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泽明的眼底冒出点寒意。
“还有还有,”辛夷努力地想了想,想起什么,振奋地说:“他还说你是小偷!!”
谷梁泽明默不作声地把猫按住了。
他冷淡的视线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都是谁家的官眷?”
徐俞已问清了,闻声上前低声报道:“黄大人家中二子,还有远方亲戚三支。”
谷梁泽明的视线落在了黄罗身上,声音比宫道里掠过的秋风更冷:“外男入宫,可曾向太后禀报?”
徐俞躬得更低:“并不曾。”
外男擅自入宫,轻则仗责,重则判处绞刑。徐俞立刻带着身后的侍卫上前,扣押住了几个年轻官眷。
黄罗脸色煞白,额头重重磕在青石上,惶恐地道:“陛下,草民是来见皇姑母的,草民没见过其他人啊!”
谷梁泽明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皇姑母?”
旁边立刻有内侍上前狠狠给了黄罗一巴掌。
黄罗原本还想狡辩些什么,猝然被狠打了一巴掌,头晕眼花,嘴里一股血腥味。
他发髻散乱,上半身几乎被这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又战战兢兢地跪直了。
内侍呵道:“大胆!不尊称为太妃娘娘,谁给你的胆子僭越至此!”
黄罗瑟瑟发着抖,黄太妃自幼疼爱他,幼时还守着规矩,可进宫次数多了,便也不拿规矩当回事了。
“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
这是黄家的嫡长孙,是一家之重。
黄太妃也变了脸色,膝行上前:“陛下!宫中无聊,是本宫失了分寸,罗儿尚小,哪里懂得禁内的规矩。”
“太妃多礼了。”
谷梁泽明淡淡道,徐俞便立刻着宫人强行将人扶了起来,还俯身掸去了罗裙上沾染的尘土。
徐俞道:“太妃既觉得宫中无趣,奴才听闻京郊的皇城寺每年都有庙会,不若就那里找些乐事,还能为先皇诵经安魂。”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不错。”
黄太妃脸上血色尽失。
圣上没有后宫,他们这些老太妃在宫中有数不尽的供奉,可若去了寺庙,便是真的青灯古佛,荒凉度日了。
黄罗被人拖了下去,黄太妃跪在原地,原本艳丽的脸上好像失去了光彩。皇帝转身离开,金色的衣摆掠过周遭荒凉的枯枝,只留下冷淡的嗓音。
“徐俞,送太妃出宫。”
旁边旁观的橘猫莫名地抖了抖。
丑猫找来的帮手,好凶。
第46章
谷梁泽明抱着猫咪回宫。
徐俞带着一众内侍安静地跟在后头, 虽然无声,却也是浩浩荡荡一支队伍。
方才不少玄镜卫目睹了来禀辛夷在宫中狂奔,赵勇派来找徐俞的侍卫还没到, 气喘吁吁的玄镜卫就先到了英武殿禀明圣上。
在走进宫殿时, 谷梁泽明侧头, 轻飘飘看了徐俞一眼。
为首的徐俞立刻明白过来,连同十几个内侍连忙止住脚步站在殿外两侧,合上了沉重殿门, 愣是没发出一点扰人的声响。
谷梁泽明抱着辛夷坐下。
徐俞动作太快, 辛夷还没有告尽兴,人就已经从眼睛底下拉走了。
他此时有点儿不满意, 又有点满意。
毕竟谷梁泽明来得好快,又一见面就把猫抱起来了, 咕噜咕噜,好满意咕噜咕噜。
谷梁泽明还听着怀里的小发动机打着响,朝着他小鱼冒泡似的,就知道小猫还没有被哄开心。
辛夷是一只很喜欢被哄的小猫咪。
他捏捏猫咪脏脏的爪子:“不开心?”
辛夷鼻子拱过去, 湿漉粉嫩的鼻子拱着谷梁泽明的手心,很小声地讨论:“你说,辛夷是小丑八怪吗?”
小丑八怪?
谷梁泽明闻言蹙了下眉。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猫, 平心而论,辛夷被养得浑身皮毛光泽发亮, 鼻子粉嫩而健康,无论谁看,也是整个皇宫最标志漂亮的一只小猫了。
他不是很愉快地问:“谁说的混账话?”
“没错没错,混账话!”辛夷好开心地蹭着谷梁泽明的手背,就连爪爪也抱着他的手了。
辛夷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明显是在等待一些驳倒的理由,谷梁泽明便伸手摸摸他手心大的小猫脑袋:“朕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小猫了。”
辛夷的尾巴往上翘了翘:“那你说,辛夷是胆小猫吗?”
谷梁泽明不是很理解这些话都是谁在辛夷耳边说的,还是说:“不是。”
他垂首看着:“整个皇宫里,有谁敢用这么脏兮兮的爪子踩在朕身上?”
哎呀。
辛夷乖乖地在他膝盖上把四只爪爪都举起来,谷梁泽明唤了声徐俞,候在殿外的徐俞便推开殿门,捧着湿帕进来了。
谷梁泽明拿过湿帕给辛夷擦爪子,辛夷下意识地在谷梁泽明长而宽大的袖袍上一踩一踩。
谷梁泽明笑了笑,捏着他的爪子道:“辛夷顶多是一只喜欢被人哄的小猫。”
没错没错。
辛夷点着脑袋。
徐俞听见这话,脸上也带了些笑,跪在一旁恭谨地上前为圣上更换鞋袜。
圣上要踏足的地方,日日有人不停清扫,就连不常去的殿门口也要一日清扫数次,若不是为了小主子,何曾到过这种地方?
等换完,他才低声提醒道:“陛下,太妃已送去京城郊外的寺庙里修养了。七王爷还在偏殿候着。”
辛夷从谷梁泽明的袖袍下露出两个眼睛看看他,小声地“咪”了一声:“要走了吗?”
谷梁泽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坐回原位,指尖摸了摸小猫灰扑扑的耳朵,轻声道:
“好了,”他轻声道,“接下来都是哄小猫的时间。”
谷梁泽明捏着辛夷柔软的肉垫,辛夷低低脑袋。
也不知道是谁哄谁。
怎么有人哄着猫,还要占猫便宜的呢?
他像是很不经意地说:“好喵,那接下来先亲亲小猫!”
他要看看用猫嘴亲亲妖妃值动都不动,那个大橘说的一定是错的!
谷梁泽明静静看了一会儿,见他湿润粉嫩的舌头舔舔嘴巴,又舔舔鼻子,就伸手拨了拨辛夷的胡须。
“看来是哄好了。”
说着,人却没有凑过来,哪怕辛夷的脑袋一个劲蹭他的下巴,也没有动。
骗猫!怎么连猫香香的嘴巴也不亲!
“…”
被放鸽子的七王爷第二日又请入宫,当时辛夷正一遍舔爪子一边很严肃地和系统探讨为什么谷梁泽明不愿意亲他的猫嘴巴。
辛夷振振有词地说:“我可是粉色的,香香的猫嘴巴!”
系统的小光点在旁边转悠了两圈:【可能,和大橘说的一样,因为你不是人吧?】
他说:【说不定人只亲人的。】
辛夷不太服气:“凭什么呀。”
明明现代很多人哪怕隔着屏幕,都说要亲亲他的小肉垫的。
古代人,太封建了!
