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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然而,郁九寒最后给出的答案依然是模棱两可的。

“啊……”易书南抬起了脑袋注视她,“为什么?随便给个答案骗骗我都不可以吗?”

“我不知道,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问题怎么去回答你。”郁九寒摇着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她的情况可能比易书南要简单上很多,可她依然搞不明白。对她好了十几年的小姨,只是在临终前对她说了一句狠话,她便开始对这份爱产生了动摇。

因为愧疚,因为郁九寒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她觉得委屈,她觉得就算小姨生了病也不该对她说那样的狠话。

郁九寒的情绪完全被勾起来了,安慰易书南的话她什么也说不出,越想越觉得委屈,甚至比易书南哭的还要厉害。

真是悲伤啊,这回事。无论谁看起来都好惨,易书南向她诉苦,郁九寒也终于有理由将自己的苦倾诉,那些没能对向芷说出口的话对着眼前的人说出来了。此刻她们俩谁也没有能力安慰对方,都只是想哭。

拥抱的时候抬头看向天空,郁九寒觉得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孤寂的人了,好在还能听到另一人抽泣的声音。

“我这一生都活在纠结之中,我想有一个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不想再承担任何选择的负担。”易书南说。

“爱我就要百分百的对我好,没有欺骗没有背叛,就算生病了也不能对我说不好的话。”郁九寒说。

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小姨,她们的关系都已经盖棺定论,爱与不爱的问题再也问不出口。但是对眼前的人呢?

“你喜欢我的吧?”郁九寒问易书南。

“……”

易书南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迷茫的眼睛仿佛也在寻求一个答案。

“你喜欢我。”郁九寒拽着她的领子,“说。”

“我喜欢你。”易书南顺从地给出了回应。

郁九寒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松开揪住易书南领子的手。

“但我还没想好喜不喜欢你。”她说,“你喜欢我是理所应当的,继续喜欢吧。”

“嗯。”

易书南抓住手环上的十字架,惴惴不安地追问道:“这是可以的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那时候郁九寒急着掩饰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易书南依然没能安定下来。

“好。”

易书南终于冲她笑了笑。

带着眼泪的笑容看起来好幼稚,让郁九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易书南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她那套常有的老气横秋的装扮不同,分明还年轻的很。

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是考虑升学还是就业的时候。如果生活在普通家庭,说不定偶尔还需要向家里要点生活费接济。

但就是这样年轻的易书南,已经被搓磨得没有那么可爱了。

自我有记忆起,母亲就是个很严厉的人。

易书南说。

她要求我有竞争性,事事都要拿第一。也要求我有贤良淑德的品格,做听话的大家闺秀。她说只有这样才能有在这个家里有立足的根本。

弟弟出生以后,她对我的要求更加严格。

“你不只为了自己活着,还要为弟弟去争一份。”

母亲这样告诉我。

尽管那个襁褓中的男孩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去争,就已经有无数财富为他奉上了。

我不喜欢这么俗套的戏码。

明明我一开始去争夺,只是因为觉得不公平。我想凭什么他就能有那些我不能有的,我也想要。无论金钱权利还是母亲的爱,我都想要。

结果到了现在,我却依然无法抑制地愤怒、埋怨,我得到了一切能得到的但还没有满足。幼年时期没得到的公平再也弥补不了,我也不想再见到我的母亲。所以我把她关进了别墅,我想我们一生都无法和解。

我的母亲在我有记忆之前就去世了。

郁九寒说。

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将我抚养长大。她说她不喜欢孩子,但对我很好,我想这是一种爱屋及乌。

她一个人带我长大很辛苦,而我又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我给她本就不顺利的生活又多添了很多麻烦。小姨去世之前对我说,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那么辛苦。医生说病人是因为病情性格大变,可我却没法不怀疑这是她常年以来没有说出口的真心话。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敞开心扉就能获得的答案了,我想看看她在日记里究竟留下了什么,可连那个都被收走了。

无论再过几辈子,我都没法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了。

她们互相倾诉着,到头来问题也没有被解决。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至少能说出口。

原来这个时候的伤感不需要什么语言去安慰,也不需要吉他奏成的背景音乐。

“走吧?”

