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再点一下:“猫没有那么麻烦!”
他亲昵地趴上来,欢快地用耳尖竖着的毛毛蹭着谷梁泽明的下巴:“猫愿意给你摸尾巴,给你亲,猫就是喜欢你了。”
谷梁泽明于是又心想。
私情就私情。
辛夷摇着尾巴给他总结:“你和猫碰鼻子,你也喜欢猫。”
系统终于砸吧出一点不对味来了。
不太对劲。
前辈都说要是宿主是妖怪,任务会非常好做。
精怪天性纯真,极为吸引人,长相也是得天独厚,只是性情有些残忍,他们的喜欢,和喜欢吃肉,喜欢晒太阳,舔毛,有什么区别?
一只精怪知道人的喜欢是什么吗?
能喜欢上人吗?
系统想得浑身发麻。
骄傲如皇帝,听出来了就不可能接受,想必现在已经是满嘴苦涩了吧。
系统慢慢地停下了,光点漂浮在两人身侧,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神情不明的谷梁泽明。
谷梁泽明指尖罕见地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揉了下猫耳朵。
“原是如此。”
系统摇着头往外飞,准备等着谷梁泽明暗自神伤心碎完再回来。
他飞着,身后的辛夷忽然抬起脑袋,露出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小声问人:“不是这样吗?你不想和辛夷谈恋爱吗?”
谷梁泽明心底被他这么一趴趴出了几分酥麻的痒意,哪怕知道不对,也不觉地摸了摸辛夷的脸颊。
他捧住了辛夷的脸颊,让人抬了抬头,低声问:“你当真喜欢朕?”
辛夷“唔”了一声,人类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猫就从来不会怀疑这种问题。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辛夷呢?那肯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他伸手安慰一样轻轻拍谷梁泽明的肩膀:“对喵,你把猫养得很好,辛夷喜欢你。”
谷梁泽明像是无声地笑了笑,辛夷还没看清,就感觉跟前人的阴影压到了眼前,有人捧着他的下巴抬高脸颊嘴巴。
紧接着,就被一双温凉的唇轻轻碰了碰。
随后他的唇像是被人轻轻啄吻了一下,辛夷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看他似乎没有张开嘴巴意思,便停住了。
谷梁泽明推开了一点,轻声说。
“好。”
“谈恋爱谈恋爱!”
辛夷小声欢呼了一声,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出来了,甩得很欢快。原来他们现在才在谈恋爱呀,谈恋爱要告知对方,嗯,下次记住了。
他紧紧地黏在谷梁泽明身上,听他重重的心跳,像是一块黏住人的小猫糕。
谷梁泽明也揽紧了小猫。
辛夷仰头观察。
谷梁泽明眉眼长得相当俊美,哪怕和辛夷见过的几个妖怪相比也毫不逊色,平常不管是笑起来还是蹙眉发怒,都很吸引人。
辛夷伸手戳戳谷梁泽明的眉心,很困惑地问:“你怎么没有狂喜?既然你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是应该狂喜吗?”
“乐极生悲,狂喜之后就应该冷静些,”谷梁泽明笑着摸摸他,“辛夷喜欢朕,朕知道了。”
人是这样的吗?猫就不是,猫开心就竖尾巴,发怒就弓脊背。
辛夷似懂非懂地记住了。
辛夷的猫耳朵在现代变成猫到处蹭吃蹭喝的时候是一向不给人摸的,甚至投喂的人多了他还要龇牙。
但是现在,他耳朵抖了抖,没躲,反而是支棱起来,让人类拢在手心。
他说:“好吧,那你要记得现在在和辛夷谈恋爱喵。”
谷梁泽明听见刚刚那番话本应像被泼了冷水般,此刻却还是轻轻笑了起来。
“还有,那些东西,猫不要,可是人要,”他低声问:“你就这么委屈朕?”
辛夷:。
他老实地说:“猫不会。”
“不会就算了,”谷梁泽明像是也不在意,只是温和地开口,“辛夷说被猫选中的人是超脱俗人的好运,比旁人幸运,朕记得就好。”
猫当然不会让人吃亏!
辛夷一个振奋:“猫可以学!”
谷梁泽明低低笑了起来,他温热的指尖只是温柔地摸摸辛夷细腻白皙的脸颊:“先不必学,今天,那辛夷,先主动亲亲朕吧。”
怜悯地朝帐子门口飞的系统越飞越慢,听到这里终于一个急刹,拳头梆硬。
【…】
天杀的谷梁泽明!他就知道!!天杀的!!
这个简单!
辛夷抓着谷梁泽明的领口让他低下头,然后发觉自己不太喜欢这个姿势。
抬头看人,很不爽!
谷梁泽明像是察觉了他的意思,手臂横过辛夷的后腰,要把猫抱起来。
“朕同你去别的地方…”
“不用!”
辛夷拍拍他的手臂,转头看着跟着他们齐齐移动脑袋的猫群们,伸出手指警告般点了点。
刚打赢的猫大王余威犹在,群猫转移开注意力,开始给彼此舔毛,再不关心辛夷在做什么了。
谷梁泽明静静等他点完,才把猫抱在了自己身上。
辛夷是只又轻又黏人的小猫,一被抱起来立刻自觉地缠住谷梁泽明。
谷梁泽明稳稳托着他,也不催促,只是仰头静静看着他,俊美的眉眼神色温和宁静,像是等猫大王宠幸的好猫。
好人好人。
辛夷很满意,捧着他的脸颊,似乎瞄准了一会儿,垂下头吧唧就亲了一口。
太快,就像是辛夷的尾巴尖扫过,只留下一点几不可查的触感。
辛夷看出谷梁泽明没满意,吧唧吧唧又在左右脸颊上各给他印了一下。
然后拍拍他:“好了!放小猫下去!”
谷梁泽明不松,只是看着他,轻声说:“不像是亲,倒像是小猫洗脸。”
吧唧吧唧的。
辛夷歪了歪脑袋,又给他洗了两下,随后振振有词:“变成人的小猫就是这么亲的。”
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都看过来的猫们边舔毛边点头。
“喵喵喵没错喵喵喵。”
来来回回,几乎酿成回声。
谷梁泽明于是低声问:“那作为猫的人,以后能不能被用人的方法亲一亲?”
“唔,”辛夷说,“猫猫考虑一下!”
好像在装傻,装也装不明白,真可爱。
谷梁泽明轻笑了起来,把辛夷放下了。
系统在一旁觉得头晕目眩,整个光点晃晃悠悠,几乎要从半空中坠落了。
他颤巍巍地又飞起来,跟在离开帐子的一人一猫后头。
疯了,绝对是疯了,谷梁泽明不是很高傲一个人吗,他好不要脸啊。
为了防止猫咪逃窜,养猫的帐门压得紧实,里头猫毛飞窜,气味总归也不大好。
外头侍人原本以为会等来发怒的陛下,没想到等了半天,帐门口先冒出了一个脑袋。
辛夷一出门,发现外头不仅站着徐俞等数位内侍,甚至还有顾谨柏七王爷和几个满脸褶子的老头。
他环视了一圈。
系统和他说旁边的是内阁首辅,另外几个也是在朝廷上跺跺脚就会地震的人。
辛夷的神情更呆了,系统以为他受宠若惊,刚要给他鼓劲,然后就看见辛夷转过头对帐子里的人。
他问:“你不是说今天要休沐半日吗?”
谷梁泽明牵着他的手“嗯”了一声:“是休沐,只是临时有事,议完手头这几件事就放他们回去。”
辛夷不停地倒吸凉气。
好辛苦!
谷梁泽明不语。
众人看陛下神情不好地进去,如沐春风地出来,什么也不敢问,只敢在心中赞叹这个少年好手段。
旁边的张大人恭敬地躬身:“陛下,可要回帐中继续?”
谷梁泽明转头,问询般看向辛夷。
眼睛里的意思是,猫陪不陪人一起上班?
辛夷猛猛摇头。
他又多瞅了为首首辅一眼,嘴巴上有小胡子,随着说话一动一动,勾引猫!
谷梁泽明便道:“不议了,在外走走吧。”
下头人应了声“好”,便恭敬地跟在陛下身后。
“…”
谷梁泽明这回也静了瞬,侧过头看辛夷没有抗拒的意思,便轻轻颔首。
辛夷也很习惯,谷梁泽明作为皇帝平日里出行都是呼啦啦一大群人去,呼啦啦一大群人跟着,要是什么时候没人跟着了,他才要奇怪。
两侧草木不算青葱,但正是黄绿交接之时,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营地里 散步,好在这里的官眷侍卫都很有眼色,不会不识相地靠近。
等他们进了外围营地,也有好奇地看过来的士兵,看见这群人身上尊贵的衣物纹章后,就立刻不敢多看。
辛夷撩开膀子四处撒欢,谷梁泽明本就在一旁同几个大臣说事情,几乎说完一个,队伍里就走掉一个人,几乎是有条不紊地下着令。
此时像是见他累了,便自然而然地说完最后几句,停下话头,转而过来问辛夷:“牵手?”
看来,人有点黏猫。
辛夷很奇怪地看着他:“当然要牵!”
特地问一遍,弄得辛夷都觉得奇怪了。
他恐吓似地狠狠拍了谷梁泽明手背一下:“下次不要问了喵!”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声。
他们说着,居然在路上看见了马哈木带来的人。
这些人像是无聊了出来闲逛,马哈木身上草草带了几个侍从,也不靠近皇帐,就在士兵聚集的营地小径中乱走。
大宣营帐秩序分明,中心自然是皇帐,紧接着是官员官眷的帐子,最外围才是兵营。
大多数官眷都不会随意往外走动,因为外出的士兵心野,本就是被森严军规压着,要是碰上了担心闹出什么乱子。
七王爷看着看着,皱起眉压低声音说:“他们找几个把头聊天有什么用?把头只管着手底下的士兵,能知道什么?算人?”
旁边的顾谨柏老神在在地说:“陛下这次出行带了神机营和三千营,还从五大营中抽调精锐作为中军。恐怕得把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官员全抓起来,才知道大体带了多少人。”
他说:“说不定是喜欢大宣的兵马将士。”
京营是常年驻扎在皇城的军队,兵马盔甲无一不精良,外族不知道有多想和大宣交易这些兵器,眼馋了许多年,却不敢在陛下跟前放肆。
两人因着身边还跟着首辅等人,不敢多谈,睁着眼睛乱扯。
辛夷却在旁边认真地偷听了好几耳朵,闻言严谨地多看了两眼。
他看过去的时候马哈木正好带着几个手下从小路走出来。
辛夷努力睁大了眼睛,脑袋里闪过刚刚两人的猜测,半晌后不感兴趣地转开了脑袋。
唔,看不出来什么,但是甩来甩去的小辫子蛮好玩的。
辛夷眨巴了一下眼睛,转头看走在身边的谷梁泽明。
后头大臣低声说着话,谷梁泽明却没什么神情,像是没分出注意力似的,只牵着辛夷的手。
察觉辛夷看自己,很快反应过来了,“嗯?”了一声:“怎么了?”
