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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你也会这样在意我吗?

“你到底……这是怎么了?”李景辞颤声道。

“你的身体,好像比离开王府时,要差的多。”

谢烨回过头,疲惫的朝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没跟你说罢了。”

李景辞满眼的难以置信。

但是细想一下,也确实是的。

此人经脉寸断,武功尽毁,刚被李景辞押着关进王府地牢里时,就饱受蹂躏,就算从地牢里放出来了,也始终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后来被李彧带走,在诏狱里挺了数十日的酷刑折磨,尽管凌迟前被裴玄铭救走,一路精心照料缓和了一些时日,但西北到底苦寒,路途颠簸,难以养病。

再到如今第二回进王府,李景辞对他满心的醋意和怨念,竟分毫没顾及他病弱憔悴至极的身体,一味的强制虐待。

今日裴玄铭的死讯,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谢烨这副破碎而坚韧的秀骨给压垮了。

李景辞怔怔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若是我死了,你能把我也葬去西北吗?”谢烨恍惚着道。

他连坐都没力气坐太稳,软绵绵的脱力倒了下去,被李景辞从身后颤抖着一环,坚定的发狠道:“绝不可能。”

“可是裴玄铭死了……”谢烨喃喃道。

李景辞又气又急:“他死了你就非得陪他去吗!活着不好吗!等我登上皇位,给你寻遍天下名医,活着不比什么强!”

“你就那么爱他!他死了你也不活了?!”

谢烨手脚冰凉的蜷缩在被子里,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了,目光空洞而无神,仿佛被谁抽去了灵魂,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破布娃娃。

隔了很久,他才含着无奈的哭腔,轻轻从嗓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李景辞的质问了。

……“你就这么爱他?他死了你也不活了?”

“……嗯。”

第56章 第 56 章 不该让他们卷进自己的私……

“陛下。”

声音尖细的老太监俯着腰身从御书房外小心翼翼的进来。

“今日针灸, 太医已经在殿外候着您了。”

李彧坐在椅上,吩咐一句:“让他进来。”

传唤过后,太医便进来了, 一路捧着针灸用的器具, 小心翼翼的跪在了李彧面前:“陛下, 那臣开始了。”

“来吧, 不必顾及。”李彧一挥袖袍,略有几分焦躁的说。

他这些天已经被头痛折磨的很剧烈了, 夜里时常辗转反侧,惊梦难眠,若是再寻不到医治的法子, 就要给活活痛死了。

太医起身,手中捻着一枚细针, 轻轻在他太阳穴处抵住, 慢慢往里推了几寸, 针尖没入皇帝的皮肉里,看的一旁的老太监心惊肉跳。

李彧哼了两声, 居然久违的感受到一丝舒服。

针尖在他的穴道里定住,太医收回手, 又从一旁的箱子里拿了几针, 依次扎在李彧的其他穴道。

李彧始终闭着眼睛, 并未显现出太多异常的神色。

一旁的宫人已经点上了艾草,浓郁的熏气裹挟着他, 李彧被折磨多日的脑袋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

他倚在案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年少时,他还养在宫中,未曾被父皇打发出去游历江湖的时候。

那年裴骏老将军得胜回京, 父皇龙心大悦,在宫中为裴老将军设下宴席,接风洗尘。

他随侍左右,在诸位皇兄后紧接着起身给裴老将军举杯敬酒,感念他征战西北的功劳,裴老将军同老皇帝谈笑风生,气氛极好,连一旁的太子都插不上话。

酒过三巡,裴玄铭入殿来见过陛下,接父亲回府。

走到中途被老皇帝叫住,让他到近前来给诸位大臣舞剑一段。

裴玄铭并未推脱,恭恭敬敬的从侍者手里接过剑,下一刻剑锋气浪如虹,铮然而起,锋芒毕露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案上杯盏摇晃,酒水不约而同泛起波澜涟漪。

只见那少年劲瘦高挑,身似游龙,矫健有力,抵剑而出之时眼眸被剑身上反射出的光点所照彻,一时间李彧只觉场中那少年眉目俊朗,坚韧而锐利,浑身上下透着清冷的疏离感。

身法简直漂亮的惊人。

一曲毕了,裴玄铭收剑回身,朝老皇帝单膝点地,跪下行礼,那是一个标准的武将姿态。

看的老皇帝惊叹不已,在场所有宾客皆是举杯恭喜圣上,说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周江山守卫者,后继有人了。

李彧那时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躲在角落里暗暗的看着最中央光芒万丈的裴玄铭,难掩仰慕之心。

只可惜皇位与他并无太大干系,这样的人才,日后也不会为他所用的。

在武林大会之前,李彧对裴玄铭都是这种欣赏而看好的心理。

只可惜后来造化弄人,若非中间横插了一个谢烨,他与裴玄铭大概也能如裴老将军和老皇帝那般,做一对互不猜忌,把酒言欢,和睦了一辈子的君臣。

李彧慨然在睡梦中长舒了一口气,显然这针灸的效果很好,不仅缓解头疼,还有安神睡眠的功效,他心里记挂着回头醒来,要重赏太医,不过此时梦乡越发黑甜,将他的意识拽入了谷底。

太医给李彧施完了针,观察了片刻皇帝稍有回转的脸色,然后在大太监的带领下,转身退下了。

走到殿外时,他手心已经出了一手的汗水,胸闷气短,强自定了定心神过后,太医这才继续向前走。

计划之日逐渐逼近,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步都错不得。

却说此时,新任西北驻军主帅赵虎,正沿着官道继续一路疾驰,随从们紧随其后,不敢有半分滞缓。

赵虎忽的眼前一花,坐下战马猛然一个踉跄,跪倒下去,连带着赵虎一起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身后手下七零八落的向前奔着撞在一起,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将军!”

赵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始作俑者是官道上横着的一条绳索,正正好好拦在路中央,两头分别各自系在左右两端,直接将他的马匹绊倒在地。

这不是一般土匪劫道时的做派么?

赵虎冷笑,心道也是这帮土匪不长眼,今日劫道,竟劫到他头上来了。

简直找死。

他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去寻自己的佩剑,下一个瞬间,身后一片惨叫,刀刃碰撞的声音,再一转头,只见他方才带来的数个手下皆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一片狰狞的红血。

赵虎哪见过这场景,他虽为武将,但一辈子没出过京城,承袭祖辈爵位,并不曾真见过战场厮杀。

再转头的刹那,脖颈上已经横了一把刀锋,寸步不让的抵着他。

赵虎的呼吸骤然顿住,浑身上下被巨大的惊惧裹挟着,他一寸寸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持刀者。

然后就对上一双清冷彻骨的眼睛。

这眼睛很熟悉,他曾在朝中见过,印象很深,或者说,很难不对这双眼睛的主人印象深刻。

在朝中以武为官者,无人不羡慕裴玄铭。

家世显赫,样貌出众,上朝时和众武将站在一处格格不入,通身的清冷贵气,更别提他手中那几十万西北驻军,从无败绩。

赵虎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以为,他要取代裴玄铭了。

不过眼下他知道那终归是痴心妄想。

裴玄铭神情平静的望着他。

“赵兄,家中可还有需要照料的人?”

赵虎缓缓点了一下头。

裴玄铭示意他知道了,平和道:“我会替你照顾好的,放心。”

刀锋一斩而落,血水喷涌,四下溅起,赴任西北的新官连带随从再无一人生还。

“抱歉,我不能让你去西北,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也会做这个决定的。”

……

谢烨从那日之后就病的越发重了。

不用李景辞锁他,他也下不了床。

有很长一段时间水米不进,气息奄奄的卧在榻上,无论旁人怎么劝说,都不肯开口。

李景辞最开始以为,他是同原先一样,妄图寻死,只不过从自戕变成绝食罢了。

于是他命赵子虾进去,直接卸了他的下颌骨,将米粥灌进谢烨的嘴里,再制住他的身体,逼他咽下去。

弄的谢烨苦不堪言,被强喂了一次过后,痛苦的泪水直涌,攥着被褥不住的浑身颤抖。

“没用,姓谢的。”赵子虾端着粥碗冷冷道。

“你已经利用过一次我的同情心了,我不会再上第二回当了,你若是不想再被人按着来硬的,就听殿下的话,好好吃饭。”

谢烨闭着眼睛,极其虚弱的喘息着,他从前向来牙尖嘴利,无论多狼狈,嘴上从不肯饶人,如今却被折腾的连一丝答话的力气都没有。

“裴玄铭已经死了,你又武功全失,如今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殿下了。”赵子虾道:“识时务一些,对你没坏处。”

谢烨下颌生疼,哆嗦着发不出声音来。

他看着赵子虾,露出了一个憔悴的笑容。

赵子虾怔住了。

下一刻,谢烨猛然俯身,将方才被迫吞下去的东西,又悉数全都吐出来了。

李景辞慌里慌张的带着郎中赶过来。

这才知道谢烨身体的真实情况。

他并非有意抗拒不吃东西,而是实在难以承受,吃什么吐什么,一连好几天,连喂进去的药都吐。

口中尽是胆汁的苦涩,脸色惨白到了极点,颤巍巍的被人扶着倒回床上,脱力到连呼吸都困难。

李景辞彻底不敢命人强灌他了。

他只能命人用针吊着谢烨的命,尽管如今裴玄铭已死,谢烨对于他的谋反大计彻底失去了作用,但李景辞还是不想让他死。

无论如何,你得陪着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景辞坐在床边,伸手抚过那人散乱的长发,心里默念道。

“殿下。”赵子虾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您这是何苦呢?”

