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宋知南转过头笑着对马五妮说:“你看我们孙主席多谦虚多低调, 明明他教人教得这么好,就是不愿居功。”
孙主席:“……”这还有完没完了。
马五妮来都来道歉了, 也保证以后再不再上吊,孙主席也不好再说什么。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不想跟宋知南多说话,赶紧让俩人出去。
“那行,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出去吧。”
马五妮离开了,宋知南还逗留在办公室,用诚挚的语气问孙主席:“孙主席,你就说,我这事办得好不好吧?”
孙主席无奈地说:“办得特别好,如果你以后别惹事, 那就更好了。”
宋知南只听前半句, 后半句她忽略了, 她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
春节过后,大家的工作和生活开始逐步恢复正常。宋知南接到通知, 她即将结束短暂的借调生涯, 重新回到妇联办公室,继续战斗在妇女解放第一线。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有人欢喜有人难过。欢喜的是何黛,工作搭子和饭搭子终于回来了,真是喜大普奔。
难过的是李群英,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宋知南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说还有另外三人,那三个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牛鬼蛇神。
唯一让李群英欣慰的是两人是邻居,就算上班不能在一起,下班后还可以在一起玩耍。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暗暗欢呼,宋知南这个瘟神终于要离开了,天知道,他们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出去都有点丢人,明明他们三个是地头蛇,但现在老窝却被人家宋知南给把控着,他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说笑,随意调侃别人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看不顺眼的李群英总跟着宋知南学习,这样下去还了得?
周有光听说宋知南要调回去,就打起了星星之火文工队的主意。这个文工队是他们宣传科牵头办的的,宋知南重回妇联,她得调解工人的矛盾,应该没时间管文工队了吧?至于李群英,她也没那个能耐管吧?何科长是不是得挑一个有能力又有威望的老职工去管?
宋知南仿佛听见了周有光的心声,她跟何科长道别时,顺便提起文工队的事:“何科长,这文工队是我跟群英一手建的,人是我们找的,节目也是我们编的,而且里面大半节目是自带的。我要是突然撒手不管,显得我很不负责任,我的意思是,文工队还是我和群英管着,你看怎么样?”
何科长试探道:“你一人兼着两件事,忙得过来吗?”
宋知南:“没问题,我天生精力旺盛,就适合挑重担多干事。星星之火已经打出了名气,多少人等着我们去演出,把队伍交给那些能力低下又没有革命觉悟的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何科长:“……”
你这是点我办公室的其他人吧?
何科长正在考虑怎么答复宋知南,李群英在外面轻轻敲门。
“进来。”
李群英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文工队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其他人,但不能没有宋知南,她就是文工队的灵魂。如果她要是撒手不管了,那我也不干了,因为没有她,我也玩不转。”
李群英的意思很明白,何科长要是硬把文工队交给别人来管,她也不干了。她现在跟聪明有能力的人共事久了,再看那些愚蠢的酒囊饭袋就本能地厌恶。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周有光钱解放两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何科长看着两人,两个太阳穴一起跳动起来。他想了又想,发现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队伍是人家两人拉起来的,节目是人家两人出的,他能说什么?
何科长和蔼地说道:“我本来就打算让小宋继续管着文工队,只是担心她忙不过来,她能两者兼顾,那就最好不过。”
何科长一锤定音,为了防止有人生出旁的心思给他添麻烦,何科长索性在办公室里宣布此事。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一听,人都气傻了。
他们天天盼着能赶走宋知南,就像小时候盼着过新年一样。现在倒好,她人是要走了,但魂儿还留在办公室,真是阴魂不散呐。
周有光最先跳出来:“科长,宋知南都不是咱宣传科的人了,凭什么还要管着文工队?”
何科长:“小宋以前也不是咱办公室的人呀,她本来就是借调来的。文工队是她和小李一手拉起的队伍,节目也是人家出的。没有她俩,你们三个谁能想出节目?谁会写剧本?”
他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哑了。
“文工队属于纺织厂,不属于咱们宣传科。行啦,就这么着吧。”
何科长说完回他的小办公室去了。
宋知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大声跟李群英说话。
“群英,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你是我的好朋友,为了你,我可以插别人两刀。”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呗。
李群英面带笑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我现在今非昔比了。”
宋知南:“咱俩团结为一体,试看天下谁能敌。”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周有光和钱解放抬头望着天花板,敢怒不敢言。
宋知南抱着东西离开了,李群英去送她。
两人刚一离开办公室,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宋知南笑着说:“这几个也真够含蓄的,在背后欢送我呢。”
李群英笑而不语,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宋知南回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嗷嗷欢呼起来,李群英把东西放下,黯然离去。宋知南最终还是回到小何身边去了。
年后一上班,纺织厂的人事就有了大变动。
先是有人举报李副厂长贪污受贿、骚扰女职工,有关部门来厂里调查情况,吴厂长全力配合,经调查情况属实,李副厂长被带走隔离审查。
接替李副厂长位置的则是孙主席,杨主任则接替孙主席工会主席的职位。据说,贺主任有可能接任杨主任原来的位置。
有人事变动的不仅仅是纺织厂,还有隔壁的机械厂,霍峥嵘的父亲霍副总工不用说,早被发配到边疆劳改去了,跟他有牵扯的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这些人宋知南不认识也就不再关注。
过了两天,吴明珠告诉宋知南,本周日上午九点,让宋知夏来广播站考试。合格就上岗,不合格她就招别人。
宋知夏接到通知后,既激动又紧张,“三妹,你说我真的能行吗?”
“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练习吗?绝对能行,别紧张。”
广播站的考试内容分笔试和面试,主考官就是吴明珠。吴明珠也没特意放水,宋知夏是高中毕业,文化基础不错,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练普通话又是练习写文章的,多少有点效果。
两个小时后,宋知夏神色激动地跑回来,宋知南一看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激动地抱住宋知南,哽咽道:“三妹,谢谢你。我以前不是个好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宋知南不太习惯这种亲热,轻轻推开她,说道:“行啦,别煽情啦。以后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吴明珠真是个好人。”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朋友。”
宋知夏成功进入广播站后,在厂里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有人羡慕,有人酸,朝里有人就是好做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消息先传到李玉华和宋上进耳朵里,两人又是一阵恍惚。
李玉华对宋知夏的感情也只是比宋知南略多一点点而已,母爱非常有限。女儿有正式工作,她有点高兴,但不多。
而且她还有点愤愤不平,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就便宜了陈家?同时,她又想到,这么看来,三女儿也不是彻底冷漠无情,她至少还知道帮自己姐姐,那她是不是以后也会帮助冬宝呢?
