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宋知南告辞时,一家三口都有些不舍。
朱静墨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有空常来啊,阿姨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
宋知南离开吴家时,大家都知道她去吴厂长家吃饭了。
她回来的路上,有各种人向她打探消息。
“小宋,你咋去厂长家吃饭了?”
宋知南一脸淡定:“那咋啦?明珠是我朋友,我去朋友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其中有个前看门大爷胡大爷追着宋知南问:“小宋,那你见到吴厂长了吗?”
“当然见到了,饭还是他做的呢。吴厂长真是个好男人,人家会做饭。胡大爷你会做饭吗?”
胡大爷摇头:“我一个老爷们,咋会做饭?”
宋知南叹气:“连饭都不会做,你丈母娘肯定不喜欢你。”
胡大爷:“……”
宋知南回到家里,宋知夏还在院子里忙活,一见到她回来,赶紧询问此行的收获。
宋知南说:“吴厂长人还挺好的,今天的饭就是他做的。吴明珠的妈朱阿姨人漂亮有气质,跟我挺聊得来。”
宋知夏一脸佩服:“三妹,还是你厉害。去厂长家吃饭还能跟他们聊天,换我话都说不利落。”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别说是厂长了,部长又如何?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谁也不比谁多出什么来。”
宋知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宋知南说:“我在家时是被他们克了,要不然我早出人头地了。”
宋知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咱们给吴厂长送礼,他会不会给我安排工作?”
宋知南摇头:“最好不要,他一个厂长,礼送轻了,人家看不上;送重了,咱们送不起。而且那么多人盯着他,你这不是给他的对手送把柄吗?你工作的事不要急,咱们需要一个契机。”
宋知夏忙说:“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
第66章
宋知南自从去过吴明珠家吃饭后, 两人之间的来往就多了起来。吴明珠时不时地来她家里坐一坐,有时跟陆诗月一起, 有时自己来。
有一次吴明珠遇到来帮宋知南做家务的宋知夏。
宋知南给两人做介绍:“明珠,这是我二姐知夏。二姐,这位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明珠。”
吴明珠对宋知夏礼貌地点头致意,宋知夏赶紧去泡茶。
吴明珠也隐隐约约听说过关于宋知夏的传闻,她没忍住好奇,悄声问:“你二姐夫是陈安华?”
宋知南点头,语气平淡地说:“对,就是他。我二姐不小心把他的蛋捏坏了,他非让她写保证书,还让我也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拿他写文章。”
吴明珠忍俊不禁。
宋知南接着叹息道:“我二姐长得不丑, 人也算能干, 可就是被忽悠了。陈家说婚后会帮她安排工作, 结果呢,她嫁进去后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说, 女的千万别想着从男人身上得到点什么, 人家精明得很,一不小心自己被骗个精光。”
吴明珠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你的思想挺新颖,还很先进。不像我们广播室的那位江茶同志,整天费尽心思讨好男人。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男人喜不喜欢。她还劝陆诗月接受那个什么玩意李松,委婉地劝诗月不要跟你走太近,否则男人会连带着不喜欢她。”
宋知南对江茶的做派毫不惊讶。
她笑嘻嘻地说道:“江茶的路走窄了,讨好男的有什么用?还不如讨好女人有用。人家是真帮你, 还不馋你的身子。你看我都不用讨好,工作、房子全是靠女人得来的。”
宋知南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工作是魏芬帮她打探消息找到的,房子是李群英提醒她,吴明珠帮她说话申请到的。
吴明珠一本正经地说:“我不馋你的身子,但我馋你的脑子和嘴。你说我要是有你的口才该多好。我妈自从见过你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说你特别会聊天。”
宋知南说:“我的口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已经有了那么好的生活,还要它干吗?打个比方说,我的目的是跑到罗马,可你本来就生在罗马,你羡慕我会长跑的腿干吗?”
吴明珠笑着捶了宋知南一下,“你这家伙真会说话,怪不得我妈喜欢跟你聊天。”
“可我觉得朱阿姨人挺好的,开明民、主,人也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朱静墨的身上有一丝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少有的少女心。
吴明珠皱着脸:“可我们相处的时间一长就会产生矛盾,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当然,她对我还是挺好的。你能理解吧?”
宋知南当然能理解,跟任何人长期相处都会产生矛盾,跟父母也不例外。
吴明珠跟朱静墨虽然感情不错,但母女俩都有些公主病,多少会有点互斥。公主嘛,就得她这样的女皇宠着,时不时地给点情绪价值。
吴明珠跟宋知南倾诉一下生活的苦恼,心情舒爽多了。
这时候,宋知夏提着一壶花茶过来了,给她们两人倒上茶,还顺便在她们面前摆上两样零食,是她自己做的油炸排叉和小麻花。
宋知南招呼吴明珠尝尝,她自己捏了根小麻花咬了一口,又酥又脆又香,把她给惊艳到了,不吝夸奖道:“二姐,你手艺不错啊,真好吃。”
宋知夏笑着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了。”
她在家可没机会做,按理说是油都是定量的,也不知道妹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油,她家的油瓶总是满的。宋知夏很聪明地选择不问,但心里对这个妹妹愈加佩服,人家就是有本事。
吴明珠尝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她看看宋知夏,虽然这姑娘的精气神和气质比不上宋知南,但瞧着也挺不错。怎么就嫁了陈安华那个丑货呢?她自己长得漂亮,爸妈和两个哥哥都长得很好看,在家里看习惯了,猛地一看到陈安华那样的丑人都有些不适应,可怜的宋知夏还要跟他过日子。
吴明珠对宋知夏心生同情,对宋知南说:“我听你二姐的声音倒不错,形象也可以,要是我们广播站有空缺,倒是可以把她弄进去。”
宋知夏做梦都没敢梦到进广播站,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示意她要冷静,她跟吴明珠说:“要是我二姐能进你们广播站,那我可太放心了,毕竟有你和诗月带着,她还能近距离地接受你们二位的熏陶。可惜,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没有空缺。”吴明珠嘴里没说,但心里想的是,要是那个江茶能离开就好了。
吴明珠在宋知南家呆了半小时就离开了。
她一离开,宋知夏便激动地抓住宋知南的袖子:“三妹,吴明珠说的是真话还是客气话?”
