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宋芙把心里话说给陆卿止听。

陆卿止听得认真，但也是能让人一眼看出的没听进去，看得宋芙生气，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陆卿止抓住她的手指亲，笑意柔软，“知道了。”

实则不然。

因为他清楚自己没有宋芙想象中那么好，有一个相当致命的缺点——非人。

宋芙对他过去的所有猜测，全都建立在他曾经是个人的基础上……但是没关系，他会一直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好，至于那个无法改变的缺点，宋芙可以永远不知道。

对于陆卿止而言，为自己编撰出一份合理的过去并不难，只是想不

想这么做的问题。

他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恋人。

他会一直是宋芙喜欢的样子。

……

“我猜，你不是人对吧？”

宋芙语出惊人，让陆卿止愣在了原地，一时表情空白，没有更多的动作。

“说的不够详细吗？”没等到回应的宋芙歪歪头，继续往下说，“是软体动物，有触手的那一类，章鱼？鱿鱼？乌贼？”

时间倒回到中午，宋芙和陆卿止出门去看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人直到爱人死后才真正认识了对方的故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卿止突然挑起了那个已经过去很久的话题——他在自己原世界的人生，甚至还主动给了提示，说是跟“水”有关系。

于是宋芙就直接猜了。

她也不太确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毕竟陆卿止看起来肉眼可见的震惊。

但宋芙不认为自己猜错了，现在听起来或许像是秒答，其实不是，她是在之前已经想了好久，再加上陆卿止细枝末节处的表现才得出的结论。

陆卿止那不正常的体温，贴心戴一晚的项链坠子居然是凉的，再加上陆卿止好像很在意她对触手的观感……还有偶尔睡觉时的手感不对，接吻时恍惚间像被吸盘嘬了一下之类的。

她还问了系统，任务者中有没有不是人的，得到了“有”的答复。

“怎么说？”宋芙下巴轻抬，“我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陆卿止紧紧盯着宋芙的表情，生怕从中看出一丝的厌恶和抵触……没有，他想起了呼吸，张了张嘴巴，有意识地用轻松语气：“怎么猜到的？”

宋芙把自己的发现给说了，问：“是那个电影让你有了感触吗，怎么今天突然愿意给我提示了？”

陆卿止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是他给自己编了个和海洋相关的工作过往。

宋芙怪好奇的，“你本体什么样子呀？”

“不好看。”陆卿止语气干巴巴，眼睫往下垂。

这么直白的回答，让宋芙哽了一下，不过还好，在当初产生猜测后她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了，“多不好看？”

两人对视，大眼对小眼。

*

回家，在浴室里，宋芙直面了一下——

在回来的路上她拼命做着心理建设，反复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在陆卿止展示原形的时候露出抗拒恐惧的表情！不然陆卿止肯定会伤心。

他们小世界里没有那么高智慧的软体动物，所以想也知道，陆卿止那里的世界观和他们这里不会太一样。

以此为前提，宋芙还搜了一下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软体异形怪物。

……

浴室中，陆卿止的身体像是融化了的蜡烛，整个软下去，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落在地上，粉色触手出现。

与其说是章鱼，其实看起来更像是水母，圆滚滚的一个，不透明，也就手感上有差别。和宋芙想象中的恐怖不同，甚至能说是可爱了。脑袋大一个，宋芙直接捧在手里晃了两下，没找到眼睛，还给转了一圈，感慨：“好小。”

话音刚落，手里的“水母”就变大了一圈。

宋芙手上一沉好险没拿稳，赶紧解释：“不是想让你变大的意思。”

“水母”又听话地收缩回去，触手往宋芙手腕上缠，冰冰凉凉的。

第173章 原本的世界（完结章）大概是……

宋芙客观评价：“挺可爱的呀。”

“水母”晃动一下，看着挺高兴的。

宋芙正琢磨着这生物连嘴巴都没有，应该是不能讲话的，结果陆卿止的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真的是在脑袋里响起来的，手中捧着的水母没有震动，像是没通过耳朵里的听觉感受器，直接作用在了大脑皮层的听觉中枢，很神奇。

陆卿止问：“真的吗？”

宋芙回应：“真的真的！”比她想象中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还是很好接受的。

宋芙腾出一只手在陆卿止面前晃了晃，忍不住好奇道：“你现在能看见我吗？”

“水母”十分Q弹地点头。

宋芙抱着陆卿止的本体出了浴室，去找她用来量腰围的卷尺，给“水母”一量，58cm。

“给你买个大鱼缸怎么样，你是不是待在水里会更舒服一点？”陆卿止能长时间离开水是缺点的，不然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这次大“水母”左右晃动了一下，“不用，我在浴缸里泡一样的。”

宋芙托着腮“哦”了一声，把陆卿止的本体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拿出手机拍拍，不太满意，又把花瓶里的玫瑰取了一朵放在“水母”头上。怎么看怎么满意，“可以用来当壁纸了。”

陆卿止把花往她面前送，身上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宋芙摸了两下感受手感，“你的食物是什么呀？”陆卿止作为人类时对食物的喜恶她是清楚的，比如吃不了辣，再比如比起肉更喜欢吃水果蔬菜，这里问的是作为“水母”喜欢什么。

陆卿止：“什么都可以。”

听起来很好养，宋芙开玩笑，“都可以是什么回答？花瓶也可以吗？”

本来是不高兴陆卿止回应得太笼统，结果还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似乎是为了演示，“水母”一下把旁边的花瓶罩住，看得宋芙紧急叫停——

“这个花瓶我很喜欢的！”