“嗯。”

看着易书南眼角红红的样子,郁九寒忍不住想笑,这场面实在太新鲜了,谁能想到那个易书南会哭成这样子。

“好好擦擦眼泪,”她调侃着说,“不然让司机看到了,霸道总裁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从来没有树立过那样的形象。”易书南为自己辩驳。

但,是吗。郁九寒可不这样认为,她一直觉得易书南是个挺能装的人来着。

就像她现在坐上车吩咐司机开回去的时候,脸上正经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她在后座上整理着自己被郁九寒弄乱的衣领,重新把散开的头发又扎了一遍。当易书南从上到下把衬衫每一个衣折捋平的时候,郁九寒在心里说,你看又装。

这么一想,在很久以前她们还不算熟识的时候,喝醉了的易书南看到她就哭了。

从那时候郁九寒就该意识到,和表面的游刃有余不同,易书南其实是个相当脆弱的人。

不脆弱也不会那么矛盾了,郁九寒想。

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也不少,两人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等乘车开回市区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从进入电梯郁九寒就觉得不对劲,很浓的一股酒味,应该是有人把酒洒在了电梯里,铺在电梯的地毯上的印痕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关键是,易书南买的这套房子是一梯一户的,所以应该不会是哪个酒鬼邻居留下的味道。

合适的猜想,此刻只剩下一个。

打开房门的那刻,郁九寒闻到了更加浓烈的酒味。

抽烟喝酒本身不是一件能让人指责的习惯,但留下味道就属实让人觉得困扰。浓烈的烟酒气息总是让人与堕落、吵闹,还有熏得人头疼的中年人聚会联系在一起。

郁九寒皱紧了眉头,她觉得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进屋以后,她看到了被随手摆放的啤酒罐。茶几上有一个罐子摔倒了,里面没有喝完的酒液洒了出来,滴滴答答地顺着台面往下淌。

在看到满地的狼藉之后,她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向芷。

“哦呀,你回来了?”向芷支撑起身子看向门口,“哦,你们回来了。”

郁九寒咬住了下唇。

“我会收拾的,我会收拾的。”向芷打了个哈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算了。”易书南把外套挂在门口,“明天让阿姨来收拾好了。”

“那么我给阿姨发个红包好了,真是给她添麻烦了。”

向芷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的一拍脑袋:“哎呀,我的卡都被冻了。”

“先算到你头上好了,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向芷的话被郁九寒打断。

“有什么可笑的。”

郁九寒握紧了拳头,从胸腔里挤出来这句话。

这样的学姐,她没见过。

一副喝高了的酒蒙子姿态,不仅散发着酒臭味还净给人家添麻烦。一点都不温柔,一点也不善解人意,看起来和那些用酒精麻痹自己的loser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学姐,她不认识。

第87章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

“不好笑吗?”

向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嗨,好久不见亲爱的。是一天还是两天没见了呢?我可是十分想念你。”

她身上穿着一件吊带,褶皱很多,看起来有些邋遢。胸口的布料*是湿的,应该是洒上去的酒液。是怎么洒上去的呢,因为灌酒灌的太快来不及吞咽流淌上去的,还是躺着喝酒的时候从嘴角露出去的。无论是哪个场景,郁九寒都觉得仅是想象一下都太毁形象了。

这不该是她的学姐吧?

就算郁闷,就算喝酒,就算堕落,也应该优雅才对。面前这个看上去会打着酒嗝抱怨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呀,很意外吗?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喝酒了。”向芷把头发往后撩了撩,“说起来啊,最近真是倒霉,实在是太倒霉。不仅被女朋友甩了,卡也被冻结了,现在追在我身后要违约金的厂商一抓一大把,想请小妹妹出去吃饭都办不到了。”

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喝酒了。

听到这句话,郁九寒才反应过来,她确实不该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向芷。

喝高了酒的人,怎么看都差不许多。涣散的眼神,恍惚的精神,一身的酒气,还有逐渐变高加快的音调。向芷喝多了也是这样,她虽然不会喝的伶仃大醉,但酒精也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

酒精的味道很难清除,就算嚼口香糖也不能彻底掩盖。

所以不都差不多吗?