李玉华思来想去,心绪十分复杂。宋上进跟李玉华想得差不多。
两人同时又想到大儿子宋秋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痛苦已经减轻了很多,再加上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宋冬宝身上,宋秋实在家中的地位在一点点下降。但不管怎么说,宋秋实也是他们精心培养并给予厚望的长子,一想起来,心口还是隐隐作痛。两人相顾无言,只剩叹息。
“如果当初小四肯把秋实弄回城,也许他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秋实毕竟是她亲哥啊,这个狠心的东西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进火坑。”
“养不熟的白眼狼。”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
宋知南的大伯母何梅得知宋知夏进了广播站后,既诧异又服气:“嚯,这个小南还真有本事,我以前竟小看她了。”
她转头对女儿宋湘说道:“湘湘,你以后多跟她俩来往,你们毕竟是堂姐妹,总比外人亲吧?”
宋湘点头回应:“嗯,我也觉得小南挺不错,她跟她妈不一样。”
何梅想了一会儿,又说:“你有空去找一下小南,让她和知夏来咱家吃饭。上次我就说让她们有空来家里玩,这俩孩子一直忙,也没时间来。”
“哎,行。”
宋湘穿着浅黄色呢子大衣,踩着坡跟皮靴出现在妇联门口时,何黛的眼睛都亮了。
宋知南热情招呼道:“湘湘姐。”
宋湘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笑着说:“小南,你忙你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个星期天中午,我妈请你和知夏到我家吃饭,你俩一定要来哦。”
宋知南爽快答应:“好的,我们一定准时到。”
宋知南送宋湘出去,还顺嘴夸了一下她的衣服:“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宋湘说道:“我毕竟是服装厂的嘛,我在学做衣服,等以后有空了也给你做身衣裳。”
“谢谢姐。”
宋知南一回来,何黛就夸道:“你姐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大衣也挺好看。”
宋知南说:“她在服装厂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
“哇,怪不得呢。”
下班时,宋知夏跟着宋知南回家,宋知南顺便告诉她大伯母请她们吃饭的事。
宋知夏有些诧异:“大伯母这人特别精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儿,怎么突然要请咱俩吃饭?”
“咱俩地位今非昔比了,你得适应。”
宋知夏无奈地笑笑:“只能是这个解释了,人心真是势利呀。我才上班两天,就感觉到家庭地位的变化了。陈安华和他爸妈对我突然客气了。”
宋知南有感而发:“这很正常。男人比女人还势利。他们习惯把女人划分成三六九等,你是什么等级就是什么待遇。他们对权力和阶级特别敏感,每一个人都牢牢握住自己的权力,自己有一点优势就大夸特夸,对于女人的优势则是尽可能的诋毁和打压,让你产生自我怀疑。他们接近你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而不是给你点什么。很多女人跟他们一比就显得太没有斗争经验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女人,毕竟人家男人围猎了女人几千年,经验特别丰富,还有很多案例可以学习。咱们女人才解放二十年,差得远呐。”
宋知夏默然不语,陷入了浅浅的思考。要是以前妹妹跟她说这些,她会觉得对方不正常,现在嘛,她也有点不正常了。很多以前习以为常、甚至深信不疑的东西,她现在也开始怀疑了。他们说得都是对的吗?凭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上午,宋知南收拾妥当,喂完猫狗,提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两包点心和一瓶黄桃罐头,罐头都是她用杠精值在系统商城买的。
自从知道杠精值可以兑换寿命后,在没有挣出105年的杠精值以前,宋知南花杠精值很谨慎,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非必要不下单,要买也捡便宜的买。这罐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很便宜,一个杠精值能买两罐。
两人之前约好的在路口见面,宋知南刚到,宋知夏就提着东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她一来就气愤地说:“我真是烦死我那个公公了,我出门他恨不得检查一遍,生怕我拿了他家的东西。”
宋知南劝道:“不要因为畜生生气,不值得。”
宋知夏叹了口气:“没事,我骂两句就过去了。还有,我公公和咱爸妈都要求我上交工资,我才上班几天,这就都惦记上了。”
宋知南反问:“那你呢?打算上交吗?”
宋知夏摇头:“我一分钱都不想上交。我跟爸妈说,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你们见过哪家的姑娘嫁人了还给娘家上交工资?你让我婆家怎么说?我对我公婆说,我这个工作是你托人买的,钱是找你借的,我得攒钱还你。反正他们旁敲侧击,我就装听不懂;他们要是明说,我就发疯。”
宋知南称赞道:“干得漂亮,就是要这样。”
宋知夏说:“估计他们两边都会骂我自私,但我无所谓了。”
宋知南笑着说:“他们说你自私,你就要真的自私,要不然就白担这个虚名了。咱们宋家的人都自私冷血不要脸,咱俩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遗传,咱俩要争取做到青出蓝而胜于蓝,要比他们更有见识更有文化还更不要脸。”
第92章
姐妹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大伯母家, 大伯宋自强今天也在家。宋自强跟宋上进长得有三分相像,不过比宋上进个子高些, 气质斯文些。宋自强是宋家第一个中专生,也是宋家第一个进城的,宋上进就是他给弄进城的。
宋上进有点贪心不足,一会儿嫌工作不好,一会儿嫌分的房子不大,他觉得大哥家条件比他好,就应该多帮他。
宋自强和何梅也是不肯吃亏的人,两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再加上老家父母亲戚的瞎掺和,到最后兄弟俩形同陌路。两家也就婚丧嫁娶时会来往一下,平常很少走动。
小孩之间没那么讲究, 宋知南和宋知夏小时候去找宋湘玩, 回来被父母打了一顿, 以后也不敢去了。
“大伯,大伯母, 湘湘。”
两人挨个打招呼, 顺便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
何梅嗔怪道:“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
嘴里这么说着,何梅的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十分满意,这个小南是个大方的,比她那抠门的爸妈强多了。
宋自强和何梅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何梅拉着姐妹两人嘘寒问暖。
“哎哟, 小南,你又长高了, 比以前白胖多了。女孩子就是要胖些才好看。知夏你瞧着气色也不错。你说你俩,一个在妇联一个在广播站,都是体面的好工作。不像我,天天在药房窝着,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宋知南说:“大伯母,药房的工作多好啊,人人都离不了。”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何梅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两个纸袋递给两人,“这里面有治疗伤风感冒的药,还有三瓶枇杷膏,给你们。”
宋自强和宋湘一起说:“大过年的,你送人家药,合适吗?”
何梅讪笑一声:“咱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主要是这些药都是从单位低价拿的,拿来送人惠而不费,就是时间上不合适。
宋知南倒没有这些讲究,愉快地收下了:“我正好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嗓子有些不清爽,喝点枇杷膏挺好的。”
宋知夏也跟着表示感谢。
何梅满意地笑了,这俩孩子没随她们爸妈,大方懂礼节不说,还会说话。哪像那两人,自己一毛不拔,你送再多东西,人家都嫌少,好像谁欠他们似的。
宋湘送了宋知夏两条手帕,给宋知南一顶卡其布做的帽子,一双手套。
宋知南挺喜欢这顶帽子,戴上去一试,还真挺合适。
她由衷地夸道:“湘湘姐,你的品味可真好,你上次去我单位,我同事还夸你的衣服好看。”
宋湘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梅却在旁边说:“这孩子,我说她好多回了,叫她朴素些,她非不听,挣的那点工资全花在穿衣打扮上了。”
宋知南替宋湘说话:“打扮好看多好啊,总比灰头灰脸的好吧?再说了,你们家条件好,不差湘姐那点工资。”
大伯是药厂会计,工资不低,堂哥在建设兵团每月也有工资拿,他们家里四个挣工资的,条件算是非常不错了。
几人闲聊几句,何梅和宋自强就去厨房准备午饭,宋湘拉着两人到她房间。
宋知夏一进了宋湘的房间,忍不住连声赞叹:“哇,湘湘,你的衣裳好多了,这么多花布,还有缝纫机?”