辛夷悄咪咪凑近,小声问他:“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谷梁泽明看着跟前凑近的脑袋,眼底的温情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辛夷发顶,轻声说:“秋狝结束,两族能动手之日愈少,此处曾是外族地界,他们熟悉河流走向,经过数个营帐,看似一直在探听帐中消息,其实是在暗中观察河流有无变向。”
辛夷懂了,和人有时候喜欢投喂带药的饭菜一样。
他问:“士兵饮水做饭都是就近取水,他们要动手脚喵?”
“真聪明,”谷梁泽明低声夸赞,说着笑了笑:“马哈木恐怕心中着急,才会出这种昏招。”
瓦剌原本同朝中官员勾结,不仅交易紧密,也牢牢掌握着大宣的动向。
但是娄玉宇如今被扣押流放,中间那条线断了,在谷梁泽明眼皮底下,那人恐怕也再不敢动什么都手脚,更不敢表现出和外族一丝一毫的联系。
谷梁泽明牵着辛夷边说边走,和身后一群人拉出了一段距离。
辛夷听他讲完,呆了瞬,重点歪了:“高官重臣?”
他说着下意识想要扭头,被谷梁泽明按住后颈,立刻不动了。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指尖在他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脖颈上轻轻点了点:“尚不知是谁,还需按下来再查一段时间。”
他放低了声音,几乎是凑到辛夷耳边,温热的气息洒在白嫩耳垂与脖颈间。
不像再说正事,反而像是在说情话,请求恋人的厮磨。
“不可声张,好不好?”
辛夷下意识跟着紧张地放轻了呼吸。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有点烫,全然不知上明已随着谷梁泽明的话染上一层嫣红。
谷梁泽明很好地帮他捏住耳垂,揉了揉。
察觉到猫的需要!好人!
辛夷放下了手。他还记得系统说后头都是些高官重臣,就小声问:“在后面那堆黑帽子里面吗?”
谷梁泽明听见这个形容轻笑了起来,只像是讲什么小秘密似地说:“或许。”
辛夷歪了歪脑袋:“后头都有谁?”
谷梁泽明便轻声说:“首辅张瑞,先皇时候便是内阁首辅,先皇专心寻道时,便是他一手处理许多年的内阁事务,王御史,为人刚正,朝中常有清名,兵部侍郎顾清风…”
他还报了好几个名字,听得辛夷眼冒金星,还听见的另外一个姓顾的。
他觉得好像有点耳熟,艰难地从记忆里挖了挖,系统和他说是顾谨柏本家的家主。
麻烦,还是找猫帮忙好了喵。
辛夷伸手点了点前头营地里乱钻的几个外族人,说:“反正,这群人肯定都是憋着坏的。”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马哈木已打听到了想要的,恐怕过段时间就会下药,不需放到太多,只要影响到士兵,推迟回朝时间就好。”
辛夷半懂不懂,有点头痛。
幸好,猫会自己找东西吃,没有大锅饭,不会吃到下了药的饭菜,到时候也不会被药倒。
谷梁泽明看着他的神情,读懂了小猫在想什么,唇角笑意更深:“谁说的?”
他哄猫似地说:“辛夷的下属自然好生照养着,一日三餐,多的五餐,每日羊奶多得喝不完。”
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养猫的法子了。
辛夷逐渐地睁大了眼睛,就这,大胖猫还和他说另外偷听消息要加肉条。
多得吃五餐的肯定是大胖猫!
辛夷想到了肥猫庞大厚实的身体,又想到他的好胃口,嫉妒得磨牙。
谷梁泽明听见他嘎啦嘎啦磨了一会儿,忍俊不禁:“辛夷若不喜欢,那我们就减他的饭吃。”
辛夷:!
好冷酷!
但是大肥也需要减减肥了!
辛夷非常欢快地点脑袋了:“好,减成一天三餐!”
“随便吃!反正也不会有人想到,要给猫下药喵!”
“…”
马哈木等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
外族都是在另一处自己安营扎帐,但是他们营地分散,最近的距离这里只隔一个宽些的小河沟,要混进来看看也不难。
马哈木神情自然地过来同谷梁泽明见礼。
谷梁泽明并没有戳破,毕竟以往的秋狝,也总是有不老实的外族人到营地里探查消息,一来一回,也只不过是说些场面话罢了。
他只是冷淡地低头玩弄着辛夷的白皙纤长的手指。
马哈木顺着他的手往上,看见了辛夷很稀奇地,明显观察着自己的视线。
他皮笑肉不笑地扬扬下巴:“看什么?”
辛夷发现,外族人比较像猫,他们露在外面的手脚有比大宣人更多的毛毛,但是又有点稀疏,没有他们猫好看。
真可怜。
辛夷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马哈木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冒出些火气,他忍了忍。
辛夷诚实地发问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马哈木虽然生气,还保留着理智,冷冷地说:“无意闯入。”
辛夷没看见他跳脚的样子,好稀奇。
他现在简直跟看见坏掉的玩具一样,跃跃欲试地看了好几眼。
他老实地问:“是因为以前是你们的地盘,所以一不小心就进来了吗?”
这句话实在是戳痛了马哈木的伤疤,在大宣上一个皇帝时,这块地盘连同到峪关都是他们能随意驰骋的地盘,什么时候得小心选扎营落脚的地方,进别的营地还要小心翼翼了。
马哈木憋了憋,似乎憋回去了句很难听的话,勉强挤了句话出来。
“我在和你们大宣皇帝说话,你这样说话,是想要挑拨瓦剌同大宣之间的关系吗?!”马哈木这回端正了对辛夷身份的看法,大声道,“不过区区男宠,怎么这般僭越?”
辛夷:?
这话说得有礼,后头几个大臣原本以为这个少年要么羞愤,要么觉得受辱,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好反应。
正好有心思的也想借此劝诫陛下几句。
没想到等了几秒,那少年睁大了眼睛,据理力争似的开口了。
“我可是,妖妃!你才男宠呢!”
大臣们:?
七王爷:哈。
他就说,他皇兄这么弄下去,一定会宠出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来。
马哈木神情微妙,虽大宣皇帝这几日是有些糊涂,他已知道着少年在皇帝心中恐怕地位非凡,至少,不是最近他能动的了的,所以只是出口挑拨一二。
但大宣皇帝怎么容忍一个男宠在他面前为非作歹,甚至口出此等狂言?!!
他立刻也跟着转头。
没想到那个素来清正克制,来这里就没正眼看他一眼的皇帝听见这话反而笑了。
谷梁泽明像是终于有了点搭理人的心情,视线慢慢从马哈木几个侍卫腰间佩刀一扫而过,落在他脸上,又没兴趣地转开了。
他轻轻颔首。
“嗯,妖妃。”
马哈木:“…”
第77章
趁着马哈木等人还在震惊着, 辛夷飞速伸手,牵紧谷梁泽明快快地溜走了。
他的手牵得很紧,
谷梁泽明脚步平缓, 腰间环佩不乱, 他转头看了眼自觉留下的几位大臣, 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辛夷牵着他欢快地沿着营地散步,走到了平日里官眷也经常来此嬉戏的一块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被布置了些桌案,显得格外热闹, 其中大多是官眷中的未婚男女。
谷梁泽明按着他止了步子。
辛夷刚抬头想说什么, 就听见有几位出来游玩的官眷躲在角落里低声议论。
“你听说了吗?”
“往年外邦送来的美人陛下都赏给了下头官员,可是我听父亲说, 陛下这次秋狝身边却是带了人的。”
“好像是捡来的,不知什么身份背景, ”有人担忧地说,“听说吵了几次,生怕是外族送来的细作。”
“细作?”另一人很吃惊,“陛下英明神武, 自然辨认得出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争吵。”
于是有人低低地说:“听说,那人的长相实在艳得惊人, 皮肤白腻得比软玉还嫩,根本不像汉人, 这才吵起来的。还传,有人说曾经在某个瞬间,看见过那少年其实是双异色的眸子,用了什么妖术…”
这人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鬼故事似的,吓得身边人惊叫一声, 随后闹作一团,嬉笑起来。
谷梁泽明身边的消息一向很严密,但又能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吹遍朝野上下。
能传到这些官眷耳朵里的都不知道是第几手的了。
辛夷听别人夸自己听得津津有味,谷梁泽明不太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低头捉着他的手指在抚摸。
“不知道是什么人,据说长得相当漂亮,我父亲还在家里叹气,说要是按照这个标准,所有良家子都没有入宫的可能了。”
“你说,回去,太后会不会开选秀?”
辛夷伸长了耳朵,还没听清,就被人伸手捂住了。
谷梁泽明捂住了他的耳朵,然后才从旁边凑过来,轻声问他:“那么好听?”
辛夷点了点脑袋。
这些话谷梁泽明一向是不听的,他便伸手点点辛夷的耳朵:“不成体统。”
他说完轻轻咬了下辛夷的耳朵,看辛夷睁大了眼睛,才朝他一笑。
辛夷觉得,这些人说错了,说他长得像妖怪,但是谷梁泽明其实更像嘛。
等谷梁泽明松开手,那头几人的话题已经过去,嬉笑着又扯到了最近看见的异族长相和他们不太一样上头,讨论哪个官员后院养了什么人当宠妾。
这些就是乌糟的事了,谷梁泽明不再让猫听,牵着辛夷的手往旁边走。
他牵着辛夷走了两步,辛夷忽然站住不动,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定住了。
谷梁泽明一怔,才发现两人绕来绕去,把自己送回了议事的帐子门口。
他顿住了脚步:“做什么?”
辛夷说:“上班呀!”
他显得蠢蠢欲动:“半天到了,你上班!辛夷也继续上班!”
谷梁泽明蹙起眉,下意识看了眼日头。他习惯了不明着留人,只是说:“你的伤口还没上药,等上过再去。”
这也算伤口?
明明是猫猫大王的王冠!
辛夷一摆手:“辛夷要出去玩!”
谷梁泽明蹙着眉,看他手臂上一道血痕已经结了血痂,没再说话,看着迫不及待的小猫:“不同朕一起用膳?”
辛夷歪了一下脑袋,忽然凑近,那双猫眼从上到下,好仔细地把谷梁泽明观察了个遍。
谷梁泽明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怎么?”
半晌,辛夷拨浪鼓似地摇头:“辛夷有猫的秘密,要自己玩。”
谷梁泽明只好松开手,看辛夷兴奋地朝他挥挥手,毫不留恋地跑了。
谷梁泽明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唇。
辛夷跑出营地后变回猫咪,狂奔进丛林。
山野间只能见到一道白色的猫影上下乱窜,有时候一不留神骨碌碌在山坡上滚成白色小球,有时候还顺手揍几只路过的麻雀。
辛夷还看见了几只偷跑出来的猫小弟,没有去打探消息,也在山林里撒野。
辛夷冲过去把猫都打了一顿,跑得呼哧呼哧了才停下来。
他眼睛发亮地坐在原地。
“猫居然养人了。”
辛夷身后的尾巴一翘一翘,他在虽然是只猫妖,其实也没有活很久,大半辈子都在山林里,有点修为后溜进城市,看见很多人会在路上捡小猫。
他尝试碰瓷了几次,软软地倒在地上,虽然被摸被喂了,但是没有被抱走。
好不容易被抱走,还是被抓去绝育的大坏事!
