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群文黑着脸，步子迈得飞快，在注意到宋芙时稍微停顿了一下，“我都说了。”都说了辞野这个人的变好只是三分钟热度，其本质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宋芙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她可以说辞野就算真的打了人也一定是有理由的，但让陆群文听实在没意义，听了只会觉得她死鸭子嘴硬。

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陆群文的拳头攥紧。

*

到达办公室，里面可以说是乱作一团，两个班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全都面露难色，陌生男人嗓门大得震天响，伸出的手指快到戳到辞野的脑门上：

“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学生！我好好的孩子送到你们学校来，是为了学习，不是让他被谁打的。”听这话，陌生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就是被打学生的父亲了，“他妈现在跟他在医院里，我就来跟你们好好掰扯一下，你们学校到底是怎么教学生的？！”

陌生男人说着对辞野抬起了手。

靠墙站着，面无表情的辞野终于撩了下眼睫，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就很会教儿子？”

男人顿时暴怒，面对连个认错态度都不愿意给出来的家伙，他给不出半点好脸色，抬起的手马上就要落下去。

被A班班主任挡住了，“咱们有话还是好好说……”他堆着笑脸，面对辞野又严肃起来，“说到底为什么打人，然后给人好好道个歉！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男人打人的手被拦下，皮笑肉不笑的，“我家孩子被打的时候，你们老师没一个看着的，我现在想教训他，你们拦的倒是挺快。我告诉你们，我绝对不可能接受道歉。”

班主任催着辞野给出个好态度。

辞野垂下眼睫，表现出认真思索的模样，“看他不顺眼，听他说话就觉得恶心，这应该算理由吧？”

男人被气得发抖，也终于意识到他面前站的是个不讲理的，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家长呢？我要和他家长谈。”

辞野像是觉得没意思了，甚至打了个哈欠，将头偏到一边，然后——

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芙。

他一怔，立刻表现出几分的慌乱来，张张嘴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仅是重新闭上。

但明显不是刚才那满不在乎的态度了。

这表情落在男人眼里，还以为他喊着要见家长有了效果，又开始教育起来，而站在宋芙旁边的陆群文清楚不是那一回事，他为辞野的装模作样感到一阵恶心。

于是陆群文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他说：“应该开除吧。”

他看向男人，喊了一声陈叔叔，又看向辞野，“他根本没有认错的态度，之前也干过打人的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把这种人留在学校的意义到底在哪儿？我觉得要求开除最合适。”

B班班主任见自己班的学生还要添把火，整个人头都大了，“陆群文，上课呢，你过来干什么？快回去。”

陆群文被推了一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辞野进我们学校，就是因为捐了钱，他本来就不该待在我们学校。之前打人那次，是不是又捐了，所以他才什么下场都没有？这次，辞野，你们家又打算给多少钱？”

“这说的是什么话？辞野是自己考进来的，之前打人那事错也不在他，你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就别在这里说了。”两个班主任的眉头全都拧紧。

男人也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上下扫视了辞野一眼，确实是个富家公子哥的模样，他若有所思：“赔偿的事我和你家长谈。”他看向负责的老师，“他家长呢？”

应该在出差，就算有人过来也只会是助理，宋芙知道。

她走进去把作业放到办公桌上，没忍住叹了一口气，一抬眼就看到辞野正盯着她，两人视线相对后，又慌慌张张地给视线移开了。

现在知道心虚了？

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好好想一想？

了解了情况的宋芙也没在办公室多待。

听男人还愿意聊赔偿的态度，应该不至于真让辞野被开除。

“叮铃铃。”

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起电话，走出办公室，“嗯，是，我现在是在学校。咱儿子被打了，总该要学校给个说法吧？……什么叫算了？他们家已经给钱了是怎么样？没有给？没给为什么算了？”男人说着说着火气再次上头，“那他们家又不是没钱。”

宋芙在楼梯转角处听了个大概，蹙了下眉，总觉得有哪里很微妙。

剧情线里有这么一出吗？

她记得没有。

这件事和宋芙的关系实在不大，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就是回到教室里也心烦意乱的。

这个时候系统终于把之前申请询问的数据告诉了她，[男女主现在的感情数据显示两人并没有相爱，女主确实在被英雄救美时出现了情感上的波动，但没有朝着爱情这方向发展，现在两个人都认为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居然就这种程度吗？