宋知南说:“以她的性子说的应该是真话。再说了她讨厌那个江茶,自然希望她离开。”
“江茶?我听说过她。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我跟她比不了。”
宋知南说:“等待时机吧,咱也不是非要进广播站,就算咱们纺织厂不招工,还有别的工厂呢。以后你以后闲着没事,在家看看书,跟着收音机练练普通话。”
宋知夏频频点头:“行,我都听你的。”
宋知夏身上本来就有乖巧服从的一面,以前是对宋上进夫妻俩乖巧,现在渐渐转移到宋知南身上。她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好,虽然她是姐姐,可是妹妹实力更强啊。在宋家,就跟在狼群里一样,大家都潜移默化地接受了等级观念,谁拳头硬实力强就听谁的。
吴明珠想把江茶弄走,江茶也想把吴明珠给弄走,可惜吴明珠她爸是厂长,弄走她太难了。
吴明珠看不惯江茶那作派,江茶也受不了吴明珠的高傲和跋扈。
两人在价值观方面有着非常严重的分歧,江茶视男人如黄金,吴明珠视男人如粪土。
以前陆诗月还会从中调和两人的矛盾,现在倒好,霍峥嵘的哥们李松被拒绝后还时不时地纠缠陆诗月,偏偏江茶还劝着陆诗月接受李松。陆诗月由此也对江茶也有了看法,彻底偏向了吴明珠那边。
江茶现在是有苦难言,她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这身本领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在女人堆里却根本行不通。这也愈发让她坚信:女人心眼太小,事儿多,还妒忌心强,不如男人爽朗大气好相处。她跟女同志相处不好,不是她的问题,是女人的性格有问题。
人际关系不顺,工作也就那样,江茶越来越提不起劲来,她总感觉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就应该顺风顺水,万众瞩目,前方时不时地有惊喜等着她,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宋知南,一想到她心中就越发堵得慌,宋知南说的那些话像很多根针似的,扎在她的心头,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甚至在某个瞬间,她觉得宋知南的那些话有道理,但她不想承认,硬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江茶无法形容这种复杂的心绪,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宋知南克她。
江茶郁郁寡欢地来到霍峥嵘小弟王左住的院子,王左爸妈都去建设大三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霍峥嵘他们喜欢在他家聚会,王左也乐得家里热闹。
江茶到王家后,李松陈青他们也陆续到了。
他们一见到江茶就嬉皮笑脸地叫她嫂子,江茶嗔怪道:“别瞎叫,叫姐。”
陈青笑嘻嘻地说:“早晚都是嫂子,晚叫还不如早叫。”
李松是个急性子,一见到江茶就迫不及待地问:“嫂子,你劝陆诗月了吗?她怎么说?”
自从上次联谊会后,李松对陆诗月一见钟情,可陆诗月不理会他。李松身边的哥们都说女同志都那样,开始时都会假装矜持,只要你脸皮够厚,缠着不放,她们最后一定会放下架子。到时你想甩都甩不掉。
李松禀着“烈女怕郎缠”的信念,一直没有放弃。但陆诗月上下班都有吴明珠陪着,星期天躲在家里看书,李松接近她的机会很少,他就找江茶帮忙劝说。
江茶微微蹙了下眉头说:“小松,我建议你换个目标。陆诗月跟你不太合适。怎么说呢,她性子有些孤僻清高,不太会为人处世。最近又总跟吴明珠和宋知南搅合在一起,跟我也疏远了。”
李松一听到宋知南的名字不由得眉毛一拧,恶声恶气地说:“我真是倒霉,遇上宋知南那个克星。”
李松越说越气,扭头问陈青:“青子,你说那个宋知南是不是咱们的克星?克你,克我,还克嫂子和哥。”
陈青接着道:“别说咱们了,她连华哥都克。她跟华哥的事都被捅到华哥家里了,顾伯父从首都发电报嘱咐华哥一定要低调不要惹事,还打算给他换个地方躲风头。现在连华哥都不敢惹她。”
顾朝华和霍峥嵘现在被霍父管得死死的,就怕他俩出来惹事。
李松愤愤不平地说:“不行,咱们兄弟怕过谁?要是被一个小娘们给拿捏了,以后大家不都得笑话咱们?”
江茶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劝道:“你们别冲动,宋知南是个硬茬子,笔和嘴一样锋利尖锐,不好惹。再说了霍伯伯一再叮嘱咱们,不要咱们再招惹宋知南。”
陈青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松哥,咱们惹不起那个宋知南,咱们一帮大男人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李松冷笑:“你们怕她,我可不怕。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让她好看。”
第67章
宋知南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服自在, 工作顺利,写作渐入佳境, 家里猫狗双全还有个田螺姐姐帮着做饭做家务,院子里的蔬菜也丰收了,趁着这个机会,宋知南把空间里的蔬菜拿出来充数。
收菜那天,宋知夏、宋冬宝、李群英、边月都来了。大家说说笑笑,一齐动手。
前院后院加一起收获十分可观,白菜萝卜堆得像小山一样,小葱有十来捆,还有几大筐土豆,十几个大冬瓜和南瓜。
宋知南双手插腰站在院中,看着一堆堆的蔬菜, 胸中充满丰收的喜悦和满足。
黑米和小虎站在她的旁边, 似在共享着这份喜悦。
李群英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 她建议说,得挖个地窖储存菜。于是, 她指挥, 宋冬宝动手开挖。
宋知南在边上把菜分成几份,打算给大姐家送一份,魏芬家送一份,李群英家一份,陆诗月和吴明珠也有一份,还有何黛也不能落下。
宋知夏听说妹妹要给魏芬送菜,就好奇地问她为什么, 宋知南随口说道:“我的工作就是她帮忙打听的消息,你说该不该送?”