以前的向芷也是这样,喝多了的姿态与现在并无不同,郁九寒陪她混了那么多场聚会,最不应该对这样的向芷感到陌生才对。

但那时候她想不到邋遢、酒蒙子这样的负面词汇去形容向芷,更多的感受是暧昧,微醺,还有心悸。

向芷没有变,不如说向芷简直是她认识的几个人中最稳定的了。不管顺利还是倒霉,她照样喝她的酒,堕落这样的词其实不该用在她的身上,因为她一直没爬起来过。

变的是郁九寒自己,是她对向芷的态度变了。

怎么会这样呢。

尽管喜欢的意义有很多种,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是喜欢向芷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作为恋爱的对象还是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郁九寒喜欢向芷,这可能是最基础的设定,如果她的生活真的是一本小说,是会写到文案上的那种设定。

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这个半依半躺在沙发里的女人,普通到没有任何闪光之处。

“……”

易书南读出了气氛的尴尬,她小声地在郁九寒身后说了一句我先回屋了,然后绕过了两人的对峙打开主卧的门。郁九寒的目光被她的背影短暂吸引,接着又放到向芷身上。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不止为自己过去的喜欢,也为向芷如今的一地狼藉。

“学姐。”郁九寒往前迈了一步,却不小心踢到了哪个啤酒罐,叮铃咣啷的发出了一系列不愉快的响声,残留在罐子中的酒液洒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把罐子扶起来,手上沾了酒也沾了酒精的味道。

“为什么总是想要把自己灌醉?”

她皱着眉问。

“每天总是昏昏沉沉的,到底有什么好。”

“哦,你是戒酒互助小组派来的志愿者吗?”向芷打趣地笑,“能是因为什么呀,因为喜欢呗。”

“其实我啊,酒量很大的,喝再多都不会醉。最多像现在这样迷迷糊糊懵懵懂懂,意识再怎么模糊都还是清醒的,我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也没有断片过。”

“说起来这样的体质很适合喝酒吧?”

“我啊,喜欢微醺的感觉,也喜欢酒桌游戏上吵闹的氛围。不觉得很打发时间吗,嘻嘻哈哈的从傍晚开始闹,闹够了再去睡觉,很快十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她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啤酒罐,对着嘴仰起头,发现这是一个空罐子,于是很可惜地把它扔了回去。

“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问你呢。”她眯起眼睛对郁九寒笑了笑,“不喜欢喝酒,整天都那么清醒,到底要怎么打发着漫无止境的时间啊?”

郁九寒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角度。

看着她逐渐低落下去的神情,向芷忍不住笑着说:“你是不是那种,接受不了我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烂人,于是觉得我有什么苦衷,想要开解开解我,让我重新积极向上的迎接生活的人啊。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哦。”

“不是,”郁九寒下意识的反驳,“我只是不明白……”

“时间如此漫长,可人生却又苦短。哎呀,如此矛盾如此哲学,谁说酒喝多了会让人变笨呢?”向芷一个个拎起摆在茶几上的酒罐子晃,结果发现它们都是已经喝空了的,于是叹了口气。

她歪头发现郁九寒还站在这里,又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呀。”

郁九寒没有动。

“清楚地认识到我的真面目就是这样但也还是喜欢我的人,也是有的哦?”向芷狡猾的笑着,“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吗?”

“不。”郁九寒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那易书南呢,你喜欢她吗?”

郁九寒不知道向芷为何突然提起易书南,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法很快给出确切的答案。就在几天前她还认为自己的幸福就是和向芷一起,甚至为了给向芷准备生日礼物辛苦地打工,短短几个照面就让她换个对象共定终生,郁九寒做不到这么快的角色转变。

向芷却因此笑意更浓。

“她喜欢你呢。”向芷说,“如果你不喜欢她的话,可就要伤透她的心,啧啧啧啧啧,好凄惨的场面。”

“这话是什么意思,学姐。”

难道说向芷在帮易书南说话?可这也太奇怪了。她们三个人互相认识,甚至关系还都不差,郁九寒很忌讳在这两人面前提起对方,总觉得很尴尬。

“哎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在帮她说话啦,我们是朋友,但成熟的朋友就是不互相过问对方的感情生活的哦。”

向芷期待地看着易书南:“我只是好奇那家伙被伤透了心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很喜欢看女孩子伤心的哭,尤其是我爱的孩子为我哭。虽然易书南不符合这种条件,但她伤心的模样很值得一看吧?”