系统幽幽道:【毕竟你们猫都没有亲亲这个说法才对。】
辛夷哽了哽,可是,可是他是一只小猫,谷梁泽明应该主动过来亲他才对。
他甩甩爪子站了起来。
辛夷决定努力观察一下谷梁泽明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人类。
谷梁泽明至今仍空置后宫,这是每一个大臣都想要知道的标准,甚至时至今日,还时不时有大臣进言从地方选取貌美女子入宫,最近还会加上一句,当地也有貌美的狸奴。
辛夷伸出脑袋看看,看见那封折子上被谷梁泽明用朱批写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字。
勿要无事生非。
辛夷:。
一点用也没有。
“貌美是什么样子的喵?是三花那样的吗?大橘猫那样的算不算?”辛夷凑过去,尾巴兴奋地在身后晃来晃去,像是要找其他小猫似的。
“都不算,”谷梁泽明平静地把奏折合上,没放进批好的那一堆,反而扔进了废篓子里,“地方官员为得青睐,惯会夸大其词,人是如此,猫亦如此,”
整日上这些没用的废话,只会带坏猫。
辛夷只好继续努力观察,一不留神把谷梁泽明看了的奏折都顶翻了。
旁边的徐俞手忙脚乱地上前整理,谷梁泽明一手执着毛笔,一手娴熟地过来拢住小猫嘴巴,把他往旁边拨拨:“不许玩这个。”
辛夷伸舌头舔他的手心,谷梁泽明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许舔朕的手。”
辛夷很不满意地收回舌头坐在旁边,亲也不让亲,睡也不作数。
他的尾巴很没有意思地在身后晃晃,问:“辛夷发现,做猫其实有一点麻烦,昨天我骂那几个人,他们都听不懂。”
“嗯?”谷梁泽明低头写着字,应道,“可觉得罚不够?”
辛夷很不满意他敷衍的样子,努力铺垫:“辛夷想要自己骂!”
谷梁泽明察觉辛夷自从昨天被欺负了就有点不对劲,轻轻蹙着眉,思索是不是惩罚还给轻了一点。
果然,没一会儿,猫脑袋又挤到了他执笔的手下,圆圆的眼睛盯着他手下的折子。
谷梁泽明笑了笑:“等写完这封,你说,朕下旨,随后让内侍拿过去骂,如何?”
辛夷不要,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内容,催促他:“怎么不继续写了?”
上面是关于请求指婚的,一个老侯爷希望陛下给他的女儿和一个将军指婚,这侯爷做了几十年的将军,在朝廷面前也有几番薄面,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写了几句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看这猫认真的样子,谷梁泽明好笑道:“你看得懂?”
辛夷:。
他很不满意地一爪子拍花了谷梁泽明的字,然后跑到谷梁泽明大腿上去了。
谷梁泽明看着红通通的半个猫爪印,娴熟地让人换了新的蚕丝绫锦来。
等他写完,这才又宣了守在殿外的七王爷入殿。
谷梁泽明眼也不抬地免了他的礼,七王爷老老实实地坐在桌案对面,眼尖地看见书案后冒出一双白色的尖耳朵。
这猫踩着他皇兄的大腿,探出个猫脑袋,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似乎看清了他的长相,随后很不感兴趣地收回去了。
七王爷:“…”
“皇兄的猫可真机灵。”七王爷失笑道,“我可听说昨日有人因为这猫惹怒了皇兄,连带着鸿胪寺某个姓黄的官员连夜给不少上司送礼,想来是平日里懒惰惯了,怕丢了这个好名声呢。”
谷梁泽明淡淡道:“玩忽职守,该摘了他的帽子。”
七王爷赞同地点头笑道:“却是如此,想来黄太妃仍旧记皇兄东宫 时的仇,对她送来的想当太子侧妃的人连一眼也不多看呢。”
太子侧妃?都长什么样子?
辛夷的耳朵很感兴趣地又探了出来。
“多嘴,”谷梁泽明伸手把猫按回去,冷淡道,“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就是这些。”
七王爷在他对面跪坐好,眼尖地看见书桌后猫咪不服气地用爪子把耳朵救出来,还没几息,又被他皇兄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按住了。
七王爷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当没看见:“自然不是,臣为司天监之事而来。”
谷梁泽明声音冷冷清清:“他们已上了折子,如何要你这个王爷再跑一趟?”
七王爷听出谷梁泽明有几分不愉,端正地坐直了,老老实实道:“臣此次去司天监,他们说得骇人听闻,什么灾星明亮,紫薇异动,我放不下心,才特来宫中再禀一次皇兄。”
辛夷听得又翘起耳朵,灾星,我吗?
猫耳朵实在明显,七王爷有点难以忽视了,道:“这猫倒是比上次见得更灵性了,看这样子听得懂人话似的。”
谷梁泽明垂眸看了辛夷一眼,不轻不重地说了他一句:“这猫好奇心重罢了。”
辛夷愤愤地站起来。
不让灾星听,灾星就不听了。
他要从谷梁泽明大腿上蹦跶下去,还没落地,就被谷梁泽明伸手捞了回去,轻轻敲了敲脑袋。
“不必听司天监的话,先皇时他们亦说过这话。”
七王爷闭上了嘴巴,也正是司天监当年说过类似的话,第二日,当今圣上就被他们的父皇从东宫迁出,以疼爱为名住进了少棠院。
谷梁泽明像是并没有想到这遭往事,只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他见猫咪生闷气似的嘴巴和胡子一起往下撇,这才顿了顿,转而问七王爷:“秋狝之事准备的如何?”
七王爷老实道:“回皇兄的话,底下人为了不出错,自然还是按往年的办,三大营中选了八千精兵,西郊猎场已设置了三道防护,听说今年还多放了不少鹿、猪,前几日还有人看见了两头白虎,诸将士听闻只觉热血沸腾,没一个退缩之辈,想来会有趣不少。”
谷梁泽明继续问:“有趣多少?”
辛夷也抬起了脑袋,期待地看着。
七王爷:…?
他虽然不知道皇兄怎么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是不确定地答话了:“官眷带了近百人,士兵近万,不加上些侍人宫女,千帐围猎,炙鹿宴也该热闹非凡。”
他说着,小心地观察。
总觉得他皇兄虽然对他这么问了,却像是说给这猫听的。
辛夷的小尾巴有点期待地动了动。
好!出去玩人更多,他可以偷偷变成人,观察皇帝喜不喜欢自己喵!
第47章
秋狝巡狩在即, 宫中各局以及朝廷中官员都忙碌了起来,谷梁泽明御案上的折子每天都像白雪般飞来。
谷梁泽明东宫时常被先皇派去北巡,登基后也有巡狩的习惯, 最初朝廷中还有一批官员坚决反对, 希望他如先皇在宫中娱乐修道, 不再出京。
在被敲打过之后,就没有几个官员敢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了。
谷梁泽明翻开了最顶上的折子,五军都督府同四部各自选好了随行人员, 把名单报上来给他过目, 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官员甚至只占了一个角落,谷梁泽明只扫了一眼, 就批了个可。
窝在他怀里的辛夷探了个脑袋,发现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后, 就懒洋洋地收回去了。
谷梁泽明抱着辛夷,目光落在跟前的名单上。
他伸手点了点名单上的某个名字,同辛夷说:“巡狩也会同边境的异族首领一起举行宴会,到时候也会热闹不少。”
他怀里的猫晃晃尾巴:“会有更多人吗?”