宋知夏对缝纫机十分感兴趣,宋湘热心地教她。两人一个用心学,一个用心教,配合得十分默契。
半小时后,何梅喊她们出去吃饭。宋知夏都有些不舍地离开缝纫机。
宋湘主动说:“你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学。”
“那太好了。”
宋知南也说:“我那里正好有布料,你拿过来给大姐的两个孩子做身衣裳,咱们下次过去正好拿给他们。”
“没问题。”
三人出去吃饭,刚过完年,大家家里的存货还有不少,今天的菜就挺丰盛,有鱼有肉有蛋。何梅还拿出一瓶低度数的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
何梅热情地招呼两人吃菜,拉着宋知南的手说道:“小南啊,以后记得常来。我其实可喜欢你俩了,就是以前跟你爸妈有点不对付,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不管咋说,你大伯到底是你大伯。”
宋知南好歹也是个社会人,酒桌上的礼仪还是知道点的,便说道:“大伯母,我对你印象也不错。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湘湘姐,因为你不重男轻女,特别疼孩子。”
用李玉华的话说何梅特别护犊子,小时候宋秋实抢宋湘的东西,何梅扒了他的裤子就啪啪打屁股。当时妯娌俩差点干起来。
何梅笑着说:“都是我生的,我当然疼。我跟你妈可不一样。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好看。就是有一样不好,你投错了胎,你要是托生在我肚子里,你可就幸福了。像你这样的人才,要搁我们家,我得天天供着你。哪像你爸妈,净疼那些不中用的。我跟你讲,闺女能疼,儿子不能疼,儿子越疼越没用,就得狠狠使唤才行。”
宋自强:“……”这酒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宋知南竖起大拇指大夸特夸:“大伯母,我以前竟没看出来,你是个人才呀。你的教育理念十分先进,领先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父母。你是我的知己呀,来来,咱俩走一个。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彼此挂心头。”
何梅脸上笑开了花:“哎哟,都领先别人那么多了。哈哈,来,走一个。”
宋自强和宋湘面面相觑,相视而笑,宋知夏也在旁边笑。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每一个人都很快乐很满意。
何梅酒量极浅,喝了两杯就醉醺醺的,偏偏她还很健谈。
宋知南倒还行,这种度数的酒,她还能再喝半瓶。
两人走出何梅家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了,阳光明亮微暖。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一起说别人坏话,果然能增进彼此的友谊。你看,我跟大伯母说咱爸妈的坏话,我俩关系都变好了,而且还很快乐。”
宋知夏说:“可是我觉得在别人面前说爸妈坏话似乎不太好。”
宋知南:“那咋啦?他们也没少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呀。家丑就得外扬,他们不让扬的是他们的丑,别人的短处他们说得比谁都多。”
宋知夏突然说道:“小南,你看咱俩的关系也慢慢变好了。你说咱妈有一天会不会也会变好?变得像大伯母疼湘湘那样疼咱们?”
宋知南摇头:“想得美,不可能。”
宋知夏不甘心地追问:“为啥就不可能呢?”
宋知南想了一会儿,说:“疼女儿的母亲是一开始就疼,不疼的基本上以后也不会疼。哪怕将来有一天她变了,那也不是出自她的本心,是因为她年纪大了,需要女儿照顾了。迟来的母爱就像雨后的伞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得认命,承认这一生我们就是不可能得到父母的爱。认命了,你就平静了,就释然了。”
“更何况,咱妈还有两个儿子,只要她儿子在,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她儿子的血包,一辈子被他们吸血;要么就成为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在这两个选择之间徘徊犹豫的人会加倍的痛苦和煎熬。血供得不够父母不满意;血供得太多,自己奄奄一息。我呢,不再做任何挣扎,直接一步到位当‘白眼狼’。重男轻女的爸妈就得搭配白眼狼女儿,这是我们女人历经磨难摸索出来的最佳搭配。谁用谁知道,用过了都说好,没用的会吃亏到老。”
宋知夏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宋知南见这个姐姐已经上道了,决定加大点力度。
宋知南语气轻快,妙语连珠:“二姐,你看咱俩这日子过得多好。咱们吃得好,穿得好,脸上还擦着雪花膏,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好姑娘。咱要是没反抗,会一直像从前那样,吃不好穿不好,天天干活。既然已经革命了,就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能妥协不能后退更不能当两面派。”
宋知夏:“行,革命,我跟你一起革命。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你不会是发酒疯吧?”
宋知南白她一眼:“我不醉就不能发疯吗?”她发疯是常态,需要理由吗?
“行行,你有理。以后大家都叫你宋有理。”
说到宋有理,宋知夏突然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别人给咱们姐弟几个都起了绰号。”
宋知南很感兴趣:“你快说说,都是什么绰号?”
宋知夏咬牙说道:“秋实因为被剪掉了那啥,他们叫他宋一剪;他们说冬宝爱扒人裤子,就叫他宋一扒;至于我嘛,他们叫我宋一捏;你叫宋一刀。”
宋知南拍着大腿笑:“他大爷的,还挺会起。宋一刀,我送他们温柔一刀。”
宋知夏:“你还笑得出来,我一想起这事就生气。”
宋知南继续笑:“生活这么枯燥,能笑就笑。人生在世,就是笑笑别人,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宋知夏摇头:“可我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话,路过人民广场时,宋知南看到上次给她传递消息的图书管理员李书悦,大冷天的,她就穿着一件破旧薄棉衣,在哆哆嗦嗦地扫地。她每扫一会儿就停下咳嗽几声。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声:“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大步走过去,从纸袋里拿出一盒感冒药和一瓶枇杷膏,往她簸箕里一放。
李书悦一看是宋知南,咳了几声刚想说话,宋知南指着簸箕说道:“你帮我把那个过期的药扔了。”
李书悦看四周无人,低声飞快地说道:“谢谢。”
宋知南没跟她多说,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书悦看着宋知南的背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低头把簸箕里的东西收起来。
宋知南回来后,宋知夏奇怪地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宋知南:“扔东西去了。你是回陈家还是去我家?”