“谢烨无非是个漂亮些的病秧子,等您登基后,世间貌美的男人女人数不胜数,您何苦就偏偏围着他死去活来呢?”

李景辞握着谢烨修长冰凉的手,缓缓的放在掌中摩挲。

“可我有愧于他。”

“他少时养我长大,收我为贴身侍卫,那时我在明渊阁生病了,白日还得去他竹舍里侍奉着,不料中途太过难受,竟晕倒在明渊阁主面前。”

“等我再醒时,就看到他将我放在床上,低头照料。”

李景辞生母早逝,在宫中又一直不受待见,身边宫女也粗枝大叶,小时候病了都是自己扛,后来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生病,一个人难受,再一个人痊愈。

直到那日,他烧的昏沉,中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明渊阁主的床榻上,周身都被妥帖的收拾过了。

那年轻俊美的明渊阁主此时正坐在他的榻前,微微低下头,用木勺搅动着碗中汤药,床畔灯光如豆点缀,映照在他优雅安静的半边侧影上。

一时间心火交融,满室温暖如春。

“阁主……”李景辞哽咽道。

谢烨轻快起身,修长衣袍间裹挟一阵竹叶檀香。

“醒了就把药喝了,就在这里睡吧,今夜不必回去了。”

那是李景辞此生第一次病中有人照料。

赵子虾闻言不觉沉默了很久。

他想说那殿下你是有点缺德啊。

谢烨纵使少年时锋芒毕露,青年时心狠手辣,欺师灭祖倒反天罡无恶不作。

仗着武功高强,兜兜转转十余年把江湖上的人得罪了个遍,但他对你……好像没得说。

李景辞到头来回报给谢烨的,却是铁索加身缚在床榻间,无数次夜里粗暴的对待,以及一身废掉的筋骨和酷刑。

赵子虾无言以对,他发现自己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坚定了,理智上他需得替自家殿下做事说话,感情上他觉得谢烨真他妈凄惨啊。

“所以……等我登基后,我会好好补偿他的。”李景辞最后小声的道。

也不知道这话是给一旁静候着的赵子虾说的,还是给昏迷不醒的谢烨说的。

总之谢烨又断断续续病了几日,让李景辞高兴的是,他后面能喝得进去药了。

虽然是在昏迷中无意识的情况下喝的,但也总归是喂进去了。

能喝进药,就有好转的余地。

李景辞默默的想。

直到终于有一天,他进殿来看谢烨的时候,发现这人醒了。

正茫然的抬着眼睛,看向头顶,似乎在疑虑为什么手脚均被解了束缚,随意活动。

李景辞欣喜若狂,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他:“你总算醒了!”

谢烨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用气声喊了他一句:“小景……”

李景辞更加欣喜,连忙应声:“在,我在!”

李景辞喜欢死了听他叫自己小景,这声气若游丝的“小景”让他恍然间仿佛回到了明渊阁的那间竹舍里,只是强弱位置调换。

昔日风光无限的明渊阁主,如今也不得不委身在自己榻上了。

谢烨疲惫至极的挣动了一下手指,对他开口道:“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惊喜从天而降。

砸的李景辞茫然又无措。

他忙不迭的上床,躺在了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用手臂环住了谢烨的腰身,将他整个禁锢在自己怀里。

那人身姿清瘦,惨淡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谢烨任由他搂抱着,并不反抗分毫。

“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登基。”谢烨轻声道。

李景辞见他又提这糟心至极的倒霉话题,不由得怒道:“你为何总想着死,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怎么就是不肯信我?”

“……若是我撑到你登基了,你就命人把我送去西北埋了,若是撑不到的话。”他说着艰难的停顿了片刻,缓和着胸肺中痛苦万分的呼吸,只觉喉咙里都是苦涩的药汁气,每一刻都难捱无比。

“你在京中被软禁,行动受限,不必葬去西北,把我埋将军府附近就好了。”

“……多谢。”

李景辞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反正你还是想死在裴玄铭生活过的地方,对吧?”

谢烨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你做梦!姓谢的,你就算死,也别想跟裴玄铭扯上半分关系,我到时把你的骨灰坛放在龙椅之下,你要想变成鬼找他,得先过我这关!”

谢烨无奈苦笑,但却没有辩驳什么,他伸手握住李景辞的衣领,将他朝着自己拉拽下来。

李景辞的瞳孔骤然放大,然后嘴唇就被贴上了。

谢烨在主动亲吻他。

李景辞傻在了原地,旋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谢烨是在用这种方式求他,帮他达成遗愿,李景辞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话,心中恼怒之意更甚。

心道你向我求欢,不过是为了死后跟裴玄铭离得近一点,我凭什么如你的意?!

于是他摁着谢烨的腕骨,更深更重的吻回去,将那人毫无血色的嘴唇蹂躏的血红一片。

谢烨余光里,有星点红烛的微光在摇晃,他在缱绻的深吻里,抬眼看向床头那支血色的红烛。

火焰簇簇跳跃,映在他盈满泪水的眼中,显得那样鲜明而璀璨,有那么一瞬间,谢烨完全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他伸手拉拽了一下床头的帘帐,试图去够那支红烛。

李景辞以为他只是疼的狠了,伸手随便抓东西缓解而已,于是便没去管他,只专心致志的埋头在他身上掠夺。

床头围帘摇晃,经过谢烨数次的拉扯,终于将床头那红蜡烛用围帘撞了下来。

红烛倒在床褥间,最顶上的那簇火焰倏然在被子里跳跃开来,噼里啪啦的点燃了整张床褥。

火星飞溅,点点相连,不消片刻,床榻就被火焰包围住了。

更巧的是,李景辞的寝殿中,还铺了地毯。

等到李景辞反应过来出什么事的时候,他的寝殿已经被火海湮没了。

他惊慌的想要翻身而起,下床逃离。

不料谢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死死将他按在胸前,不许他动。

“别走,小景。”谢烨虚弱的笑着说道。

“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怎么不愿意陪我一起死?”

李景辞呲目欲裂,怒道:“你敢放火烧王府,谢烨你疯了吗!?”

谢烨恍若不觉,只用那双亮若秋水的眼睛,笑意温和的注视着他,殷红嘴唇一开一合,衬着长发披散的弧度,还有病弱苍白的脸色,宛若魅鬼。

“你若是今夜陪我一起死了,我就答应你,不去找裴玄铭。”

“好不好?”

李景辞看着他那双明眸笑眼,心中无限惊恐。

果然,什么支离破碎的病弱美人灯,什么在床上被弄软了身子无力说话的府中禁/脔……都是表象,全是骗人的。

谢烨还是那个谢烨。

那个纵使被逼到绝境,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反咬仇人一口的明渊阁阁主。

数年被裹挟在生死搏杀,和江湖恩怨里的过往,让他从骨子里被淬炼出了一身狠辣至极的毒血。

杀伐决断四个字,有时候跟有没有武功并不沾边,谢烨的此时此刻,恰如很多年无数次的彼时彼刻。

李景辞一拳砸在他身上,从他的环抱间挣脱开来,朝殿外奔出去就要逃生。

奈何殿中的地毯一路铺到了门口,殿中到处都是木材,极易燃烧,他被谢烨纠缠,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奔到门前时,火势已经越发的大了,几乎将寝殿彻底吞没。

而李景辞素日不喜欢他来找谢烨时,谢烨的声音被外边守门的侍卫给听了去。

所以在他进来之前,已经将门口侍卫遣散了。

等到侍卫再发现殿中异样,急慌慌的赶来救火时,李景辞已经被呛的完全说不出话了,虚脱的扶着滚烫的墙壁,跪坐在地。

头顶上空泛起了滚滚浓烟,方圆几里内都能看到。

“不好啦——”

“二皇子府上走水啦!!!”

府里府外,一片吵嚷着救火声,无数人手围在王府外,一盆一盆的打来水,竭力递进去,试图将火势减小一点。

慌乱中赵子虾召集了所有藏匿在王府中的谋反人马,命令他们先走,在附近各自分散着躲起来,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叫他们出来,不然若是待会儿来此救火的人发现了王府中这些不明人士,可就糟了。

“那你呢老大?!”有手下见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由慌张的问道。

“来几个人,跟我砸殿门,救殿下!”

赵子虾一声号召,众人各司其职,轰然散开。

与此同时,裴玄铭等人也终于日夜兼程,赶到了京城内。

“劳驾,那人群聚集之处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裴玄铭在街上随便抓了一个行人问道。

“二皇子府中走水了,大家正忙着去救火呢,那附近一堆铺子,若是真烧起来了,遭殃的可不止二皇子府。”

裴玄铭心神一炸,连忙策马带人就走。

他们刚赶到乱糟糟一片的二皇子府外,就听对街一阵马蹄震的地面嗡嗡作响,裴玄铭抬眼一看那熟悉的服制,又连忙将头低下去,隐去面容。

“是禁军来了!”

“太好了,宫中禁军赶来救火了。”

“——什么?”李景辞惊喝一声:“父皇派禁军来了?!”

