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中挂着懿文皇后年轻时的画像,她出身河东真定王府,在未出嫁前素有“河东第一美人”之称。
她十七岁嫁予晋王陆鸿为妻,稳坐晋王妃之位,又顺利诞下一子。
可惜天妒红颜,在丈夫称帝前两年,甄皇后便已时时缠绵病榻。明德帝登基后,第一日就下旨立她为后,行过册封礼,全了皇后名分。尔后第三日,御医回天乏术,皇后娘娘撒手人寰,留下年仅十二岁的嫡子。陛下伤心不已,亲自为爱妻写了悼词,礼部拟谥号为“懿文”。
丽正殿为首的侍女青茂携殿中上下人等行了大礼,语气中难掩激动:“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她是当年甄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婢,也是看着昭王殿下长大的。
“姑姑平身。”
除了青茂外,从前侍奉甄皇后的旧人都在丽正殿中当差。
陆憬问了几句丽正殿近况,青茂一一答了。哪怕是殿下离京的那三年,宫内也没有人为难她们。
每年皇后娘娘的生辰祭礼,内廷也都操办得体体面面,没有丝毫的怠慢。
沏了茶水,青茂等人没有多搅扰昭王殿下,都退去殿外侍奉。
殿中打扫得纤尘不染,陆憬寻了张椅子坐下。
他对丽正殿其实没有太多记忆;母后只在这里住过半月有余。
殿中陈设华贵如昔,他也只是想在宫中寻一处地方清清静静坐一会儿罢了。
母后生前所用之物都原样摆在丽正殿中,后殿三间库房,堆满了她出嫁时的妆奁。
当初懿文皇后出嫁,真定王府正在鼎盛时,陪送的妆奁数不胜数,还有一队五十人的骑兵。
真定王府嫁唯一的嫡出姑娘,愿她一生平安荣华。送嫁的队伍绵延数里,嫁妆都是分了十几批登船。哪怕知道陪嫁丰厚,也无土匪宵小敢在半途打这批妆奁的主意,冒犯晋王府与真定王府。
甄皇后成婚多年膝下仅得一子,在生前的最后两年,她专门腾了间库房,备着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当初王府是如何为她准备的,她便如何为儿媳准备。
大约也是知道,自己撑不到儿子娶亲的那一日,是以早早安排妥当。
正殿画像上的女子星眸皓齿,一饰一物无不精致,留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陆憬望那画像许久,母亲爱美,也喜欢漂亮的小娃娃。
从前宣平侯府长房的小郎君入宫时,母亲抱着粉雕玉琢的娃娃逗弄了许久,连随身的玉佩都赏了出去。其他世家的孩子可都没有这等殊荣。
母亲擅丹青,在晋王府设女学时,还亲自去教过几日,
想起往事,陆憬唇畔不知不觉浮起一抹浅笑。
夕阳的余辉斜映入殿宇,整座皇城沐浴在金辉中。
……
太极宫外,总管李暨翘首盼了许久,总算是等到昭王殿下的身影。
眼看着快到了晚膳的时辰,若昭王殿下再不归来,他只能去丽正殿请。
“老奴给昭王殿下请安,”李暨笑容满面,“殿下快请。”
膳房已经预备妥当,皇后娘娘与另外两位殿下也都到了。陛下今日设家宴,酉时一刻便要开宴。
踏着晚霞余韵,陆憬尚未进入正殿,就能听见里间轻松的谈笑声,其乐融融。
自从江山初定,明和帝自知乃天命所归,心中快慰无须多言。
随着陆憬到来,殿内谈话声暂歇,淮王陆忱也起身。
陆憬先向上首的帝后见礼:“儿臣给父皇请安,母后万福。”
“快起来。”
姚皇后端坐在明和帝身畔,她今日着一袭银红色广袖鸾凤掐丝锦裙。她惯来不喜奢华,乌发间所饰珠玉不多,只鬓边一支金凤衔明珠步摇显示出中宫身份。
平辈之间也见过礼,太子居左首位,颔首对五弟致意。淮王陆忱次之,对陆憬唤了一声皇兄。他是姚皇后幼子,与昭王虽然年岁相仿,前后只相差三月,但兄弟二人自小就玩不在一处。
姚皇后笑容温和:“好了,都坐吧。”
陆憬去了自己的位置,对面便是太子与淮王。
偏殿已开始备膳,姚皇后道:“祈安久未回京,也不知饮食上的口味变了没有。”
膳房是依着从前旧例准备,担忧会有不周到之处。
陆憬笑笑:“母后多虑了。”
他的表字是及冠前明和帝所取。彼时中原尚未一统,北方突厥可汗又虎视眈眈。大晋腹背受敌,明和帝盼望着战场上的孩子能顺遂平安。
宫中菜式如常,姚皇后着意吩咐侍女为昭王布菜。和睦地用了一顿晚膳,天色已不早,宫门下钥的时辰也推迟了些许。
陆憬先告退,太子与淮王见状也一同起身。
明和帝与姚皇后坐在一处,祈安这孩子守规矩,不愿在宫中多留。
他在宫内的寝殿也一直布置着,只是他已经许久未留宿过。
姚皇后宽慰道:“祈安才回京,怕是府上还有些事务打点。”
明和帝想起午后的问话,估摸着昭王府的布景不大顺他心意。
他传话给李暨:“明日午后传工部侍郎到御书房。”
“奴才领旨。”
……
“殿下。”
东宫设宴的帖子两日前就送到了昭王府,请帖是太子殿下亲自所书。
孙敬这两日已命人打听清楚东宫的宾客名录,恭敬呈于昭王殿下。
孙敬是当年甄皇后陪嫁的几个管事之一,自昭王殿下封王另立府邸后,便一直在昭王府打点事宜。
除了殿下外,东宫此番还邀了不少昭王帐下的将领,皆是战场上有功之臣。
朝中其他重臣列席不多,太子行事稳当,谨守着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剩下的便都是东宫属官,多为年轻一辈。
宴席定于二月十九,陆憬合了名录,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