宋知夏诧异:“真是没想到, 芬姐会这么下力气帮你。”
宋知南:“我是得道多助,你们是失道寡助。”
宋知夏笑了一下,又问:“那给家里送菜不?”
宋知南摇头:“不送。”
“那这样一来,爸妈肯定不高兴,毕竟你给邻居都送了,不给家里送。”
宋知南:“我的菜我想送谁就送谁。”
宋知南怕给魏芬带来麻烦,就让宋冬宝告诉魏芬有空来一趟。
收完菜,平整完土地,宋知南请大家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
一屋子都是年轻人,家里也没有长辈,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大家说说笑笑,又唱又闹,气氛十分热闹。
过了两天,地窖终于挖好了,姐弟三人把蔬菜放到地窖里码好。冬储菜提前备好。物质文明建设完毕,宋知南开始精神文明建设。她的书不够看了,亟需补充一批精神食粮。书店能买的书太少,宋知南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废品收购站。
她每隔两天就去看看,临走时还跟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有好书给她留着。
她刚出废品收购站就遇到了陈青和李松那帮人。双方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宋知南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李松盯着宋知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收购站的老钱:“她刚才跟你们说什么了?”
老钱随口答道:“没说啥,就说让我收到好书给她留着,还给了我一盒烟,倒挺大方。”
李松若有所思。
又过了两天,宋知南再来废品收购站时,路上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拦住她,压低声音问:“同志,你买书不?刚收上来的,都是好书。”
宋知南蹲下来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书,书七八成新,没有破损。里面既有红色经典,还有苏联小说和外国文学名著,有不少是被称作毒草的书。她觉得这人这些书出现得有些古怪,就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里面有很多‘毒草’书籍,你不怕被人举报吗?”
男子装傻:“俺文化水平不高,不懂啥毒草不毒草的。你不要,俺就问问别人。”
宋知南心中冷笑,这装得有些过了,如此拙劣的演技也敢来糊弄她?
她脑中灵光一闪,不会是有人给她挖陷阱吧?行,她就成全对方。鱼饵她吃下去,鱼钩还回来。
想到这里,宋知南问道:“这书的品相倒是不错,多少钱啊?”
男子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宋知南反问:“1块钱?”
那人忍不住乐了,“这么多好书你就给我1块钱?我的意思是你给10块钱这一箱子书全部搬走。”
宋知南觉着既然要钓鱼,还不如钓个大的,便说道:“这些太少了,还有没有?”
那人也傻眼了,这满满一箱子还不够?但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他只能咬牙跺脚:“行,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招手叫过来一个人帮忙看着,自己匆忙跑回去。
过了十来分钟,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推着一辆板车回来了,上面还有一箱子书。
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的好书更多,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得赶紧拉回去,别让人看见了。”
宋知南过去随意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书,大方地说:“两箱子我全要了,一共给你12块钱,我只有这么多,你卖不卖?”
那男子假装肉痛地说:“我都拉出来了,不卖给你总不能再拉回去吧。”
宋知南大手一挥:“你把东西拉到那个路口,我再给你钱,快走。”
几个人一起把车推到路口,宋知南痛快地给了钱,他们才离开。
宋知南把箱子搬回家,把里面安全的书挑出来,放在书架上,其余的,一挥手全部放进了空间。
鱼饵她已经吃下了,对方应该要出招了。
宋知南猜测,这件事应该是霍峥嵘默许的,李松他们负责策划,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们不会亲自动手,会有别的工具人替他们冲锋陷阵,比如说那些无脑又冲动的红小兵们,听到有人举报来批、斗她之类的。
宋知南做事喜欢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好一切。
她赶紧打开系统商城,看看有没有力大丸,一看有,立即下单,温水服下,吃鱼吃肉补充营养,锻炼锻炼肌肉,没事就在脑中模拟对战。
院子里放上几样工具,像木棒、自行车链、石灰之类的。
除了准备好工具,宋知南还去进行敌情侦查。她没事就到王左的院子附近转悠转悠。
除了王家,陈青家她也去了。陈青家住在棚户区,他家的院子又小又破,爷爷奶奶时不时地往家捡些废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因为又脏又乱,所以不引人注意,这也是藏东西的一个好地方,宋知南记住这个位置,以后还要来的。
霍峥嵘和江茶都是比较爱惜羽毛的人,利益他俩得了,但他俩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坏事都是别人做的。陈青王左李松就是他俩最忠诚的打手。因为他们是男女主,运气爆棚,这么做,一直都没出事。
宋知南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那是以前,现在我来了,游戏规则就该改改了。
这天,宋知南下班后又去侦查敌情,她走到一条巷子里,突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急忙回头,见是一个扫地阿姨。她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全白,身形瘦削,低着头,慢慢地扫着地。
宋知南觉得有点奇怪,刚才听那脚步声,走得挺急,到了她面前又突然放慢速度。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扫地阿姨一直扫到宋知南面前,看看四周无人,飞快地说道:“那些人卖你的两箱子书里有毒草书籍,你赶紧把书处理了,有人要斗你。”
宋知南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扫地阿姨突然抬起头,看着宋知南苦涩地笑笑:“那些书有一箱就是我家的,有一箱是图书馆馆长家的,我记得那箱子。”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是咱们市图书馆的管理员,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宋知南在脑中迅速地搜索消息,是的,这个阿姨原主确实认得,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原主小学时就办了借书证,经常去图书馆读书借书,时间长了,她也就与管理员熟悉了。只是原主性格内向,不善于与人攀谈,与管理员只是神交,话都没说上几句。
只是原主印象中的那个阿姨长相清秀,很有书卷气,人也比现在年轻多了。这两年,她肯定没少受苦。
那天,宋知南买书时,阿姨正好在附近打扫卫生,她当时想出来制止宋知南,又怕被人抓到把柄批、斗她。她想去宋知南家里提醒她,又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这几天一直关注着宋知南的动向,今天见时机成熟,就悄悄地跟了上来说了这番话。