王府里人已经从密道疏散的差不多了,赵子虾带着几个宫里眼生的亲信留了下来,他们方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李景辞寝殿的门给撞开了。

门闩碎裂的刹那,李景辞整个人就倒在了地面上。

被手下七手八脚的扶起来,他艰难的朝殿中指了指,赵子虾不需要他说第二遍,直接进屋,抱起谢烨就从火海里跑出来了。

谢烨被人随意的丢在地上,火势烧起来的时候,他存了必死的决心,便没像李景辞那般挣扎逃生,完全躺在床上任由火焰吞噬他的身体。

如今身上都是烫伤的痕迹,人已经失去意识不省人事了。

李景辞又气又恨,但又不敢真把他拽起来揍一顿解气,谢烨如今这副身子,怕是他一拳刚落下去,人就没气了。

他强行从惊吓和愤怒中回拢心神,转向赵子虾急切道:“你方才说,禁军来了?”

“是。”

“来了多少?”

“外边的弟兄传来消息,说是上千,应该占禁军总数的大半。”

李景辞深吸一口气,大脑飞快运转。

上千禁军齐聚王府,那不也正是说明,宫中此刻,并无多少人把守吗?

“好啊。”李景辞大笑出声,伸手在谢烨的脸颊上抚了一把,他仍在昏迷当中,完全不知道外界已然大乱了。

“既然人算不如天算,那我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传我命令下去,今夜就开始行动,不必再等了。”

裴玄铭带着手下绕到后墙,心知此去九死一生,他并无惧怕之意,只是对于一路跟着他赶来的将士们,有了几分愧疚。

不该让他们卷进自己的私仇里来的。

裴玄铭转身朝手下众人躬身一礼,已经下了决心。

“诸位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与诸位无关,裴某多谢诸位一路相随。”众将士面面相觑,连忙过来扶裴玄铭起身。

“将军不可!”

“我等愿意的将军,追随将军乃是我等所愿!”

裴玄铭直起身子,柔和的笑了笑:“是吗,那你们先去城外,等我消息,若是西北驻军追到了京城,再跟着老王他们走也不迟。”

此话一出,裴玄铭就是彻底把自己放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他手下们跟随他多年,倒也不傻,只是裴玄铭加重了语气,用命令的口吻道:“去吧,等我消息。”

说罢他不再给手下推脱的机会,转身跳上王府墙头,彻底翻了进去。

府中火势还没有全灭干净,到处都是滚滚浓烟,下人小厮来回奔跑,乱成一团。

这倒是很适合遮掩身形。

裴玄铭专寻人最多的地方,不多时就找到了李景辞的寝殿。

人群杂乱,浓烟漫天,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二皇子,李景辞旁边立着草帽赵子虾。

而赵子虾的手里,正拦腰扣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

那人手脚俱垂落在空中,长发披散,白衣染血,憔悴冰冷的仿佛一具枯骨。

裴玄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正是谢烨。

第57章 第 57 章 不许咒我。”

“府中可有人丧命?”赵子虾转头问手下。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 无疑不显露出疑虑的神色。

李景辞被软禁后府中本来就没多少人,夜里用来训练死士的地方,与着火的寝殿相距甚远, 再加上疏散及时, 自然毫无伤亡。

赵子虾神情阴鹜, 下一秒他手起刀落, 一刀结果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亲卫的性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喉咙血流如注的倒下。

“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和殿下交换,再抬到内殿里去,待到禁军进来, 就说是死的人是二殿下。”

其余亲卫沉默着依言照做。

李景辞默认了他的举动,转头吩咐:“其余人跟我一起, 我们现在就闯皇宫。”

他又朝昏迷的谢烨看了一眼:“带上他走。”

一行人急匆匆翻墙而走, 沿着府外隐秘的小道一路朝皇宫跑。

赵子虾在最前开路, 李景辞被几个侍卫护在中间,身后的数十名亲卫紧随其后, 夜色浓重,身后是逐渐远去消散的火光, 前方是不知预测的黑暗。

谢烨被人扛在肩上, 一路在昏迷中被颠的很痛苦, 但他这些天旧疾加新伤,身体实在太差, 于是就一直任由自己陷进沉睡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扛着他的亲卫也累,虽说谢烨清瘦,但总归是个大活人, 很快就有点跟不上趟了。

有人回头催促他快些,亲卫无奈,只得一咬牙继续往前跑。

就在这时,身边一人撞了一下他因为极度疲惫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示意他来搭把手。

亲卫瞬间感激涕零,忙不迭的就将谢烨从肩头一放,谢烨毫无意识,身形一软就要倒地,被那搭把手的侍卫拦腰搂过来,打横一抱而起。

他用眼神示意着那人交给他就行。

亲卫忙不迭的点点头,和他一起赶上队伍。

他从始至终没有思考过自己分明站在最后,为何身畔会突然有人过来帮他。

为了夜中行动方便,众死士穿的都是蒙面带帽的夜行衣,极其掩人耳目,连彼此之间,在夜色掩映下都难以看清五官形貌。

走在尾端的那名侍卫亦是如此。

他一手抱着怀里的人,一手握剑,面罩上所露出来的那对眸子雪亮如刀,锐利而又冷意十足。

李彧卧在榻上,半合着眼睛,身侧散落着几根刚刚灸完的银针。

一旁的太医正俯下身,慢条斯理的将银针收拢好,放回囊袋中。

“陛下。”他轻声开口唤道。

李彧毫无反应。

“陛下,微臣告退。”他又稍微加大了一点声音,离李彧近了些恭敬道。

李彧“咕咚”一声,倒在了床榻上。

惊得门外侍候的大太监疾步而入。

“陛下这是怎么了!里边是什么动静!”大太监慌里慌张的问他。

“回公公,陛下睡熟了。”太医回道:“若陛下没有其他旨意,臣就先回去了。”

“慢着!”大太监尖声道。

“陛下向来觉浅,方才那么大一声动静,不可能还睡着,其中定有蹊跷。”他冷眼对这年轻太医道:“烦请魏太医,且站着别动。”

魏太医就当真安静的侯立在一边,不动了。

大太监上前小心翼翼的在李彧耳畔喊了两声,李彧仍然毫无反应。

“公公若是多疑,为何不直接探陛下的鼻息与脉跳呢,岂不是更能确认陛下无虞。”魏太医心平气和道。

大太监将信将疑的去探了一下李彧的鼻息,只觉呼吸平稳,毫无异样。

于是这才从龙榻畔退身下来。

“微臣说了,陛下只是睡着了。”魏太医语气温和的道,丝毫不见愠色。

大太监见此场景,也只得缓和了神色,笑道:“倒是我错怪了魏太医,回头再向太医赔罪罢,今日天色已晚,魏太医请回。”

魏太医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周围侍立的随从和大小太监,依言转身出门去了。

若无意外的话,方才那几针下去,李彧再想醒来,恐怕得旁人在他耳边放炮仗才行。

李景辞和赵子虾一行人沿着小道穿过宫外,再从一个狗洞一样的地方钻了进去,等到再出来时,四面便都是漆红的宫墙了。

“这是什么地方?”有个小侍卫惊疑不定的问道。

“此地是冷宫。”前面的李景辞答道。

“数年前,母妃便是在这里去世的。”他朝四周看了看,末了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嗯,没怎么变过。”

“母妃被打入冷宫后,我时常偷溜出来看她,她不准我常来,说我是皇子之身,金尊玉贵,来不得这种地方。”李景辞自嘲的笑。

“想不到数年后,我竟是靠儿时在冷宫残存的记忆,在这严丝合缝的宫墙中,找到了一个突围的破口。”

赵子虾却无暇听他怀念过往,只低声催促道:“走吧殿下,事不宜迟。”

“此时距离禁卫们下一轮岗哨调换还有一刻钟,我们得快些赶到陛下寝宫,陛下的贴身太医,还有几个被收买过的小太监,会给我们开门的。”

李景辞点头示意,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冷宫。

跟在最后的那个侍卫不动声色的将蒙面的黑布往上拉拽了一些,他低头去看怀里的谢烨,那人唇色苍白,眼睛紧闭,毫无一点生气,只有单薄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让人能知道这是个活人。

他伸手在谢烨的嘴唇上轻轻用指腹揉了一下,试图让它恢复一些血色。

然而无济于事。

谢烨被这熟悉的动作弄的惊扰片刻,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眉头,不得安宁。

众人行至宫墙底下,脚下的青砖石并不适合隐藏声音,好在这批跟随李景辞的死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轻功卓绝,沿着宫墙的阴影向前挪动,完全听不见声响。

李景辞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只觉每前行一步,都在朝大统迈进了一步。

他正思索着,却听前边的赵子虾蓦然倒抽一口凉气,挥剑便砍,凌空挡下迎面而来的掌风。

一个修削高挑的中年人正挡在他们面前,冷冷的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他身上并未带武器,赤手空拳的立在那里,但方才一掌挥过去的力道便十分悍然,将赵子虾击的一个仰面,手中长剑险些摔出去。

恰逢头顶月光一线,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来人的脸颊上。

李景辞认出了来人是谁。

这人名叫傅照和,是李彧的大内贴身护卫,多年来一直跟随身侧,武功高强,尽管神出鬼没,但每每危机之时,总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帮皇帝化解危机。