郁九寒被这样的恶趣味彻底惹恼了,她不想再跟向芷讲话了,转身就要离开,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看到对方为自己流泪的时候,再坚硬的心肠也难免不会伤心吧。那一瞬间心脏抽动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可不是变态哦,那些喜欢看悲剧小说的人,应该和我是同种心态。像我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只不过只有我这样好看,能被许多人喜欢。”

郁九寒没有理会她走进卫生间,想要洗把脸冷静一下,却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愣住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果然还是觉得向芷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学姐,对你来说生活很没有意思吗,所以才要用喝酒打发时间。”

“嗯,你这么说也可以啦。”

“工作也是没有意义的吧,你并不想当明星。”

“是咯,虽然粉丝很多,我也很有实力,但是还是不能获得很多尊重。我也不懂我妈为什么非要把我安排到这个岗位上,谁会想当用笑脸取悦别人的戏子啊。”

“你有没有想过反抗对吗?”

“哎呀,确实。”向芷耸耸肩,“忍一忍的话就能从她老人家手里拿天价生活费,干嘛不乖乖听话呢?”

“既然如此……”

郁九寒的手用力抠住门框,想起过去的种种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现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丝毫活力,每天睁开眼就想要混日子的颓废学姐发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逃掉母亲给你安排的艺术舞蹈课,去跟易书南一起上法学院的专业课?”

向芷难得被问住了。

“学姐在听课的时候很认真吧,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睡觉,比我上课的时候还要认真的多。”

“我不觉得这样的学姐真的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哈哈。”

向芷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别说是去陪易书南上课的,我不信,你们明明一下课就分开了,就像不怎么熟一样。”

“我当然不可能是去陪她的了,我对泡不到的女生没有兴趣。”向芷呵呵笑着,又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你对我滤镜太深了。”向芷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郁九寒身前一只手撑住墙壁:“艺术舞蹈课那种没用的东西我上了不少哦,不然怎么会有现在的体态。至于去法学院的专业课,呵呵……”

她挑起郁九寒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学习了法律条目才能更好的钻空子啊,亲爱的,难道我就不能是个纯粹的烂人吗?”

郁九寒打开了她的手,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瞪着她看。

“真是让我伤心,原来你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芷移开了视线,眼神深处带着一抹难以消除的忧伤。

郁九寒一愣,向芷立马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人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天生的演技派,一举一动都知道该如何调动情绪。

“真是可爱呀,宝贝,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还是说对我依然念念不忘?没关系,没关系的,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可以在。”

“当第三者也可以哦?”

她压低了声音说。

郁九寒一把将向芷推开,转身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第88章 我不喜欢电影,也不喜欢演戏

水流哗哗的响着,郁九寒双手撑着洗手池,眼睛已经失去了聚焦。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琐碎细节到那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对脑内回声。脑袋里的东西太多,最后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一样,嗡嗡地纠缠在一起。

回过神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水。

“呼……”

郁九寒叹了一口气,捧起一捧凉水洗脸。

她不想考虑这么多的,她想要的明明只是小小的幸福。

洗完脸,看着台面上摆放的瓶瓶罐罐,郁九寒又叹了一口气。来的太匆忙,洗漱用品和睡衣都没带过来,今天那么热,又出去了一趟,她想洗个澡来着。可易书南还什么都没给她安排就钻进了卧室,这可不行啊。

郁九寒想出去找易书南,问有没有给她准备的洗漱用品和睡衣。但一想到向芷就在客厅里,就觉得现在出去好尴尬。

于是她在卫生间多呆坐了一会,才打开了门。

向芷没有在门口堵她,这是当然的了,学姐怎么可能有那种耐心。

和想象中一样,向芷在被晾了十几分钟以后,已经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她正在看电影,看的还是自己的出道作。有些人可能会因为羞耻心没法接受自己出演的电影或戏剧,但向芷绝不是那样的人,在为数不多的访谈中她也曾亲自透露过,她喜欢反复观看自己出演的电影。

“从观众的视角感受自己的表演,才能够更好的查缺补漏。”

在访谈中,她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

郁九寒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电影放到向芷出道作的名场面。

曾经一腔热血的赤诚之子,在面临了国破家亡、亲友离散之后,奏出了自己的绝歌。一步步踏上高楼,念着知己的名字坠落,既是殉情,也是殉道。

当初在预告片看到这一闪而过的画面,郁九寒便被它深深吸引。

坐在电影院观看大荧幕,更是被演员的表演、构图的艺术和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牢牢吸引。