宋知夏想了想说道:“我回陈家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以后好跟湘湘学做衣裳。”
“那行,咱们就在前面的路口分开吧。”
两人到了十字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宋知南翻一下自己的衣柜,她有大姐做的新棉衣,旧棉衣用不着了。她把棉衣装在一个旧纸袋里,再次来到人民广场,趁人不注意把纸袋递给李书悦。
李书悦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追上来小声说:“宋同学,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知南笑着说:“这是我的旧棉衣,放着也是放着,先借给你穿。以后再还我。”
广场上人开始多起来。宋知南朝她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宋知南哼着歌儿往家走,做坏事让她快乐,做好事也让她快乐。她是一头善良的白眼狼。她手里有刀,但心中有佛。
第93章
宋知南和宋知夏刚在大伯家吃完饭, 大姐宋知春捎话说,让她俩有空过去吃饭。
宋知南想着, 她过年后还没去大姐家呢。前些日子大姐回娘家。结果她因为被炮仗声吵得没睡好,白天插上门补觉,睡得太香,宋冬宝敲门来喊她,她没起来,自然也没见到大姐。去就去吧,串完这次亲戚,她后面又该忙起来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商定这个星期天早上一起去大姐家,她把家里的一块花布拿给宋知夏:“你不是在跟湘湘姐学做衣裳吗?用这块花布给咱外甥女做个罩衣。”
宋知夏点头答应:“那行,我那儿还有一块卡其布,裁一块给咱外甥做件外套。”
春节过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风也不再像刀子似的, 割得人脸疼。阳光也有些暖意了。
宋知南憋了一个冬天,下班后喜欢在外面多晃悠一会儿。上班时, 她也能出去逛逛, 因为她要外出找采访素材。
这天上午,春风温柔,阳光温暖。
宋知南心情惬意地走在人民广场上。此时大家都在上班上学,广场上人不多。她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地方闭目养神晒太阳。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宋知南睁眼一看,李书悦一边扫地一边向她这边移动。
李书悦见四周无人,便小声说:“谢谢你的药和棉衣, 枇杷膏很管用。”
宋知南说:“不用客气,那药也是别人送我的。你要注意身体。”
李书悦接着说道:“你喜欢看书, 也有藏书的地方?”上次那批有问题的书被宋知南搬走后,没听说出问题。
宋知南点头:“反正我藏的书没人找得到。”
李书悦说:“那太好了,我这儿还有一批藏书,我想交给你保存。书你随便看,如果将来哪天局势恢复正常了,你就把那些书还给图书馆。如果局势一直这样,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
宋知南点头答应:“没问题,我去哪里搬书?”
李书悦想了想说:“打扫你家那一片的清洁工生病了,我替代她几天。我每天天不亮就去打扫卫生,我趁着没人,会把书装进麻袋里扔到你的院子里。”
宋知南摇头:“麻袋太响,说不定会惊动左右邻居。而且还会摔坏书。我提前把院门打开,你趁着没人搬院里就行,我一听到动静就起来收好。”
“好。”
两人说着话,有两个老头往这边走来。
李书悦赶紧说声:“我得走了。”
宋知南叫住她说:“李老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能挺住就是胜利,黑暗只是暂时的,黎明一定会来的。”
“好!”
李书悦换个地方继续扫地,宋知南觉得晒够太阳了,就起身离开。
次日清晨四点,宋知南就起来把院门的插销打开,留下一条缝隙。
李书悦如约把一袋子书塞进门里,再若无其事地打扫卫生。
宋知南早上起来把书搬进屋里,先检查一遍,这些书里有外国文学名著,也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大部分是图书馆的藏书,还有一小部分是私人藏书。
宋知南把书扔进空间里,只留下几本现在要看的。
此后,连着三天都是如此,李书悦扔书,宋知南起来搬运,两人配合默契,没出任何问题。
转眼间,到了星期天。宋知南和宋知夏按约定好的时间汇合。宋知南借了李群英家的自行车,宋知夏骑着陈家的自行车,两人一起朝大姐家骑去。
宋知南说道:“我今年得想办法弄辆自行车。”
宋知夏说:“我的目标是攒一台缝纫机,我喜欢做衣裳。”
“咱们一起努力吧。”
两人一边比赛骑车一边大声说笑。
两人骑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宋知春家。
宋知春看到两个妹妹一起来了,自然十分高兴。
两个孩子都在家,不用人吩咐就跑出来迎接两人。
“二姨,小姨。”
这俩孩子,男孩七岁,叫吴松;女孩子五岁半,叫吴桐。两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挺可爱。
大姐夫吴江也在家,听到声音忙出来打声招呼:“二妹三妹来了,快进来坐。”
吴家大嫂王青玲和婆婆牛菊花一听宋知南来了,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嗖地一下缩回去了。
缩回去就缩回去呗,缩了一会儿,两人又悄悄探出头来。
吴江见此情形十分尴尬,他特意告诉老母亲一声:“娘,小桐的二姨和小姨来了。”
你既然知道了,就大大方方地出来打声招呼呗,这探头探脑的算是什么事?
牛菊花不得不出来应付:“哎哟,她二姨小姨来了?我这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谁呢?”
王青玲一看婆婆出来了,转念一想,吴江也在家,这个宋知南应该不敢当着她姐夫的面怼她吧。她觉得她又行了。
王青玲假装大大方方地出来打招呼,还大方地端上来一小碟瓜子。
宋知春给两个妹妹倒上茶,端上点心瓜子,对婆婆和大嫂说:“娘,大嫂,我妹妹不是外人,你们不用招呼了,忙你们的去吧。”大过年的,可别再说些让人不爱听的糟心话。
两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就坐着不动。
宋知南也假装两人不存在,宋知夏正让两个孩子试穿新衣裳。
俩小娃有新衣裳穿,高兴得不得了。
吴松的那件外套,是仿照干部服做的,带四个兜。左胸前还绣着一颗五角星。把小朋友给美的不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吴桐的那件是白底蓝花罩衣,中间还收了下腰,下面蓬蓬的像裙子似的。小姑娘十分喜欢,一直在转圈圈。
宋知夏在旁边说道:“小桐身上穿的花布是知南给的,这么好的布料我可弄不来。小松那件是陈安华做衣裳剩下的。”
俩孩子嘴也很甜:“谢谢二姨,谢谢小姨。”
宋知春既高兴又心疼,“这布多难攒呀,小孩子家穿那么好干吗?你们就该留着自己穿。”
宋知南说:“没事,我那儿还有呢。”
宋知夏也说:“大姐你就放心吧,我现在也有工作了,还跟湘湘学会了做衣裳,以后咱们不愁新衣裳穿。”
宋知春离娘家有点远,消息传得没那么及时,听到二妹的话不由得一脸诧异:“知夏,你说啥?你有工作了?啥工作啊?”
其他人也一齐目光炯炯地看着宋知夏,宋知夏说道:“在纺织厂的广播站工作,是知南帮忙弄进去的。”
众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集中到宋知南身上。
王青玲和牛菊花有点难以置信,宋知南才上班多久,就有这么大能耐了?