队伍里认出此人面容的不只李景辞一个,还有队伍尾端,抱着谢烨的那个死士。

傅照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熟悉,但是他有个亲哥哥,名叫傅照川。

傅照川是裴老将军的心腹,一手将裴老将军独子教养长大,传授武艺,与之情义深重,难以言说,不过傅照川早在十余年前就去世了。

队伍末尾的那黑衣人暗暗心中一凉,心道不好。

“诸位,深更半夜的,这是……到宫中遛弯来了?”傅照和收回一掌,眉心拧起来,直视着李景辞道。

他已经认出这二皇子的面容了,只消李景辞吩咐一众属下动手,他便能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傅照和的武功并不在他兄长之下,甚至来说,他比傅照川多活了十来个年头,比兄长还要更胜一筹。

李景辞低声道:“宫中办差,大人借过。”

“办的什么差,借的哪条道,二殿下不妨说来听听。”傅照和声音骤然扬起来,在寂静的宫城之内掷地有声。

李景辞一慌,似乎没想到他真敢这么大声,若是此刻将留守宫内的禁军引来,那满盘计划都将毁于一旦。

傅照和冷笑,不再给他辩解的机会,翻起一掌直逼李景辞而去。

下一个瞬间,他的掌风就再次被人挡开了,这回出剑的人,力道比赵子虾强悍了不止十倍,剑身横扫,顷刻间将傅照和的身形逼退出去数米远。

傅照和眼前一花,只觉对手的武功路数,以及身上的气息分外熟悉,仿佛跟自己师出同门一般,连挽剑的姿势都同记忆里某个人的招式一模一样。

傅照和后退数步,扶着宫墙站稳,满面惊异的看着来人。

就在他晃神的这个小空隙里,黑衣侍卫身后的众侍卫护着李景辞绕道而行,朝着皇帝寝宫狂奔。

傅照和神色骤变,虚晃一掌拍到面前黑衣侍卫身上,自己转身就要去追李景辞。

哪料那黑衣侍卫完全不着计策,翻腕将剑身调转向自己,仅用剑柄对着傅照和,嗖嗖两下将这宫中第一高手逼到了墙角。

傅照和大怒,刚要反击回去,抬眼却正撞见了一双熟悉的眉眼,再一联想方才对方熟悉的招式武功,不由得愕然呆立在原地。

“玄铭……?”

裴玄铭一手将谢烨护在身侧,一手用剑柄拦住自己亲师叔的去路。

“师叔。”裴玄铭低声道:“是我。”

傅照和先是震惊了片刻,紧接着难以自已的愤怒起来:“你竟同那些反贼搅和到一处!”

“你是要谋反吗!”

“形势所迫,还望师叔见谅。”裴玄铭沉稳的回答,不卑不亢。

“你堂堂一个将军,竟为了一己私欲,给李景辞做事,岂非弃王朝大统于不顾!”傅照和怒道,他尽管生气,但还是控制了声音,没将禁军引来。

“你师父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要罔顾你师父的教诲,将裴家这么多年忠君爱国的传家之言忘到脑后吗?”

裴玄铭见他气的浑身发抖,却仍然没喊人来抓自己,就知道师叔心里还是存了几分不忍。

他好声好气道:“师叔息怒,我并非是在给李景辞做事。”

“不是就好,你父亲和师父临走前,都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要血战沙场,死守边疆,忠于大周,忠于陛下——”

“——我是要让他们全都死。”裴玄铭补充完了后边半句话。

傅照和:“……”

眼看着傅照和脸色越发铁青,裴玄铭急促道:“师叔可以现在就喊人,将我送去诏狱里大刑伺候,还省得我同师叔刀剑相向了。”

傅照和呲目欲裂,险些没一掌把眼前的小兔崽子打翻。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只听裴玄铭身后传来李景辞的声音:“谢烨呢!谢烨在谁手上!”

裴玄铭出手如电,一记手刀切在傅照和的后脖颈上,他瞬间就倒下去了。

他一把扯上自己的面罩,换了一个粗暴些的方式,将谢烨拎在手里,转身对李景辞示意道:“殿下,已经解决了。”

裴玄铭静静的注视着李景辞,顺手将谢烨攥的更紧了一点,那人在沉沉睡梦中不舒服的哼了两声,裴玄铭的体温紧贴着他,仿若有些安神的功效,以至于一路颠簸,谢烨竟一次都没醒过。

“那就好,快走,禁军似乎听到动静了。”李景辞慌张道。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稍矮一些的男人,其余侍卫大约是没跟上来,还是不知道走散了。

裴玄铭目光如刀,迅速在前后几条道中来回巡视了几遍,然后将谢烨一抱,吩咐道:“殿下请随我来。”

宫墙内的侍卫似是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在宫道之中四下奔着搜寻入侵者的踪迹,李景辞不得已吩咐下去,让众人兵分几路走,最终听寝殿中皇帝的旨意回合。

为何李景辞的人要听从李彧的旨意行事呢?

那自然是因为,此李彧非彼李彧。

总之,眼下的夜袭小队彻底被肢解开来,李景辞慌慌张张的跟在裴玄铭身后,手里还一直拽着那个同他父亲身形差不多的男人,他像只困兽一般,在漆黑的宫道里横冲直撞,只能瞅着前方不远处那侍卫腰侧刀剑反射出的光亮,一路前行。

他完全没去思考一个问题。

一个从未进过宫的普通侍卫,为何会如此清晰的知道李彧寝殿的方位。

身后追兵赶的越来越近了,李景辞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父亲日常起居所住的殿室。

他欣喜若狂的朝黑衣侍卫道:“就是那里!只要想办法调开门口护卫者,只要进到寝殿里,一切都好办了!”

他的语气太激动了,以至于裴玄铭忍不住微微侧目,心道谢烨是眼睛瞎了么,竟会觉得李景辞这冒冒失失的模样像他。

回头等这人醒了,一定得抓住问个清楚。

他裴玄铭到底哪里像李景辞了?

他说了裴玄铭就改,半分不带犹豫的。

“你快想办法调开门口——”

李景辞的话音中断在一半,下一个瞬间,他被这手下直接抓起脖颈,凌空扔了出去,耳畔风声呼啸,等他再有意识时,整个人已经翻墙而过,重重砸进了院子里。

这一下的声响巨大,可谁都藏不住了。

李景辞脸色煞白,左顾右盼的找藏身之处,前门已经传来了守卫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之声。

“什么人!”

李彧的殿外起码有数十人守卫,好在裴玄铭熟悉地形,以及这群人的调岗时间,正当李景辞慌里慌张的躲闪的时候,裴玄铭带着谢烨和那身形与李彧相像的死士就跳了进来。

身后箭矢同时飞射,侧着裴玄铭的耳朵擦过来,裴玄铭将谢烨往怀中一裹,纵身而下。

然后毫不犹豫,带着谢烨就闯进了李彧的正殿。

门内数十名近卫同时拔剑,刚要一齐攻上来,就被裴玄铭抄起剑身,内力狂澜挺出一刺!

宛如串糖葫芦一般,倏然将四五个近卫统统刺穿当场,其余几个刚要喊人进来相助,眼前便蓦然一花,鲜血直涌,颓然倒地。

一时之间,寝殿内横尸遍地,只剩下他们四个,以及尚在榻上没有醒来的李彧。

黑衣侍卫那强悍的内力和速度绝非常人所能及,李景辞此时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出此人身份不对了。

“你……到底是谁?”李景辞颤声问道。

裴玄铭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小心翼翼的俯身将谢烨再度抱起来,变换了一个让他舒服些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护在臂弯里。

然后抬眼扯下脸上的面罩,第一次和这位情敌,啊不对,是替身二皇子,面对面的对立上了。

“你应该听说过我。”裴玄铭心平气和的道:“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有这个功夫,还是赶紧先把你身后这位兄台的衣服和□□换好推出去吧,禁军的追兵就要到了。”

李景辞极为狰狞的注视着他,咬牙切齿。

“你就是……裴玄铭。”

谢烨被颠簸了一路,此刻终于安稳下来,他感觉自己被卷进一个温暖而可靠的怀抱里,鼻端是熟悉的皂角香气。

衣料摩擦的声音时不时在昏沉的意识里响起,仿佛恍惚之间,临死之际,他又回到了西北大营。

耳畔是那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谢烨猛然在梦中挣扎了一下,想将自己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不要在虚幻中沉溺下去了。

然而这一下挣动,竟让他奇迹般的恢复了意识,缓缓将眼睛睁开了。

眼帘里是裴玄铭俊朗冷淡的侧脸,他被裴玄铭环在身侧,那人有力的手臂正牢牢的箍住他的腰身,和梦中场景一般无二。

裴玄铭低头看向他,惊喜道:“你醒了。”

谢烨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死了吗?”谢烨茫然的问道。

裴玄铭笑了起来:“谁跟你说的?”

谢烨睁着一双水光斑驳的眼睛不说话,裴玄铭看着他,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声道:“不许咒我。”

下一秒,谢烨眼眶骤然通红,低头狠狠咬住裴玄铭的手臂,发狠了用力,裴玄铭疼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却没有拦他。

裴玄铭安静的将掌心放在他颤抖单薄的脊背上,将他拥的更紧了。

“这些伤,都是他给你添的吗?”裴玄铭握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腕,柔声问道。

谢烨任由泪水汹涌,伏在他的臂弯间,并不答话。

“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裴玄铭眼神中的阴鹜渐深,幽暗至极。

第58章 第 58 章 一切朝政与党争的斗争中……

大内禁军统领跪在门口, 高喝两声:“陛下!”