谷梁泽明回想了片刻:“上次蕃宴, 拓跋一氏的贵族来了近二十人,会很热闹。”
原本无精打采的辛夷一个精神:“异族首领?是男的还是女的?会养波斯猫猫吗?”
谷梁泽明:“…”
谷梁泽明皱了皱眉,总觉得辛夷最近似乎有点过于关心其他猫了。
他一边想着给黄家的惩罚还是轻了, 一边屈指轻轻碰了碰猫脑袋:“做什么,这几日这么关心这些事, ”他的目光落在辛夷身下:“可是发情了?”
辛夷:?
肚子凉飕飕的。
可恶,他就知道谷梁泽明以前摸他肚子是在装傻乱摸!
辛夷“嗖”一下把尾巴夹进屁股里,警惕地看着他:“干嘛,我是猫仙,那你见过神仙发情的吗?”
“朕就见过你这么一个神仙, ”谷梁泽明笑了笑,道,“倒是我要问问仙家,既然不是发情,一个劲问人家的猫做什么?”
辛夷挑剔地看看谷梁泽明:“辛夷发情才不用追着别人家的小猫问,辛夷发情了,自然有一大堆漂亮猫追在辛夷屁股后面,还有人,还有树精草精,都喜欢猫!”
他可是猫猫大王!
辛夷没留意自己一激动秃噜出了一连串精怪的名字,谷梁泽明听见这话,唇角的笑意淡了点。
他对自己的东西一向占有欲深重,
一想到辛夷以后会跟着别的猫跑掉,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屁股后头还会跟着一连串的小猫幼崽,谷梁泽明就有些不愉了。
“你们猫只讲究本能,看对眼了就可以搅在一起,不经三书六聘的礼,”谷梁泽明冷淡道,“以后哪怕带回来的猫是你的种,我也不会养的。”
辛夷:?
谷梁泽明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听不懂。
但是最后一句听懂了。
他翘着尾巴:“我当然会有很多小猫小弟!你要养呀。”
谷梁泽明垂眸,不轻不重地看了猫一眼,没有搭理这不知道是不是装傻的猫。
辛夷很不满意地伸出肉垫拍拍桌子,还没有拍几下,系统忽然出声:【这名单上有主角。】
辛夷一个精神,探出脑袋,两只爪子扒在桌沿,看看奏折上细小狼毫写的名字。
他看了一会儿,沉默了,发出个灵魂问题:“哪个?”
系统心平气和,毕竟辛夷作为妖怪,本来就对人类的文字不感兴趣,更不用提古代用的字体的难度了。
光点落在其中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这个。】
辛夷边看边问:“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可是主角,不仅跑出来了,还进了司天监,】系统补充道,【就是说能预测国运,说你是灾星的地方。】
辛夷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一点像主角名字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这个朝代的字真的好难学。
前几天谷梁泽明压着他读什么幼儿启蒙的书,辛夷振振有词,说自己是幼猫不是幼儿。
谷梁泽明说,都是猫仙了,怎么还是幼猫,连大字也不认得一个,怎么帮他治理国家。
辛夷死缠烂打地说猫仙就更不用学了,只要用一下仙术,国家就变好了。
谷梁泽明就笑,就不说话。
辛夷也不知道为什么谷梁泽明好像总是很操心他的样子,明明辛夷都没有操心他不会捉老鼠!
辛夷偷摸用爪子划拉了两下,谷梁泽明明明还在看奏折,连眼睛也没有抬,却说:“撒什么气?”
辛夷“嗖”地收回爪子。
谷梁泽明放下手里的朱笔过去看了眼,被辛夷划花的是个角落不起眼的陌生名字。
娄、玉、宇。
谷梁泽明默念了一遍,不知怎么本能地皱了皱眉。
他抬起头,就看见辛夷睁着双猫眼,很明显地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谷梁泽明压下了心里的一点不悦,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怎么?”
辛夷凑过来,伸出爪爪,用肉垫碰碰他的鼻子,有点纠结。
系统说,妖妃任务完成之后,娄玉宇是注定要成为新的王朝主人的。
可是谷梁泽明呢?
辛夷抬头看看,正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谷梁泽明。
因为这个动作,谷梁泽明露出了修长挺拔的脖颈。他的眉骨高挺,因为在寝殿,黑发才难得地披在身后,显出几分懒倦来,看起来天生就应该被人环绕着。
辛夷更愁了。
谷梁泽明一天要换五套衣服,吃东西要铺满一桌子的菜,平常出个门,跟着要服侍他的宫人比人家一个车队还多,比辛夷还难养!
要是主角当了新皇帝,谷梁泽明怎么办呢?
辛夷心里的天平歪歪扭扭地倒向另一个方向。
系统忽然幽幽开口:【当然是死,谷梁泽明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肩负最重的担子,不可能在亡国后苟活的。】
辛夷:。
真可怕。
谷梁泽明从辛夷温温柔柔的触碰中察觉出一丝温情,难得偏头,让猫咪肉垫多碰了他几下。
他垂下眼睛,脸庞一缕黑发也落在纯白的猫咪身上。他浓黑的眼睛盯着辛夷,轻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
辛夷扭扭捏捏地问:“他们以前送给你的侧妃都长什么样啊?”
他抬起脑袋,晶莹眼睛里似乎都泛着期待,显得异常的亮:“我听说,有眼睛不是黑色的,还有很漂亮,看起来长得就不像好人的,你是不是应该很喜欢呀?”
这都是从哪听来的?
谷梁泽明:“…”
他轻轻地磨了磨牙齿。
“还说你不是发情了?”
连是人是猫都不管了。
十天后,辛夷摇摇晃晃地坐在了车辕上。
谷梁泽明出行,皇宫浩浩荡荡地开了正门,不知道多少卤簿随行,离开皇城后,辛夷扭头往后看光是车队一眼也望不见尽头。
辛夷很奇怪,自从上次他问出那个问题后,谷梁泽明就找了不少人来看他的身体,好像生怕他发情了一样。
虽然猫妖也是会发情的,但是根本没有当猫的时候那么严重,而且他的重点明明就是,谷梁泽明到底!喜欢!长什么样的人!
要是他不喜欢辛夷这样的,辛夷也可以假装给他看喵。
辛夷很不满地拿爪子下的车辕当猫抓板,卡拉卡拉抓了几下发出噪音,引得周围随行的好几个内侍往这头看。
徐俞已安详地坐在了另一侧的车辕上,辛夷上马车的时候因为好奇,指甲勾住了马车车身上龙衔着的一颗明珠,刚刚还胆大包天地用爪子偷偷戳前面拉龙车的御马屁股。
天知道那马一个蹄子都能踩死猫主子!