阿姨又小声强调道:“快回去把书处理了,能扔就扔,不方便扔就……烧掉吧,安全最要紧。”
说完,她拖着扫帚就要离开。
宋知南上前两步,飞快地说道:“阿姨,我和你神交久矣,我以前想问你的名字总是不好意思,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阿姨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她那平静得近乎死寂的双眸中闪着一丝笑意:“我叫李书悦,书籍的书,喜悦的悦。”
“我叫宋知南,知识的知,南方的南。”
李书悦轻轻一笑:“我知道,借书卡上有你的签名。”宋知南出现在图书馆的次数多,她的记性又好,所以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李书悦怕人看见,加快脚步离开了。
宋知南快步追上去,说:“李老师,你放心,你们的书我会好好保存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们。”
宋知南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李书悦换了一条巷子打扫去了,宋知南也只好离开。
宋知南走出巷子往家走去,她刚进厂区,就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告诉她:“小宋,不好了。有一群红小兵去你家了。你快躲一躲。”
宋知南眉毛一扬,这就来了?动作还挺快。
“谢谢了,我赶紧回去看看。”
路边有一块好看的砖头,宋知南弯腰捡起来放在书包里。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她有砖头。
第68章
宋知南装好砖头, 快步往家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先后有好几个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宋同志, 你先别回家,赶紧躲起来吧,这些愣头青下手没个轻重。”
“谢谢大家,没关系,我去会会这帮人。”
大家见宋知南神色从容平静,丝毫不慌,不由得心生佩服。没有急事的,都跟在她身后去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等到宋知南到家门口时,身后已经攒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宋知南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身着草绿色军便服、束着棕色宽皮带、戴着红袖章的小年轻们。这帮人中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三四岁, 一个个脑袋高昂、气焰嚣张。
有人喊道:“宋知南回来了。”
那帮人中有三个人立即解掉腰间的宽皮带, 准备战斗。
宋知南从黄色挎包里掏出自行车链和一块板转。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宋知南, 不愧是你!
宋知南左手举着板砖,右手甩着自行车链, 高声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给我滚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 满脸青春痘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昂着脑袋梗着脖子回答道:“我就是战斗队的队长王红兵。有人举报,你家里私藏大量毒草书籍。我们要搜查你家。”
宋知南厉声质问:“谁举报的?让他给我站出来。”
“匿名举报。”
宋知南冷笑着说道:“匿名举报算什么本事,我实名举报王红兵家藏着电台,你们全家都是敌特。”
王红兵粗声嚷道:“你信口开河。宋知南,你可认罪?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他身后的其他人大声附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
王红兵手一挥:“给我搜。”
说完,他命令宋知南:“开门!”
宋知南废话不多说,抄起自行车链子对着王红兵的脸甩过去。
王红兵躲闪不及,疼得嘶了一声,随即上来跟宋知南厮打起来。
宋知南举起板砖照着王红兵的胳膊砸过去。
王红兵“啊”地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后退几步。
其他的红小兵一拥而上。
宋知南一概不管,就只追着王红兵猛打。
打过一对多群架的人都知道,打人就要逮着一个狠打,震慑效果非常好。尤其是她逮的这个王红兵还是个头头。
别人是打狗给主人看,她是打主人给狗看,震慑力立即翻倍。
果然,其他人见宋知南下手这么狠,出手这么猛,不由得胆怯了。
王红兵也有两个铁杆支持者来上前帮忙。
宋知南一脚一个,连着踹飞两个。大力丸没白吃,这段日子也没白练。现在的她强得可怕。
哟,不是整天说绝对力量吗?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打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他们的绝对力量在哪儿呢?难道他们的潜力得等死后才能发挥出来?
宋知南心情舒畅,越打越顺畅。打过架的都知道,用暴力支配你厌恶的人绝对是有爽感的,也让人更自信。暴力是权力的一种表现,没有人不爱权力。
此时,王红兵的铁杆小弟被踢飞了,在地上呻、吟,再起不能。
其余的乌合之众,一个个站得远远的,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硬控了一样,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宋知南爆揍他们老大。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们单知道宋知南嘴上的战斗力一流,万万没想到她的拳头功夫也这么强。这么一个文武双全、敢打敢拼还不计后果的女战士,以后谁敢惹?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宋知南此时已经把王红兵摁在地上摩擦,她嫌自行车链和砖头打得不够爽,把武器扔到一边,直接上巴掌。
高端的打架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工具,巴掌才最适合龙国男宝的体质。
巴掌与脸部直接碰撞在一起,奏起一曲悦耳的啪啪曲,让人越听越血脉喷张,豪情在胸中激荡,某种被压抑的基因在悄然觉醒:以后心情郁闷了,生理期综合症了,就找个男宝打一顿,他们皮厚弹性好,天生的挨揍圣体。
宋知南左打两巴掌,骂两句:“你还造反有理,反了天了。老娘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左边打完,她再打右边,主打一个左右对称:“你给我记住了,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要你一见到我就吓得尿裤子。”
宋知南决定从此以后要做一个性缩力拉满的悍妇,让男人一见到她就软。
大家看戏过足了瘾,终于有人想起当和事老了,出来劝宋知南别打了,差不多就行了。
宋知南低头一看,王红兵的猪脸红肿,鼻子流血,门牙掉了一颗。
宋知南脚踩着王红兵的胸口,睥睨着众人,大声问道:“还有谁?还有谁来跟我单挑?”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宋知南不屑地骂道:“一群怂货,还敢抄我的家。老娘就在这里告诉你们,上山猴遇见下山虎,社会不由你做主。老娘就是这地头的龙,压死你们这群土蛇。都给我听好了,以后遇见我要绕着走。要不我就让你们跪下叫奶奶。”
说完,她又狠狠地踢了下跟死猪一样的王红兵,迈着要杀人全家的步伐去开门。
打开门锁,她突然转过头,微微一笑:“你们还不走,是想进来再切磋切磋吗?”