她们随即想到,这个宋知南又是演讲又是写稿的,听说还弄了个什么文工队,他们这边的人都听说了。
两人都有些后悔,她们当初就不应该得罪这个宋知南,不过那也没啥吧,不过是争执了几句而已。她们这种亲戚关系,宋知南就应该帮她们。
王青玲抢先一步开口:“知南妹子,你可真有能耐啊。我娘家有个弟弟,工作还没着落呢,要不你给帮忙安排个工作?”
宋知春和吴江一脸无语地看着王青玲,这是咋张开的口?
宋知春刚要替妹妹回绝,宋知南阴阳怪气道:“王同志,你这就好比向河里泼一碗热水就想喝鱼汤,你可真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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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玲闹了个大红脸,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咋能这么说呢?我跟你大姐是亲妯娌,咱们是亲戚,亲戚帮亲戚不是应该的吗?”
牛菊花也替大儿媳妇说话:“可不是嘛,亲帮亲邻帮邻。”
吴江无奈地插话:“娘——”
宋知春冷笑道:“这会儿你们觉得咱们是亲戚了,上次来你们咋不这么想?还给我妹妹摆脸色呢。最后我们俩去邻居家吃的饭,这附近谁不知道?你们现在咋好意思让我妹帮忙?”
吴江两边哄两边劝。
宋知南直接轰人:“王同志,牛大娘,我跟我姐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会天,你们二位请回去吧。”
婆媳两人被宋知南当面拒绝回怼,此刻又被人轰走,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她们看向吴江,吴江既尴尬又心累。大嫂和娘实在太不体面了。
宋知春觉得吴江在这儿,影响她们姐妹几个发挥,便找了借口支开他:“大江,你带着孩子去买块豆腐。”
吴江只能起身带着俩孩子离开了。
王青玲和牛菊花觉着反正宋知南也不肯帮她们的忙,那还讨好她干吗?
索性放开了嘲讽吧,宋家可是浑身是痛处,她们随便一踩,宋家人都得痛得直叫唤。
王青玲先开枪:“哎呀小南,我听说你哥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过年回来没有啊?”现在他们这边都知道宋秋实被一剪没的事了。
宋知南语气平淡:“嫂子,你这么关心我哥干什么?你该不会又想男人了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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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玲急声辩白:“谁想他了?我就是问问,我撕烂你的嘴。”
宋知南:“哎呀,你看看你又急了,多大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王青玲毫无形象地大声嚷道:“谁不知道你哥是个太监。”
宋知南毫无波动:“是不是太监的跟你啥关系呀,咋地,你问这么细,难不成也想学我嫂子来个一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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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春听到自己弟弟被骂太监,也被惹急了,直接攻击王青玲:“你哥你弟才是太监。”
宋知南斩钉截铁地说:“已经是了,不信可以让他们证明一下。”
王青玲气哼哼地离开:“你们姐妹三个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们说了。”
王青玲离开,牛菊花接着战斗,她想挑个软柿子捏,就假装关切地问宋知夏:“知夏侄女,我听人说你把你男人的蛋给捏坏了?”
宋知夏诧异地反问:“大娘,你问这干啥?难不成你也捏过?你今天是想跟我交流经验?”
牛菊花:“我呸。我会跟你交流这破经验?我可丢不起这人。你们宋家的姑娘可真厉害,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宋知夏嗤笑:“你们老牛家的人才是啥事都干得出来,一把年纪了,还装上纯了。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呀,真是的。”
宋知南在旁边接道:“老太婆没牙,人家才是真的无耻;牛粪上插菊花,又黄又肮脏。”
第94章
牛菊花气得嘴唇颤抖, 一时接不过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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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南:二姐成为她的手下了?大好事啊。她现在有两个手下了,一个是边月,她一跟她后妈渣爸杠,她这边就能收到杠精值。
现在又多了一个宋知夏。连宋知夏都是了,为什么宋冬宝不是呢?大概可能是宋冬宝不擅长抬杠,他比较喜欢动拳头。
宋知南正在兴头上,就听见牛菊花哇地一声哭了。
宋知夏无语地看着哇哇大哭的牛菊花,这一届老人不行啊,随便说几句怎么就哭了?
宋知春气得脸色一变,这刚过完年是干哈呢?
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立即起身说道:“我懂了, 她是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吃饭。行行, 我们现在就走, 走之前,我得在附近吆喝一圈, 给你们老吴家扬扬名。”
恰在这时候, 吴江带着俩孩子回来了,牛菊花一看到儿子就更委屈了,眼泪汪汪地说道:“大江啊,你两个小姨子欺负你老娘,你管不管?”
吴江无奈地说道:“娘,你多大年纪了,她俩才多大?你就不能让让她们吗?”
牛菊花:“……”
吴松和吴桐特别喜欢二姨和小姨, 毕竟她们不光给他俩带好吃的,还给他们做新衣裳。这个奶奶他们早就不喜欢了, 现在更不喜欢了。
两人小声商量一会儿,吴桐跑过来拉着牛菊花一本正经地劝道:“奶奶,大过年的,我两个姨姨来都来了,她们年纪还小又都不容易,你忍一忍就好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
这些不都是他们经常说的话吗?
