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她这样的女孩(2 / 2)

杜思贝有点意外陈行简的反应,以为他多少会调侃自己家几句。她泡好茶递到陈行简手里,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这不是什么好茶。”杜思贝也给自己用塑料纸杯泡了一杯,捂在手里。

陈行简握着有些重量的红色马克杯,垂眸。

马克杯的瓷釉烧得很粗糙,红底上面印着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倒很像她床头那盆。

“……你家人那边,需要回美国看看吗?”无言了会,杜思贝喝了口茶,找话题。

“科颖给你开的工资不低。”

陈行简却没接话,他靠向沙发,交叠起长腿,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马克杯物因人贵,像极了从国外淘来的艺术品。

陈行简打量着房间,“为什么住这么小的地方?”

杜思贝突然有点感谢他的措辞。只是小,不是别的。

“因为我想攒钱。”杜思贝低下头,轻抠着塑料杯的边缘。

陈行简眉眼微动,看着她,“有家人要照顾?”

“不是。”

“想在上海买房?”

“不是。”

陈行简便没再问。

他看过杜思贝资料,像她这样从四川的小村庄里一路考出来的女孩,家境清寒,能闯进世界五百强公司已经是她这辈子能够着的最好的地方。攒钱并不意味一定要把它花出去,只是一份安全感。

像她这样的女孩。

“我想环游世界。”

陈行简拿杯子的手晃了一下。

他疑惑地冲杜思贝挑了下眉,后者像是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这种豪言壮语,神情凝重,眼里闪动着些许光芒,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想攒很多很多钱,然后辞掉工作,环游世界。”

陈行简沉默了,他眼前忽然出现洛杉矶夜晚的海边,杜思贝站在海风中的画面。

有点倔强,有点孤独,像立在大海崖岸边的石头。

陈行简想象了一秒,轻笑起来,“那20万不太够哦。”

“陈总。”杜思贝紧握住塑料杯,背挺得直直,并拢的膝盖斜伸向陈行简那边。

杜思贝:“我不想辞职。”

陈行简似乎眯了一下眼睛。

杜思贝以为自己看岔了,因为她太想留下来。

“给20万也不愿意?”陈行简的食指轻敲马克杯,“再加5万呢?25万,够你去欧洲玩一圈了。”

“不愿意。给多少钱我也不愿意。”杜思贝摇着头。

“虽然我很想有天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处旅行,但是在那之前,我更想证明自己。”

陈行简的指尖摸到了马克杯上粗糙凸起的小花。

杜思贝捏着没剩多少水的塑料纸杯,捏了又松,“陈总,也许我的先天条件比公司里大多数人都差吧,学东西慢,口才也不好,工作了四年才达到那些有天赋的同事一进公司就能达到的成绩,可是……可是我也想……”

杜思贝顿住了,眼眶有点热。

她低头没再说下去。

陈行简想她又要哭了。

他不喜欢柔弱的女人。从认识到现在,杜思贝在他面前掉了许多次眼泪。但陈行简从没把她和柔弱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相反的,陈行简觉得此人相当要强。

“你刚才要我别那么说自己,现在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杜思贝不解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模糊的视线里,陈行简弯了弯眼睛,像月牙一样好看。

“看在你刚才安慰我的份上。”陈行简放下马克杯,凑近了,他刮刮杜思贝鼻尖。

“回来吧,考核通过。”

“?”

杜思贝:“!!!”

她立即探身过去,一只手撑住沙发,很近地盯着陈行简,“陈总,我、我真不用走了?”

陈行简笑眯眯:“嗯。”

“你……你不会骗我吧?比如先留我一段时间……”

陈行简往下一压唇角:“杜思贝!你怎么可以把人想这么坏。我至于拿我大舅伯生命跟你开玩笑吗?再说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东西?”

“……”很有道理。杜思贝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但怎么说。

她还是觉得陈行简自从接完那通电话,变得有点奇怪。

陈行简说完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差点原形毕露。

于是他缓和了一会呼吸,四处望了望,然后拿起了藏在沙发角落的一只灰色长鼻子小象。

这只玩偶的做工与马克杯一样粗制滥造,象鼻子上的一小撮毛都黑了,一看就被主人摸了太久,不过绒毛也因此变得更密,捏在手里软绵绵的。

杜思贝眼看着陈行简把小象的头和身子往两个方向拉了拉:“……陈总,时候不早了。”

“你对象呢?”陈行简忽然扭过头盯着她。

杜思贝下意识看了眼他手中的小象,支支吾吾,“唔,那个,我们……早就,嗯,分手了。”

陈行简眼神不瞬:“什么时候的事?”

杜思贝被他自如切换的审问模式唬住了,“大概就是……我从美国回来后吧。”

陈行简听到“美国”时眸光微闪,眼里的意味变得深邃,这让杜思贝有种被希区柯克式变焦镜头纵深推进的紧张。

她手往后一撑,摸到了另一只小象。

“为什么分手?”陈行简问。

杜思贝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陈行简靠了过来,单手将沙发撑得下陷。

劣质皮沙发发出越来越涩的声响。

陈行简意味深长地看着杜思贝耳朵尖一点点变红,他眯起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呵出的热气像柔雾一样拂过她脸颊:“难道,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