猫主子差点惊了马,还是陛下撩起帘子,说再胡闹就进车厢里,猫主子这才懒洋洋地趴着了。
辛夷的尾巴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车厢里头谷梁泽明和几个老头还有王爷在说话,他才不要进去凑热闹。
他的眼睛在周围扫来扫去,周围同行的大多是王公大臣和侍卫,他还看见了赵勇。
几辆马车之后才是一些官眷,这些人畏惧着天子的威严,等离得远了,才敢撩起车帘说笑。
系统在和辛夷说里面哪些人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顺嘴还提了嘴顾谨柏,说他当年拜状元的时候,险些因为好看被点了探花。
辛夷听了很不放心。
顾谨柏虽然好看,却是一种属于书生端正的好看,满身正气,晒黑了后还有点憨,和辛夷变成人身的样子完全是两个路子。
车厢里,刚刚因为惊马没坐稳的大臣道:“陛下的猫还留着几分野性,竟也不怕御马,十分难得。”
谷梁泽明端坐着听这几人议事,心里想着辛夷最近的不对劲。
他闻言神色未动,显得有些冷淡。
旁边的七王爷见状也笑着道:“是,皇兄不知道,自从皇兄养了这猫,京城中一下不知道多了多少猫呢,就连百姓看见也不会驱逐了,还有人给猫下帖子,就为了抱走一只幼崽。”
谷梁泽明心底冒出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之前从未讲这些事放在心上,可这几天辛夷的表现,让他心底不得不绷紧了一根弦。
谷梁泽明问:“很多?”
七王爷殷勤地点着头:“非常多,若是早朝时一块石头砸下去,也有七八家家里养了宠物的。”
谷梁泽明闻言,垂着的漆黑长睫颤了颤,又道:“这次都带出来了?”
旁边的大臣也接话了:“自然,狸宠被人圈养失了野性,带出来在林子间玩闹一二,也不妨事。”
谷梁泽明心平气和地想,别人的狸奴能这么做,但是他的狸奴却不太一样。
辛夷不仅能跑,还能拐了别人的一起跑。
谷梁泽明想着有点头痛。
他静了静,转过头。
旁边的侍人立刻用铜勾撩起厚重的缎帘。谷梁泽明果然看着外头车辕上的辛夷蹲坐的坐姿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后方,不知道偷偷看了多少人的小猫。
谷梁泽明看了一会儿,亲手撩着车帘,平静地唤了声。
“辛夷,进来。”
第48章
车辕上的白猫耳朵抖了抖, 转过脑袋。
一双蓝黄相间的眼睛映着近日难得的阳光,显出一种琉璃般剔透的质感。和圣上一样,看起来不似凡间人物。
像是朵落在间的云。
车厢内的其他几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怪是圣上养的狸奴, 同素日里见到的那些是有些不同。
谷梁泽明和辛夷对视了一会儿。
辛夷有点奇怪地看看谷梁泽明, 不知道他怎么好像变得更黏人了。
不过人黏着猫,也是人之常情。
辛夷在车辕上努力伸了个懒腰,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走进车厢里, 走到谷梁泽明身边:“干嘛喵。”
他趴在谷梁泽明的宽大袖摆上, 谷梁泽明伸手顺了顺辛夷的脊背:“外头风大,毛都吹乱了。”
辛夷转过脑袋, 叼着他的手指虚虚地咬了两口。
谷梁泽明看了眼,淡淡道:“胡子也吹乱了。”
是吗?那他下午不出去了。
辛夷歪歪脑袋, 低头开始舔自己的毛毛,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觉得外头的阳光有一点刺眼。
他娴熟地把脑袋一歪,整只白猫钻进了谷梁泽明的袖子底下继续舔毛。
谷梁泽明松开手, 帘子落下,遮盖了外头落进来的光线,却并不将猫拉出来。
白尾巴从袖袍下露出来一截, 在外头舒适地晃来晃去,里头的猫还没注意到谷梁泽明的动作。
旁边的七王爷看见这一幕, 心底有些惊讶。
“皇兄你对这只猫看得颇重,竟这般纵容。”
谷梁泽明闻言,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纵容?”
七王爷道:“这一只猫不知道要掉多少毛,居然能许得它到处乱钻。皇兄最是爱洁,可不是纵容?”
这是纵容?
谷梁泽明漫不经心地想到昨天爬上龙床, 试图亲他,结果把鼻子撞在他脸上的辛夷。
最后鼻子撞得疼了,还要在他旁边打半天的滚,骂了一半记起来自己能听懂他的话了,又灰溜溜地钻进被子里。
谷梁泽明轻轻颔首:“确实有些过于纵容。”
偷听对话的辛夷:?
他说:“才没有!”
他仗着其他人听不懂,探出脑袋,很大声地说:“纵容的话,就给猫亲亲喵!”
谷梁泽明面不改色地伸手,抵着猫咪的脑袋,把他重新塞回了袖子里,任由辛夷在袖子里和他的手指打架。
旁边的七王爷见了全程,有些明白了。
这么爱撒娇,难怪皇兄也没法抵抗了。
从这里去猎场的路程不短,沿路还要安营扎寨,处理政务,行进速度比辛夷想得慢上许多。
辛夷第一二天还可以靠着新奇车里车外转悠,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萎靡不振,就连身后的尾巴也翘不起来了。
谷梁泽明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批阅奏折时,辛夷就躺在他手边当个镇纸,只要谷梁泽明摆了本新折子,他的爪子一定会压在折子上。
谷梁泽明用毫尖舔了舔砚台里的朱砂墨:“和奏折也要爪子在上?”
辛夷赞同地点点头,小爪子踩着奏折张了张:“在哪里都要在上。”
谷梁泽明想起这些天晚上辛夷趴在自己的胸口睡觉,确实,压着头发也死活不放。
他垂头继续批阅奏折,辛夷的爪子偷偷摸摸在旁边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谷梁泽明淡淡地说:“知道你舌头露出来了。”
辛夷的诡计被发现。
他“吸溜”就把自己的小红舌头收回去。这几天他想尽办法也没有让谷梁泽明有亲亲他的冲动,现在终于逐渐就失去了兴趣。
他说:“是难受的喵,不是故意漏出来的。”
谷梁泽明道:“若不是在车辕上看别人的猫吹了半天风,也不至于感冒。”
辛夷的尾巴在身后一翘一翘:“可是辛夷就是想看啊。”
谷梁泽明看了他一眼,也拿猫没办法。
辛夷觉得很没有道理,他就算看了,也是为了找谷梁泽明有可能喜欢的人。
谷梁泽明喜欢猫,那大家就都养猫,那谷梁泽明如果在长相上有什么偏好,那大家一定都会觉得那个长相的人好看的。
辛夷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
他站起身,脑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谷梁泽明撩着的袖袍下了。
“铛铛!”他说,“变了只辛夷出来!”
谷梁泽明垂眸端详了他一会儿:“是不是长大了些?”
辛夷抬抬腿,低头看自己结实的小腿,抬抬右腿,又抬抬左腿。
“是吧?”他不确定地说,“说不定长着长着,辛夷突然就长成人了。”
谷梁泽明闻言笑了:“若你是人,朕第一件事就是为你请先生。”
辛夷:…
辛夷猛地一个抬头,很震惊地说:“辛夷要是变成人还要上学?!”
他上辈子当模特,那个经纪人也死活要他看书!
谷梁泽明像是也有点疑惑,看着他:“做猫不读书,变成人也不读书?”
一人一猫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谷梁泽明率先退了一步:“只学些基础的东西。”
被辛夷一双眼狐疑地看着,谷梁泽明伸手拨了拨猫咪鬼鬼祟祟又偷扒拉在自己手上的爪子:“如此惫懒,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人。”
辛夷歪了歪脑袋,不用猴年,就今年!