这帮红小兵如梦初醒,立即一哄而散,他们跑了两步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三个人,赶紧回来扶着人离开。
围观群众也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宋知南回到家里,撸撸猫摸摸狗,然后大口喝水大碗吃饭。吃饱喝足,正好接待一波来访的客人。
最先来的是李群英和边月。
边月听到师傅险被人批斗,气得直撸袖子:“师傅,我有力气,下次我帮你一起打。”
宋知南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足矣。你不要参与。”边月一个小女孩万一被这帮人私下报复就不好了。
李群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知南,你最好认真检查一下你屋里的书,该扔的扔,该烧的烧。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不成说不定还有下次。”
宋知南胸有成竹:“放心,书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们正说着话,宋冬宝听说姐姐出事后也赶了过来。
李群英和边月一看人家弟弟来了,就提出告辞。
宋冬宝气喘吁吁地问道:“三姐,我在路上听说你把王红兵给揍了?”
宋知南一脸的云淡风轻:“是揍了。”
宋冬宝两眼放光,“姐,还是你厉害。王红兵在学校是一霸,大家都不敢惹他,老师也不敢管他。”他们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
宋知南问宋冬宝:“冬宝,你们学校有受过王红兵欺负的同学吗?你去召集一下他们,咱们一起去他家找他算帐。”
宋冬宝咂舌:“姐,你还要打呀?”
宋知南:“送佛送到西,打人打到底。我不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残了,以后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抄我的家?”
宋知南给了宋冬宝一块钱的活动经费,让他去联络别人。结果倒好,宋冬宝联络了一下午,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们这帮怂货,心里都恨王红兵,但没人敢出头,说怕他以后报复。”
宋知南骂道:“真怂,说好的男人血性呢?”
宋冬宝听到同类被小看,也有些不服,挺着胸脯说:“三姐,我不怂,我陪你一起打。”
宋知南摇头:“就咱俩还不够,不够有威慑力。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那帮同学,咱们晚上行动,让他们戴上口罩,蒙着脸,这样就不怕报复了。咱们取名叫‘黎明前的黑暗’战斗队。如果这都不敢,那就继续挨欺负吧。”
宋冬宝一脸佩服地看着宋知南。
当天晚上九点钟,一群蒙着脸的绿衣人高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口号,冲击了王红兵的家,王红兵再次被拖出来痛揍,战斗队从他家查抄出了毒草书籍。
王家哭声震天,街坊四邻无不震撼。
揍完王红兵,宋知南开始暗地里调查谁是他的老大,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宋知南自从痛揍了王红兵后,人气威望蹭蹭往上涨。附近的小流氓红小兵都对她心存忌惮,就连黑米都狗仗人势,出去遛弯都是高昂着狗头走路,遇到大狗也敢汪汪。她家的猫小虎走路不走猫步,人家迈着威风凛凛的虎步。
一人一猫一狗走在路上,都是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狠样,人畜见了都不由自主地避让三尺。
王红兵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一瘸一拐地去找背后的老大告状。
李松听罢小弟的汇报,气得直捶桌子。他没想到这个宋知南这么难对付。
他安抚王红兵:“红兵,你先回家养伤。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场子。”
李松本来只是想让王红兵等人打头阵,吓唬吓唬宋知南,让她长长教训。万万没想到,宋知南直接当众痛揍王红兵,他若是不管,以后这一带的小弟们谁还敢跟他混?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李松当下便召集来兄弟们商量对策,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
王左激动地说:“松哥,这小娘们太可恶了,我亲自带着人去教训她一顿。”
说着,他看向陈青:“青子,你跟我一起去。”
陈青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王左骂了一句:“草,你不会还对她旧情难忘吧?”
陈青的眼睛看向别处,小声说:“我跟她毕竟同学一场,实在下不去手。不过,你们对她怎样,我不管的。”
王左鄙视地白了陈青一眼。
李松却替陈青说话:“青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让他去确实不适合。”
李松和王左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宋知南,因为上次行动失败了,两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先请示一下霍峥嵘和顾朝华。
第69章
顾朝华和霍峥嵘正在下棋, 江茶坐在霍峥嵘旁边看着。
李松和王左把事情一说,霍峥嵘语气平淡:“这个宋知南蹦跶得太久了, 她要是个男的,早挨了八百回揍了。”
王左在旁边说:“霍哥,坏分子不分男女,她一再挑战咱们的底线,我们不能再无底线地宽容下去了。”
霍峥嵘抬眸看了一眼顾朝华:“华哥,你对这事怎么看?”