吴桐一脸得意地看着哥哥,她就说她聪明吧,这些话大人经常说,他们一定爱听。
宋知南摸摸吴桐的头,笑着说:“小桐真聪明真懂事,比那些活了几十年的人都懂事。”
说着,她瞥了一眼大姐夫,对宋知春说:“大姐,你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我们在这里他们都这样。我们不在这里,他们得把你欺负成啥样啊。”
这一番话把吴江点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最终的结果是,吴江骑着自行车把老娘送到妹妹家去了。王青玲一看婆婆都狼狈败退了,自然更不敢出头,一直乖乖缩在屋里不出来。
宋知春家终于安静下来。宋知南没受任何影响,心情愉悦地吃完了这顿饭,宋知春本来有些心塞,一想到大嫂不敢露头,婆婆哭着走了,心情也变好了,姐妹三人有说有笑。
下午两点,宋知南和宋知夏告辞离开,路上还得骑两个多小时,她们得早点出发。
宋知春一家人把两人送出去。
4点半,两人到家,宋知南先去李家还自行车,回到家后,她摊开四肢躺平,今天还挺累的。
宋知夏有了工作后,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每月给宋知南上交三分之一的工资。这钱宋知夏交得心甘情愿,宋知南却想着,象征性的收几个月,以后就免了。
宋知夏这人说不上多好,但也算凑合,目前来看,挺懂事儿,有契约精神,勉强能处。
宋知南攒够钱和工业券,就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她终于有自己的代步车了。之前要是硬买也能买,但是她的工资和工业券是固定的,别人一算就能算出来。
刚一上班就买大件,显得不太合理,再加上她上班的地方离家不远,用自行车的时候不多,她就打算等等再买,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
宋知夏在宋湘的帮助下,花了六十块钱从服装厂买了一台二手缝纫机。
她嫌自己家房间太小,就干脆把缝纫机放在宋知南家,反正她经常过来,用着也方便。
宋知南再接再厉,又买了台收音机,现在姐妹俩攒齐了三大件。
宋知夏双手叉腰看着缝纫机和收音机,得意地说:“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凑齐了三大件。”
宋知南说:“跟着我混,你肯定有好日子过。”
宋知夏面带笑容:“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妹妹是谁。”
宋知夏现在有了工作,在婆家的地位直线上涨,在广播站跟同事相处得十分愉快,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她有了钱,为人也变得大方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算计。她时不时地改善下伙食,姐妹俩一个月胖了三斤,连带着黑米也跟着胖了一圈。
她俩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但宋家那边却不怎么好。
宋秋实又来信了,说他本来以为那边没有熟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但是他忽略了消息的传播速度。
他们那边的工人竟然也有亲戚在红星纺织厂。再加上过年期间,人们串亲访友,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往常更快。那边的人也听说了他的名字和事迹。众人一对名字,再一看他又来自青阳红星纺织厂,人名地点全部对上了,他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家伙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断地有人邀请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宋秋实现在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他说他想再换个地方,换一个谁不认识他的地方。
可是宋秋实的这份工作是孙主席大发慈悲给他找的,他们家哪有这样的关系再帮他找一份工作?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呆着,要么就留在那儿硬熬。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劝宋秋实就留在那儿工作,至于别人的目光,别理会就是,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淡了。
这些事情是宋知夏告诉宋知南的,宋知南对此付之一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无根。
如果宋秋实老老实实地在乡下呆着,过几年恢复高考,他可以考大学,就算考不上也能回城。
可他偏偏就想走捷径,想靠女人吃软饭。你吃软饭就好好吃也行,还想脚踏两条船,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想想,你是在谁的地盘?结果遇到硬茬子了。现在嘛,他的余生只能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了。
时间冲淡了李玉华和宋上进的悲伤和痛苦,他们当初是在大儿子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现在,他身上的“根”都没了,已经不是儿子了,也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了。两人的心就慢慢地收回来了,转而把重心放在了小儿子宋冬宝身上。
鉴于宋冬宝的重要性,两人开始对他严加管束,省得他再出什么意外。两人还盘算着,等宋冬宝再大几岁,就给他订亲,让他早早结婚生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要是宋冬宝再出点问题,他们家可就得绝后了。
宋秋实不停地写信和发电报催促父母帮忙想办法,李玉华和宋上进的回信越来越敷衍,到最后干脆不回了。
以前他们疼爱宋秋实时,宋秋实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暂时满足不了也会写长信安慰,再寄钱寄粮票补偿。
现在,他们不再疼爱宋秋实了,看着他的信都有些烦。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母,他就不能忍一忍吗?
宋秋实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他被父母放弃了。他们天天说最疼他最看重他,结果呢,自己一出事,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弟弟身上。现在,更是连他的信都懒得回了。他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不停地写信发电报质问父母:为什么不管他?
宋知夏和宋冬宝把这事告诉宋知南,宋知南听罢,不由得眉头一皱,对两人说道:“再这样下去,宋秋实疯癫的可能性很大,你们俩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小心。”
两人难以置信,异口同声地说:“不可能吧?”
宋知南仔细给两人分析:“一个人若是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一般会有执念;但是,若他得到过父母的重视和宠爱后再失去,这中间的巨大落差会让他发疯。就像一个人一直穷没事,反正穷习惯了。但若是富裕过再变穷,跳楼的可能性更大。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似懂非懂。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冬宝:“冬宝,以后爸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得到的宠爱会比以前的宋秋实还多。你以后尽量别刺激宋秋实,小心他把怨气发泄在你身上。”
宋冬宝吓得一激灵,“嗯嗯,我不刺激他。”还好大哥到隔壁省上班去了,要是在家里就麻烦了,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又过了几天,宋知夏来宋知南家做衣服时说,“秋实打电话到国棉厂,跟爸说,他同事们排挤他嘲笑他,他一刻也不想呆了。还说如果爸妈不想办法给他调动工作,他就辞职回家。爸妈问咱俩能不能帮忙调动工作,我直接替你回绝了,我说小妹的本事还没那么大,能给他跨省调动工作。”
宋知南点头:“以后就这么回绝。”别说不能,就算能,她也不会帮忙。
宋知夏蹙着眉头:“你说他以后怎么办啊?真愁人。”
宋知南给宋知夏泼了一点凉水,让她清醒一下:“二姐,你就别替人家愁了。你想想,你被迫嫁人时,没工作时,在婆家受气时,有谁替你愁了吗?咱们女人啊,自己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任何依靠,心疼自己还疼不过来呢,还去管别人。”
宋知夏一想也是,她敢说,她痛苦难受的时候,宋秋实这个好弟弟一点都不会心疼她。他怎么会心疼自己呢?人家在家里是太子,她就是个丫鬟,太子会在乎丫鬟的死活吗?
宋知夏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心疼秋实了,只是有点担心爸妈。”
宋知南继续泼冷水:“你就更不用担心人家,他们两人比你年纪大比你脸皮厚,还比你心硬。人家活了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你要相信他们,要舍得让他们受苦,这是对他们的锻炼。中年不吃苦,什么时候吃?难道等死了再吃吗?”
宋知夏看着妹妹无言以对。
她继续踩缝纫机,宋知南泼完冷水,回房间看书去了。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完这些,也就放下了。毕竟,宋秋实这种人也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不想,第二天下班后,宋上进来找她了。
宋上进愁容满面,唉声叹气,他一见到宋知南就卖惨:“小南,你看看爸是不是看着比上次又老了许多?”
宋知南:“男人四十豆腐渣,你变老很正常,本身也长得一般,还没我大伯有气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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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上进:“……”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小南,我听说你最近跟你大伯一家走得很近?你跟知夏总去他家吃饭?”
宋知南:“是呀,那咋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宋上进:“你大伯那人心眼多,你大伯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我怕你吃亏。”
宋知南嘁了一声:“我大伯心眼多也没算计我,我大伯母铁公鸡还送我几根毛,倒是你俩,算计自己闺女算到骨髓里,你俩大方,倒是给我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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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上进气得郁闷头晕,他真想掉头就走。可是……他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只好长长地舒了口气,尽量让面部表情变得温和:“小南,你哥来信了你知道吗?”
宋知南:“不知道,不关心,不在乎。你要没事就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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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上进抽出其中一封信给宋知南:“你看看,你哥的事被他那边的同事知道了,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天天在背后议论他。你哥受不了。别说他受不了,这搁谁谁都受不了。他想再调换个工作,可是我跟你妈没本事,咱家就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你看看你都肯帮知夏,你能不能也帮帮秋实。你们毕竟是亲兄妹呀。”
宋知南接过信随便扫了几眼,信里跟宋知夏和宋冬宝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要求家里赶紧给他调动工作,他要受不了,他快崩溃了。
宋知南看完信,面无表情地还给宋上进:“让他继续忍着吧,我爱莫能助。”
宋上进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小南,你就看在我跟你妈的面上帮帮你哥,算爸求你了行吗?”