辛夷深沉地想,养一只人,猫会用心的。
系统漂浮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猫咪兴奋地变成黑色圆形的瞳孔。
猫的秘密原来就是撒欢。
【这么高兴?】
辛夷猛猛点头。
奇怪!今天小猫的心情超好!
他又站起身,转而在一旁的树皮上嘎啦嘎啦磨爪子,磨牙。
嘎拉拉喵喵喵~
山里被闹得鸡犬不宁,辛夷又打飞一朵很不顺眼的花,忽然站定了,低头盯着那朵三瓣半的奇怪花一会儿。
系统在辛夷的喵喵歌里沉默了。
谷梁泽明回了帐子,批了会儿书案上的折子,难得地觉得有些孤单。
他作为皇孙,出生便承担厚望,三岁读书,后来日日在文华殿刻苦读书,从作为太子入阁学习后政务已经变成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他出生后每一步都是规划好的,哪怕在登基路上出了些意外,最后还是以自己的能力把事情扳回正轨。
谷梁泽明未曾料到自己喜欢上了一只猫。
他一开始也觉得荒谬至极,但是猫变成人后,荒谬就变成种隐秘的贪婪。
想要霸占住一只精怪,何其可笑,又何其困难?
到如今这个场面,只算他贪心的下场。
谷梁泽明看自己患得患失的模样,竟也自嘲地笑了笑。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既然精怪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就让他喜欢人身边的一切
永远喜欢,一直喜欢,和爱有什么分别?
傍晚,皇帐里坐着已上奏规劝了多次的王御史。
谷梁泽明端正坐在案后,神情端正冰冷,垂下的视线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不容人侵犯。
王御史识相地闭上嘴告退。
谷梁泽明看了眼终于暗下来的天色,叫人又去帐子里看看辛夷。
还没回来。
谷梁泽明心底乱了拍。
他轻轻地拧着眉,明知道不该这么想,还是有些担心,若是精怪反悔了,要跑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手指轻轻叩着,又想,辛夷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小猫咪。
等事情处理完了,侍人也没有看见回来的辛夷。
谷梁泽明心情不太愉快,还是按捺住了,自己起身准备回帐子里等猫。
他撩开帐门,周围的侍人垂首静立,皇帐昏暗,谷梁泽明出来,却一眼就看见躲在帐子对面暗中观察的小猫咪。
他一下午命侍人去了几趟看辛夷有没有回来,没想到辛夷就趴在门口,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他抬了下手,身边的侍卫便退后不动。
谷梁泽明独自走了过去。
看见他走过来,辛夷脑袋也不动,只是圆滚滚,在角落里一双发着光的眼睛跟着往上转了转,盯着谷梁泽明。
跟只没人要的小野猫似的。
谷梁泽明走到跟前,俯身时精致繁复织纹的衣摆碰到了篱笆,沾染上了点平日里不会碰到的灰土。
他声音温和地问:“怎么躲在篱笆后头?”
辛夷打了个小哈欠没说话。
谷梁泽明便笑了笑,伸手过去,确定猫咪没有半点抗拒,才把他抱进了怀里。
小小一只猫,哪怕在夜风里蜷着,也暖烘烘的。
“出去没挨欺负,”他摸着辛夷的爪子,又摸肚子,把小猫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出现新的伤口,“好。”
辛夷懒洋洋把脑袋在他手心一转,躺在他手里,一双眼一转不转地盯着人。
谷梁泽明轻声说:“我们辛夷不是没人要的小野猫了,不用躲在这里,也很好。”
辛夷立刻欢快地竖起了尾巴。
他抬起爪子,朝谷梁泽明探出了自己两只短粗的肉垫。
肉粉色的爪垫上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有一点湿润,但是没有一点泥巴。
谷梁泽明便伸手捏了捏,又夸他:“真干净,看来玩得也很开心。”
辛夷赞同地点头。
他可是很不错的小猫咪。
辛夷的耳朵兴奋地抖了两下,从他身上蹦了下去,然后转身从篱笆后头叼出了一朵小花。
猫咪两爪搭在身前,做得端端正正,看过来的眼睛也亮晶晶。
“你的!”
谷梁泽明顿了顿:“这是辛夷出去狩猎,带给朕的礼物?”
辛夷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脸颊上的长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人类谈恋爱不是要收到花吗?”
辛夷伸出爪子推推,地上的花花瓣上像是还带着水珠,只有茎上带着几个浅浅的小猫牙印,沾着小猫口水,显然是被一路小心地咬在嘴里带回来的。
“人有的,猫都给!”
辛夷的屁股坐在地上,尾巴也擦着泥巴地扫来扫去,显得很没有耐心,一个劲地看他的反应。
辛夷显得相当得意。
接人下班,完成。
送花,完成。
谷梁泽明一定被猫迷死了喵!
一只天性活泼欢脱的猫咪,老实地走回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忍耐。
谷梁泽明顿了顿,才将那朵花捡了起来。
他细细打量着花瓣,里头脆弱的花蕊微颤着,像是要滴下黏稠的蜜糖。
谷梁泽明想,谁说精怪什么也不懂的?
他轻轻咬了口花瓣。
苦的。
谷梁泽明轻笑了声,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俯身准备把辛夷抱起来,结果被辛夷躲开了。
辛夷翘着尾巴往后走。
谷梁泽明微怔。
只见小白猫接二连三又叼出了各色各样的花来,甚至有他其实不太喜欢的浅蓝或者浅紫的花,还有奇形怪状的草。
辛夷坐在原地舔舔爪子:“猫看见的都给你。”
他大爪一挥:“都可以吃!”
谷梁泽明起身,阴影逐渐盖住了整只小猫。
他摸了摸小猫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红红的,小小的,可是一躺叼不了几朵花。
谷梁泽明低声问他:“叼着走来走去,不累?”
“有一点累喵,但是在路上想到自己养了一只人,”辛夷说着眼睛亮晶晶,抬起脑袋盯着谷梁泽明,“一只皇帝!”
皇帝又有脑子有好看,还有专门为他打理内务的内庭,当然是很难养的,辛夷一养就养个大的,实在是很有挑战。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会觉得路上的花很适合皇帝,狗尾巴草也适合。
辛夷的尾巴翘起,在谷梁泽明衣摆边走来走去,蹭着他。
喜欢吗喜欢吗。
谷梁泽明一朵朵捡起了花,像是有一束火从身体里燃起来,一路燎烧到四肢百骸。
他喜欢我。
谷梁泽明忽然想。
哪怕猫喜欢花,喜欢草,喜欢吃的,他也记得喜欢我。
如此相恋,怎么不算灵肉合一。
若是留下猫的代价是这个,他求之不得。
在猫的注视下捡完了花,谷梁泽明抱起了猫,一点点摘下他尾巴上黏到的碎土块。
辛夷被人一抱,忽然有一点害羞。
他伸出爪子“啪啪”打着谷梁泽明手上抓着的花骨朵,打飞了好几瓣,才慢吞吞地把脑袋放到了谷梁泽明手心。
他的眼睛又往上转了转,瞧着人,异色瞳孔里映照着浅色的月光,显出一种超乎寻常的亮来。
辛夷尾巴勾着谷梁泽明的尾指,小声和他说。
“很多事情,你求求猫,猫都可以实现。”
“…”
等猫被抱回帐子里,才发现谷梁泽明平常睡的帐子里多了好几个箱子,还有大小猫窝,角落里还摆着数个匠人做的逗猫球,不管是辛夷猫还是辛夷人,都有很舒服的地方了。
辛夷立刻蹦跶上自己的猫窝,脚下一踩一踩着柔软的窝。
喜欢!
他转身翘着尾巴去了另一个,把另一个窝也踩了一遍。
这个也喜欢!
谷梁泽明站在帐子里看他撒欢,等猫转过脑袋看自己了,便和他解释:“之前不在京中,这些东西工期长,本来朕想着回去给你布置,但是如今又不知道要推迟多久,便弄了。”
他拿来药膏,白日里辛夷不愿意上,晚上总要上的。
辛夷趴在床脚看他走来走去,等人拿着一股花草味道的小瓶后,已经是蓄势待发要跑的架势了。
谷梁泽明一坐下,他就四脚屈起蹬地起飞。
横空的白影还没飞下床,就被谷梁泽明拦在半空。
修长的手娴熟地横过猫的肚子,把他抱在了腿上,还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趴下。
辛夷:。
可恶,猫猫炮弹发动失败。
谷梁泽明神情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么一幕,甚至还含了点不自觉的笑意。
辛夷很不满地在他的腿上踩奶:“辛夷不喜欢擦药。”
谷梁泽明说:“嗯。那也得擦。”
他说着低头翻了翻辛夷厚厚的猫毛,平日里养得不错,这些毛油亮得像是层雪缎。
他收回手,改去拿旁边的小剪子:“要剃毛。”
辛夷才不要剃毛!
辛夷立刻连滚带爬地躲进旁边的被子里,把整齐的被褥拱塌了,噼里啪啦都盖在了辛夷背上。
谷梁泽明蹙起眉,抬手挡了两下,还没把小猫抓出来,忽然感受到手下的触感一凉
猫变成了人。
辛夷往后挪挪。他缩在被子里,等系统帮他按了穿衣服,才慢吞吞从被子里爬出来。
他穿一身雪白的宽松里衣,从松软被中像是猫一样爬出来,清瘦的肩胛顶起些,落在肩背上滑下的黑发像是流动的缎子,在榻上铺展开。
谷梁泽明静静看着辛夷爬到自己跟前,随后跪坐着撩起了衣摆,露出白皙平坦的腹部。
谷梁泽明拿着药瓶不动,辛夷催促地看了他好几眼,“干什么,不是要上药吗?先上肚子的,再上背上的。”
辛夷说着,低头看看,很费解。
他的六块腹肌呢?跑走了?
辛夷颤巍巍地努力绷紧了腹部,自己伸手摸了两把,才能摩挲出底下隐约的弧度。
“以前很明显的,就是过来后,就不明显了。”
辛夷拍拍肚子,有点不满:“能自己消失掉,为什么不能自己长出来呢?”
自然是因为以前辛夷过得辛苦,现在才勉强滋润了些。
也是只小猫妖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对待自己?