殿内毫无动静。

殿外密密麻麻的禁军持刀佩刃,严阵以待,偌大的宫门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禁军统领面沉如水, 缓缓抬起了手, 那是一个进攻的手势, 眼看着就要挥下, 指使手下破门而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殿门从里边被人推开了。

李彧一袭明黄色睡袍缓步出来,眼色不耐而暴躁十足, 一看就是被人扰了清梦的模样。

“一个个的在这里大声喧哗做什么!”

禁军统领愕然立了半晌,紧接着“哗啦”一声跪地请罪:“陛下恕罪!今夜宫外二皇子府邸走水,本就人心惶惶, 再加上宫中当值的禁卫听到有脚步杂乱的声响,担心陛下安危, 我等这才着急忙慌赶来救驾, 不料却惊扰了陛下。”

李彧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开口打发道:“好啦,朕没事, 诸位可以回了。”

“是,臣等就在院外守着, 绝不让人近身!”

李彧依然维持着那个头痛欲裂的痛苦神态, 转身就要合上门, 下一秒他却步履一顿,只听身后有细微的挣扎声从床榻那边传来, 似乎是有人在艰难的呻吟着,想给殿外的人传递消息。

“李彧”的额头泛起了一脑门的冷汗。

不过那声音稍纵即逝,很快淹没在大殿重门关上时沉重的摩擦声中。

声音本就轻的细若蚊呐,被大门一闭, 就更遑论传进禁军统领的耳朵里了。

殿内裴玄铭收势回掌,尖锐的气流很快消散在他的指缝间,对面龙榻上的人刚醒神就被他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一掌打翻,再度晕了过去。

殿门口的“李彧”松了一口气,直到身后殿门彻底紧闭起来,他才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毫无方才镇定自若的君王之威。

“殿下,我刚才……算是骗过他们了么?”假李彧虚脱道。

李景辞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眼下就静待天亮了。”

裴玄铭低头问谢烨道:“能站起来吗?”

谢烨“嗯”了一声,被他从地上扶起来:“你做什么去?”

“去把皇帝的哑穴一点,再控制起来,不然我总担心会出岔子。”裴玄铭带着他走到龙榻跟前。

李景辞以为他要动手杀李彧,一个箭步上前就要阻拦,被裴玄铭冷眼一横,钉在了原地。

“别杀他。”李景辞忍气吞声的道,他知道此时打不过裴玄铭,方才一时疏忽,让他把谢烨带走了,手上也没个能威胁到裴玄铭的东西。

于是只能好言相劝。

“你要跟他争这个皇位,却还要留着他性命。”裴玄铭冷淡的嘲弄道:“二殿下是蠢的慌么?”

“不是!”李景辞怒道:“我是要这个皇位,可我还要这个皇位来的名正言顺!等到明日祭祀将宫中禁军一举绞杀后,我便要他给我自愿禅让!”

裴玄铭没再看他了,伸手一敲李彧的哑穴,顺手又定住了他的身形,将这一国之君彻底的做成了一副口不能言,也难以行动的木乃伊。

完了他语气轻松的对一旁的谢烨道:“我说阁主,你当年眼睛真没瞎么,竟会觉得他长得像我。”

“他哪里像我了?”裴玄铭将李景辞上下打量了一,然后质问谢烨:“你这样比对,有损我声誉,知不知道?”

谢烨:“……”

“此事日后再说,先忙手头的事。”谢烨耳垂通红,低声道。

“手头没事了,眼下就看天亮以后的祭祀大典谁输谁赢,反正无论他俩谁赢,应该都不会让我活的。”裴玄铭笑眯眯的吓唬他。

谢烨脸色果然苍白起来,颤声道:“你……”

裴玄铭所言非虚,李彧和李景辞相争,无论最后得成大统的人是谁,都绝对不会允许裴玄铭这个大威胁存在,何况李景辞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裴玄铭的替身,心中恼恨十足自然不必多说。

而他爹李彧昏迷前就打着除掉裴玄铭的主意,只不过裴玄铭的死讯来的比他的行动更快而已。

谢烨一把抓住裴玄铭的衣领,急道:“你还有心情笑的出来,还不快想办法?”

“办法那是真没有,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在我临死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裴玄铭搂住他的腰身,将他往自己身畔拽了拽,逼着他整个靠在自己身上。

“或者你当着我跟他的面,亲口承认,那个赝品远远不及我,也行。”

裴玄铭坏心眼的在他腰间乱动,逼的谢烨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和那双大手角力,直被他欺负的气喘吁吁,裴玄铭这才稍微松开了一点力道,手心却仍然扣在他腰间。

李景辞在一旁已经气到忍无可忍了。

他抄起案上的烛台就砸过来,指着他便骂:“你个过不了几天就要蹬腿的秋后蚂蚱!”

裴玄铭笑的更愉悦了。

“殿下慎言,如今这殿里只有我们几人,臣要弄死你,还是不需要太费什么力气的。”

“你不敢!”李景辞冷笑:“你当父亲方才醒来的那瞬间没看到你么?你此刻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就算眼下杀了本王为父亲效忠,他恢复后一样要夺你兵权,送你进诏狱。”

“你若是敢在这殿里,将我们父子二人都杀了,那西北叛军的罪名你担得起吗!众兵马前来勤王你扛得住吗!你裴玄铭还真能自己做皇帝不成!?”

“李景辞!”谢烨惊喝出声:“你——”

他并没有将后边的话说完全,而李景辞已经被他这一声给喊的怔在原地了。

末了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转向谢烨冷声道:“你现在是护定他了,是吗?”

谢烨俯身呛咳两声,喉咙里的血气又涌了上来,裴玄铭将他扶在身侧,掌心含内力,慢慢的揉在他的后背上,手掌沉稳温热,让他慢慢平复了下来。

谢烨当然是站在裴玄铭身后的,但是他当着裴玄铭本人的面,是绝不肯承认此事。

裴玄铭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将他往起一带,柔声问道:“他问你呢,问你是不是护着我。”

“你赶紧回答他呀。”裴玄铭催促道。

裴将军那声音荡漾的都快泛起糖水了。

谢烨觉得这俩人简直有病,裴玄铭病的还不轻。

这都什么时候了,数千禁军守在门外虎视眈眈,明早天一亮谋反大戏直接拉开序幕,远处西北和裘玑战况不明,但无一例外正往京都赶来。

这两个处在政治中心风暴口的人物,居然在皇帝的寝殿里争论他到底护着谁?

他实在是没忍住,一巴掌打在裴玄铭脸上,怒道:“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分一下时机?”

裴玄铭挨了一巴掌,却丝毫不以为忤,握住他打来的那只手,扣住他的下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谢烨躲闪不及,被亲的嘴唇红润,脸颊上都是晕红的愠色。

李景辞一个猛扑跳过龙榻就要和他过招。

裴玄铭懒洋洋的将谢烨推到身后去,一手挡住李景辞,并未使出太多力气应付他,而是跟逗这二皇子玩似的,将他轻飘飘的一按,李景辞登时痛的手臂一颤,后退几步。

他完全不是裴玄铭的对手。

谢烨在他身后,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心。

他注意到裴玄铭和李景辞过招的时候,裴玄铭岂非是没用全力,他简直三成的力气都没用上,处处都给李景辞留了一线,好似舍不得下手一般。

谢烨略微有些不快。

心道你刚才自己说的,说你要让李景辞付出代价,这就是他的代价?

裴玄铭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京郊。

被追杀的仅剩一小队的裘玑骑兵慌乱逃跑,转眼逃到了京城城墙下。

身后箭矢煞风而来,为首的裘玑将领心里一凉,直到不好,自知今夜怕是要毙命于此了,他绝望的在马背上闭起了眼睛。

然而箭矢却没有插到他身上,直侧着他的肩膀而过,瞬间穿进了城墙入口处,几名侍卫的喉咙里。

其余岗哨和禁军分支还没来得及发现门口的异样,就见追在裘玑身后的那支队伍狂奔而来,为首那将领搭弓射箭,怒吼一声:“哪里逃!”

“我等捉拿裘玑要犯,还不快让开!”

那人正是王玉书。

他听从裴玄铭的指使,从西北一路追着裘玑打到了京城,自始至终不远不近的追着他们,也不彻底上去把敌人剿灭干净了,也不让敌人逃跑。

裘玑大军到最后被打的乱成一盘散沙,数名主帅轮扛着白旗往西北驻军面前递,统统都被王玉书给忽略了过去了,视而不见,一味的把这群人往京城赶。

活像是牧人赶羊一样。

没办法,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杀到京城,而裘玑人,就是最好的理由。

城门外的京师守卫被这山呼海啸的撼人场景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都认得王玉书,再加上那人一脸正气浩然的模样,似乎完全就是奔着捉拿裘玑人来的,坐在马上大吼一声:“开门!有外贼逃进去了!”