“宋芙，你没事吧？”同桌小心翼翼地关切。

宋芙摇摇头，“我没什么事。”

*

下午吃饭的点儿，宋芙没什么胃口，不打算去食堂，想要简单吃点零食凑活一下。这零食还是她之前和辞野一起买的，买了几箱子放在那里，结果吃太多就腻了。

“那个、宋芙，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女生敲了下门，说完话紧张地咬着下唇，脸看起来比较陌生。

同样留在教室吃零食的同桌默默摇头，压低声音，“这个好像是隔壁班委他女朋友，该不会是来找你这个辞野未婚妻算账的吧？”

宋芙看着不像，女生眼圈红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就连现在也完全是心神不宁的状态。想到这里她起身，“可以啊，你来。”

女生站在门口没有动作，看了眼教室中剩下的几个人，商量道：“我们去操场行吗？”

于是两人到了操场，太阳西落，半边天都被染上了霞光。

她们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观看席坐下，宋芙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是因为陈宇被打的事来找我吗？”

女生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不安地绞着手指，“当时我也在，就是……”她话说到一半，眼泪先从红红的眼眶中滚了下来，“其实是因为我。”

……

事情发生在下午第一节课。

那节课B班上体育，不过他们班经常有为了多点时间学习，请假不过去留在教室的，女生和陈宇是其中之二。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一直留在教室，谈了恋爱的两个人去了小树林附近，“他

亲了我两口之后，就想要我脱衣服，还拿手机。“女生在宋芙面前说这些，羞耻得头几乎要埋进腿里，“我不敢，害怕，然后他就跟我吵。”

女生有些语无伦次，“他一直骂我，还说已经把之前拍的视频分享出去了，辞野就出现了，把他手机抢过来给了我，然后把陈宇给打了。”

宋芙大概听明白了，同时捕捉到重点：“陈宇说的视频，是什么视频？”

女生眼泪不停地流，好半晌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床上的。”她整个人都在抖，甚至不敢看宋芙的眼睛，毕竟高中时期就跟人上床什么的，在早恋都不允许的环境里，是件非常严肃的事，“之前他周末约我出去，我以为只是一起玩的，他说喜欢我，特别喜欢，说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分手，会一直在一起，所以没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骗人的。

“他说想拍着自己看。”她头一次那么恨自己的软弱和无主见，就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女生说话时，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脑海中闪过很多的想法，生怕从身侧人的眼神中看到不屑。

漂亮的宋芙，像是应该摆放在仅供展示柜的娃娃，她第一次在餐厅看到人时都恍惚了一下，想着原来现实生活中真存在那么好看的脸，默默排到了后面。

之后跟朋友偶然了解到，宋芙不光是长得漂亮，就连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好。这种人就是高悬于空的月亮，而她，或许连星星都算不上。她现在说这些话，会被看不起吗？

好想逃走。

“别哭。”宋芙见不得人掉眼泪，看人哭的那么惨，手足无措，轻轻抱了抱女生，“辞野没有说他打陈宇的原因。”

女生听了松了一口气，“要是被老师知道，他们一定会告诉我家长，那我爸妈会杀了我的。”她爸妈的观念特别保守，又奉行棍棒教育，她从小到大被打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才会、才会喜欢温柔的人，温柔的陈宇，为她编织美好未来的陈宇。

真实面目令人恶心。

女生哭到干呕。

宋芙用纸巾给女生擦眼泪，“是陈宇告的老师吗？”

女生摇摇头，“是他们打架的时候被人碰见了。”

宋芙就说心虚的陈宇应该不会想事情闹大，陈父接到的电话估计也是陈宇打来的，就是想要赶紧息事宁人。

女生问：“辞野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宋芙摇摇头：“陈宇他爸爸现在在办公室，但态度并不是特别强硬，陈宇那边肯定也害怕自己干的烂事被捅出来，所以轻飘飘地过去，对辞野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至少不会被开除。”

女生松了一口气。

宋芙追问：“但是你呢？”

女生一愣，“什么？”