谷梁泽明想着,拔开了玉瓶的木塞。
辛夷柔软的腹部此时多了几道血痕,已经结痂,看来就是神仙,受了伤也得一点点地好。
谷梁泽明绮念顿消,指腹沾了药膏给他涂上,又指挥着辛夷在他跟前团团转,等把裤腿也撩起来检查了一遍才放人。
辛夷又变回了猫,趴在谷梁泽明的枕头边窝好了。因为他觉得这样药都藏在了毛毛里面,不容易蹭到。
谷梁泽明收起了瓶子放在床头,准备明天再哄猫擦一次。
等他收拾好,放下床帷。
“睡前亲一下,好不好?”
他言语中都是诱哄,然而听多了这个语气的辛夷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和平常哄他多喝一点水,多摸一下肚子有什么区别。
人,怎么又要亲!
辛夷曲起爪子,抬着放到了凑近的谷梁泽明跟前,表示制止。
怀里的小猫又暖又软,用爪子抵住他的下巴,简直像是个诱惑似的。
谷梁泽明顿了顿,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顺从地低头亲了亲他粉嫩的肉垫。
辛夷:。
辛夷狂甩爪子
人!剥夺陪睡权!
“…”
辛夷第二天在自己的大猫窝里醒来。
他神清气爽地伸长爪子伸了个懒腰,原地一滚,从窝里冒出半个猫脑袋盯着昨天被剥夺了陪猫睡权龙床上的人。
龙床四周的床帷放了下来,只能看见里头人隐约的影子,似乎靠坐在床头,
辛夷耳朵动了一下,努力听听,呼吸有点重。
他悄无声息地从窝里蹦跶到地上,厚厚绒毯淹没了猫爪最后一点动静。
白猫轻巧地绕着谷梁泽明睡的一边来回走了几圈,随后选中了帷幔间的一点缝隙,凑了上去。
谷梁泽明已醒了会,正听着小猫呼噜懒散靠坐在床头翻着书,等清早的躁动消解下去。
忽然帐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谷梁泽明等了一会儿,以为是小猫不打呼噜了,轻轻笑了声,翻过手中一页书。
忽然,他手边的帷帐动了动,帷帐底下扒拉上只白爪子,紧接着冒出个毛茸茸的猫脑袋。
谷梁泽明动作一顿。
辛夷四处巡视,可能是帐子里点了熏笼有点热,谷梁泽明的被褥只盖在腰间。
辛夷就要蹦跶上他的肚子。
谷梁泽明镇定地合上了书,摸猫脑袋:“朕再睡一会儿。”
“你睡你的。”辛夷鬼鬼祟祟地踩上了床,脑袋挑起薄薄的褥边,就要往温暖的被褥里钻,“辛夷睡辛夷的!”
谷梁泽明托着他的肚子,把猫整只拉了出来。
他说:“一起睡。”
辛夷很奇怪地扒开他的手指:“小猫要睡被子里。”
谷梁泽明就伸手把被褥拽了起来,把小猫塞进去了,给他盖好。
辛夷两只爪子跟人似的,很乖地搭在被边,他一动不动,只有耳朵歪来歪去:“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消息,我要去抓两只小猫问问!”
他说着桀桀桀笑了起来,像是很坏要作威作福的猫大王。
谷梁泽明说:“不急。”
瓦剌布局已久,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他说着,看见小猫“嗖”一下又消失了,跟小老鼠一样钻进被子里,还和他喊。
“辛夷说要睡在被子里就要整只都在被子里!”
谷梁泽明一怔。
随后看着小猫在被褥上拱起的弧度抓瞎似的到处转了几圈,猛冲到他腿上,然后一路飞快上移。
几秒后,辛夷慌张地跑出来了。
谷梁泽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辛夷居然觉得他的眼神里头带了一点谴责。
他立刻变得扁扁的了。
“你发情啦。”
辛夷小声说。
谷梁泽明:“…”
他轻轻地呼吸了一下,再开口时几乎有些无奈:“不是。”
“怎么不是?”
辛夷当即想要进去踩他证明,然后被谷梁泽明按住了。
谷梁泽明指节绷得有些紧,对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的猫咪有些无可奈何。他只好说:“这是男子晨起的正常现象。”
辛夷倒吸了口冷气:“也就是说你们天天都要发情吗。”
谷梁泽明:“…”
他说:“片刻即可消解。”
辛夷:?
他起来溜达的时间都不止片刻了。
辛夷立刻用一种发现说谎,人很辛苦的眼神看着他。
谷梁泽明被他看得哑然失笑,只抬手挠挠猫的下巴。
辛夷侧过来轻轻咬他的手指,白色的牙齿压在指腹,咬出一个个红痕。
小猫咬完就奋力往上爬爬,把爪子底下的里衣都扒拉得勾丝,然后成功停在谷梁泽明肩膀上。
辛夷很好脾气地用自己小小的尾巴蹭谷梁泽明的下巴:“那猫帮你转移注意~”
他们猫就是这样的,要是发情的话,玩一会儿逗猫棒会消耗掉很多精力。
辛夷家里就放了好多逗猫棒,各色各样都是逗猫棒的天下!
辛夷伸出粉嫩的舌头吧唧吧唧舔他耳垂。
谷梁泽明静了瞬,居然抬手把猫推开了一点。
虽然没有推开,可是碰不到脸了。
辛夷:?
人,猫好心好意帮你!
他很生气 地用尾巴“啪啪”打谷梁泽明的下巴,谷梁泽明忍了瞬,像是闷闷地哼了声。
辛夷继续用爪子噼里啪啦地拍他,谷梁泽明不得不伸手捉住他的爪子。
他低声解释:“若是如此,片刻都消解不下去了。”
辛夷被捉住了爪子继续乱拍:“本来片刻都早就过了!和猫有什么关系!”
他把谷梁泽明的脸颊拍得红红的,看谷梁泽明隐忍的眉眼,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哼哼地凑近,很记仇地问人:“你是不是就喜欢被猫香香的肉垫拍,就喜欢猫猫软软的尾巴。”
谷梁泽明怔了瞬,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嗯。”
辛夷倏一下跳下去了。他原地一滚一回,就变成了人,发丝随着动作凌乱地散在身上。
“那猫才不要奖励你。”
辛夷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弄得上衣下摆卷起,过了一晚上,肚子上淡白色的药膏淡了,是光洁白皙的皮肤。
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搭在了辛夷腰腹上。
他的手心烫得惊人,吓得辛夷倏然抬起脑袋。
或许是因为在榻上,谷梁泽明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尊贵克制,反而像是倏然解了束缚的龙,浓黑的长发丝绸般散在身侧,像是张牙舞爪逼近的小龙,显出几丝凶性。
他慢慢地用指腹的茧子磨了磨。
掌心下柔软的肚皮随着他的动作抖了起来。
谷梁泽明不紧不慢,顺着昨夜辛夷很得意的,叫他细细观摩完的薄肌纹理一点点磨过去。
辛夷的骨骼小巧,可骨肉亭匀,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到了腰时线条微敛,是一个很适合被人握住的弧度。
谷梁泽明轻轻地说:“辛夷的这里果然也很漂亮。”
他指尖轻轻点在辛夷肚子上的肌肉轮廓上,看着辛夷随着自己的动作抖了抖,又夸了一句:“抖起来都漂亮。”
辛夷想说那当然,可是他趴在谷梁泽明身上,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尾巴悄咪咪跑出来,卷紧了自己的脚踝。
谷梁泽明俯身凑近。挺拔的鼻尖抵着辛夷柔软的小腹,药膏的清香卷缠着小猫香味涌入鼻腔。
谷梁泽明转过头,黑发披散在身后,是一个伏低的状态。他低头伏在辛夷跟前,更显得脖颈修长,明明是一个弱势的姿势,闷闷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掌控欲十足。
谷梁泽明的手已放在辛夷后腰和床榻间,不叫他乱动。
辛夷下意识收紧了腹部,感觉自己要被谷梁泽明平常很好看很高挺的鼻梁尖尖凿穿肚皮了。
辛夷肚子和当小猫的时候一样软。
谷梁泽明像是看出他想什么,笑了笑,伸手轻柔地帮他揉了揉泛红的位置。
随后凑上来,轻声问道。
“求求辛夷了。”
“能不能奖励一下朕?”
辛夷的脸,一点点红了。
他们小猫,喜欢就贴贴鼻子,蹭蹭毛,再冲动就压几分钟,非常纯洁。
才没有人类这么露骨。
“…”
今日陛下晚起了半个时辰,徐俞进隔间看了情况,听见帐子里头的动静,就不敢再问,退了出来。
又是小半个时辰,谷梁泽明起身,已看见外间的热水同巾帕。
谷梁泽明俊美的脸上带了不知什么拍出来的几道红痕。
他神情如常地净了手,将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拧干,试了温度,才又回去。
帐子里,辛夷正靠在床头,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的爪子。
谷梁泽明走到床边,先帮他看了眼,手指纤长,还是一样漂亮。
“过来,”谷梁泽明叠了叠手里的帕子,擦猫爪擦出些经验,“来擦擦。”
辛夷看他一眼,尾巴把床头皱巴的干帕子拍飞了,这才慢吞吞挪过去。
谷梁泽明捏了捏他的后颈,让小猫对着自己抬起脑袋。
屈指将辛夷脸上因为汗湿黏着的额发捋开,露出底下光洁皎然的脸颊,用热帕子盖在猫脸上,给他洗了脸。
白皙的脸上在帐子里闷得起了细汗,皮肤看起来白腻腻的,简直像是一团柔滑了的香脂膏。
谷梁泽明指节屈起,拇指顶着指节,克制般按了按。
他转移注意力似的问:“朕今日要去巡视三千营,将士们这几日在过招挑擂,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
“去。”
辛夷舒服得直眯眼,被洗得又困了。
他又想起自己的爪子,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爪子,第一次犹豫了。
他把爪子拿得远远端详了一会儿。
可以不舔吗?
外头传来一点动静,是宫人进来换水。
谷梁泽明转去换了张帕子,准备伺候好辛夷自己再唤人洗漱。
他回来的时候用热帕子焐了焐辛夷的手,拿开后轻轻笑了。
骨节像是被热帕烫红了,又像是磨红了。
没想到谷梁泽明也不擦,就硬给他焐着。
辛夷很恼怒地说:“猫每天都辛辛苦苦舔毛舔爪子,你就这么对猫的爪子!”
他说着,“啪”地把手盖在了谷梁泽明脸上,超凶地说。
“你自己舔!”
谷梁泽明竟也不躲,只是笑了笑,甚至乖顺地侧过头,露出线条清峻俊美的侧脸,探出猩红舌尖,像是真的要低头顺着辛夷的手指舔上去。
辛夷:“…”
不对,明明在指使人类,怎么感觉还是猫在吃亏!
第78章
辛夷臭着一张脸走出了帐子。
宫人用金挑卷起帐门, 外头日头初升,冷气未消,迎面吹来的秋风冻得辛夷一哆嗦。
他猛猛打了两个小猫喷嚏。
谷梁泽明晚了一步出来, 走近, 给他披了披风, 又不知道从拿来两个刺绣锦囊,只有半个巴掌大小,蓝缎金纹, 给辛夷挂在腰上。
寒风中, 辛夷伸出手把有一点沉的两个小锦囊打得晃荡起来,互相撞击。
然后把手收回来, 闻闻指尖
香香的,里面是零食!