“上次妙空说,精怪成人极难,若是有,也要遭逢大劫。朕想猫仙成人也是这个过程?”谷梁泽明轻声道,“朕倒是希望你修炼勤恳些,若是有什么劫难,朕还能替你挡一挡。”
辛夷的耳朵压了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道路。
都要帮他挡灾了,那喜欢上辛夷岂不是比这个简单的多?
他有点期待地抬起脑袋,问:“辛夷变成丑八怪,也帮吗?”
“美色本空,娇姿如幻,”谷梁泽明语气浑不在意,指尖轻轻抚了抚猫脑袋,看着辛夷有点懵的眼睛,忽而笑了。
他轻笑着说:“意思就,辛夷长成一个眼睛两张嘴,朕也帮你。”
辛夷想想,觉得有点恐怖!
他小声说:“不用不用,长成那样要很努力,辛夷还是随便长就好了喵。”
谷梁泽明笑了笑,并拿他一时兴头不当回事。
猫咪从书案上跳下去,走向了帐子外头。
系统:【…你不会是想假装发愤图强两天,然后扭头就和他说,自己成功修炼成人了吧?】
辛夷脑袋一歪:“不可以吗?”
变成人还要读书,他为了谷梁泽明,真的付出了很多!
要多多的小鱼干补偿。
一想到变成人就可以吃更多的小鱼干,辛夷就有点馋了,附近有很多小溪,他如果抓了鱼回来,徐俞自然会让人给他烤小鱼干吃!
辛夷想着,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谷梁泽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他独自在帐子里坐着,辛夷离开,帐子里就显出了几分寂寥。过了一会儿,帐外太监低声通传道:“陛下,司天监司正请见。”
太监身旁站着个穿着十二星纹黑袍的男人,据说司天监司正有窥天之能,他们看见这身代表司天监的衣服,都不由得有些紧张。
谷梁泽明一向不喜司天监,司正自然也明白,自他登基后就一直潜心在京郊研究,除了祭祀派人送来预测风雨之事,从未主动打扰。
“宣。”
司正大步进帐行了礼。
谷梁泽明免了他的礼,司正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得谷梁泽明轻轻蹙了下眉。
上次碰着这事,还是顾瑾柏一定要撞南墙。
他语气平静地问:“怎么了?”
司正道:“陛下,司天监之言非虚,灾星异动,再过半月,就有紫薇黯淡,灾星吞日的征兆,陛下不可轻视啊!”
谷梁泽明懒懒听着,听完这句话后笑了笑,点评道:“这话,先皇时朕也听过。”
当年正是出了这档子事,先皇惊惧异常,恰逢谷梁泽明被派到战场捷报频传,从这之后,先皇对他就是更不顺眼了。
司天监默了默,只是说:“前代司正羞愧难当,当年早已自戕而死,臣不敢欺君,只想提醒陛下。”
谷梁泽明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神色显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无妨,来得巧,朕倒是有个问题。”
司正伏拜道:“臣洗耳恭听。”
“朕听闻精怪修炼成人要花费数百年,”谷梁泽明道,“若是可以,有什么捷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底似乎轻动了下,像是冒了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以至于还没想明白,就被潜意识强行按捺下去。
司正闻言,倏然抬起头,大惊失色地看向谷梁泽明:“陛下,此等捷径乃逆天而行之道,只会招致天谴。”
谷梁泽明平静地道:“讲。”
司正僵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磕了个头,像是下定决心:“臣请死!”
谷梁泽明有些遗憾,毕竟辛夷最近看起来真的很奇怪,今天不停地追问成人之事,说不定是想快些得道。
谷梁泽明说:“罢了,你退下吧。”
司正不愿走,依旧跪在原地:“臣知道陛下不信司天之事。”
“可陛下可还记得太祖留下的预言?”司正的眼里冒着幽暗的黑火,“精怪误国,陛下于三月前取走了那卷预言,可就是为了今日?”
谷梁泽明冷淡道:“朕不信鬼神之说,取走不过是一时兴起。”
当时平王一反常态,说要进贡一只猫,他自然就想起了大宣历代皇帝心照不宣的隐秘,开国时太祖皇帝得到的预言,大宣的大灾,在精怪之上。
司正道:“陛下——”
谷梁泽明猝然道:“够了。”
司正定定看着圣上,像是看着已经被迷惑的君王。
他忽然膝行上前,双手手心朝上,献上了一个东西:“陛下,此符能抑制精怪修炼,时日长久,精怪会失去灵智,成为被圈养的宠物。臣请陛下将此符带在身边护体。”
谷梁泽明垂眸,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这锦囊通体全黑,里头摸起来像是某种符咒,面上绣着晦涩的银纹,底下的黑色流苏像是浓墨重彩的黑气,看起来有些不祥。
一张纸,就可以将精怪毁了,圈在身边?
谷梁泽明想笑,却只是冷冷地扯了下唇。
“知道了,”他道,“退下吧。”
等司正离开,谷梁泽明自己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唤了声徐俞。
徐俞连忙从账外进来。
他是皇帝身边的司笔太监,一向衣着得体,此时放下的袖口却带着点褶皱和潮湿。
谷梁泽明放下笔:“怎么回事,辛夷去哪儿了?”
徐俞说起这个,立刻笑了起来:“小主子去溪边捉鱼了,玄四跟着呢,据说打湿了全身,也没捉住一条,倒是被蚌夹了爪子。方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把蚌留下,还好没伤着,这又跑了。”
谷梁泽明听见这话,似乎也笑了笑:“叫人捧着暖炉在一边等着,莫要叫他着凉了。”
徐俞道:“是,自然是如此。”
他看见自家陛下手中似乎把玩着什么东西,只是看不真切,听完吩咐后就立刻退下。
徐俞离开时将辛夷牺牲了一下爪爪才抓到的蚌壳呈了上来,蚌壳通体莹白,泛着五彩的光华,看起来和辛夷有几分相似。
谷梁泽明缓缓停下了摩挲的手。
他桌案旁边正是个熏炉,秋日深夜渐凉,不仅为了保证帐子里的温暖,还为了帝王能随手销毁些不可为外人道的折子。
谷梁泽明安静了一会儿,挑开熏炉的罩子,松了手。
纯黑的锦囊落进木炭上,很快被火舌吞噬。锦囊周遭灼出炽热的火圈,谷梁泽明看得真真切切,里头,不过是张用朱笔写了符文的黄纸。
他拿起一旁的银挑拨了拨,合上了罩子。
第49章
河边, 辛夷翘着尾巴在河边的石头上,一双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澈流水里摆动尾巴的鱼。
其实他正在和脑袋里的系统聊天。
系统怂恿他:【它们很喜欢你的爪子,趁着buff还开着, 你再抓一个。】
辛夷要有点恼羞成怒:“不是刚才和你聊天, 辛夷的爪子不会被咬到!”
【可是, 不用很浪费。】系统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够三四个蚌壳凑上来。】
辛夷很生气地把爪边一块小石头打进水里, 他白绒绒的爪子又圆又软, 看起来就很诱人。
系统低头翻着buff列表:【好啦,数据库更新了不少,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让鱼喜欢你的buff…】
系统说着说着,忽然一顿, 惊喜地说:【我看到一个能知道谷梁泽明喜不喜欢你人形的buff!】
辛夷一边耳朵翘起来:“什么,听心声吗?”