当镜头给到向芷的特写,展露出那双没有被硝烟抹黑的明亮双眸中赴死的心意,郁九寒又一次感受到了最初的感动。

只有向芷才能演绎出这样风味的角色,换一个演员同样的剧情都是不同的味道,郁九寒固执地认为向芷出演的就是最好的一版。角色和演员相辅相成,共同在影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哎,我长得可真好看。”

向芷突然说。

与剧中角色相似的声音,却完全不符合场景的台词让郁九寒愣了一愣,扭头看到十分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的向芷。

“你不觉得吗?”向芷的眼睛看着屏幕,“当时拍这场戏可真麻烦啊,光是化妆就要化那么久。布景也相当麻烦啊,拍战场场面的时候很危险的,导演还是个压力怪。真想不到资本家这小女儿凭什么要吃这种苦。”

“都是亲生的种,凭什么我姐就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啊。”

向芷毫不避讳地向郁九寒抱怨着。

郁九寒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又望向还在播放的电视。

剧中的角色说完了最后的独白,闭上双目,向着满目疮痍的山河倾倒。

“啊,掉下去了呢。”向芷用看戏一样的冷漠语气说道,“拍的时候可真讨厌,我不喜欢站在高处,也不喜欢失重感。”

曾有人说这个角色是不是有点太戏剧化了,从一出场就能猜到导演对她的安排。用来承上启下的煽情类角色,就算背景故事写的再怎么丰满,也难逃工具人的命运。

而且夸张的气氛和背景音乐都在催促你快哭啊快哭,实在让人感动不起来。

郁九寒曾与这样的评论家在网上大战八百个回合。

她觉得这些人全都是白痴,没法理解这个角色的真谛。在那样的背景下,结合这个角色的成长经历和性格,导向这样的结局是无可避免又值得悲伤的,绝不是什么刻意为之的结果。

“短时间内我都拍不了戏了吧?也就是说,不用那么严格地控制体重了。”在郁九寒认为最值得纪念的一幕下,向芷的注意力却从电视上跑开,在茶几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的地找着什么:“真是的,易书南这家伙完全不吃零食的吗?”

最终一无所获的向芷躺回沙发上,最感人的一幕已经过去了,剧情回到主角那边,向芷吹了个口哨:“咱们王姐也是很俊俏的,可惜是直女。”

郁九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么,你又要跟我生气吗?因为我不符合你的预期。”向芷看过了,“拜托,我一点都不喜欢当演员,也不喜欢电影。能指望我做出什么高尚的反应。”

郁九寒摇了摇头。

她一直埋怨向芷喜欢喝酒,喜欢吵闹的场合,不爱回消息又十分花心。每当她想跟向芷倾诉什么的时候,向芷总是用低俗的笑话岔开话题,或者重复那一套可以当做模板的安慰话术。

她抱怨过向芷不愿意了解她。

现在看来,她也没有去了解向芷。

“没什么,学姐。”她说,“只是感慨一下这部我很喜欢的电影,就算你不喜欢演戏还是演的这样好,真是厉害呢。”

向芷笑了笑:“你总算是说出了点我爱听的台词。”

“剩下的部分要跟我一起看完吗?电影还有一大半呢。”

郁九寒又摇了摇头。

“是吗?”向芷没再挽留,也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但她的口气却无不遗憾:“太可惜了,被拒绝的感受真是让人难受。”

“晚安,学姐。”

“刚拒绝了我还说什么晚安呀,今晚注定安不了啦。”

郁九寒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说完她按住卧室的门把手,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晚安。

躺在沙发上的向芷已经不再看电视,她闭上了眼睛,把手放在胸口。

“真是好伤心。”她嘀咕道。

向芷睁开眼后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对她来说还很早不到睡觉的时候,可她已经看烦了电影。

无聊的故事,她想,这样的电影到底是谁会喜欢。

“那么今晚……”向芷低声自言自语,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有谁能再约出来消遣一下吗。”

卧室里没有开灯,郁九寒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适应着黑暗。

窗边洒进来的一点月光让她能勉强看清这个房间的布局,她摸索着走到床边,看到易书南正蜷缩着身子,面朝着墙的一边。

郁九寒扒拉着她的身体:“怎么,又哭了吗?”