顾朝华吊儿郎当地说:“宋知南这妞确实特别,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你们怎么样我才懒得管,要是她最后实在太惨了,我不介意来个英雄救美。”
江茶揣摩着霍峥嵘和顾朝华的意思,现在霍父和顾家都是三令五申,不准他俩再惹事。两人也不想惹得一身腥, 但他们俩又很反感这个宋知南, 自然也不会阻拦别人去对付宋知南。
江茶做为两人的发言人, 对李松和王左说:“这种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不用问他俩。注意把握适度, 尽量文斗别武斗。”
王左眼睛一亮,嫂子这是提醒他们不要忘了文斗,行,大字报和武力恐吓一起来,双管齐下,别说宋知南一个女孩,就是号称最硬气的道上大哥也得乖乖认怂。
他们两人这次也学乖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动手,一旦动手, 就必须一击必中。
王左和李松商量怎么对付宋知南,陈青在一旁沉默不语,全程不参与。
陈青怕这些兄弟对自己有看法,对外追加了一条解释,说他家里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养活,他怕他们担心,所以尽量不惹事。
他的真实想法是,宋知南太狠了,文斗武斗她都不怕,她连王红兵都敢打,自然也不怕李松王左他们。
陈青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对于这种狠人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他只想挣点小钱,让日子好过些,这种见血的事他还是别参与了。至于偷偷去帮宋知南,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女人不知好歹让他丢尽了脸面,他恨不得对方再倒霉一些。
对于陈青的说法,大家表面上夸他孝顺,背地里议论他胆小怕事,担不起事儿。只有江茶能理解他,陈青对江茶感激的同时,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要是世上的女人都像江茶这样温柔和气又善解人意就好了。只可惜,他家穷人丑,又没什么本事,配不上江茶这样的好姑娘。
王左和李松开始着手调查宋知南的社会关系。她有个哥哥去外省了,离得太远,没办法报复。还有个姐姐和弟弟,姐姐已婚,弟弟还在学校上学,可以教训教训弟弟。
另外宋知南还跟吴明珠陆诗月李群英来往密切,李松特意交代,不准动陆诗月,大家猥琐地相视而笑。
至于吴明珠,那是厂长千金,现在也不能动。李群英,他们暂时也不招惹,她妈出了名的不好惹和护犊子。
除了调查宋知南的人际关系,他们还仔细研究了她写的文章,试图从里面找出漏洞和破绽来。
李松王左这边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宋知南正一边撸猫一边写举报信。她举报霍峥嵘李松等拉帮结派搞□□团伙、投机倒把;顾朝华家里有成分问题,来本地躲避风头,建议严查……
所有她能想到的问题和罪名一古脑地写进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有用呢。这些信是要送到市革委会的,捏造罪名,这帮人是专业的。
宋知南正写得投入,宋冬宝一放学就跑到宋知南家,急声说:“姐,不好了,我被小混混们盯上了。”
宋知南一边撸猫一边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宋冬宝皱着脸说:“姐,我最近只跟你一起干过坏事。我觉得肯定是王红兵那帮人在盯我。”
宋知南打量了宋冬宝一眼,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能大用,但可小用。何况她目前无人可用,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用吧。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一群蝼蚁而已,怕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你注意点,尽量别走偏僻的巷子、小路,书包里装几样武器。他们动手,你就还手,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就没事,出了事姐给你兜着。”
宋冬宝心中感动,姐真是个干大事的料,瞧这话说得多豪气,出了事她兜着。
宋知南又给了宋冬宝五毛钱的活动经费:“你有空多去打听打听顾朝华霍峥嵘那帮人的消息和近况,可以自己打听,也可以托别人打听。打听完,汇总起来汇报给我,我以后有用。”
宋冬宝收到经费,喜不自胜,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包你满意。”
宋知南不但让宋冬宝去打探消息,她自己有时间也去打探消息。
周日中午,宋冬宝和宋知夏准时来到宋知南家帮忙干活。
宋知夏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宋知南和宋冬宝出来采购和打探消息。
宋知南在路边看到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立即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比划几下说:“这根木棍真不错,打架挺顺手。”
宋冬宝面带诧异:“姐,你咋跟我的爱好一样呢?我看到好看的木棍也喜欢捡回去。”
宋冬宝一双眼睛四处寻觅着,终于,他也找到了一只勉强能入眼的木棍,姐弟俩一人扛着一根木棍大步前行。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地瞥他们一眼。
恰在这时候,王红兵和他的三个小伙伴跟他们迎面相遇,这真是冤家路窄。
对面的四人也发现了宋知南姐弟俩,王红兵神色紧张,双眼充满着警惕。他们想换条路走,可是又觉得那样太丢面子了。上次已经丢过一次脸,这次再丢,他们以后还怎么出门?
四个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宋知南手持武器,杀心自起。
她上次可是当众放过话的,见王红兵一回就打一回。她一个堂堂大女人,说话怎么能不算话?
宋知南握紧手中的木棍,吩咐宋冬宝:“冬宝,跟我一起打。”
宋冬宝啊了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没招惹咱们啊。”
“上次招惹了,我说过,见他一次打一次,做人就要讲信用,说打他就打他。”
宋冬宝:“……”
宋知南吩咐完毕,拎着棍子就往前冲。
王红兵四人吓了一跳,他们预感遇到宋知南准没好事,果然祸事就来了。
王红兵强作镇定地质问道:“姓宋的,我们这次没招你没惹你,你要干吗?”
宋知南抬着下巴,睥睨着四人,冷冷地说:“我上次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当我说着玩儿呢?”
话音一落,木棒也随之落下。
王红兵吃了一棍,疼得直龇牙。
宋冬宝一看姐姐都动手了,他要不跟上显得他怂不积极,便也举着木棍冲过去:“王红兵你哪里跑——”
四人慌忙应战。他们虽然人多,但手中没有武器,而且战心不强,气势萎靡,一打就散,一打就跑。
双方交战不到两分钟,四个人就跑了三个,王红兵跑在最后面,他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利落,跑不快。
王红兵在前面跑,宋知南举着棍子在后面追,宋冬宝在旁边呐喊助威。
路边的行人不自觉地停下来看热闹。有人认出了王红兵,更多的人认出了宋知南。
“这不是妇联的那个宋同志吗?”