京都守卫忙不迭的将门打开。

王玉书率西北驻军几十万人浩浩荡荡一拥而入!喊杀声震天而起,乱成一锅粥。

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今日天子祭祀,各部早已准备妥帖,李彧一身黄袍坐在车辇上,眉眼微垂,不发一言。

当然他也用不着发言,此时此刻这位“李彧”还是说话越少越好。

长长的仪仗队很快行进到了山脚下,一旁的大太监弓着腰在车辇下对李彧道:“陛下,您该上山祈福了。”

意思就是为表心诚,就是连皇帝,也该下车走到祭祀之所,侍奉神灵了。

李彧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被两边的侍从搀扶下车。

他似是有所预料的朝仪仗队尾端的方向看了一眼,两边侍从安静默立,并没有别的异样。

不过掐指算算,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

李景辞擦了一把嘴边的血,惨笑着对谢烨道了一声“阁主”。

“你当真一点都不顾我们从前在明渊阁相伴的岁月么?”年轻皇子俊朗阴鹜的面容上尽是不甘与疯戾,他指着裴玄铭高声怒道:“他十年都不曾来明渊阁看过你!”

“十年!”

“这些年中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我照料你起居穿衣,我给你鞍前马后!你同姜容醉酒人事不省的时候我抱你回屋!”李景辞声声控诉,瞪着谢烨活像是要从他身上戳个洞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武功变高了,你被那些长老们刁难的时候我替你出手,明渊阁中对你虎视眈眈有想取而代之者,我替你绞杀!那么多年,他裴玄铭在哪儿!你告诉我,他错过了你十余年,他凭什么跟我争?”

裴玄铭闻言气的牙痒痒,冷笑出声:“我同他再怎么立场不合,分道扬镳,我从未伤害过他,如今谢烨这一身伤病都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还敢叫嚣着说喜欢他?”

“李景辞,你要脸不要?”

李景辞抓起一旁匕首,朝他猛刺过来,裴玄铭单手挡住他的攻势,一个反擒拿就夺了他的匕首,将他重新推了回去。

“行了。”谢烨在一旁不耐烦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拿我当个漂亮的物件来回推抵争抢,你二位要争权便争权,不必拿我做借口。”

“错了,阁主。”裴玄铭伸手笑着去哄他:“我不要权,只要你。”

“从始至终都是如此。”裴玄铭轻声道。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心情很好,眉梢眼角都是喜色,谢烨也不知道此人在高兴什么,只觉莫名其妙的厉害,事态发展严峻至此,裴玄铭竟一点不担心的模样。

李景辞恨恨的瞪着他,又喊了他一声:“谢烨,你当真信他的话么?”

“他裴玄铭若是没权,早就被朝中人撕碎殆尽了,还敢在此地同本王大放厥词……”李景辞冰冷的嘲讽道:“此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如今若是信了他,日后便和在明渊阁的十年一样,等着被辜负到底好了。”

谢烨笑了笑,低下头没答话,片刻后才回道:“没事,我活不过十年,不害怕。”

裴玄铭脸上的喜色稍微往下沉了沉,他阴森的看着李景辞,对方回以一个挑衅的眼光。

裴玄铭转向谢烨:“你信他说的话么?觉得我还会像十年前一样背叛你?”

谢烨抽开手,低声道:“我说了我不害怕,无论谁背叛我。”

裴玄铭知道此话的意思就是他心中仍有芥蒂。

但他并没有着急去解释什么,甚至也没去找李景辞算账,只是看向谢烨的目光倏然又放的柔软而温和,满是心疼。

“再等等。”裴玄铭抓住那人冰凉的手,紧握着不松开。

“我会向你证明一切的。”

“我拿我的性命担保。”

谢烨不明就里,但他实在是不喜欢听裴玄铭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于是小声呵斥了一声:“住口,不许说这个。”

裴玄铭耍赖似的回了句“不要”。

“除非你亲我一下。”裴玄铭要求道:“我就闭嘴。”

谢烨无可奈何,只得仰头在他唇畔轻轻一碰。

李景辞深吸一口气,碍于武力值的缘故,硬生生将火压回去了。

“如今殿中只剩下我们四人了。”裴玄铭得了便宜,心情轻快的道:“陛下,这种时候就不必再装睡了吧。”

李景辞头皮再次一炸,低下头去,只见他父亲果然躺在龙榻上,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虚弱至极。

“尔等……反贼,竟大胆至此。”李彧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字句来:“胆敢找人冒充朕……”

“哎,冤枉。”裴玄铭笑道:“臣可没反,臣只做了本职之内的事,如今外面乱成一锅粥的局面,那可都是您儿子的手笔,与臣无关啊。”

“外边如今……是何光景?”李彧的目光从裴玄铭,又转到李景辞身上,最后他看到了裴玄铭身边站着的谢烨,眼神骤然怨毒起来:“又是你,你怎么跟那千年的祸害似的,无论朕怎么想方设法,你都死不了……”

谢烨无奈的笑了:“承让了师兄,我也是这么想自己的。”

“谁准你死了!”

裴玄铭和李景辞异口同声,同时朝他怒道。

谢烨没去看他俩,转而向李彧摊了一下手,无辜的示意非自己所愿。

李彧眼中怨恨神色更甚,他喉咙咯咯颤动着,试图挣脱裴玄铭点穴的桎梏,奈何他的身体已经被这么多年的症状给拖垮了。

兵变前夕魏太医的那几针更是直入心脉,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彧的性命危在旦夕。

他费力的转动着眼珠子,在裴玄铭和李景辞两边疯狂来回。

“都是你二人……都是你二人的手笔……”

“裘玑攻势京城,祭祀日皇帝遇刺,还有禁军和尚书府死士以命相博,死伤大半,宫中多是被收买的内应,无人可为陛下所用……”

裴玄铭缓慢的叙述了一遍如今外边的情况,最后补充了一句:“以上种种,与臣绝无半点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撒谎……撒谎!”李彧浑身打着颤,却怎么都动弹不了:“你从少年起就因为谢烨而记恨朕,一直到今日,与江昭勾结,为祸边疆,当真以为朕一无所知!?”

提起江昭,裴玄铭眼底又是一暗,满腔怒火中烧几乎快要从心底炸开来了。

但是他没去接李彧颠三倒四的话茬,而是镇定下来,伸手解开了李彧的禁制。

谢烨震惊:“裴玄铭你疯了!你解开他干什么!”

“陛下所言极是。”裴玄铭单膝跪地,最后朝李彧行了个礼,算作是不负年少时父亲和师父的教诲了。

“臣无话可说,因为臣接下来要做的,比陛下方才所言,要过分的多。”

裴玄铭骤然起身,将虚软无力的李彧从床上带起来,一手拎着他的脖颈,一手抵在了他的后心处。

然后一字一句,直视着李景辞的眼睛,朗声道:“陛下常年体弱,内力紊乱,气息衰竭,恰逢被废为庶人的二皇子李景辞闯入宫中,惊吓过重,一时昏迷不醒,本就脆弱的经脉彻底断开,浑身内功皆散。”

“太医院已被萧尚书的人手所控,片刻之后,不治身亡。”

“陛下,驾崩。”

裴玄铭手中力道骤然紧缩,汩汩不断的内力从他强悍的掌力中被抽离出来。

李彧仰头喘息,发出极尽痛苦的惨叫。

谢烨眼疾手快,将被褥团起来,狠狠塞进他的口中。

他刚要退开,却被裴玄铭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腕,拖了回来。

下一刻,裴玄铭一手攥紧谢烨,一手不住的从李彧体内索取经脉内力,两厢流淌,谢烨蓦然瞪大眼睛,身形巨颤。

“有总比没有好。”裴玄铭朝他笑道;“虽说你师兄这功力确实弱了一点,但好歹师出同门,日后再练,武功进步的会快一些。”

谢烨能感觉到自己枯竭已久的躯干正一点一点,恢复着原本的力量,他注视着裴玄铭的侧脸,被握紧的指尖抖得不成样子。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我不夺李景辞的经脉,让他还给你。”裴玄铭气息有点不稳,但语气仍然温和至极。

如果不是他手下李彧万分痛苦的神情,旁人完全看不出来裴玄铭正顶着这样一副温柔至极的眼光,将他效忠了数年的君主生生剥去筋骨,放干内力。

“因为方才交手的时候,我勘察过了,李景辞还不抵李彧呢,再者,他的这身筋骨,我另有所用。”裴玄铭握着谢烨的手,柔声道:“眼下感觉好些了吗?”

“回去再让姜容用点药,这下我们从北狄狼主那里寻来的药材,不就派上用场了?”

“谢烨,我说了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信了么?”

谢烨眼眶里泪水微动,又复而被他仰头咽了回去,年少时的情愫和执念都化作温热流淌的对视,湮没在裴玄铭无尽温柔的眼光中。

李景辞这才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跑,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这边李彧刚刚咽气,裴玄铭便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阁主!救我!”李景辞惊慌失措的朝谢烨大喊,试图从他那冰冷俊秀的面容中看出一丝对于过去的动摇和怜悯。

然而谢烨只是叹了口气:“小景,你为何会觉得我会救你?”

李景辞一愣,似乎没听明白他此话的意思。

“我为什么会救一个,废了我全身功力,害我酷刑加身,数次强迫于我的人?”谢烨无波无澜的问道:“只是因为你我在明渊阁相伴数十年么?”