“没有。”易书南回过头来,听声音不像是刚被吵醒的,她应该一直没有睡着。

那我进屋的时候为什么不来迎接我,郁九寒不爽地想到,如果不是偷偷藏在被窝里哭的话。

“真没哭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易书南的脸颊上抹去,干干的。好吧,真的没哭。

“我为什么要哭?”易书南抓住了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郁九寒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她刚适应了一下黑暗,猛地开灯眼睛都有点受不了,易书南却能在这样的变化中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真的佩服她这种能力,为了死装强撑场面的能力。

“因为觉得我又抛下你和向芷学姐好了,一个人孤苦难耐地躺在被窝里难道不会忍不住哭吗?”郁九寒往床上一坐,调侃地说道。

易书南都被整无奈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喂,不许皱眉。”郁九寒拍了拍脸颊。

易书南一愣,沉默了片刻,十分别扭地说:“好。”

“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笨蛋吗?过来找你能是为了什么。”

郁九寒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不清,然后等易书南眨了眨眼睛看向她时,再耐不住恶趣味地说:“你把我带回来都没有准备房间,也没有准备洗漱用品,让我怎么睡觉啊。”

易书南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洗漱用品的话好说,拿一套备用的就好。”她有点无奈的说道,“但是这座房子只有一间客户,已经给向芷用了。”

“诶——”

郁九寒拖长了声音:“你怎么买那么小的房子?”

“太大的话,不觉得一个人住起来空落落的吗。”

“这不符合霸道总裁的身份呀。”

“都说了我没有那种设定。”

“就算一个人住房子不用买的太大,你也不止这一套房产吧,我记得公司的员工宿舍应该也还是有空余的哦。”郁九寒戳了戳易书南,“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处已经让学姐暂住的公寓呢,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总不能和她住一起,就只能和你睡一张床了。”

“不是故意的。”易书南干脆利落地否认。

郁九寒却不相信:“你不是很聪明吗,走一步算三步,这样的结果提前没有想过吗?”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到,”易书南面无表情的从床上站了起来,“我可以睡沙发。”

郁九寒分不清她是真急眼了还是故意的,看易书南做势要走便一把抓住了她的睡衣:“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同意。”

“那么去洗漱吧,主卧里也有卫生间。”

易书南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我也有可能顺势和学姐重归于好哦,你不担心这个吗?”郁九寒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你这人啊,可真是自信。”

第89章 王道的恋爱剧情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只有两个人,向芷不在,她的房间是空的。

易书南熟悉向芷的性子,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应该是去……”她想了下该用哪个名词来形容,磕巴了半晌说:“应该是去别的朋友家留宿了。”

不是朋友,是情人才对吧。郁九寒这样想到。

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知道向芷就是这么一个人。

至少她在走之前,还知道把自己留下的瓶瓶罐罐收拾好。客厅里喷过空气清新剂,已经闻不到酒精的味道了。被弄脏的沙发布丢进了洗衣机,空空荡荡家具不多的客厅里,没有了向芷留宿过的痕迹。

郁九寒感到有些怅然。

就在前几天,她还尽力地忽视着两人关系上的缝隙,以为幸福就是永远和学姐在一起。

易书南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她和向芷是朋友,这个关系没有变。

“早上想吃点什么,中式西式?”

她的询问打断了郁九寒的感怀。

“嗯,随便吧。”郁九寒说,“吃什么无所谓,只要给我来杯橙汁,想喝橙汁了。”

早餐是从餐厅里订了,做好后放在保温盒里送过来的。味道很好,但郁九寒还是没事找地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做呢。”

“我不会。”易书南诚实地回答。

郁九寒咬了一口三明治,尝到了烟熏培根的味道:“面包片加肉没什么技术含量啊,哪需要什么会不会。”

易书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三明治,确实只是普通的把食材组合在一起,这应该是最简单的食物了。但她因为从来就没有做过,所以也没有那个意识,提到要吃什么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一家餐厅。

“一般来说,留宿后的第二天早晨,都能吃到霸道总裁亲自制作的爱心小早餐吧。”郁九寒用叉子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是吗?”

易书南已经懒得否认霸道总裁这个设定了:“那我也可以学。”

真是乖到让人忍不住翘尾巴啊,这可是易书南,是易书南诶。那个传闻中脾气不好惹不起,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易书南,居然会这样听话。

其实郁九寒只是想开个玩笑,对她来说食物好吃就可以,谁做的都无所谓。

就算作为一个恋爱脑喜欢抠细节抠心意,她和易书南不还没有什么吗,只是单纯被单恋的关系啦。

吃完饭郁九寒就躺在了沙发上玩手机,那个昨天向芷躺过的沙发。大多数时候她的时间安排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就玩玩手机刷刷视频,打发时间。

像易书南这样的大忙人应该需要工作吧,但她看起来不是很着急要处理事务的样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当郁九寒终于把注意力从易书南身上转移到娱乐软件的新闻上时,易书南才慢慢走到了沙发面前,蹲下来。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忙的话,我们……”她顿了顿,“我们出去玩,可以吗?”

