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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不眠港 万莉塔 2684 字 1个月前

宋太见她喜欢吃,愈发欣然:“之莺在德国两年,难得口味没变,这日子过得是真快,一眨眼你们都大了。”

宋太并非周至客套,她对邵之莺的喜爱是由衷的。

她喜欢古典乐,对邵之莺的大提琴造诣相当欣赏,虽然外界经常拿之莺私生女的身份做文章,她却根本不当回事,如今都什么年代了,最要紧是两个孩子感情好、合得来,这在联姻里已是上上乘的选项。

“可不么,也就你和爹哋总把我当小孩。”宋祈年捏了一块龙井酥尝,随口搭话。

回到自己家中,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坐姿有些懒散。

宋太太不置可否:“之莺的确成熟了不少,至于你,我瞧着不过装大人扮成熟罢了。”

宋祈年不甚服气:“妈咪,我明明比之莺大两岁。”

他们亲子关系和睦,邵之莺习以为常,也不插话。

宋家虽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名门,但家庭人际脉络却相对单纯,宋家这一辈只有一位宋太,且夫妻恩爱,子女关系融洽。

从中三开始,她和宋祈年关系要好,常去对方家里做功课,港澳地区的青少年拍拖都偏早,但她和宋祈年那时的相处更像友达。

真正确立关系是在她的成年礼上,宋祈年正式表白。宋家的氛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融洽,他们待她都很不错,且这种好并非圈子里虚与委蛇的客套。

在中学时代,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待在宋祈年家远比邵家自在。

邵之莺喝汤的功夫,母子俩拌了几句嘴。

宋太拉着她起身:“不理他,来,之莺,你陪伯母上楼选选首饰。”

如邵之莺预想,宋太邀她过来不止为了饮汤叙旧。

先挑选婚礼需用的首饰,随后又询问她关于婚房布置的安排。

宋太的意思是,把宋园主宅第四层全部归由他们小夫妻使用,平时每层楼都设有独立密码,没有人会叨扰。若是要搬出去单独住,山顶、半山、浅水湾乃至嘉多利山,均有豪宅可供挑选,只要稍加打理就能入住。

关于婚后住房,她和宋祈年一早考量过,眼下他的公司刚上市,她进了慈声乐团也忙。住家里省事些,何况宋园面积庞大,宋家的人多有分寸感,不会有烦琐的事。

“伯母,不用麻烦,我和祈年婚后暂时住在宋园。”

宋太笑笑:“怎样都好,最紧要你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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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正经事下楼。

刚出电梯,宋太就吆喝儿子过来:“不早了,你赶紧送之莺回去休息。”

宋祈年刚洗完澡,西装被换下,穿上了清爽洁净的衣服,微卷的黑发还有些湿漉,显出几分纯粹的少年感。

“得,那妈咪你早点睡。”他揽过邵之莺的肩,往大门踱步。

邵之莺正欲开口同宋太道别,玄关外倏而传来清脆的智能解锁音,随后便是男士手工皮鞋厚闷的落地声,在深夜里显得喑哑,深沉而勃郁。

全然生僻的音质。

视线下意识循去,一个熟稔又陌生的侧影顷即晃入邵之莺的瞳底。

玄关顶部的灯光暖而暗,像是琥珀,又似黄琉璃。

他没穿西装,只一件剪裁考究的暗纹衬衣,冷调的纯黑,两侧腰线熨帖得一丝不苟,臂肘上方束有松灰的缎质袖箍,领口紧扣至顶端,斯文而雅贵。

男人信步走来,身后德鲁士法木装甲门徐徐闭拢,陨石感的黑岩门板发出幽沉声。

宋祈年迎上前:“哥,今儿这么早?”

男人手臂上搭着刚脱下的西服外套,屋外分明闷热,他周身却没有丝毫暑气。

朝他迎面而来的一双人相当养眼,弟弟祈年正值少年慕艾的年纪,不经世情沉淀的笑容溢在面庞之上,那眉眼清冷的少女则被他弟弟轻揽着肩,俨然是一对即将新婚的爱侣。

宋鹤年面无表情地微颔,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那副极致明净的镜片下洇出薄霜般的肃冷。

宋太太沉婉的音色由不远处传来:“巧了,祈年刚要送之莺回去呢。”

说话间,两人来到宋鹤年跟前,邵之莺无声压下拘谨,有意识绷直了肩脊,端端沉沉唤了句:“大哥。”

说来也玄,宋家这一辈一共四个兄弟姊妹,宋祈年排行第三,他的二姐和四妹邵之莺都相熟,唯独兄长宋鹤年,令她有不容忽视的畏忌感。

且这份畏忌仿佛随着年纪加剧,少时她无知无畏,尚且能同他对话几句,成年后便生疏越甚,也或许是对方逐渐稳重端肃,从男友的哥哥演化为手执权势的上位者,叫她偶然碰见只觉惶然。

原以为不过是草草擦身。

宋祈年却毫无征兆地开腔:“这会儿哥有空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邵之莺微怔,一时没料到还有后续。

她抬眼睨向宋祈年,却被他牢牢揽住腰身。

“什么事?”宋鹤年问。

他沉缓的语调清冽浑郁,有一股八风不动的从容。

宋祈年斟酌着开口:“大哥,是这样的,我同之莺快要结婚了,我们想……”

话到关键部分,他不知怎么停顿了下,好似在琢磨如何更具说服力地表述请求。

一旁的宋太了解内情,想来也有趣,她的几个孩子性格迥异。祈年小时候活泼顽皮,有时候连她和丈夫都无可奈何,却唯独被鹤年不怒而威的气场压制,在哥哥面前温顺得像只鹌鹑。

她莞尔:“要不你们兄弟俩去书房坐下慢慢聊,我让厨房把汤加热一下,润燥清补的,鹤年也喝一碗。”

宋鹤年淡漠无澜地颔了下首,率朝电梯的方向移步。

邵之莺有些不明就里,却已经被宋祈年揽着一同踏入电梯间。

宋鹤年站在右前侧,两人跟进去后自觉规矩地站在左后方,三人保持着礼节又不过分疏远的距离。

电梯匀速上升,宋鹤年寂然端立着,修长精致的指骨微微曲起,习惯性地抚触着左手尾指佩戴的古董印戒,极轻地摩挲了下,慢条斯理地转动着。

宋园的电梯其实很宽敞,古铜栗金属搭配普拉达绿奢石,庄重却不显刻板。

但眼下三人同乘,不知是不是邵之莺的错觉,氧气隐约变得稀薄,空间也显得逼仄、凝重。

相较于她的拘谨、宋祈年的促狭不安。

宋鹤年始终冷淡而肃穆,他背脊卓立挺阔,即便是松弛的姿势下,连西裤的裤线都锋利挺拔,他视线始终自然微垂,并未正眼看任何人。

他分明是没有情绪的,却给人捉摸不透的冷感,电梯有限的空间即将被沉甸甸的压迫感溢满。

邵之莺忽有一瞬能共情宋祈年的紧张。

拥有这样一位兄长,即便从小朝夕相处,恐怕也很难不忌惮。

随着楼层的数字缓缓上移,电梯门正要打开的瞬间,宋祈年深吸了口气,像是终于酝酿完毕。

他牵着邵之莺的手,目光直视兄长,郑重坚定地启唇:“大哥,你是我从小到大最敬重的人,在结婚这个重大的时刻,我想请你当我和之莺的证婚人。”

话音落地,电梯依旧平稳与静谧。

宋鹤年徐徐转动印戒的动作骤然停顿,空气的流速仿佛有一瞬急促得近乎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