于是陆卿止慢吞吞地吐出来。

宋芙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不像个好瓜。

“水母”的触手去缠她的手。

宋芙生了坏心眼，问陆卿止会不会出现触手打结的情况，因为看起来还挺长的。

陆卿止说不会，就算打结了也都可以解开。

宋芙就给他的触手打了个蝴蝶结，眉眼弯弯地笑，问：“你说你本体不好看，那你们那里比较能欣赏什么样的呀？”

无伤大雅的恶作剧，陆卿止毫不费力地解开，只是不能很好地理解宋芙的话，“我们那里？”

宋芙解释：“就是你们种群。”

陆卿止：“没有，就我一个。”

“珍稀物种吗？”宋芙觉得惊奇，应该算是保护动物了吧，“那后代……哦，你跟我一个人类在一起，也不用想着后代了。只有你一个的话，那你的名字就是种群的名字了吧？”

她后知后觉地问起，“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陆卿止没继续维持“水母”的形态，重新变成了人类该有的模样，“建构者。”

宋芙：“……我还是叫你陆卿止吧。”

陆卿止没意见。

*

知道了陆卿止的本体形象对二人的生活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非要说一点的话，就是宋芙不再吃凉拌海蜇皮了。

虽然陆卿止说他并不是水母，但因为形态太像，宋芙还是决定对水母沙拉说不。

宋芙和陆卿止赶在奶奶去世前举行了婚礼，婚礼那天奶奶抓着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说了很多，说宋芙从小就懂事，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说宋芙是个聪明孩子，将来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还告诉陆卿止两个人要相互扶持着生活。

经历了那么多的小世界，宋芙以为自己能好好地接受亲人的死亡，但在奶奶去世的那天，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

亡者的灵魂会去往该去的地方。

拥有过奶奶那样的亲人，宋芙感到很幸福。

*

之前在任务小世界时，宋芙都是待到寿终正寝的，这次也不例外，给了自己相当圆满的一生，有始有终。

这回宋芙从事的是导演行业，一是确实感兴趣，二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个好演员应有的状态。她从大学毕业开始拍，什么青春校园、恐怖片、推理探案片……

各种类型都有过尝试，也得到过不错的成绩，奖杯有个单独的房间放。

因为大部分剧本都是宋芙自己写的，所以在即将去世时，她还问系统自己能不能转行，‘从任务者转成和陆卿止一样的建构者，能行吗？’

系统表现出了欲言又止，[……这个，很难。]

‘难在哪儿？’宋芙不太懂。

系统答：[各方面。]

宋芙：‘……？’这是什么回复？

不过在正式进入到任务中心后，宋芙就明白为什么难在各方面了。

在她的想象中任务中心这个地方应该充满科技感，像电影中太空飞船的内部之类的，但现实并不是，其实更像是由一块块的组件拼凑起来的别墅，每个房间的割裂感相当严重。

像鬼屋的房间门口贴着“灵异位面”的牌子，像糖果屋的房间是童话世界，都非常有特色。

陆卿止牵着她的手一间间地看过去，“芙芙，你想去哪个位面？”

宋芙没想好，“我想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陆卿止毫无迟疑地应下，而后两人进入电梯。

电梯内部并没有按钮，只有一个输入装置，宋芙

看着陆卿止输入了一串字符，电梯门开，已经是与刚才全然不同的场景。

从中央展开的荧光脉络像是巨树的根系，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什么，数个透明的光屏上迅速跑动着字符，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按钮，最重要的是只有一把椅子摆在最中央。

所以，“你们建构者都是单人处理工作的吗？”宋芙得出结论。

“都？”陆卿止抓住关键词，眨巴了一下眼睛，“只有我一个。”

“等一下。”

宋芙眯了眯眼睛，“你之前跟我说建构者是干什么的来着？”

陆卿止不明所以地乖乖回答：“做小世界的。”

宋芙进一步追问：“你的意思是哪些各个位面都是你创造出来的，包括里面的花鸟虫鱼，而且做这个的只有你一个，没有旁人了对吗？”

陆卿止点头。

“……你这个设定的话，一般被称为主神。”宋芙说出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怪系统说各方面都很困难。”

称呼而已，陆卿止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更在意宋芙的后半句话，“什么很困难？”

宋芙抽抽嘴角，“我说想从任务者转到建构者。”现在想来，系统应该回复绝无可能才更恰当吧？

陆卿止抓着宋芙的手按在操控台上，从她的手底蔓延开发光的脉络，但没能延伸到太远，在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住。

他说：“可以，但现在还不行，你的精神力还不够。”

“可以？”宋芙相当意外，“那为什么没有其他的人同样成为建构者？”

陆卿止歪歪头，“大概是因为他们是人？人类的精神力有上限。”

宋芙从操控台上收回手，正惊奇刚才精神往外跑的感觉，听到这话忍不住嘀咕，“说的好像我不是人一样。”

两人目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芙眼睛都睁大了一圈：“我不是吗？”

陆卿止答：“本来不是。”

他说宋芙本来不是小世界里的生命，一开始就是在任务中心的数据流中出现的智慧体，连实体都没有，很容易溃散，“所以我就把你放到了小世界里。”想着有实体后能稳定下来，结果差点被折腾没了……

宋芙听得想挠头，这说的是她的事吗？“就是我的精神力没有上限，有很大进步空间的意思对吧？”

“嗯。”陆卿止点头，“所以你还需要当一段时间的任务者。”

“这个没问题。”

宋芙握拳，“那你说我去能锻炼精神力的小世界会不会更好一点，就像之前的哨向位面？”她已经迫不及待啦！

陆卿止盯着她看了两秒，出于私心给出建议，“去无CP位面。”

宋芙：“嗯？”转而笑开了，“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