【庄周梦蝶buff,】系统深沉地说,【你用人身进到他的梦里问他, 等他醒来,反正什么也不会记得,这样不就成了?】
辛夷觉得系统的主意很好, 不知不觉尾巴从溪岸的石头上垂下来,在水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
过了一会儿, 一条大鱼破水而出,咬住了他的尾巴。
辛夷:“…”
一条猫火急火燎地跑回了营地最大的帐子边。
他的尾巴乱甩,小小的猫身后托着一大条活蹦乱跳的鲶鱼,被强行拖行了一路。
玄四边笑得乐不可支,边跟在后头:“主子!小主子, 等等属下,属下给你取下来。”
辛夷很急很急,爪子跑成残影,头也不回地窜进了谷梁泽明的帐子里。
玄四不敢放肆了,乖乖站在帐外,等着传候。
书案后没人,辛夷径直跑向了一旁的屏风后头。
屏风后围绕着不少侍人,谷梁泽明的长发披在身后,正换着衣服,余光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跑进来,看见他很欢快地朝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原地掉头,朝着帐外冲出去了。
“好呛好呛好呛!”
辛夷逃命似地往帐子外跑。
“救命,有人要杀猫咪了!”
被留在帐子里的谷梁泽明安静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屏风里走出个明黄的身影,蹲在帐口的辛夷被人从背后托着肚子抱了起来。
谷梁泽明手指一捏鲶鱼嘴巴,已经半死不活的鲶鱼就从辛夷尾巴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看得出来分量不轻。
身旁跟着的宫人连忙把鲶鱼捡起,还有几人正处理着熏笼中的白灰,
谷梁泽明捉着猫咪依旧不老实的尾巴看了看,拨开毛没看见什么伤口,也没沾到到什么脏东西。
“谁要杀猫咪?”他捏捏猫咪的爪子问。
辛夷瞅瞅他,把脑袋凑过去,粉色鼻子探测器一样警惕地来回嗅闻,从谷梁泽明的身上闻到一阵极淡的烟熏火燎的味道。
“你是不是把辛夷的蚌壳烤焦了,”辛夷很记仇地问,“我好不容抓到的蚌壳喵。”
“没有,什么蚌壳?”谷梁泽明听笑了:“我只看见只咬着猫的鱼。”
辛夷快快地把爪子从他的手里头抽出来。
看猫笑话的人是没有爪子摸的!
幸好当时系统给他开的buff时间快,不然猫的尾巴真的要肿了!
谷梁泽明晃晃他的爪子:“好了,朕只是烧了几本折子,鼻子这么灵。”
见圣上抱着猫出来,猫抱着自己的尾巴嗷呜嗷呜,玄四站在帐口几乎要汗流浃背。
谷梁泽明扫了他一眼,声音浅淡:“让他拖着这条鱼回来,要你是做什么用的?”
他可不信,玄四顶尖的轻功,真捉不到一只四只腿跑的小猫。
玄四闻言头伏得更低,是在溪边玩上了头,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还想着让陛下也看看这猫的好笑样子。
谷梁泽明道:“罚你洒扫玄镜营半月。”
辛夷:?
他一直在看辛夷笑话!就罚他去打扫卫生?
不够不够。
辛夷思考了一会儿 ,一条腿微微蜷起,像是瘸了一般。
系统:【?】
系统随后看着辛夷很可怜地嗷呜嗷呜地趴在谷梁泽明怀里,引起了抱着他的人的注意。
谷梁泽明低头看着他像是被蚌壳夹到的腿,原本柔和的眸光冷了下来。
“玄四?”他摸着辛夷的后颈,冷冷道:“怎么瘸了?”
玄四:?!
没有啊!刚刚猫跑回来都是健步如飞啊!
玄四还没有意识到小猫的险恶用心,旁边的迟了一步跟过来的女官也是一愣,立刻道:“奴婢去请太医令。”
辛夷觉得这倒也不用。
他心虚地脑袋往谷梁泽明袖子里挤了一下,耳朵也低低地压了下来。
他小声说:“只要,罚玄四扫一个月的厕所我就好了!”
辛夷翻了个身后继续蜷着爪子,没注意一旁徘徊的系统想说什么的样子。
辛夷一个劲地在他怀里扑腾,谷梁泽明垂头看了猫一眼,也静了一瞬。
饶是谷梁泽明涵养非比常人,此刻也不禁在心中轻啧了一声。
方才瘸的还是右腿。
他伸手默不作声地压下辛夷的爪子,给他换了一边:“罚他扫撒一个月就是。”
等谷梁泽明屏退其他人,帐子里又只剩下一人一猫。
熏笼已重新点过,帐子里通了风,又是辛夷习惯的,谷梁泽明身上经常沾染着的香味了。
辛夷趴在谷梁泽明的腿上,还在思考自己要扯一个什么理由告诉谷梁泽明他的腿一下就好了。谁知道还没有想出结果,就见谷梁泽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还装着?”
原来被发现了。
辛夷立刻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两条腿都伸得直直的,给他展示自己完好的前爪。
谷梁泽明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这次便放过你。下次若还敢欺君,朕就…”
谷梁泽明顿了顿,一时半会居然想不出一个震慑辛夷的法子。
谷梁泽明虽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君王,可若真的好脾气,就不会压得主角无出头之日,将大宣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了。
他要罚人的时候,是罚得很重的。
辛夷竖起耳朵,就连系统飞行的速度也放缓了,听见了下文。
谷梁泽明道:“罚你看一本书。”
果然很冷酷!
辛夷当即一个打滚:“可是,我是真的被蚌壳夹了,被鱼咬了。”他翘起尾巴给谷梁泽明看:“喏,你看,毛都缺了一块。”
白晃晃的尾巴在眼底晃来晃去,缺了毛的位置看不出来,倒是柔软缠人的像是条蛇。
谷梁泽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问:“神仙也会被咬?”
“因为我是刚刚升为神仙,还不太熟练,”辛夷说着,把脑袋往上一仰,和谷梁泽明对视,像是憋了很久的坏终于可以使了,“所以!你要好好安慰辛夷!”
“怎么安慰?”
今天的谷梁泽明好像异常好说话,辛夷见计划要成功了,兴奋得瞳孔都变成尖尖的了:“陪我睡觉!”
睡觉?
谷梁泽明垂眼,看了猫一眼,留意到他的瞳孔:“朕哪一天没有陪你睡觉?”
辛夷说:“现在就睡!”
这猫平日里活泼又黏人,就连看折子的地方划了一半的位置给他折腾,突然要睡觉,实在是不太寻常。
不知憋着什么坏。
想到最近行为奇怪的猫,谷梁泽明允了。
他自己解了衣衫换成寝衣,等从屏风绕出来后,看见的就是辛夷蹲坐在床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场景,看起来颇为期待。
谷梁泽明理着黑发的手顿了顿,不知怎么,生出种被轻薄的感觉。
他觉得有几分好笑,在床边坐下后辛夷就很自然地窜到他的身上,用肉垫拍拍,催促他:“躺下躺下。”
“既然是补偿,那我要睡在这里!”