“你被拍的那些视频，保证已经全部删除，陈宇也没有备份了吗？”宋芙抿了抿嘴巴，她实在放松不起来，“他说分享出去了，又分享到了哪里？他之后一直用这个威胁你怎么办？只是被打了一顿，早晚要回到学校的。”

这不是能轻易带过的事。

第20章 青春校园篇（二十）就算真的要开除谁……

女生呼吸一滞，无形的压力将她整个人罩住。她自己其实也想到了，只是不敢面对，下意识想要将问题推到之后解决，但现在被宋芙挑明了，“那该怎么办？”女生自己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法子，仿佛面前只剩下绝路。

这本来就不是学生自己能处理好的事，宋芙也无法明确地给出一个答案，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陈宇现在就用视频威胁你在学校脱衣服，难保之后不会做更过分的要求。你不可能每次都满足的。”

“我应该告诉老师吗？”女生喃喃，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不到该如何面对愤怒与失望，其他同学又会怎么看她？但又和宋芙说的一样，她没法确定陈宇那里是否存在备份，又将视频传播到了哪里。

女生拿出陈宇的手机。

上面是多次输入密码，短暂锁机的提示。

她甚至没办法打开这个手机。

陈宇当时骂了她好多难听的话，“我有点害怕。”

宋芙牵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老师办公室以及B班教室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先说B班教室这边，回到教室后陆群文是越想越气，对于辞野这个人的厌恶更上一层楼，把他听到的和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通，其中着重点在于辞野完全不知悔改的态度。

之前就干过这种事，最后靠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什么后果都没有的辞野，不把事情闹大一点，估计依旧是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我们不能让辞野就这样欺负咱们班的人吧？”陆群文坚持认为，“辞野这次要是还不被开除，咱们学校就太令人失望了，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辞野打人的理由是看不顺眼，那之后他又看别的人又不顺眼呢？”

少年人的情绪最容易被调动，三言两语便激动起来，将辞野当成了他们要集体讨伐的boss。

有人拍脑袋提议，“我们签个联名书吧？全班的人都签，就要求开除辞野，让他滚出我们学校。”

他们不了解辞野，但自认足够了解自己的同学，陈宇是个不错的人，平时团结友爱，乐于助人，成绩也是响当当，谈了个恋爱对女朋友也很不错，“对了，郑慈呢？”

女生性格内向腼腆，在班里一向存在感不高，他们现在才注意到人没在教室。

*

而办公室那边，陈父闹了一下午，终于见到了辞野那边的人，不是家长，而是个穿黑西装的笑面虎助理。

罗里吧嗦扯一大堆，好不容易提起了赔偿的事。

结果辞野冷冰冰地扔出一句话：“做梦。”

陈父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世上简直没天理了，打人的居然敢这么横，“你是真想被开除？”

“他也打了我好吗？”辞野不耐烦。

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别的都无所谓，只有宋芙。

宋芙会不会受到影响？可那家伙确实恶心，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悔打得不够狠。

陈父质问：“你说说他打你哪儿了？”

“脸啊。”辞野配合回答，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抬着下巴，十足的傲慢模样，“他劲儿太小，看不出来怪谁？”

陈父抬手就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力气，被辞家的助理拦下来，“好好说，好好说，要不然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老师，我来送东西。”陆群文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B班班主任没想到他要求陆群文送什么东西过来，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东西？”

陆群文将写满签名的纸摊开在众人面前，抬起下巴，对着辞野说道：“要求开除辞野，让他离开我们学校的联名书。”

B班班主任可以说是头疼欲裂了，他们这边已经一团乱麻了，居然还有继续过来添乱的。他语气也严肃起来，“陆群文，开除不开除不是你们签几个字就能决定的，你回去学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件事学校会好好处理。”

陆群文站在原地不动。

陈父将签满字的字拿起来，得意一笑，拍拍桌子：“看见了吗？道歉不让我满意，开除你是跑不了的。”嘴上说的是道歉，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本质是要钱。

辞野冷笑，“你回去问问你儿子敢不敢要。”

“怎么着？你混**的，还想打击报复？”陈父心里发虚，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还能被个学生给唬住？“你小心点我报警，这可不是个小事。”

“我马上就去报警。”

说话的人是出现在门口的郑慈，女生脸上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另一边是陪着一起过来的宋芙。