“我的天,她不光嘴功好,手上功夫也不赖呀。”
“岂止是不赖,你看她的手法,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
“这姑娘以前挺老实的呀。”
“以前是挺老实,听说她爸妈重男轻女,受到刺激了,从那以后就变了。”
“哦哦。”
……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很快就有人通知了王红兵他妈刘四平。
刘四平正在菜店排队买菜,一听说儿子被打,赶紧提着篮子跑了过来。
刘四平匆忙赶到现场,一把扯过儿子挡在身后,指着宋知南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宋知南吧?我家红兵怎么着你了?你要下这么狠的手?”
宋知南用木棍拄着地,高声问道:“你就是王红兵的妈,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你儿子要搜查我家,我当时就放下一句话,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刘四平梗着脖子,高声说:“他不是没搜查成吗?你们后来不是领着人报复回去了吗?咋还没完没了了?我家红兵今年才十七,他还是个孩子呀。”
宋知南拖长声调:“哟,才十七呢。我才十五,我更是个孩子。”
宋冬宝在旁边大声附和:“我才十四,是孩子中的孩子。”
刘四平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
但她毕竟经验丰富,很快就回过神来,求助于大伙:“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家红兵被人蛊惑做了错事,可他也受到教训了,你们看看他头上的伤,这腿都打瘸了,我家也被搜查过。这事是不是得扯平了?咋还揪着不放呢?谁家的孩子没犯过错,要都像她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刘四平的话果然成功地挑动起了大家的情绪,他们也觉得宋知南的做法有些过分了。
于是就有理中客开始劝道:“是啊,宋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宋干事,你是妇联的干部,你得讲理呀。”
……
宋知南一把揪住一个理中客大声问道:“这位同志,你是认真的吗?王红兵可是高喊着‘革命有理,造反无罪’的红小兵哦,他可以无凭无据地带着人搜查我家哦,他今天能搜查我家,明天就能搜查你家,后天就能搜查在场所有人的家,到时候你们也要宽容哟。”
理中客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0,宋知南一句话人杠了一群人。
宋知南又揪住第二个劝客:“你说我哪里不讲理了?你坦白交代,你跟王红兵是不是一伙的?为啥他带人抄我家时,不见你说一句话,现在我反击,你屁话连篇?”
那人也接不上话来,赶紧缩着脑袋退回人群。
杠精值加5。
宋知南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你们还有谁想替王红兵说话,站出来一对一跟我说,别躲在人群里唧唧歪歪。”
她这么一说,大家反而不敢说了。
刘四平本来想利用群众的力量对付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索性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开始嚎哭起来。
“我的天爷,我家是倒了什么血霉得罪了你。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死算了。”
宋知南用木棍点着刘四平和王红兵,厉声说道:“王红兵我打你是为了你好,既然你爸妈不会教你做人,就由我来教。我告诉你,我们外人可不是你爸妈,没义务惯着你。你以后做事前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后果你能否承担得了?”
宋知南环视众人一圈后,放下一句话:“我,宋知南,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前途。以后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全家一辈子不好过。”
第70章
宋知南二次殴打王红兵之后, 就发现这小子是真怂了,也真怕了。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下次找个时间把他堵在小巷里威胁威胁,就可以废物利用了。
没错,宋知南打算让王红兵去对付李松和王左他们,让狗去咬狗,才能狗尽其才。
王红兵当街被宋知南痛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王红兵活该,也有人说宋知南太霸道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家普遍达成一个共识:没有特别重大的利益冲突,不要轻易招惹宋知南。
俗话说得好,酒烈不喝,人狠不缠。像宋知南这种狠人,还是等待更狠的人来缠吧,他们普通人惹不起。
大家伙明面上不招惹宋知南, 私下里就不一定了。有人偷偷写举报信, 往工会和厂委办公室里塞。
有人举报宋知南不团结男同志, 举报她工作方式太激进,破坏社会和家庭和谐。
也有人举报她身为干部, 不顾影响, 当街殴打学生。
纺织厂不能随意辞退职工,但不辞退不代表日子就好过了。宋知南肯定得被领导批评,今年的先进工作者肯定跟她无缘。
工会和厂委的工作人员接到雪片似的举报信,不由得抚额叹息:这个小宋真是让人头痛。
给她做思想工作,没人说得过她。听说,吴厂长还挺欣赏她。这事该怎么办?
最后孙主席和孙主任让杨主任来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他们不管了。
宋知南得知消息后, 忍不住骂道:真不愧是姓孙的,都是我孙子。
杨主任做为宋知南的伯乐之一, 她必须得给予尊重。
因此,她这次没有怼天怼地,就那么乖巧地坐在对面听着。
杨主任说:“小宋啊,我也不想批评你,可又不得不说你两句。”
宋知南十分配合:“杨主任您是我的亲领导,您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
杨主任忍俊不禁,这领导还有亲的不亲的?
杨主任接着说:“小宋,举报信我看了,他们都说你不团结男同志,说你破坏职工的家庭和谐。”
宋知南把自己的工作记录呈上去,“杨主任,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作记录,您看看。我敢当着领袖的画像发誓,我没有一点私心。我说话完全以妇女的利益为出发点,我代表着最广大妇女同志的想法。”
“咱们是妇联,我不替女同志说话总不能替男同志说话吧?您知道的,由于我国封建制度源远流长,我们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导致有很多同志的思想还没彻底改造完毕。
我们妇女同志身上有形的枷锁没了,但无形的束缚还在。有相当一部分男同志,他们占着好处,占着利益,我稍一为女同志说话,他们就觉得我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冒犯了他们的尊严。要照他们这么说,那美帝总统林肯的废奴运动也没法进行了,因为他冒犯了奴隶主的利益;咱们当年的土改也没法进行了,因为触犯了地主阶级的利益。”
杨主任谨慎地说:“小宋,你说话要注意,这不一样的。你跟这些男同志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的分歧。”
宋知南说:“我也知道不一样,我一直没把他们当阶级敌人看待,可是他们现在却把我当阶级敌人看待。杨主任,您肯定也听说了,咱们纺织厂内部的男同志结成了联盟,说谁敢跟我处对象,他们就孤立谁。然后就是举报信,一封接一封的。你看看他们这行为这做派,我真的很寒心。难道他们家里就没有母亲和姐妹吗?”