辛夷拍拍谷梁泽明的胸口,轻薄寝衣下的胸膛结实,被拍出“啪啪”的声响。
谷梁泽明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轻轻颔首:“可以。”
辛夷眼睛一亮:“还要踩一会儿再睡。”
谷梁泽明素日不让他乱踩,今天竟然难得地也允了。
辛夷幸福的晕乎乎,没有察觉谷梁泽明正在等着他露出马脚。
一人一猫入睡,谷梁泽明睡姿极端庄,双手交叠于腹前,也不言语。
谷梁泽明平常晚睡早起,从来也不喜欢睡午觉,也不赖床,还能抽出时间逗辛夷,精力充沛得吓人,这么一躺,也睡不着。
辛夷在做什么?
谷梁泽明望着帐顶,漫不经心地想,如此大费周章,若是要偷精气倒是可以理解一二,若不是…
谷梁泽明想到辛夷最近的异动,最近频频问他哪些人好,男女老少都没有落下,这么想着想着,竟生出个触目惊心的猜测。
他强压着情绪,阖上眼睡了。
“…”
辛夷等了很久,一直到营帐外的人声渐熄,就连火光也暗了,才抬起脑袋,用粉色的鼻尖蹭蹭谷梁泽明的侧脸:“睡了吗?”
谷梁泽明呼吸平稳,辛夷趴在他胸膛上,脑袋贴在胸口听见里面规律有力的心脏跳动。
“真的睡着了喵?”
辛夷伸出舌头在他的鼻尖舔了两下,观察着毫无反应的谷梁泽明。
真的睡着了!
紧接着,浑身洁白的猫咪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少年,赤裸修长的腿小心地踩在软榻两侧,用力地绷紧了,因为太过小心而显得有些颤巍巍。
辛夷跨坐在谷梁泽明身上,探身,轻轻地同他碰了碰鼻尖。
系统:【buff开启,十五分钟倒计时,搞快点。】
谷梁泽明睁开了眼睛,大帐里安静着,外头日头已经全黑,帐门被夜风轻轻吹动。
他蹙了蹙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醒的,居然在御案后头就睡着了。
他唤了人,却意外地没有一个侍人响应,倒是内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谷梁泽明觉出了几分奇怪,起身走过去,烛影摇红间,看见缎绣的屏风上映照出一个少年匀称姣好的背影。
谷梁泽明顿住了脚步,意识到玄镜卫也不在。
就算外头发生了再大的事情,没得到命令,玄镜卫就不会离开他身边。
那只能是他现在在的地方不对劲了。
谷梁泽明抬手抽出了剑架上的佩剑。
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剑身宽长,泛着湛湛寒意,手感依旧是他最常用的一把剑。
谷梁泽明冷淡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朕的帐子里?”
这一声终于惊动了里头的人。
辛夷慌乱地穿着衣服,然而衣服越穿越乱,谁知道在梦里也要穿衣服,早知道让系统进来,不在外面盯着了!
“你怎么就进来了?!”
怎么就?
谷梁泽明散漫地听着,忽然记起来自己还养了只猫。
他心底想着等会儿要去哪里找猫:“这是朕的帐子,就算不是,朕也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辛夷说:“你!现在!就不能进来!”
他还没穿好呢,准备好的闪亮登场,还没好呢!
谷梁泽明觉出这声音熟悉。
确定里头人不会跑,他本该秉持着非礼勿视的态度,至少等里头人换好再说话,可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继续走近了。
里头的声音越来越急,甚至能听见一些细小的裂帛声。
辛夷火急火燎地把穿不上的衣服扔在屏风上:“不准动。”
谷梁泽明垂眸,像是很乖顺地不动了,只一言不发盯着眼前屏风上的身影。
他心底似乎有一种念头在制止着自己,同他说现在就应该提剑劈了里头的人,从此以后再不会多生事端。
可也有另一股念头叫嚣着。
打开它。
打开…?
谷梁泽明被这种冲动驱使着抬起手,还没碰到屏风,上头挂着的衣物忽然坠下。
雪白擦着他的指尖落下,险些坠到地上。
谷梁泽明收紧手指,在衣衫上攥出了道道褶皱。
他跟前的屏风忽然自己移开了。
烛火黯淡,红影摇曳。
屏风后头的少年像是一抹幻觉。
少年正抬起手笨拙地穿着袖子。
宽大繁复的外袍挂在他清瘦柔软的腰肢上,露出一片脊背的皮肤,赤红的衣裳被那抹雪白皮肉衬得近乎刺眼。
少年慌乱地转过脑袋。
辛夷转头看见谷梁泽明一手攥着他的衣服,刚想骂流氓,就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剑。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双黄蓝相间的异色眼睛,极为漂亮,瞳仁圆润,眼尾微微上挑,溢满惊慌的时候,显得水光熠熠,尤为动人。
“…”
谷梁泽明心底扰人的警报忽然安静了。
这是他辛辛苦苦养的猫,凶也不舍得,骂也不舍得。
怎么砍得?
第50章
辛夷伸手去推屏风, 没用,偌大一个屏风像是被钉死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他只好整个人拖着累赘的衣服一起往旁边挪挪,躲进了屏风后, 低头看被自己拖在地上小尾巴似的衣摆, 伸手拽拽, 又把绯红衣角拉进去了。
“你要杀猫?”
辛夷双手扒拉在屏风上,只露出精致的上半张脸,眼睛警惕地看看谷梁泽明手里头泛着寒光的剑。
“就因为猫长得太丑了?”
少年声音里带着犹疑, 搭在缎绣屏风的上的手指蜷缩着, 竟比画屏看起来还莹白细嫩。
谷梁泽明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辛夷被看得蜷起了手指,看着一言不发的谷梁泽明, 难得地有点儿害怕。
“什么样子?”
辛夷虽然不知道在谷梁泽明眼里是不是最好看,但是绝对不丑喵。
谷梁泽明看着, 道:“变成人了。”
他这话颇有点养成了个东西的意味,又恢复了点辛夷平日里的熟悉。
辛夷立刻变得有点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叫我勤快点吗,猫猫勤快了,就变成人了, 哪里不对吗?”
谷梁泽明注意到角落还扔了本奇形怪状的书,上头的字缺胳膊少腿,整本书看起来像是被人乱糟糟地翻过, 又手忙脚乱地扔在原地。
谷梁泽明收回视线,又问:“所以怪我?”
他明明是反问, 谁知道辛夷却一个劲地点点脑袋:“对喵对喵。”
【还剩五分钟。】
系统的定时提醒在辛夷耳朵边响起。
辛夷见谷梁泽明还没有把剑放下的意思,慌乱得尾巴都冒出来了,在身后乱翘,只要撑过去五分钟就好了,反正谷梁泽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谷梁泽明眼睁睁看着似乎有毛茸茸的白色猫耳在辛夷头顶一晃而过, 像是他的幻觉一般,很快就没了。
他顿了顿,只淡淡道:“不杀猫,这是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在哪里。”辛夷坏心眼地嘀咕,“这又不是我的地盘,桌上全是折子,辛夷才不会有这样的地盘。”
刚掉进梦里的时候,他都差点被那些折子淹没了。
辛夷说完,盯着谷梁泽明手上的剑,“不杀为什么要拿这个?”