“里头是干肉粒和果脯, ”谷梁泽明说着,调节给他看,“带子能放长,要是变成小猫出去玩, 可以戴在脖子上。”
谷梁泽明说着,摸了摸小猫脸颊,他的猫还是只小猫:“那样辛夷在外头玩就不会挨饿了。”
辛夷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养人的快活。
原来养人, 人会帮猫准备小零食,帮猫擦爪子, 平常还可以躺大腿。
他一下就被哄好了,重新变成了人的小尾巴。
谷梁泽明要去巡营,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哪怕旁边多了群大臣也不在意,谷梁泽明同身旁大臣说着话。
会侧过头来找他, 有时候伸手牵一牵他的手,等猫开始走神去找别的东西玩就松开,等猫回来的时候再牵上。
一旁几位大臣看得心情沉重,总觉得陛下多年后宫空置,突然开了窍,竟有几分情热的意味。
秋狝结束,将士们却躁动不安,为了按下这些士兵,开始是先操练了几遍,后来得了上头允许,将秋狝的几个头名都做了擂主,让将士们玩个痛快。
今上听闻这件事,御笔一挥,又拨了几件赏赐下来。
兵营里如今热闹非凡,远处官眷的帐子也有女眷探出脑袋来往这边瞧,却并不敢靠近。
有在军中任职又是休沐的,带了家中小弟一起看,着实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
谷梁泽明牵着辛夷在兵营里走了几步,果然就看见一大片空地被人围着,其中三三两两地在比划摔跤。
随着一声暴喝,里头僵持着的一名士兵被摔打在泥土地上,周围爆喝起阵阵欢呼缠着嘘声,已有一个擂主被挑下来了,摸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得胜的正是神机营中一把好手,据说军中百步穿杨,臂力了得,年纪轻轻已做了把总。
辛夷站在角落,很感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眼睛左转右转,有点目不暇接。
谷梁泽明站在旁边看他,逗他:“怎么不转脑袋?”
辛夷瞪了他一眼,很不满意。
那还不是因为人的眼睛不太好用。
两人只看了这一场,辛夷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无他,人打架不用爪子,也没有猫快,虽然有一身力气,但是很不美观!
失去兴趣的辛夷趁着人不注意,又偷偷地溜去旁边抓小猫了。
他走掉不久,便有人传了消息来,说军中莫名有一部分士兵开始腹泻,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投毒。
七王爷神色微动,转头同身边顾谨柏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谷梁泽明抬手,声音冷淡道:“宣太医院使及督察御史觐见。”
旁边的兵部侍郎听了脸色大变,今日他好不容易伴驾,竟然就出了这档子事,还入了圣听!
“…”
找小猫找小猫。
辛夷一路拎醒了好几个在偷懒睡觉的小猫,七绕八绕,进了兵营深处。
营帐后传出低低的争吵声。
一路找过来的辛夷顿住了脚步,随后从帐子后探出脑袋。
刚刚在台上还神武非凡的把头,现在已经是愁眉苦脸,跟在一个人后头低声下气地说什么。
辛夷侧了侧耳朵,他的听力比人类好一些,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有些人已虚脱,若是拔营强跟,是会要了命啊。”
“军医不是看过了?不是疫病,就是简单地吃坏了肚子,”他前头的上官不耐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腹泻?喝点药就好了。”
把总道:“药有什么用?用了两三天了,也不见起效,大家不还是走路都得扶着帐子?”
跟前人终于急刹住脚步,皱着蹙眉转头说:“意思就是不仅你要留下,你还要带着兄弟们留下。”
那把总不敢点头,只跟着站定了,硬撑着不开口。
上官猛地沉看脸色,本就粗狂的脸上显得有些吓人。问他:“你是在兄弟们面前得了面子,可若是这么报上去,叫将军知道我手下如此办事不力,我如何交代?!”
“听说另外几个把头手下也有人如此,”把总只道,“只要联合上述…”
“若是简单的吃坏肚子,怎么行不得军,走不得路?”上官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秋狝事大,一不留神事情就闹到陛下跟前去了,到时候掉脑袋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你!”
把总闭上了嘴。
辛夷歪了歪脑袋,谷梁泽明原来这么喜欢摘别人脑袋吗?
幸好他不爱摘猫脑袋。
辛夷正想着,那面容愁苦的把总迎面看见了他。
把总立刻收整了神情,皱眉上下把辛夷打量了一遍,以为是哪家公子哥走错了路,给他指了指身边的小路:“从这儿一路到底就能出去,这里兵营重地,莫要乱逛。”
辛夷看他一眼,安慰地说:“不用担心喵,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猫大王会帮人解决的!
那把总一愣,没来得及细问,少年就很开心似的,脚步轻快地走掉了。
自从昨天和猫群做好约定,猫帐就撤了把守帐门的人。
此时营地附近时不时会冒出小猫,但是众人都知道那是陛下要送去兽苑的御猫,没人敢随便驱赶。
辛夷转了两圈,猫可能是被这里热闹的人声吓走,没冒头。
他站在没人的角落,咪呜咪呜叫了几声,角落刚有点响动,身后忽然有人嬉笑道:“怎么有人学猫叫,莫不是陛下喜欢猫,就觉得这样可以引得陛下的主意吧?”
那人说完才走了出来,看见辛夷一怔:“是你。”
辛夷努力辨认了一会儿,系统冒出来,提醒他:【是你好久以前溜出去,在茶摊碰见的那群儒生里的人。】
辛夷“哦”了一声,还是没有印象。
眼看着跟前人显然对自己毫无印象,张绍钧心中有些遗憾,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再看见这个美人。
张绍钧细细看了会儿,发现这少年今日身上的衣服虽然精致华美,但是没有任何能代表身份或者官职的纹路,简直像是个富家子而已。
秋狝虽无法面圣,可都算是陛下随驾,都要体统,商人家怎么可能靠近?
上次未熄的念头又燃了起来。
他心思瞬转,想出了一个可能。
若这人是哪个王侯养在后院的娈宠,被带出去完披了主人家的衣服出来乱逛,当初被他们撞见了也很可能。
真是没规矩,却更喜欢了。
张绍钧笑了,试探着问:“怎么,你的主人家没带着你?”
辛夷很老实地说:“他在巡视。”
有幸跟着陛下巡视,恐怕是陛下身边得宠的人了!陛下身边倚重的王侯不多,七王爷算一个,还有曾经的安峰候,不过现在已经年近六十,不应该吧。
张绍钧拧着眉排除人选,有些拿不定主意,看辛夷要走了,立刻叫住他。
辛夷止住了脚步,有一点不耐烦了。
他说:“还有事?”
他的样子实在娇纵过头,有些被迁就多的理所当然,辛夷转头用自己黑色的眸子睨他:“你有一点烦人。”
张绍钧竟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心痒。
这等美人,不知是如何娇养才能养出的性格,脾性同这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脸蛋相得益彰。
“那可要给我个机会赔罪。”张绍钧笑着解下了枚腰间的玉石,这玉石独特,京中只有皇宫曾收到过供奉,相比就算是这个少年的主人,也从未见过。
“喜欢吗?”张绍钧把透亮血红的玉石放在手心,那玉石顶部穿在璎绳上,显得更特别,“是我无礼,这个赏…咳,送给你作赔礼。”
上供?
说话奇奇怪怪的,辛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犹豫的看看,他是养看人的小猫,当然不能随便收其他人送的礼物,但是这个好像是上供。
那怎么一样呢!拿回去给谷梁泽明看!
辛夷是只很受欢迎的小猫。
辛夷爪子一扒拉,把东西扒拉到自己掌心,就很不给面子地扬长而去了。
等他走掉,张绍钧也回去,唤了身边的健仆,要他们好好打探辛夷的消息。
辛夷找了两圈,只找到几只在营帐后头趴着睡觉的小猫。猫咪睡得很香,看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看得辛夷也想趴进去一起睡。
还有的小猫说他们看见有人下药了,就是长得很多毛毛的外族人。
辛夷忧愁地叹了口气,真是欺负猫不能做证人。
他于是在系统的指引下绕回了谷梁泽明身边。
谷梁泽明被一众官员内侍簇拥着,穿一身浅金束袖曳撒,所过之处周围躁动的将士都垂目行礼。
辛夷走近,还听见他身边的张老头在低声说什么千金之躯,不立垂堂。
谷梁泽明刚刚同身边几个官员说完话,见回来的辛夷气鼓鼓的像是一条豚鱼,便笑着去牵他的手:“怎么了?”
辛夷把事情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谷梁泽明耐心听着,听完后轻轻颔首,“此时朕已知晓,那千总知道消息后定不会再瞒。”
辛夷脸色更臭。
他说:“那他不是很走猫屎运?”
谷梁泽明听他的话一怔,随后觉得可爱,简直可爱死了。
“是了,怎么这么走运?”谷梁泽明说不出那个不体统的词,只是温声顺着人说。
七王爷在一旁听得耳朵疼,辛夷准备做什么?这琐事难不成还想要陛下插手?
方才因为底下士兵倒下的事已吵了半天,陛下才强硬地把几个大臣的意见都压了下去,强行要留下。现在陛下若插手了,事情反而变得混乱复杂起来。
谷梁泽明看着辛夷,想了想:“吩咐下去,彻查军中到底有多少人有此症状,统计人数,再另拨太医为他们医治。”
谷梁泽明说完,看辛夷:“可开心了?”
“如今开始查,上头人知道了你口中千总的隐瞒,他自然会受到处罚。”
谷梁泽明说完,转头看了七王爷一眼。
虽然他不能插手,但是示意旁人插手,也还算一件简单的事。
七王爷行礼应命退下了。
谷梁泽明牵着辛夷往皇帐走,等进了帐子,抬手屏退下人。
辛夷不太明白,平常他们午睡,除非自己想要变回原形,否则还是会留一两个人的。
谷梁泽明牵着辛夷到自己跟前,俯首想要同他碰碰鼻尖,又顿住,等辛夷点了脑袋,才凑近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想往下亲亲辛夷,但是发现小猫正当着自己的面发呆。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温柔地抚摸猫的眉心,轻声哄他:“怎么小猫还不开心?”
辛夷小声说:“小猫好像也没有不开心。”
谷梁泽明又觉得可爱,如今他见着辛夷,就觉得他可爱可怜,一颗心里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无处安放。
“怎么是好像呢?”他捧起辛夷的脸颊,学着他左右亲了亲,他指尖轻轻摩挲辛夷的耳朵,好有耐心地哄着猫,“耳朵都垂下来了,辛夷说着好像的时候在想什么?”