郁九寒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易书南继续磕磕绊绊地说:“去逛水族馆吧,很有意思,还不热。”

郁九寒笑了。

“你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怎么跟属下开会呀?”

“……只在你面前这个样子。”

“啊啊,水族馆呀,还没去过呢,有点意思,那就去呗。”郁九寒打断了易书南的话。

“我开车带你去吧,”易书南说,“就我们两个。”

她又笑了,最近郁九寒似乎经常见到易书南的笑容。

果然还是觉得好新奇,易书南也是个困了会睡觉,高兴会笑,休息日回去逛水族馆,在喜欢的人面前会紧张的人。

好新奇,那个从来只穿正装出现在正式场合的家伙,居然也是个普通人类吗?

郁九寒没逛过水族馆,主要是没什么意识特别去一趟。

小时候常去的一家公园里有一座小型水族馆,需要额外收费。她因为好奇闹着小姨带她去看,花了几十块钱走进简陋的水族馆里,扑面而来的味道跟海鲜市场没什么区别,她走到门口就不愿往里进了。

菜市场的海鲜区,她对水族馆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又腥又难闻。

易书南带她去的这个就没有这么草台班子,从牌匾就看得出来,这里是专门展示海洋生物的。

看到易书南拿出了年卡,郁九寒不禁问道:“你经常来吗?”

“不经常。”易书南回答,“今年还是第一次。”

“那还办年卡,真的有钱烧得慌?”

“我以为我会经常来的。”

易书南把卡给她看:“其实不是年卡,是终身卡。”

“哇,是能在VIP前面加五六七八个S的超超超超级VIP呀。”郁九寒接过这张黑色烫金的卡片,夸张地说道。

进去的第一个通道就是郁九寒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那种,四周都是海水跟鱼类,如同直接漫步在海底一样,通往海洋世界深处的管道。

扁扁的鱼贴在玻璃上,不知道嘴巴还是鳃的部位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郁九寒好地的点了点玻璃,它也没有游开。

地板上有蓝紫交加的氛围灯,让人更加有深临海底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没有味道,不臭。

而且像这样室内的建筑都是开着空调的,郁九寒怕热又怕晒,怕冷又怕冻,所以才一年四季不愿出门。

来水族馆简直是最恰到好处的建议了,如果易书南邀请她去哪个户外的公园玩,她还真不一定会同意。

“你害怕巨物吗?”易书南问。

“啊,不知道啊,可能不怕吧。”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巨骨舌鱼。”

易书南看起来对这里挺熟悉,郁九寒想起了之前的话题,继续问道:“怎么办了终身卡,今年还第一次来?”

“我很喜欢水族馆,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鱼在水里游,觉得它们很自由。”易书南说,“更加开阔的场景,比如巨骨舌鱼馆,给我了非常震撼的感觉。”

“所以我以为我会经常来的。”

“但是呢。”易书南看向周围的旅客,来水族馆游玩的都是三五成群,有的和家人孩子一起,有的跟亲朋好友一起。“一个人逛久了,总觉得有些孤单。”她说。

“哦,所以才叫上我一起。”郁九寒看着手上的宣传册,注意力很快被上面的节目吸引:“还有企鹅表演啊,我要看这个。”

“还不到时间呢,我们慢慢逛。”

巨大无比的蓝色海洋巨幕铺在眼前,在如此多自顾自游在水中的鱼面前,如果孤身一人的话,确实会觉得寂寞吧。

那个易书南,居然也是会感到寂寞的人。

长期以来,郁九寒都觉着易书南是个蛮无趣的人。

穿着那么老派的衣服,经常面无表情,信奉着她的神做事规矩,张口闭口都是充满条条框框的大道理,这就是易书南。就算后面熟悉一点了,也依然没有改变易书南带给她的沉闷印象。

她是个不太会开玩笑的人。

她是个经常沉默的人。

她是个会别扭到让郁九寒感到烦躁,死犟着不肯把心里话说出口的人。

她是个矛盾到极点,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真心的人。

可能是做对惯了,一提起易书南此人,郁九寒的态度就是又酸又嫌弃。

“一个人来水族馆太孤单什么的,办卡之前没有想到吗?”

