有关的事吗?

“那些让你不愉快,伤害你那么多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想?”

“你是不是还未曾放下他?知道是他给你下的香毒,他想要害你,对你没有感情,只当你是玩物,你还在意他?回忆只是回忆,无论回忆如何好,现在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结果就是他给你下毒了!他是渣男,是混蛋!”

温灼瑾带着几分恼怒的说着,手下抓住颜凊斓的背和腿弯的力度加大。

颜凊斓愕然,温灼瑾有自己的理解,替她“解释”了。

上次她不知道,两人说了半天,各自说各自的事。

这次,她已然知道。

听温灼瑾说的,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虽然人和事情不一样,却奇妙的再次契合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想?

结果已经证明一切了。

割舍不掉的,只是时间问题。

一时接受不了的,消化消化也就接受了。

和死比起来,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想想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吗?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会努力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努力为你做,我可以是你最亲的人,可以让你完全信任。这么长时间了,姐姐还不明白吗?姐姐,你别想其他的,只想我好不好?”

颜凊斓的思绪转了转,便听到温灼瑾的声音,这次没有愤怒,竟是带了几分哭腔,语气中带着哀求的味道,透着可怜。

颜凊斓伸手摸温灼瑾的脸,摸到了泪湿的面颊。

颜凊斓感觉有什么在心里化开,某处地方又软又疼。

“阿灼没有不好的,是我不好……”颜凊斓轻声说,伸手抱住温灼瑾的脖颈。

温灼瑾凑近吻颜凊斓,颜凊斓仰头张唇,配合的回吻。

温灼瑾往下又探身了几分,大半边身体都探到了浴桶里,衣服都湿了。

亲吻里有泪的苦涩味儿,又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委屈哀求的声音,颜凊斓便不觉多了几分温柔主动,试图安抚温灼瑾。

舌尖乖顺的和温灼瑾的舌尖纠缠,被她缠着勾着到她的口内,也都顺从的配合。

热气氤氲,浴桶里的花香味儿似乎都浓郁了几分。

只是,想安抚人的,似乎没安抚成。

温灼瑾被吻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有些急切,吻的力度也变大了。

很快颜凊斓便感觉身边的水涨了几分,原本在外面只是附身吻着她的人,竟是在水里拥住了她。

下水之前,湿漉漉的衣服,便被温灼瑾全扯开了。

到了浴桶里便和颜凊斓一样了。

同样温度的水里,皮肤的温度却不一样。

温灼瑾的皮肤灼热,细腻弹韧。

环绕纠缠着颜凊斓。

熟悉的感觉被勾动出来,如上次那般。

热气上涌到面颊,眼眶周围尤其感觉热。

视线再次清晰。

目之所及,是带着潮红的皮肤,紧闭的双目,以及浓密卷翘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