辛夷说着说着,似乎连耳朵都无精打采地往两侧耷拉下来了,像是发现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似的。
谷梁泽明浅淡地低头扫了眼剑锋,挽了个剑花,反手将剑柄递到辛夷底下。
“什么杀猫?”他镇定地道,“你平日不是喜欢踩着剑架乱跑?给你。”
辛夷眼睛一亮,伸手来接,刚刚伸了一点,身上本来就没有穿好的衣服立刻就往下滑动。
他立刻收回手,把宽松的外袍往上拉了拉,有点不开心地和谷梁泽明抱怨:“当人真麻烦,还要另外穿衣服,猫不爱当人。”
谷梁泽明听见这话静了静。
他非礼勿视地垂下眼,听着跟前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是道:“朕帮你。”
“云绡易碎,行动间不可过急,”他放下剑走过来,伸手帮辛夷扶起了肩头滑落的衣物,平静道,“不适合你,慢些穿。”
辛夷也觉得很不适合!
他狐疑地看着谷梁泽明,看着谷梁泽明听他说完后,似乎真的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有点稀罕。
没发现是梦,也没发现是猫猫捣的鬼!
好骗好骗!
他的尾巴不知不觉又从衣衫下探出了个毛茸茸的白色尖尖,极小弧度地欢快晃着。
谷梁泽明垂眸,少年雪白的肩背被硬质的布料摩擦着,泛出薄红,清淡的红却像是山脊上猝然燃起的火焰,燎得谷梁泽明的视线颤了颤。
少年毫无所觉地蹭过来,后知后觉地问他:“上面这个白白软软的衣服,我穿不来,是不是应该先穿那个?”
谷梁泽明依旧垂着眼什么也不看,手指却准确地落在少年腰间,替他紧了紧腰带。
辛夷很好奇地把脑袋也垂下来,去找谷梁泽明黑色的眼睛:“你怎么摸到的?”
谷梁泽明平平道:“我记性好。”
这样吗?
辛夷有点纳闷地把脑袋直了回来,又问了一遍自己要先穿哪个。
谷梁泽明平得似乎连声线都没了:“都可以。”?
辛夷觉得有点怪。
他歪了歪脑袋,手指捏着双衽,又把胸前的布料扯宽松了些,露出一块雪白的胸膛。
谷梁泽明道:“不可无理。”
辛夷瞅他一眼,又拎着胸前两衽低头瞅瞅。
“可是,磨得好疼。”
谷梁泽明眼皮一跳,他静了静,抬起头沉声问:“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不是很好骗了。
辛夷“嗖”地就把手松开了,奇怪,系统同事的书,一点也没有用嘛。
他翘翘尾巴,若无其事地试图揭过这个话题:“快穿快穿。”
谷梁泽明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继续了。
他垂眸不紧不慢地替辛夷整理着衣衫,明明自小被人伺候着,为人更衣的动作却分毫不显生疏,倒是辛夷张开手臂,看起来很娴熟的样子。
谷梁泽明替他把背后掉落的的衣领扯起来,好像理所应当就该这么帮辛夷穿衣服一样。
因为身高差,低头一眼就看尽了少年雪白的脊背和柔软的腰肢,被腰带束着,微微溢出一丁点儿软肉。
两肩后的肩胛骨像是蝴蝶展翅欲飞,正是一手的大小,把住了,就飞不走了。
谷梁泽明闭了闭眼。
辛夷毫无所觉,干站着等了一会儿,觉得腿有点酸了。
他垫了垫脚,然后换了一边的腿站,被谷梁泽明轻轻按了按肩:“站好。”
人身果然就是很不好用喵,站一会儿就酸了,还不能像猫咪那样随便乱趴。
辛夷转头催促:“好了吗?还没有嘛?”
他刚说完,扭头就看见谷梁泽明闭着的眼睛,顿了顿,很狐疑地说:“你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帮我,这样很慢的。”
“明明平常徐俞帮你穿衣服都很快,你是不是故意的?”
谷梁泽明一言不发地收紧他的衣领:“朕何时伺候过人?你不是也不会穿?”
辛夷居然被他的逻辑震住了,说的好像也没有问题。
谷梁泽明的动作忽慢忽快,刚刚辛夷腿都站酸了也没好,现在只发了一下下的呆,谷梁泽明就帮他穿好了。
辛夷飞快地跑到半人高的铜镜前,把自己要魅惑谷梁泽明这件事抛之脑后。
谷梁泽明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
他端详着少年,辛夷素日行为之间天真浪漫,长相却显得妖冶,甚至眸光流转间,偶尔会生出几分娇惯傲慢的意味。
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衣服,把人都衬坏了。
谷梁泽明想。
辛夷对着镜子看满足了,低头一看时间,只有一分钟了!
他飞扑过去,尾巴甩得快快的,几乎要打到谷梁泽明的小腿。
谷梁泽明下意识接住了人,同对上猫期待的,却已经是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的眼睛,顿了顿。
还是一样的亮。
他问:“怎么了?”
辛夷紧紧盯着他,不放过谷梁泽明任何一个神情变化:“这里其实是,梦!”
“哇,”谷梁泽明平平道,“原来是梦境。”
辛夷:“因为你太喜欢辛夷了,所以辛夷被你的梦抓进来了!”
“哦?”谷梁泽明眉眼微动,这下看起来信了,还问他,“变成人,也是因为我日夜所思?”
辛夷重重地点了下脑袋,脸上写满了快继续问我几个字。
谷梁泽明轻轻笑了起来,是一种辛夷从来没有见过的笑,明明看着和平常哪里都一样,却感觉有一点奇怪,让他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像是被什么奇怪的猛兽咬住了尾巴似的。
辛夷有点不满意地说:“笑什么?辛夷变成人这件事,你也有很大的责任!”
“嗯,”谷梁泽明伸手将辛夷披在背后的发丝顺了顺,“你说过了,是我的责任。”
“没错没错,”辛夷点脑袋,“所以现实里猫变成人了,你也不可以把猫送去烧掉。”
“不会,”谷梁泽明说:“朕应当担起责任才是。”
“这倒不用,”辛夷听了这话,小声说,“反正醒来了你也不记得。”
谷梁泽明这时脸上的笑才淡了点:“不记得?”
辛夷不明白人为什么一下子冷脸了,很奇怪地观察了一会儿:“你们人做梦不都是这样的吗?梦里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记得!”
谷梁泽明冷冷地收回手了:“谁的梦是这样的。”
他说得笃定,见谷梁泽明似乎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于是伸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同他碰了碰鼻尖。
“这是猫咪的亲亲。”
谷梁泽明瞳孔骤大。
辛夷给完甜头了,期待地抬起脑袋问:“辛夷是不是很漂亮?”
谷梁泽明静了静,没有回答。
辛夷却不着急了,亲昵地凑过去继续贴贴他:“好喵,辛夷听见你的心在砰砰跳!看来辛夷的样子果然很迷人!”
他有点得意,又很自信地说:“看来,辛夷做妖妃指日可待!”
谷梁泽明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才冷淡地转头,撇开跟前人秀挺的鼻梁。
他说:“变成人再同朕说。”
谷梁泽明醒来的时候,帐子里光线昏暗,床头的烛火已经燃尽,残烛顺着灯柱,几乎蜿蜒到了地上,不知他睡了多久,只有一只猫在偷偷摸摸地扒拉上头的残烛。
见谷梁泽明醒来,辛夷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爪子,假装在旁边舔爪子。
他对谷梁泽明说。
“你睡了好久,猫都叫不醒。”
谷梁泽明坐起身,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他神色平静,眸底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也问:“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