杨主任心里也挺同情宋知南,可是厂里的命令她又不得不执行,她思考片刻,说:“小宋,做咱们这行有时免不了会受些委屈。你受的委屈比别人还多些。我是相信你的,也不想多批评你。厂里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建议你回去休息几天。”这就是让她停职反省了。
宋知南流露出一副“我委屈但我很坚强”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杨主任,也就是你跟我谈话我才听得进去。要是换了别人,我高低得分辩分辩。凭什么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得到这种结果?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听从厂里的安排。”
杨主任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小宋,厂里只是让你回去休在休息几天,你放心,你是有正式编制的职工,只要你没有犯特别严重的错误,厂里就不能开除你。”
杨主任怕宋知南年纪太轻,没经过什么事,以为厂里要开除她,赶紧出言安抚。
宋知南点点头:“好的。那我回去休息几天?”
杨主任想了一会儿说,“你回去等通知吧,一个星期差不多了。”
“行。”
宋知南克制着自己的忧伤和愤怒,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背影显得倔强而孤单,让人看着不由得有些心酸。
宋知南一出了杨主任的办公室,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真是天上掉馅饼,凭空多出七天的假期,还是带薪的。
这七天假期她要想好怎么过。
早上,窗外寒风呼啸,她在被窝里睡懒觉;上午,她左手撸猫,右手写作,顺便吃吃喝喝。
午饭吃个火锅煮个面条,晚饭白菜炖肉吃个够。
吃完午饭,搬个躺椅晒太阳,左手边是猫,右手边是狗,想撸哪只撸哪只。
期间肯定有人上门看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想想就美,越想越美。
宋知南想到后面,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儿。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时,何黛一脸愁容地看着她:“知南,你……还好吧?”都被停职反省了,怎么还唱上了?她不会是受刺激太过了吧?
宋知南的脸上立即换上一丝丁香一样的幽怨:“我就是要故作坚强,不能让那些人看我笑话。”
何黛怜惜地看着宋知南:“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外刚内柔,让人心疼。”
宋知南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怜香惜玉,果然,还是女人会爱人。
宋知南接着交代工作:“我回去休息几天,工作就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辛苦你了。”
何黛摇头:“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宋知南:“我也没事儿,为了让杨主任和贺主任不夹在中间为难,我宁愿多休息几天。”最好是休息半个月。
两人执手相看愁脸,相互告别。
她们正说着话,贺胜男回来了,她看着宋知南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小宋,委屈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其他的别多想。”
宋知南故作坚强地笑笑:“没事的,贺主任,我能挺住,你放心,我会好好反省的。”
宋知南被停职反省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纺织厂。
工人们议论纷纷。
工人们分成两派,大多数女工替她鸣不平,人家小宋做错什么了要停职反省?
绝大多数男职工,互相挤眉弄眼,喜笑颜开:“哈哈哈,这个宋知南遭报应了吧?要我说,停职反省都太轻了,应该直接开除。”
有个别人甚至故意出去转一圈,假装偶遇宋知南,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看笑话。这人就是林光宗。
因为上次宋知南调解他家的事,让林光宗吃了瘪,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终于有机会出了。
林光宗是技术员,有一定的自由度。
还没下班,他就跟两个同事出来转悠,正好遇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宋知南。
林光宗特意看看腕上的手表,故意问道:“宋同志,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下班了呀?”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林光宗:“就是啊,宋同志,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宋知南一看到林光宗,就像警察看到小偷似的,双眼放光,今天的kpi来了。
宋知南高声问道:“是你呀林同志,对了,你的手表没送给你小舅子戴吗?你周末回你岳父家干活了吗?”
林光宗黑着脸回答:“我的手表为什么要给我小舅子?”
宋知南笑着说:“因为你是你小舅子的姐夫,当姐夫的咋能那么抠抠搜搜呢?人家王小雪当初嫁给你就图你实在大方,你可不能变得尖酸刻薄又小气抠门。”
林光宗冷笑不语。
宋知南又问:“林同志,今年寒假还接你老家亲戚来吗?”
林光宗咬着牙回答:“不接,没有你的允许我可不敢接。”
宋知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真没想到,你竟然通人性了。”
说完,她飘然而去。
杠精系统播报:收获杠精值10。
宋知南走出老远,林光宗才反应过来:什么通人性,她在骂自己是狗!
林光宗气得头脑发蒙,可惜又找追不上宋知南,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
宋知南被停职的消息传开后,得过她帮助的王小雪王翠花等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宋知南是为了帮助她们才被人举报的,她们心里愧疚但又帮不上忙。
王小雪思来想去,悄悄写了一封表扬信塞到工会办公室里。
王翠花识的字不多,不会写表扬信,干脆送了一袋娘家寄来的瓜子给宋知南,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李群英下了班也过来看宋知南,宋知南坐在温暖的炉子边,一边烤着馒头片一边说道:“领导让我反省,我就反省。我今天反省了一整天。”
李群英从她手里抢过一片焦黄的馒头,斜着眼问道:“你还真反省了?你不是说遇事不要反省自己,要让别人反省吗?”
宋知南认真地答道:“我今日三省吾身:我比男人更自信吗?我比男人脸皮更厚吗?我比男人更自私吗?
回答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还不够自信,今后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