宋芙瞥了辞野一眼，原本没个靠墙站着的辞野立刻站直了。

两个班的班主任也是迷糊了，B班班主任认出了自己的学生，但完全摸不着头脑，“你报的什么警？”

郑

慈低着头，并不看在场的人，“陈宇他、威胁我，更多的我会和警察说的。”她心脏跳得厉害，“辞野他是为了帮我才打的人。就算真的要开除谁，那个人也应该是陈宇才对。”

郑慈将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一口气说出。

“报的什么警？”陈父才是一头雾水，“我儿子打你了？这点小事。”

郑慈咬了咬后槽牙，被“小事”二字刺痛了神经，“你去问你儿子，他都干了什么！”她声线颤抖，“老师，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B班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对视一眼，“行，你先跟老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郑慈不想把事情嚷嚷的众所皆知，说去的路上会说的。

陈父也跟上去，一边打电话一边不停地追问，只是没有人搭理他。

办公室里的乱象终止，几个人先后离开，陆群文手里还拿着所谓的联名书，他当然认识郑慈，只是不明白郑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说辞野是帮他之类的话，“你们给她钱了吗？”陆群文看向宋芙的目光是满是怀疑，“她为什么会和你一起过来？”

“她跟我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给她建议，有什么问题吗？”

宋芙无奈。

她们两个过来之前，郑慈先去给家里打了电话，女生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说明了自己的遭遇，等待责骂和怒吼，结果等了几秒却等到了对面的哽咽，说她傻，说一定要报警让对方吃到教训，还说要给她办转学。

……

要宋芙说应该直接去报警，来办公室一趟都是多余，但郑慈放心不下辞野这边，毕竟辞野是为了帮她才打的人，还把关键的手机证据给她了。

“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陈宇。”

宋芙不好多说，同时提醒，“知道了也不要乱说。”

陆群文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感受到对方的不耐烦，他气势弱下去：“我会去问。”

宋芙点头，转身离开，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是辞野。

落后半步跟着，也不吭声，只是在小心地看眼色。

目光以及体型，存在感都太强了，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家伙，想无视都难。宋芙停住脚步，掀起眼睫与之对视。

辞野先开了口：“你会因为这个提退婚吗？”这是他唯一的担心，也是唯一让他生出几分后悔的地方，打人不该朝着脸揍，太明显了……但那张脸又实在讨嫌。

“又不是头一次了。”宋芙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无奈。

该说是辞野的行动比较容易碰到这种事吗？总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会被秘密低调的解决，就和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一样。

传闻说辞野打了人，自己没事，对方反而被开除，也是因为那个人干了恶心人的烂事，拿了手机偷拍女生裙底，还试图溜进女厕安装监控。被翘课出去乱晃的辞野抓个正着，打一顿，学校知道了，没直接挑出来，一是担心影响到学校的名声，二是担心吓到学校里的女生。

刚好，辞野这个人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名声，能让辞父头疼更好……

“万一你打不过了呢？”

“没，我有数的。”辞野确定宋芙没有生气，扬起了嘴角，“我从始至终也就让他打了一拳，这不，就在这儿，都不怎么疼。”

宋芙不好评价。

再夸一句厉害，尾巴怕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教训就更没必要了，算是干了件好事。

“你应该可以回去了。”宋芙注意到了不知道走还是不走的助理，有些哭笑不得，“辞叔问起来，就说辞野算是见义勇为了，没关系的。”

“好的好的。”助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他刚才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有种偷窥小情侣的窘迫感。

人都走出去两步了，辞野又给人喊住，“等等。”他扭头问宋芙，“你吃饭了吗？”

“吃了。”宋芙回答。

辞野一口咬定：“肯定没吃，你还穿着外套呢。”

学校餐厅的饭菜味道很大，每次去了衣服肯定要沾染上一些，宋芙不太喜欢，所以每次去餐厅的时候都不会穿外套……其实没办法脱的衣服也会有味道，但心理安慰嘛，至少有一件是干净的。

谎言被戳破，宋芙：“……吃了点零食。”

“零食又不等于饭。”辞野凤眸弯起弧度，和助理商量着，让助理跟班主任说一下，要张假条，他们离校吃顿好的。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那他去说的话，班主任肯定要拉着他问东问西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