辛夷的人耳朵才不会垂下来。
他似懂非懂地看了眼谷梁泽明,随后变得有一点扁,小声说:“其实,人类的事情猫倒是管不到,猫就是觉得,当人好像很麻烦。”
谷梁泽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人摔擂主的时候很威风的,要是他是猫,辛夷可以封他做威武猫将军!”他像是一块小糖糕,黏在谷梁泽明手臂上,“而且,辛夷看他比那个千户壮,也高,为什么不打他一顿。”
辛夷说着龇出一口小白牙:“辛夷就会揍他一顿!”
谷梁泽明一怔,目光柔和下来,轻轻抚摸着小猫脸颊。
“这是权力。”
和小猫王国不太一样,人类世界的权力地位不全靠实力组成。
“就像他们前赴后继希望效忠的不是朕,是真正的权力,”谷梁泽明几乎是蹭着辛夷的鼻尖了,气息暧昧,说出的话却有点冷酷,“真正的权力,可以使弱者强,强者弱。”
辛夷露出了费解的神情:“意思就是,虽然你的力气比我大,我们也在谈恋爱,但是要猫允许了才能亲。”
“看来猫的权力也很大!
这是今晨刚立的规矩。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起来:“是,辛夷在我这的权力也很大。”
辛夷抬起脑袋,蹙着眉想了想,谷梁泽明指尖抚着他的眉间,想叫他不要生气。
然后看着辛夷逐渐整张脸都变得苦大仇深。
谷梁泽明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连小猫鼻子也一起皱起来了?
他凑过去亲亲辛夷的鼻尖:“在朕身边,辛苦辛夷。”
辛夷下意识吧唧吧唧回亲两口:“不辛苦!”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声,忽然看见跟前垂着头若有所思的小猫猛地抬起脑袋。
“我想好了,”辛夷下定决心一般,“我要派小猫往那个人的帐子里扔死老鼠。”
谷梁泽明一怔,随后轻笑:“三千营将士大多多人一帐,若是这般,是不是有些迁怒其他人了?”
有道理。
辛夷想起自己住的太监帐子,于是小声纠正自己:“那就往他靴子里扔老鼠。”
谷梁泽明这下不笑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自己不能惹小猫生气,否则哪天恐怕自己的靴子里也会出现死老鼠。
“那很凶了。”他轻轻感叹。
第79章
辛夷才不觉得凶。
猫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好, 一下子又有了精神。
他观察谷梁泽明的神情,看出什么后,桀桀桀又开始笑:“你也想要小老鼠吗~”
辛夷纤细的手指伸展, 给谷梁泽明展示自己非常有力量的爪子:“辛夷可以专门为你去捉一只!”
谷梁泽明垂眼, 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小猫, 自然地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巴:“不劳烦辛夷。”
被人亲了。
辛夷乖乖地扬起脑袋,等又被他可爱到的谷梁泽明亲了一下后,眼巴巴地看着人:“说起来, 辛夷之前给你抓的小老鼠, 小蛇,你都有好好留着吗?”
辛夷带了一点抱怨, 很亲昵地说:“皇宫里好少,辛夷花了不少时间找到的呢。”
谷梁泽明诡异地顿了一瞬, 不等辛夷再问,忽然又开了口:“朕不喜欢小老鼠,喜欢小猫老鼠。”
辛夷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走了,说:“什么是小猫老鼠?”
他好稀奇, 当了猫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听过这个品种。
谷梁泽明眼底笑意更深,却带了点很坏的意思:“辛夷变成猫时小小的, 最开始见到朕的时候,和老鼠似的。”
辛夷:?
他震惊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腿, 变成人的时候都这么又细又长又高,变成猫还得了吗?
“怎么瞎说话!”辛夷说,“没有把小猫养成大肥猫,是你的失职!”
谷梁泽明唇角含的笑意顿了顿:“大肥猫?”
辛夷点点脑袋,很期待似的:“就和上次在帐子里看见的那只大肥猫一样的体型。”
谷梁泽明低头看了一会儿猫咪亮晶晶的眼睛, 发现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几息后,谷梁泽明轻轻叹了口气,不太赞成地说:“可是那猫太过肥胖,浑身肥肉,就连走起路来也慢吞吞的,不太好。”
“怎么不好呢?”
辛夷一下子就变成了小猫咪,衣服堆叠在原地,猫努力地钻了出来,踩在布料上,侧过眼睛很无语瞅着人。
“那你很没有品味了,”辛夷说,“还要猫说几次,你每次都很没有品味!!”
辛夷转身蹦跶上了旁边的软榻。
猫的尾巴自然地竖起来,在身后翘成一根天线。辛夷踩着软榻伸了个懒腰,边伸边用眼睛偷瞄谷梁泽明,要看这人有没有忏悔的意思。
谷梁泽明没忍住笑了。
他俯身将辛夷掉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搭在屏风上。绸缎柔软顺滑,随着谷梁泽明的指尖滑下来,落下的同时还带来一阵浅淡的小猫香味。
谷梁泽明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才侧过头对上辛夷猫猫祟祟的神色:“那大肥猫空有体重,却没打过小猫辛夷,是不是?”
辛夷犹豫地点了一下脑袋。
谷梁泽明继续捡了他地上的腰带:“那些猛兽大多个头硕大,也不见得有几个像辛夷一般修成了人,是不是?”
辛夷又点了点脑袋。
谷梁泽明继续捡,捏了捏今天给他挂上的锦囊。
好,没吃完,不是贪嘴的小猫。
他说:“所以辛夷可以为了长身体多吃些,但是要想变成肥猫,未免得不偿失。”
辛夷居然被说服了。
当年他虽然是半挂小猫,但是为了维持身手的矫捷,每天都会宠幸很多的小球小羽毛,还要在整个房间来回跑很多圈。
他神情严峻地道:“你说得有道理。”
看来还是要做一只勤奋的小猫。
听见这话,谷梁泽明莞尔一笑,还要再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堆玉饰环佩中多了件陌生的东西。
躺在衣物上的赤玉髓雕花精美,被穿系着,底下是金丝捻线的络子。
谷梁泽明拧着眉,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朱红玉石。
辛夷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他一手安排,自然发现这是个另外多出来的东西。
大宣中并不产出赤玉髓,要说有,唯一一块原石是当年鞑靼朝贡献上的。
猫咪还躺在枕头上,正左右伸展,忽然感觉身边的床褥一陷,是谷梁泽明坐在了床边。
辛夷一抬脑袋,发现他手上空空。
“干什么?”小猫扬起脑袋坐好,前爪搭在自己软软的肚子上,“今天不擦爪子吗?”
平常谷梁泽明捡好衣服都会给他擦爪子的,今天讲了道理,就不擦爪子了吗?
谷梁泽明不声不响地在他跟前亮出了掌心的赤色环佩。
辛夷跟着瞅了一眼。
谷梁泽明说:“这是什么?”
辛夷猛地扑过去,粉粉的鼻尖拱着玉佩,往谷梁泽明那头推推:“这个吗?一个人类上供给我的,我觉得和你的红链子很配!”
“你觉得呢?”
谷梁泽明的腕间直到现在也依旧戴着那串辛夷送的珊瑚手链。长长的链子在他腕间绕了几圈,辛夷说话间,还垂在床榻上,被他顺手挠了几下。
谷梁泽明把猫抱到膝上,伸手摸了摸他软软的肚子,被猫爪软软地推开了。
辛夷整只猫都是软乎乎的,像是棉花,小小地扭来扭去就是不让他摸肚子。
谷梁泽明说:“你去朕的私库时,都没挑中赤血髓。”
正忙着扭来扭去的辛夷:?
他迷惑地说:“有吗?”
这么亮闪闪红通通的东西,猫哪里会错过?
谷梁泽明:“是原石,没动过,还覆着些石皮。”
哦~
辛夷摇摇头:“听起来黑乎乎的,猫才不要。”
谷梁泽明不说话了,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张干帕子,在那里给辛夷的爪爪干擦。
辛夷被擦了两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瞅谷梁泽明的表情:“辛夷不能收吗?”
小猫脑袋没动,黑黑的眼睛一个劲地往上瞟,显得脑袋圆乎乎,眼睛也圆乎,只有耳朵尖尖的,正竖起来偷听谷梁泽明的心跳。
这般说话,他怎么说得出一个不能?
谷梁泽明轻轻地咬了下后齿。
他轻轻拍了拍猫屁股,示意他拿后爪给自己擦,“京中没有这样的东西,大宣周围只有鞑靼有这样的石矿,一点提防也没有,是谁给你的?”
外族!
辛夷一个精神,伸出的后爪差点蹬谷梁泽明手上:“是你说的,有可能和高官有关系的人吗?”
“嗯,辛夷果然很厉害,”谷梁泽明用帕子给他裹住擦了擦,“要靠辛夷想想了,这或许是外族同那人交易时给的东西。”
辛夷想要和他说,结果猫嘴巴张了两下,顿住了。
猫脑袋里不记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人的长相已经变得迷迷糊糊,更不用说猫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辛夷震惊地说:“猫不认得他。”
谷梁泽明不急,反而问猫:“不是说上供给猫的,辛夷怎么随便收生人的贡品?”
辛夷补充:“以前见过,不算生人。”
“哦,”谷梁泽明眉眼似乎暗了些,轻轻地帮辛夷说,“是半生不熟的人。”
人的贡品,都是猫的,哪里分什么七分熟人半熟人生人的。
辛夷悄悄地踩了谷梁泽明一脚,这个是全熟的人。
谷梁泽明不避,让肉垫在自己手背上踩来踩去,声音柔和:“辛夷说说,那人长什么样?”
辛夷的声音更心虚,白胡子往下撇撇,小声地说:“两个眼睛一个嘴巴。”
谷梁泽明的唇角这才轻轻弯了弯。
他轻缓地,声音里头带了些愉悦地问:“还有吗?”
辛夷开始的耳朵也趴下来了:“两个胳膊,两条腿。”
他想了想,补充:“有点矮。”
谷梁泽明颔首:“看来辛夷没什么印象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看不出半点失望,反而指尖轻轻碰了碰猫爪子,说:“不错。”
不错?哪里不错了?
辛夷急得追着尾巴团团转,转了两圈,把自己转得晕乎乎。
谷梁泽明从善如流地让辛夷倒在自己怀里:“不要紧。”
“要紧要紧,”辛夷艰难地探出爪子,“辛夷记起来了,他是当时射猫的屁股…不是,他当时和那个,被猫下药的人,是一起玩的。”
谷梁泽明对这人有些印象。他说:“顾非。”
辛夷点点脑袋。
这是顾卿本家嫡孙,若不是上次辛夷投了泻药,这些还是当朝大臣孙子辈的人对谷梁泽明而言只能是小毛孩,根本留不下一点印象。
射猫的人。
谷梁泽明轻轻摸他的脊背,当时自然查不出来是谁用的弓,接辛夷回来后,那群祭祀期间胆敢在山林间纵马杀生的轻狂竖子都被拎回家里教训了。
他说:“朕知道了。”
辛夷一下子起劲了起来:“查吗查吗,要是有画像,辛夷就认出来啦!”