“那你此后种种,岂不是更该死了。”

李景辞极致惊惧,他一声“你怎么敢!”的怒吼尚未出口,裴玄铭便伸手卸了他的下颌骨,正如他曾经命人对谢烨做的那样。

“别怕,殿下。”裴玄铭好声好气的劝道:“我不杀你。”

此话一出,倒是谢烨没想到的。

他在江湖恩怨仇杀里是行家,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权谋白痴,裴玄铭今夜每一个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不由得讶异的看向裴玄铭。

只见裴玄铭微微一俯身,将李景辞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点住他身上几处最要紧的大穴,一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殿下方才说得极是,我确实不可能自己登基当皇帝,这于礼法不合,也败坏了我裴家世世代代忠良的名声。”

“所以这个皇帝,仍然由殿下来当。”

李景辞凭直觉感受到他阴测测的恶意,蓦然疯狂挣动起来,想说什么,奈何下颌骨被卸掉,什么都讲不出来,只能呜呜的发出惊慌而意味不明的声音。

裴玄铭一记手刃,劈在他胯骨上,李景辞痛的几乎失声,他感觉自己整个下身都要碎裂了,血肉从里到外的炸裂开来,腰身以下右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

裴玄铭没有收手的意思,指尖虚虚的掠过他的眉心,最终钉在头颅上一处看不见的穴位处。

“你说若是日后的君主是个半残的傻子,但他身体里仍然流着皇家的血脉,那帮大臣们,是不是也不能把你硬从位置上拽下来?”裴玄铭若有所思道。

李景辞恐惧至极,他不要变成傻子,他费劲心力谋划的这一切,若是登基时真成个傻子,那此生也算得上无处话凄凉了。

裴玄铭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逗你玩呢,不把你变成傻子,顶多是个偏瘫,时而清醒时而痴傻那种。”

“若是现在就将你所有理智都摧毁殆尽了,岂非便宜你了。”裴玄铭亲昵道:“我还等着殿下长命百岁,保我一世荣华呢。”

李景辞来不及去想,自己长命百岁跟裴玄铭一世荣华有什么必然联系。

下一刻,裴玄铭的指尖就强硬的按在了他头颅的大穴上,李景辞头骨发出“咔嚓”一声巨响,他眼神也跟着扭曲了一瞬,瞬间落下泪来,显然是疼到了极点。

裴玄铭看着他的神情逐渐呆板,隐约有点下一秒就要昏迷的意思。

于是裴玄铭又给了他一拳,强迫他醒神过来,维持着清醒的意识继续眼睁睁看着这场酷刑。

裴玄铭的目光落到他小腹以下的某处,再抬眼时眸光又疯又狠,充满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

“你原先就是用这里,欺负我们家阁主的,是不是?”

“还趁我不在,欺负过他那么多次。”裴玄铭轻声道:“殿下,没将你挫骨扬灰算我心软,不过你接下来的后半辈子,估计还不如挫骨扬灰。”

下一刻,李景辞下身剧痛,肉块生生从下腹掉落下来,鲜血迸溅的老高,濡湿了整个下袍。

“好了。”裴玄铭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谢烨,帮我把榻上那明黄的龙袍拿过来好了,如此这般就可向天下人交代了。”

“二殿下和萧尚书联手,在京城弄出数场大乱,二殿下趁机闯宫,将老皇帝活生生气死,不料老皇帝还存了些武功,临死时将殿下重伤,留下后遗,殿下从此不能行路,痴傻终生。”裴玄铭笑的张扬。

“而臣裴玄铭,及时赶来宫中救驾有功,被当今陛下封为摄政王,从此协助陛下管理朝政,陛下体弱,口不能言,以后臣多为陛下分担着些,陛下不必忧思过重。”

李景辞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口中血水和涎水一起滴淌而出,他声嘶力竭的含混道:“无人会信你……你这个反贼……”

“那又如何?”裴玄铭耸肩:“西北驻军已经打入京都了。”

“我的陛下,萧尚书难道没教过你,一切朝政与党争的斗争中,得兵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么?”

裴玄铭将龙袍披在李景辞身上,恭敬道:“不过没关系,这个天下还是您的,从今天开始,您就是这大周的皇帝了。”

远方杀伐声逐渐逼近宫城,西北驻军的旗帜中高空中猎猎作响,兵刃刀戈的嘶鸣声在烈日下化作虚无。

第59章 第 59 章 十年光景,如梦一场。……

熹微时分, 西北驻军攻入京城,借着杀裘玑的名义顺便拿下了尚在祭祀途中的假皇帝。

说来好笑,那小队裘玑人慌不择路的一路奔逃, 逃到一半发现前有禁军, 后有西北军, 两两夹击之下一头撞进了皇帝的仪仗队里, 好巧不巧,仪仗队里萧尚书的死士们刚好出动, 矛头直指假皇帝。

三方人马撞到一起,没等到上山祭祀,在道上就人仰马翻了。

京城满街硝烟四起, 马蹄声混杂着刀戈碰撞,王玉书刚在这边给假皇帝跪下来, 请罪自己护驾来晚, 哪料下一秒战甲就被那假皇帝揪住了。

“来者可是西北裴将军麾下的王大人!!”

王玉书愕然抬头:“是臣, 陛下……”

“我不是陛下!我同你们是一伙的啊!我是给二殿下——”

王玉书来不及听完,只听到二殿下三字就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 不过心里已经将事态发展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一派胡言,我家将军从未与二殿下有所往来, 你这是污蔑!”他一把将假皇帝的人皮面具给扯下来了。

众人皆惊。

护送一路的皇帝是个冒牌货, 那真正的皇帝在哪儿?

王玉书身后跟着贺锋镝, 此人一身土匪做派,没心思想京城中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 只想着赶紧和大舅哥汇合的好。

“还愣着干什么!去皇宫护驾啊!”贺锋镝一声怒吼。

一群人闻言仿佛无头苍蝇找到了方向,又急吼吼往皇宫奔。

宫外仅剩的禁军和死士打成一团,互不相让,以至于拖沓了这么久, 谁都没抢先一步进宫看到皇帝。

王玉书指挥着麾下西北驻军上前将这群残兵败将一一收拾了。

西北驻军入宫救驾,王玉书一路上还没有看到裴玄铭的身影,不由得暗暗心惊。

直到皇帝寝宫最外层的宫门轰然被打开,门槛内先是露出了李景辞的全身,他满身鲜血,用一柄剑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张口艰难的面对着眼前一片错愣死寂的文武百官和西北驻军。

裴玄铭从他身后的阴影里饶步出来,转身对着口不能言的李景辞单膝跪地。

“臣,参见陛下。”

身后众人如梦初醒,接连跪地拜见新皇。

李景辞就这么被架上了皇位。

裴玄铭扶着新皇,大步走到西北驻军面前,众将士齐齐行礼,异口同声气势如虹:“见过将军!”

裴玄铭简单抬了一下手,示意众人起身。

“其他几位殿下何在?”

“回将军,已经在兵变中遇刺了。”

裴玄铭讶异:“一个都没留下?”

“是。”

裴玄铭了然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扶着李景辞鲜血淋漓的肩膀轻声道:“那看来是上天要陛下做这个皇帝了。”

“陛下可切莫再推脱了,天意难违。”

李景辞痛苦万分的呜咽着,只能用眼角死死瞪他。

“西北驻军听令,退回宫外等候军令,有阻拦陛下登基者,杀无赦。”裴玄铭吩咐下去。

“是!!!”

裴玄铭再次转向王玉书,问他:“明姝呢?”

贺锋镝抢声回答:“回将军,明姝在将军府整理东西,说是万一您有不测,她带着家财去找陛下救您。”

裴玄铭深吸一口气,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贺锋镝让他恼火还是裴明姝让他恼火。

“算了,你带几个人替我跑一趟,把谢烨送回将军府,不得有失,否则我唯你是问。”

“知道了!哥!”土匪头子欣喜若狂,转头领命而去。

裴玄铭难以置信:“他方才喊我什么?”

旁边千夫长同情的望着他:“将军,可以备些嫁妆了。”

裴玄铭:“……”

谢烨随贺锋镝回到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整个宫城都在西北驻军的控制范围下,如今这个情形,说是裴玄铭的私兵,倒也不为过了。

谢烨没有功夫再去想这些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一入将军府就寻了个屋子休息去了,谢烨飘零半生,无所依靠,而今终于有一方安稳的床榻,供他安眠了,此时仿佛是他数十年颠簸岁月中,睡的第一个好觉。

在谢烨沉沉睡着的时候,外边风云激荡的一切,也终于尘埃落定。

李景辞在西北驻军的力保下登基成为一代新皇,老皇帝李彧的尸骨暂且放到历来太上皇所居的寝殿,下葬事宜待定。

裴玄铭及时护驾新皇有功,加上新皇体弱,需人在旁扶持,治理朝政,特封裴玄铭摄政,一时间此人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至于说李景辞分明已经病成那般模样了,他到底是怎么下的以上旨意,此事却是没人能解释的通,但也无人敢跳出来质疑。

西北驻军的旗帜在宫城内外猎猎作响,映出一片血色阴影。

谢烨在榻上睡的安稳,迷迷糊糊间有人推开房门,上了他的床榻,和衣而卧。

谢烨下意识想要睁眼,眼前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盖住了视线。

“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裴玄铭低声在他耳畔道。

“外面情况如何了?”谢烨声音很轻的问道。

“一切安好,待会儿喊你起来喝药,把刚打进去的经脉稳固住了。”裴玄铭俯身吻了吻他的鬓角:“我在呢,放心。”