宋知南:“不好意思,你跟我妈在我这儿一点面子都没有。求人不如求已,你求求自己吧。你就跟我哥回信说,咱家没那个条件,你让他面对现实。行啦,你可以回去了。我得吃晚饭了。”
宋上进软磨不行,只能换招,他又拿出一封信:“小南,你看看这封信再说。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人逼急了,否则咱们谁也落不了好。”
宋知南接过信一目十行,呵,这信写得潦草凌乱,而且前言不搭后语:“你们说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儿子,可是现在你们敷衍我不理我,你们放弃了我,只喜欢冬宝。我恨你们。宋上进李玉华我恨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你俩没本事。我更恨那个该死的宋冬宝,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有那个最该死的宋知南,是她毁了我,是她彻底毁了我。我活不好,你们谁也别想活,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最后几行字是用红墨水写的,看着像血字似的,看着十分刺眼。
宋知南把信还给宋上进,摇头:“这个宋秋实快疯了,你让冬宝小心些吧。”
宋上瞪着宋知南:“宋知南,你就不怕吗?秋实落到今天这个现场,你脱不了干系。当初要是你肯下乡,他就不会出这种事,不出这种事,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出了这事,如果你不四处演讲,弄得人尽皆知,他也不会这么有名气,没有名气,离这么远,河西那边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他的事。是你一步步把他推进深渊的。”
宋知南冷笑道:“我见过会甩锅的,没见你这么会甩的。是我教他吃软饭吗?是我教他吃软饭还脚踩两条船吗?脚踩两只船的下场就是会劈叉,就是扯着蛋。他被咔嚓,是偶然但也是必然。
你倒好自己儿子不好,不怪自己教不好,不怪儿子本身孬,就怪我这个妹妹身上。我看你也别叫宋上进了,你叫宋甩锅算了。”
杠精值加5。
宋知南赚够了杠精值,懒得再理会宋上进,直接把宋上进轰出去,砰地一声关上大门,插上插销,顿时世界清净了。
宋知南自言自语道:“以后我须得小心宋秋实,他快变成疯狗了。”
黑米似乎听到了狗字,抬头看了主人一眼。
宋知南对黑米说:“我没说你,我说是宋家的疯狗。”
第95章
宋知南决定加强自家的防御, 把武器重新摆放了一遍,沿着院墙里面再挖一条沟, 里面插上削尖的竹片,上面盖着草席再铺上一层土,谁要是翻墙进来,先扎烂他的脚。
大力丸再吃一颗,身体锻炼继续进行。近身打斗她不怕,半夜翻墙也不怕,有沟有狗还有武器。
同时,她还让宋知夏和宋冬宝随时告诉她宋秋实的消息,如果他回家了,更要及时通知她。
“你俩一定要小心,这家伙快疯了。”
宋冬宝有点紧张:“姐, 能不能别让大哥回来呀, 我本来没事, 你一说我都有些怕了。”
宋知南说:“他是一个大活人,我可管不了。没关系, 他打你, 你打回去就是,别怕。”
一切布置妥当,宋知南便把宋秋实抛到一边,该干啥干啥。
第二天上班时,贺主任对宋知南说,青阳市东郊有三个公社联合邀请她们文工队去演出。人家公社还可以派专车——拖拉机来接她们过去。
贺主任让宋知南去通知队员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出发。
宋知南说道:“专车就不用了, 我们现在有车队。那我回去准备了。”
宋知南临走前跟何黛打声招呼:“阿黛,我下乡演出去了,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何黛冲她挥手:“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何黛羡慕地看着宋知南,人家的日子过得就是这么风生水起。其实宋知南也愿意带何黛出去溜达溜达,可是她们妇联办公室得有人值班。
宋知南先去宣传科通知李群英,再去广播室通知吴明珠和陆诗月,顺便提醒吴明珠两句:“明珠,咱们这次去乡下的公社演出,三个公社估计得去三天,中间有可能要住在老乡家里,你有可能会住不习惯,你要有心理准备。”
吴明珠说:“我没有那么娇气,你都能住,我肯定也能住。”
吴明珠想去,她看着陆诗月和宋知夏,语气犹豫:“诗月和知夏,你俩谁去呢?”
宋知夏摇头:“我就不去了,知南跟你们去,家里的猫狗得有人照顾,我留下来吧。”
陆诗月想了想说道:“知夏毕竟还是个新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留下来吧,下回我再去。”
吴明珠点头:“也行,那就这样吧。”
宋知南跟三人告辞,赶紧去通知牛春草母子,牛春草一听又有演出,一脸兴奋:“终于又有演出了,我早就闲得难受了。”
宋知南跟她商量:“牛姨,这次去公社演出需要三天,我弟弟冬宝生病了,去不了。咱们又少了个翠花姐,咱们的演员不够啊。”
牛春草说:“翠花临走前跟我打说过,她让我们隔壁的陈小云替代她。陈小云这人也挺不错。至于你弟嘛,就暂时让牛奔的发小大公鸡顶上。”
牛春草把陈小云带来,宋知南一看,这人比王翠花小几岁,读过小学,说话挺干脆利落。
至于大公鸡,人家本来姓宫,老家宝鸡,叫宫宝鸡,大家都叫他大公鸡。他人长得一般般,但挺擅长插科打诨逗乐子。
队员们准备妥当,骑上自行车载上道具和人,浩浩荡荡地朝东郊出发了。
星星之火在东郊三个公社的演出情况跟珠窝大队差不多,所到之处,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临走那天,乡亲们夹道欢送。萝卜白菜荠菜送了几大筐。
牛春草说道:“这荠菜真新鲜,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每人出点面,到小宋家包荠菜包子好不好?”
宋知南当然乐意:“好啊,正好咱们聚个餐。”
陈小云笑着说:“我包的包子可好吃了。”
牛春草说:“打的就是你的主意,你正好给大家露一手。”
众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城里骑去。
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保卫科的小刘。
大家都很奇怪:“刘同志,真巧啊,咋在这里遇到你了?”
小刘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牛春草的脸色不禁一变,急声问道:“小刘,厂里发生啥事了?”
小刘的目光看向宋知南,一脸为难,欲说还休。
大家一起看向宋知南。
宋知南正色道:“刘同志,你说吧。”
小刘唉了一声:“小宋,你家出大事了。”
宋知南接着问:“什么大事。”
小刘说话吞吞吐吐,神情似有不忍。
牛春草比宋知南还急,催促道:“你吞吞吐吐地干啥呢?赶紧说呀。”
小刘终于说了:“宋同志,事情是这样的,你刚离开不久,你哥回来了,他不知怎地就跟你爸吵起来了,吵着吵着突然就发起疯来,用刀把你爸和你弟都捅了,你爸当场就……死了,然后你哥也自尽了,你弟现在在医院。不幸中的万幸,你妈当时去买菜了不在家,逃过了一劫。”
大家宛如石化,现场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牛春草才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小刘无奈地说:“牛大妈,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大家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安慰宋知南。
宋知南此时也一脸诧异,这个宋秋实果真祭天了?还连带着宋上进也跟着升天了?