谷梁泽明应了声,唤玄镜卫取了册子来。
玄镜卫拿来的册子薄薄一本,上头却用蝇头小楷记了这次来的官眷身份,详细得不得了,有些人后头还带着画像。
谷梁泽明划去了那些身份比顾非低的人,纸上几乎大片大片都是红色的横。
辛夷有些可惜地看看仅剩下的几个名字,一副带画像的也没有:“这么这些人没有带画像呢?是很难画吗?”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答道:“是不够好看。”
辛夷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谷梁泽明将东西交给玄镜卫调查,等人退下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秋狝路上朕以为你发情,所以命人录了官眷中的貌美子嗣,还有带来的宠物,朕担心你跑了。”
辛夷:?
他好纳闷地看着谷梁泽明非常淡然的神色,绕着他团团转了几圈。
“辛夷很厉害,不会随便发情,不是普通猫。”
“嗯,”谷梁泽明带着点遗憾似的,“朕现在知道了。”
辛夷还是很困惑,可是他看以前身边猫养人,那些人就会偷偷去摸别的猫,就是路上有猫不小心咪了一声,人也会“咪咪咪咪”叫着就过去了,一转身就又拥有了一只小猫。
谷梁泽明好像不 太一样,不太喜欢别的猫,还有一点敏感。
辛夷:“养人,这么麻烦吗?”
谷梁泽明也看他:“朕不知道,没被猫养过。”
辛夷叹了口气:“可能,是养皇帝麻烦一点。”
谷梁泽明像是也很赞同:“辛苦辛夷了,朕帮辛夷摸脑袋。”
辛夷好受用地蹭着谷梁泽明大腿走了两步,很快被他抱起来放在腿上,被谷梁泽明摸得咕噜咕噜。
辛夷逐渐被谷梁泽明修长灵巧的手指抚摸得失去理智,软软地变成一滩猫饼,然后朝他翘起下巴:“这里这里,这里也要。”
谷梁泽明应了声,一手去摸他的下巴,一手摸猫肚子,显得也相当惬意。
旁边漂浮着的系统:“…”
可恶!人类真是诡计多端啊!
第80章
天气清凉, 一人一猫亲昵一会儿就去用了午膳。
温度到下午才热起来,大地逐渐烘出热气,辛夷睡醒觉得身上热热的, 趴在软榻上滚来滚去给自己降温。
他被热醒, 懵懵地坐起来, 低头给自己舔肚子舔爪子,等舔了一通后,又边洗脸边偷偷地往外头看。
谷梁泽明没有去别的帐子里议事, 反而就坐在旁边的书案后批着折子。
辛夷发现, 他书案上的折子似乎比以往都多了一倍。
看起来很好打的样子!猫都打飞!
原本昏昏欲睡的辛夷立刻精神起来。他顶起旁边的锦囊戴在脖子上,又蹦下床, 走了过去。
猫爪明明无声无息,坐着的谷梁泽明却往旁边挪了挪折子的位置。
下一秒, 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蹦跶上来。
白猫在桌案边来回走了两圈,长长的白色尾巴蹭着谷梁泽明的下巴,随后一屁股坐在谷梁泽明跟前。
白猫姿态慵懒,脖颈间的宝蓝香囊像是枚宝石, 一看就是娇养久了的主儿。
辛夷用爪子碰碰旁边几乎要把自己挡住的折子:“今天为什么堆得这么高?前几天都偷懒了吗?”
小猫的肚子和屁股看起来都软乎乎的,身后的尾巴一扫一扫,差点扫到未干的朱墨。
谷梁泽明伸手挡住了小猫尾巴, 辛夷以为他要摸,就站起来换了个姿势, 尾巴往他指缝间钻钻,很有猫德地给他摸尾巴。
“因为要忙着和猫谈恋爱,偷懒了吗?”
谷梁泽明轻笑了声,将刚批好的奏本移开,顺着摸了摸小猫屁股:“未曾偷懒。”
辛夷的屁股翘着, 圆圆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不准摸猫屁股。”
猫边说,边在书案上巡视一圈,忽然用鼻尖拱塌了一小摞。
折子噼里啪啦地翻下来,辛夷被自己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立刻鬼鬼祟祟地靠近了另一摞折子。
谷梁泽明教他看过什么是奏本什么是题本,乱七八糟的,辛夷没记住,但是记住了哪个手感扒拉着舒服。
辛夷不留神卡住爪子,喵喵大叫起来:“它攻击我!救命!”
谷梁泽明看出来了,刚睡醒的小猫精力充沛,在找人玩。
他伸手把辛夷爪子解救下来,辛夷马上转回脑袋,忘记刚才喊救命,盯着这本胆敢攻击猫爪子的折子,试图看出到底是谁写的!
猫盯了半晌,突然安静了。
忘记了,他看不懂。
谷梁泽明看出猫的呆滞,轻轻笑了声,道:“往日只有京中内阁发来的奏报,不紧急的都暂留京中,等朕回去再批阅。”
他说着扫了眼,笑意不达眼底。
“今日多了这些,是同朕一起出来的大臣们上奏的,”他淡淡地说,“伴驾本是尊荣,倒是方便了他们上奏。”
辛夷很好奇地凑过去看,系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给他翻译。
【首辅送的,】系统说:【他说既然今天士兵拉肚子,明天可能是高官,若是危及龙体就不好了,希望谷梁泽明快点回京,有道理。旁边这个,我看看,王御史觉得这是个巩固军心的好机会,唔,好像也很有道理。】
辛夷的爪子在折子上踩来踩去,谷梁泽明轻轻抚他的后颈。
这次大多官员都跟着首辅赞同他离开,只有王御史一派坚持陛下留下是个巩固军心的好时机。
谷梁泽明说:“昨日你我先离开,七弟同我说,留下来的官员同马哈木交谈,王御史当面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们不要捣鬼,还是张首辅圆滑些打了圆场。”
这次秋狝,京中只有次辅坐镇。
那是谷梁泽明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张大人同他相处的不太好。不过好在两个都是人精,张大人年事已高,过几年告老又是荣退,也算是从宦海全身而退,做出的决定并不算有问题。
王御史一向性情刚正,因当年升职时风闻奏事了不少文官的腌臜事,对武官的态度反而好些。
看起来都没问题。
他轻轻叹气:“各个都聪明,却偏要做些勾结的蠢事出来。”
听不懂。
反正防刺杀才是小猫的事情。辛夷打了个大猫哈欠,嘴巴长得大大的,然后舔了舔自己的鼻子:“猫去找小猫了。”
谷梁泽明摸摸他湿漉漉的鼻尖:“上午没有找到吗?”
辛夷露出个很不满的神情:“找到了几只,然后被上供的人类打断了。”
他说完,端坐在原地,期待地看着谷梁泽明:“猫的零食袋子要加满。”
谷梁泽明静了瞬,失笑地给他加满了,辛夷也不要换新的,就要这一个。
等加满后,就很无情地转身直接离开,连脑袋也没有回一下。
等猫走掉片刻,谷梁泽明放下朱笔,看着空空的帐门,轻叹了口气。
难道是因为是辛夷还是小猫吗?
都说少年情热,可是怎么他同辛夷之间,想时时刻刻黏着不分开的,似乎只有自己。
真是不成体统。
辛夷在勤勤恳恳地为防止谷梁泽明被刺死这件事情做努力。
脖子上挂了个蓝色锦囊的小猫咪在帐子外头转了几圈,同好几只猫碰了面,随后准备去找据说要潜入瓦剌帐边的大肥。
辛夷沿着猫猫们给他指的路一路走,走到了靠近水流的帐子边喵喵喵叫了好几声。
几分钟后,帐子后躲着的两只成年玳瑁猫才小心地冒出脑袋。
一大一小两个玳瑁脑袋冒出来,上下叠在了一起,看见是辛夷,才走出来。
辛夷看看,有点奇怪。
“大肥呢?”
猫都说他在这里的。
“他闹肚子了,”下头那只玳瑁舔着爪子说,“昨天他去偷吃人类帐子里的食物,结果没想到好像有问题,还好有修为,不然就直接被毒死了。”
辛夷:“…”
瓦剌的毒下的不重,谷梁泽明当初发现后已让医官确认,被河流稀释后大多只有自身肠胃就不好的士兵才会有中毒的反应,而这才造成了军帐中士兵零星中招的局面。
但是这些毒对猫来说都很致命,辛夷通知了帐子里的猫不要乱吃东西喝水。
没想到大肥这么馋。
“昨天晚上我们看到了那些人在附近的山林都踩了点,唔,还在关着人的那个帐子附近徘徊了。”
大玳瑁说,“大肥让我们和你说,他在毛毛人那里看见了两个头领,他们身边的侍卫都带了药丸,不知道是毒死别人用的还是毒死自己用的。”
路过的侍卫看见这小猫开会的场景,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等看清其中有一个皮毛尤其油亮雪白,胸膛前还挂着宝蓝色锦囊的白猫时,倒吸了口冷气。
是御猫!
辛夷没有注意到奇怪地走来走去还互相撞上的人类,他认真地听完,点点脑袋。
“好喵,那大肥还好吗?”
小玳瑁冒出小脑袋“咪”了一声,对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大小,但是已经当上猫大王,还能变成人的白猫相当有好感。
它小声说:“我们把他抬走了咪。”
旁边的玳瑁哥哥一扭头,他的猫弟弟,怎么对别的猫咪了!