于是谢烨就再度陷入了沉睡中,意识里是裴玄铭身上熟悉的皂角香,京城不比西北严寒,常年风和日丽。

睡着时没有头顶大风吹打帐篷的噼啪声,安静的仿佛最氤氲的温柔乡,将谢烨彻底的沉溺在其中。

……

“你要和我走吗?”少年裴玄铭站在屋檐下,试探性的问谢烨。

“若你随我回京城,我师父便是你师父,你从此就在将军府住下,我们一起练武,再不用受那诸允严的鸟气了。”

……

十年光景,如梦一场。

他终于遂了年少时的心愿,踏进了裴玄铭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惜他被这流水光阴和数载恩仇磋磨的太久,早就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在武林大会上握剑飞花恣意潇洒的少年魁首了。

第60章 第 60 章 “进来。”

数月后。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王玉书坐在将军府的石阶上, 手里拎了个酒壶,眉梢眼角都写着低落。

“什么怎么样了?”裴玄铭漫不经心的问他。

他们刚下朝回来,最近朝中一切安稳, 除了李景辞时疯傻时正常的精神状态给上朝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每每议事只能由裴玄铭代劳,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帷幕后面, 李景辞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只能张嘴含糊的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于是裴玄铭就很体贴的侧耳过去, 把他的话翻译一下,再以相反的意思讲给大臣们听。

李景辞气的头晕目眩,再不等对面大臣回复完全, 他就一个怒血冲顶,把自己气晕乎过去了。

裴玄铭很和蔼的拍着他的膝盖, 对旁人道:“陛下龙体有恙, 本帅替他看顾着就好, 王大人继续启奏。”

“明姝的婚事。”王玉书哀怨道。

裴玄铭点点头:“放心,在操办了, 嫁妆多的足够塞满十条街,你放心就是。”

王玉书闷闷的喝了口酒, 不做回答。

裴玄铭放下奏折, 转向自己的副将, 无奈道:“老王,我知道你对我妹妹的心意, 可她偏就看上那土匪了,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王玉书拍腿怒道:“可你也不能让一个土匪做你妹夫!”

裴玄铭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是吗,西北另一个大土匪, 现在亦是将军府主君,你这话可不要让他听到了去,不然我晚上还有的哄。”

王玉书:“……”

王玉书悲愤而去。

将军府中,谢烨手中剑身一转,朝旁侧绿茵枝叶一挥而去,头顶纷纷扬扬飘下来些叶子。

谢烨失望的收回剑,对一旁看热闹的姜容沮丧道:“你说得对,李彧这副筋骨确实,天赋欠佳。”

“嗯,他不仅天赋欠佳,而且我怀疑他做皇帝以后根本就不怎么练武功了,寻常刚入门的小弟子,都没你身上这副筋骨内力平庸。”姜容中旁点评道。

“不过没关系,你身手又没丢,至于内力,总能填补上去的。”姜容安慰他道。

谢烨嗯了一声,但还是无不遗憾的怀念道:“我从前这一剑过去,能打穿整个树干,保证树上的枝叶全数掉下来,一片都不剩。”

姜容难过的看着他。

“不过呢,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说得对,再从头开始练就是了。”谢烨轻快的挽了一个剑花,回身一刺。

身后传来一个指点的声音:“出势太慢,不利于力量积蓄,你的剑得比内力先递出去才行。”

姜容一见来人,立刻麻利站起身,转身就走:“那什么,我去厨房看一眼药,你们慢慢教。”

谢烨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见裴玄铭从身后缓步而来,伸手在他腰侧和肩颈处轻轻抬了一下:“这里,不要抖。”

“最基础的习武功法,怎么还需要人教?”裴玄铭扶着他的手臂,沉稳的朝上拖了一点。

谢烨咬牙辩驳:“让你废尽功力,一整年不碰刀剑试试,你未必比我强。”

裴玄铭失笑,伸手拨下他的剑柄:“好了,今天的练习量只能到这里了,回去喝药。”

谢烨震惊:“这才练了多久!”

“裴玄铭,你莫不是害怕我日后能打得过你了,在床上……把位置倒过来罢?”谢烨狐疑着侧目道。

裴玄铭皮笑肉不笑:“你试试看。”

谢烨虚晃一招,将剑柄怼向他的腰侧,裴玄铭不紧不慢伸手一挡将它撞开来去,然后一把将谢烨另一只手腕擒了,拽到怀里,半挟着搂回屋中去了。

“喂!”谢烨不满道。

裴玄铭将他摁回床上,姜容已经将药碗放到床畔的桌案上了,他从桌上拿起药碗,递到谢烨嘴边:“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谢烨狡黠的笑了笑:“若是你喂,你打算怎么喂?”

裴玄铭哭笑不得,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得寸进尺,自己喝。”

谢烨眼睛瞪得溜圆,伸手将那药碗一推:“裴玄铭,你果真是不喜欢我了,现在连这等小事都开始不耐烦了,你从前——”

裴玄铭俯身摁着他就吻,谢烨猝不及防,险些朝后倒在榻上,不料被裴玄铭一手从后面控住了腰,没让他仰身摔下去。

谢烨被堵着嘴唇,亲的又深又狠,双手下意识的去攀裴玄铭的肩膀,直到彻底喘不上气来,裴玄铭才扶着他的腰身,放开了他。

“现在能喝药了吗?”裴玄铭朝他晃了一下余温犹在的药碗。

谢烨恼怒的擦了一把嘴唇,将药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裴玄铭伸手揩了一下他嘴边的水渍,无辜道:“这是你要求的。”

“我没有!”谢烨恼羞成怒的将碗一放:“好了,我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裴玄铭不听他的,握着他的手腕反问:“那你说,我现在喜不喜欢你?”

谢烨转过头,避而不答。

“说话。”裴玄铭将他往床上推了一点,用身形将人困在床上:“不说话我就继续亲你了,考虑好。”

谢烨犹豫着小声道:“我就是觉得,我如今毕竟同十年前不一样了……”

裴玄铭眉心一挑:“什么意思?”

“你喜欢的是武林大会时候的我,那时候的我,跟如今相距甚远,况且……”谢烨移开目光,到底没再说下去。

裴玄铭仍然维持着那个挑眉的神色,似乎在说,待我看看此人还能讲出什么离谱的惊世言论。

他等了许久,也没见谢烨将剩下的话说完全。

于是裴玄铭深吸一口气,好气又好笑的将他整个往床上一撂,谢烨登时“啊”的叫喊了一声,下一个瞬间就被裴玄铭扣着腰身拖到了那人的阴影下。

裴玄铭将手往他衣袍里伸,逼的谢烨一个激灵就要下床,又被人拽着脚踝拎回来,气喘吁吁的被裴玄铭抓着双手,十指紧扣抵在床头,全身都被对方死死禁锢住了,谢烨被压制的彻底,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

谢烨几乎预感到即将面临的粗暴对待,他下意识的稍偏过头,闭上眼睛。

然而裴玄铭只是泄愤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然后恶狠狠的开口:“姓谢的,你有没有良心?”

谢烨蓦然睁开眼睛:“啊?”

“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费这么大劲把你重新拉回我身边,我嫌你武功废尽,所以我满世界找补品药材炖了每天逼你喝,我到底是多闲得慌,还是力气大的没地方使?”

裴玄铭强硬的顶开他的膝盖,威胁性的往里摩擦着。

谢烨脸色涨红的想要并拢双腿,却怎么都抵不过裴玄铭的力道。

“放开我,裴玄铭你每次都对我来硬的,等我真恢复武功了,我第一个把你——”谢烨咬牙切齿的放话道。

裴玄铭笑了:“我有什么办法,我来软的,我们谢阁主又不吃。”

他语气中着重强调了“吃”这个字。

听的谢烨脸颊一阵一阵的发红,奈何实在武力值受限,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瞪他。

“退一万步来说,谢烨。”

裴玄铭的膝盖骨继续在他腿内摩挲,力道明明不轻不重,却逼的谢烨忍不住说话带了哭腔:“你出去!”

“你若是真不喜欢我对你这样,早就想方设法报复回来了。”裴玄铭非但没有出去,反而加深了摩挲的部位。

谢烨被他弄的苦不堪言,难以启齿的潮湿折磨着他,但裴玄铭却始终不紧不慢,光是将他抵在床上逼问,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谢烨愤怒的跟他死犟着暗中较劲,殊不知这点力气在裴玄铭眼中仿佛猫挠抓一般轻描淡写。

“那我再问一遍,我喜不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我得问你自己——啊!”

他被裴玄铭抓着手腕抵在床头,下一个瞬间狠狠哆嗦起来,刺激的谢烨瞬间就软了腰,眼泪汪汪的止住了话音。

裴玄铭温和道:“嗯?怎么不说话了?”

“……喜欢。”谢烨被他禁锢着腰身和手腕,反抗不得,就只能哑着嗓子小声回答。

“还担心自己是我的累赘吗?”裴玄铭嘴角微微勾起,停下了膝盖上的动作。

谢烨急促喘息着摇了摇头:“不。”

“好了,那最后一个问题。”裴玄铭放缓了声音,在他潮红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你现在到底是让我出去,还是进来?”

谢烨羞耻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偏偏裴玄铭打定了主意,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他不说话,裴玄铭就不动。

谢烨实在是被欺负到受不住了,最终还是服了软。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