众人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最后还是牛春草先开了口:“小宋,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宋知南摇头:“我没事,快走吧。我得赶回去看看我弟怎么样了。”
“对对,咱们快些回去。”
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匆忙赶路,回到家后,宋知南放下东西,直奔医院。
宋上进和宋秋实的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李玉华病倒了,宋冬宝在住院,宋知春请假过来照顾李玉华,宋知夏照顾宋冬宝。
宋冬宝一看到宋知南来了,抱着她哇地一声哭了:“三姐,大哥疯了,他拿刀捅我,说要让我也变得跟他一样,我招他惹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宋知南拍着宋冬宝的背好声哄道:“冬宝没事了,姐姐保护你。”
宋冬宝拽着宋知南的胳膊不停地说:“大哥太可怕了,他捅死了爸,血流得满地都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宋知南猜测宋秋实可能会压抑得变态,会妒忌宋冬宝,但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他竟然直接动手杀人。
宋冬宝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带惊恐:“三姐,大哥还说他也恨你,还说要把你杀了,幸亏你不在家。”
宋知南有后怕但不多,她上辈子练得不多还能跟三个精神病同归于尽,现在练了这么久,宋秋实跟她动手,死的肯定不是她。
其实,宋冬宝和宋上进联手也未必打不过宋秋实,估计是事发突然,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宋冬宝还在不停地说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亲兄弟之间哪怕再不和,也不至于到死人的地步吧?
宋知夏拿完药回来,一看到宋知南,眼圈发红:“知南,你说咱们家是怎么了?我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一片空白。”
宋知南说:“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两人说着话,宋知春进来了,她一进来抱着宋知南哭:“三妹啊,你说咱们家到底怎么了?这一件接一件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知夏心里难过,也跟着宋知春一起哭,宋冬宝也听到两个姐姐哭,也跟着哭了起来,病房里哭声一片。
其他病人和家属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实在太可怜了。
三个人哭够了,慢慢平静下来。
宋知春擦擦眼泪说:“三妹,妈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一直在骂你,你最好别去看她。”
宋知南点头:“行,我留下来照顾冬宝,你和二姐照顾妈。”
宋家出了这样的惨事,贺主任直接给宋知南批了三天假,让她好好去处理后事。
何黛李群英魏芬她们轮流来看宋冬宝,安慰宋知南。
魏芬握着宋知南的手说:“小南,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只希望你们几个能振作起来,要向前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宋知南点头。
宋秋实和宋上进的尸体被送进了火葬场,丧礼是大伯大伯母和邻居们帮着办的,十分简单。
丧礼过后,宋知南和宋知夏一边上班一边跑医院。
宋冬宝伤在根部,医生说,他的那个东西虽然及时缝上了,但到底伤到了根本,以后大概率没法用,当然也生不了孩子。
李玉华听到后,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她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一整天不言不语。
三天后,宋冬宝和李玉华一起出院,李玉华仍旧是谁也不搭理,她去单位请了长假,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回来时,只有冬宝一个人在家,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一见到姐姐就眼泪汪汪地说:“二姐三姐,妈不要咱们了。她去舅舅家了。她说这个家她一天也不想呆了。她还说连我也没用了,她的后半辈子没一点指望了。”
宋知夏愤怒且不解:“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呢?”
宋知南说:“随她去吧。”
宋家这次的瓜实在太大了,把大家伙都给震住了。相比上次宋秋实的事,这次他们吃瓜都带着严肃的神情。不能显得太兴奋太活跃,否则会显得他们不近人情。
无论怎样,八卦始终都是要八卦的。
有人在可怜宋家三姐弟的同时,还有人提出来,宋家的风水是不是不好?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宋秋实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难不成宋家祖上有这方面的遗传?
大家突然想到宋知南,那种理智平静的疯感,天呐,他们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还有个有文化的人提出佐证:有人说过,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宋知南和宋秋实是兄妹,宋知南算是天才,至少也算人才。宋秋实就成了疯子。这么一想,也不奇怪了。
至于宋秋实为什么突然就疯了,谁的□□被割了,天天被人议论不得疯?
听说宋秋实疯掉的导火索是他发现一向疼爱他的父母放弃他了,转而疼爱起弟弟来了。他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
俗话说得好,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凡是被溺爱的孩子就没一个孝顺的,大人真得引以为戒。
宋家的悲剧引起了周围邻居的警醒,警钟为谁而鸣?就为他们而鸣。只是宋家怎么就一直敲警钟呢?
还有人怀疑,难道是姓氏不吉利?宋钟等于送钟。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姓宋的人给否决了。他们姓宋的招谁惹谁了?要背这么一口大锅?
但宋钟这个名称还是打出去了。人们看到宋知南的第一反应就是宋一刀和宋钟。
以后没事别惹她,有事也尽量别惹她,能忍则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只是宋知南不能惹,宋家所有人都不能惹。宋秋实因为失去了□□发疯了,宋冬宝也没根了,以后也有可能会发疯。我的妈呀,越想越可怕。
宋知夏和宋冬宝很快就发现了,周围邻居的目光有些古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们的目光是好奇的探究的充满同情的。现在嘛,这些人一看到他们就赶紧移开目光,对方似乎很害怕他们。
不止是邻居们害怕姐弟三人,就连陈家人也有点害怕宋知夏。
宋知夏因为家里的事,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一天到晚拉着脸。要是以前,他们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总觉得宋知夏阴恻恻的很可怕。
有一天,陈安华因为一件小事跟宋知夏吵了几句,陈安华嘴欠拿宋家的事攻击宋知夏。
宋知夏突然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宋家净出杀人犯,我们家还有疯癫的遗传,你信不信,我半夜发疯弄死你。”
说着无心,听着害怕。陈安华被吓住了。
当天晚上,他没敢回屋睡,在客厅里窝着睡了一觉。
这一晚,陈安华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小舅子和老丈人的惨死,想起了宋知南的狠和癫,又想起了坊间的很多传言,最后,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已经坏掉和还没有坏掉的蛋。
如果有一天,他得罪了宋知夏,他会不会也惨死在她的刀下?
就算不惨死,他的兄弟会不会也被一剪没?有可能,完全有可能。
宋知夏现在有一个疯狂的妹妹,有一个随时有可能疯癫的弟弟,陈安华越想越觉得前途昏暗,生活完蛋。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对陈志国和王桂兰说:“爸妈,我考虑了一夜,我觉得我得跟宋知夏离婚,我现在一看到她就软就害怕,你们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着,他把自己昨夜的思考内容全部告诉了父母。
陈志国和王桂兰一起陷入了沉思,儿子想得确实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