辛夷点点脑袋,爪子从谷梁泽明给他系上的小口袋里头掏掏,掉出不少小肉粒。
他很有猫大王的风范:“辛苦你们了。”
他很大方地把肉粒都倒在了裹着的油纸上,三只猫脑袋对着脑袋,吭哧吭哧吃得很起劲。
两只玳瑁吃完走掉了,辛夷自己蹲在原地吧唧吧唧又吃了两颗。
空空的油纸就不要了。
辛夷舔干净嘴巴,叼着空空的锦囊往回走。
他的脚步轻盈,路上不仅碰到了好多大臣和官眷,一一轻松地躲开了他们来摸自己的手。
看来,辛夷还是一样很受欢迎。
辛夷深沉地想,然后一个急刹,因为他看见了马哈木身边的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身上臭臭的,辛夷印象深刻。
辛夷又看了一眼,而且,上次在谷梁泽明面前,他发现这个侍卫身上挂着的佩刀有一个亮亮的珠子,很惹眼。
辛夷悄无声息地跟看上去。
白猫像是无声的精怪,站在帐子高处跟着,眼看那侍卫几次三番躲过了巡逻的士兵,但一直没找到进帐子的机会,只能扼腕而去。
离开的路上,还精准无比地转头看了眼皇帐的方向。
辛夷很好奇地钻进他要进的帐子里,门口的玄镜卫目不斜视——
不能说目不斜视,他们看了眼努力顶帐子的白猫,还伸手帮他撩了下。
帐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卷着久未清理的臭味冲进鼻腔。
猫像是个顶尖的猎手,在帐口一动不动,瞳孔逐渐变圆,盯着最深处。
里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辛夷努力睁大了眼睛,踮脚走到里头,绕着那根绑人的架子转了好几圈,然后吧唧坐下。
坐下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似乎有黏糊糊的东西沾到了他的毛毛。
辛夷皱了下眉。
似乎注意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半晌,那挂在架子上好像死了的人才轻轻动了一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这下辛夷看清了。
是个血呼啦擦的手指。
再抬起头,刚刚还紧闭的双目已经睁开,是一双瞪大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睛,里头都是血色,死死盯着下面。
辛夷:“…”
辛夷同手同脚地又退了出来。
——
过了大半天,谷梁泽明的帐子上忽然发出了动静。
守在一旁的玄镜卫立刻抬头。
按理说皇帐内外守卫着玄镜卫及御前侍卫,没有人会放肆到在帐顶作祟。
玄镜卫神情不善地一抬头,等看清后,神情就凝固了。
或许是因为主人又小又轻,从那双爪子踩出来的痕迹不太显眼,不过,若是仔细看,还能隐隐约约看出来猫爪的样子。
谷梁泽明也漫不经心地往上看了眼,看出是辛夷的爪子后,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笑。
连帐顶都上去了,想来是撒欢撒得很开心。
谷梁泽明这么想着,示意人撩起帐帘。
几息后,小猫就脚步杂乱地冲下来,浑身毛炸着,冲进了帐子里,小炮弹般往他的怀里蹦。
谷梁泽明看他不对劲的反应,蹙起眉放下朱笔,接住冲撞进自己的怀里的猫:“怎么了?”
辛夷把锦囊扔到桌案上,自己一个劲地用爪子拱人的袖子,像是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又要往他袖口里挤,像是吓到了。
谷梁泽明捉住他的爪子,发现上头几乎都是血,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徐俞已拿了湿锦帕。
谷梁泽明一点点给辛夷擦干净了,看软乎乎的肉垫上半点伤口也没有,眉间才松开。
他捏了捏辛夷的爪子:“怎么出去玩,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辛夷还很不安地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听见这话,忽然抬起脑袋:“娄玉宇死掉了吗?”
“怎么想到这件事?”谷梁泽明一怔,思绪转过几息,嘴上先答,“未曾。”
辛夷说:“那有一个黑漆漆的帐子里,血糊糊的是谁?”
谷梁泽明一顿,明白了。
“不怕,也不是他。”
谷梁泽明把整只白猫抱起来放在腿上,慢慢地摸他的后脊,把毛都摸顺了:“娄玉宇已被人扣押入京,等着过了三司查办便流放,那里头关着的是一同同瓦剌勾结的官员,嘴不大硬,前几日刚刚供了几个名字出来,还在查证。”
辛夷小声道:“是活的哦?”
谷梁泽明笑了笑:“自然,他还要说口供呢?”
他边说话转移辛夷的注意力,边观察怀里小猫的反应。小猫似乎控制不住地打着抖,还试图往他袖子里钻,贴着人温暖的手臂。
谷梁泽明抱住猫,轻轻地搔他的下巴:“辛夷吓着了,是不是?”
辛夷垂着小脑袋纠正他:“没吓着。”
边说,还边往他身上蹭,像是身上有跳蚤似的。
“嗯,”谷梁泽明轻轻地捏他的耳朵,“只是耳朵趴下来了。”
辛夷的耳朵翘起了一边,他小声说:“因为,黑乎乎的,那个人突然睁眼,有一点像鬼。”
小猫虽然不怕血,但是很怕鬼的。
想到那个画面,他又咪呜咪呜地往谷梁泽明怀里钻。
“好了,”谷梁泽明轻轻笑了声,轻轻地拍小猫后背,“那今晚帐子里点灯,点一整晚,好不好?”
辛夷点了一下脑袋,毛茸茸的脑袋撞了下谷梁泽明的下巴,又很委屈地埋回胸口了。
谷梁泽明指尖于是去揉他的小猫脑袋:“朕没留神,撞疼了。”
“没有这么容易撞痛。”
辛夷不动了,卧在他怀里,好小声,像是和他说秘密。
“今天,辛夷还看见了瓦剌人,那个身上味道特别重的,他躲开了好多侍卫,在那个帐子外头徘徊了好久。”
“暗中侍卫的排布已换过,只不过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动这些人,”谷梁泽明笑了笑,说:“看来那人当真知道不少有用的消息,叫瓦剌这么辗转难眠。”
辛夷点了点脑袋,好好地窝在他腿上,两只爪子微蜷,又让人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后脊。
“那就好。辛夷还听小猫说,那些人身上都带了药丸。”
谷梁泽明说:“好,朕命人多看守着,不管是要投毒还是用来自尽,都防备些。”
这几日两边营地里的动静越发凝滞,除了朵颜还正常地每日送折子来,瓦剌同鞑靼两族已经在收拾营地,就是不知道是为了离开,还是为了到时候好逃走避开大宣将士的怒火。
“有些官眷朕已经在返京的路上,”谷梁泽明还在同小猫聊天转移着注意力,伸手摸了摸辛夷,“毕竟一些七老八十的老贵族了,出来本是为了沐浴皇恩,受不起什么折腾。”
猫倒是不怕,辛夷很老实地在他的大腿上继续蹭,下意识舔了口爪子,随后整张猫脸都僵硬了,浑身的毛又炸了起来。
“摸完了吗?”辛夷忽然扬起脑袋,小猫眼睛圆滚滚,像是被吓得狠了,声音还是不大:“小猫还有一个事情要坦白。”
谷梁泽明还沉在哄小猫的语调里,温温和和地“嗯?”了声。
辛夷辛夷屁股一挪,露出谷梁泽明被他蹭得脏兮兮的下摆。
“猫不小心坐在你身上了,”进来时候明明目标明确的辛夷老实又无辜:“猫才记起来猫脏脏的,要洗澡。”
谷梁泽明失笑,并不嫌弃他脏,只低头用指尖碰碰他的鼻尖,碰得辛夷眼睛都眯了眯。
“嗯,受了惊记得回来第一个往朕身上扑,”谷梁泽明说,“不错,以后也这样。”
晚上辛夷先洗澡,辛夷洗完后就在睡觉的帐子里等谷梁泽明洗好。
谷梁泽明最近洗澡都有一点慢,有时候还要叫人换一桶水。
辛夷在帐子里无聊地转来转去,和系统聊天。
系统刚刚就很诧异。
辛夷从小在山林野外生存,肯定见过很多野兽互相撕咬最后赢得那方啃食败者尸体的一幕。
系统很奇怪:【哪怕是黑的,你看得清,也不应该这么怕吧。你在野外难道晚上就没有看见过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辛夷瓮声瓮气地说:【可能,因为辛夷大多时间都是打不过的那一个吧。】
他就能打过麻雀兔子蛇和貂,可恶!
和系统聊天不太好玩。
辛夷撇撇小猫嘴巴,跑到一边去了。
他忽然发现一旁的小案上放着些画像。
辛夷凑上去探出脑袋,看了眼。玄镜卫动作很快,只过了一个白天,这些人完整的画像就被放到案头。
这些画像旁边还有详细的描述,辛夷仔细看了遍,找到了眼熟的人,去看上头的描述。
张绍钧,性顽劣…好什么童?
辛夷看了半天,没看懂,一脚踩上去,留下了一个湿乎乎的小猫爪印,把上头的墨汁氤氲了。
后头传来些响动,又浅淡的香气似乎漫进了帐子里。
是谷梁泽明进来了。
辛夷一脚踹飞了旁边的纸堆,转身叼着那张画到了谷梁泽明跟前,用鼻子拱着。
这个这个这个!
谷梁泽明才沐浴完,黑发还是湿的。
他擦干了手才拿起那张纸,先扫了眼上方这人的名字,张绍钧。
他动作顿住。
张阁老的嫡孙。
他漆黑的眼底目光一寒,像是有些意外,缓缓地看了眼旁边有些凌乱的纸堆,显然都被辛夷翻了一遍。
“都看过了,辛夷确定是他?”
辛夷期待地点点脑袋。
谷梁泽明边不言不语地将这纸叠了三叠,唤来玄镜卫,将折了的纸交给玄一。
“暗中监视张首辅,同时命京中镇抚司秘密搜查。”
玄一闻言也是神情一肃,恭敬地接过东西退下。
谷梁泽明转头,对上辛夷好奇的眼睛,笑了笑。
辛夷:“为什么玄一也这么严肃?”
谷梁泽明垂眼,静静地看他,开口说:“张首辅已是两朝阁老,先帝在位时便在内阁任首辅,当年宦官势大甚至要为大宣惹祸事,是他支撑着阁臣势力,处理朝政,故而朝中名望不低。”
“当年我尚未登基,先皇有废太子的意向,张首辅联合朝中大半官员劝阻了父皇,虽父皇更生气,心底也明白这法子不可行。”
至少,在太子没犯错时不可行。
谷梁泽明说这话时,眉眼似积攒了沉沉的阴郁,等小猫往自己怀里钻的时候,才散了点。
他身上还有潮气,因此按住了辛夷,只坐在了熏笼边。
辛夷:“唔,都这么厉害了,也要勾结外族吗?”
猫脑袋歪着,很不解的样子。
谷梁泽明轻轻拨他的爪子,语气已经平静了:“人心易变,等有了证据就知道了。”
他说着,手上一顿,指腹上已染了墨汁。
谷梁泽明失笑:“怎么又脏了?”
是刚才踩到的!
辛夷立刻站起来,跑到帐子后面洗爪子去了。
等他洗完爪子回来,还在思考要怎么安慰谷梁泽明。
要是事情是真的,谷梁泽明应该也会有一点难过。那个老头现在也在当首辅,谷梁泽明应该是很看重他的。
辛夷思考着人为什么变来变去的,等他慢慢进了帐子,就看见谷梁泽明坐在床边,已收拾好了情绪。
看起来好像不用辛夷安慰了喵。
辛夷慢慢地走过去。
谷梁泽明已把身上打理干净,半干黑发披散在腰间,抬眼看见他时,已没了方才的阴郁怒火,反而笑了笑,浑身放松。
像是好不容易把琐事解决,终于到了时间,能同自己的小猫好好温存。
或者,不是同小猫温存。
辛夷走了过去。
谷梁泽明见辛夷过来,伸手朝他摊开,是一个要抱的姿势。
辛夷说:“在叫小猫吗?”
谷梁泽明笑了笑:“是。”
“你不是觉得其他法子是叫小狗?”
烛火映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他并不催促,只依旧维持着抬手的动作,等着辛夷过来。
“这样,你就知道是朕想要你过来,在朕的身旁待一待,抱一抱,”他温声细语地说:
“知道,是朕望着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