“想到了。”

“但那时候觉得,孤身一人的自己很酷。”易书南不太好意思的说。

郁九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如此可怜可悲的女主角,是与世人的格格不入的形象——什么的。”易书南的脸好像有点红,“十几岁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个喜欢自怜自艾的年纪吧?”

郁九寒愣愣地眨了眨眼,半晌过后,无法控制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搞什么嘛,哈哈哈哈!”

她笑的肚子都疼了。

那个易书南居然也会有青春期中二病的时候。

“你有给自己想过五彩斑斓的头发的设定吗?”

“那倒是没有。”

“清冷月光下的独行侠客呢?”

“……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可能那么想过……吧?”

“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易书南已经在短时间内第三次扭开瓶盖喝一口水了,“难道你没有过吗?”

“没有。”

十几岁的年纪郁九寒正忙着追星当梦女,就没空中二病文青病大爆发了。

“真是的,你笑得太过分了。”

易书南摸着水族馆的玻璃:“海星都被你笑的藏起来了。”

她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这样的印象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被消解了。

“要到企鹅表演的时间了,你不是想看吗,我们快点过去吧。”易书南说着,十分自然地牵起郁九寒的手,往一个方向走。

她看起来像是单纯的带郁九寒前往企鹅馆,但郁九寒还是被吓了一跳,为这自然而然牵起的手。

这也太王道剧情了。

她比易书南要慢了半个身位,看着对方的一头黑发和隐约露出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郁九寒觉得她真是好看。

王道剧情,自然有王道的道理。

易书南今天难得的穿着短袖,露出半截洁白的胳膊,纤细的手腕处带着手环,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郁九寒的。

也十分好看,郁九寒想。

“对了,企鹅馆可能会有点冷,不过我带了外套。”

易书南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样的印象可能也要改一改了。

第90章 身为恶毒女配的命运是……

那日子近了,郁九寒反而变得惴惴不安。

她很难忘掉这个日期,与她有着血缘关系却毫无感情的祖母去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由管家交付给她。

郁九寒必须得承认,在生活因为资金不足变得窘迫时,她确实期待过继承遗产的这一天。盼着继承遗产等于盼着对方去死,她与祖母没有亲情反而有怨念,但这毕竟是她存活于世上的唯一亲人了,郁九寒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该盼还是不盼。

不管她期待与否,来自未来的郁九寒都知道这个日子不会改变,它会一天天变得近切。

这一天晚上郁九寒没有睡着。

向芷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已经搬出了易书南的家,将客房空了出来。但郁九寒依然住在主卧,谁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她就自然而然的在这里留了下来。

身旁的易书南大概已经睡着了,郁九寒听到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郁九寒把手机的亮度调低,反复在几个娱乐软件中跳转,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祖母是夜里去世的,第二天管家便找上了她。也就是说,大概明天中午的时候,她就要跟管家参与遗产公证。

事先知道了一切没有让她有心理准备,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她和家里的关系已经闹僵了,她不知道冯管家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屋子里。难道说是白凛果指使的吗,虽然白凛果*的确是很可疑的一个人,但老管家为什么要听她的,白凛果到底是什么人,真的能有如此大的权利?

郁九寒一下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根本不擅长这个。想来想去,只能徒增烦恼。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家里唯一的血脉,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这笔钱肯定要交到她手里的。但是和老管家见面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呢?

应该不会吧,有易书南在身边呢,能出什么事。

她现在最怕的都不是自己会被再关起来,而是遗产拿不到手里,真是人为财死。

说起易书南,郁九寒又想起了她之前与老管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又变得岌岌可危。

被骗了两次的她会产生阴影习惯性怀疑也是难免的,郁九寒发誓如果有第三次她一定要亲自斩了易书南。

唉。

快天亮的时候郁九寒撑不住睡着了,睡眠很浅,做了许多记不清的噩梦后她醒了过来,时间很早,比她平时起床的点还早。

她打开屋门,看到了收拾整齐的易书南。

“你要出门吗?”

“嗯。”

郁九寒想起来今天是周天。

作为至少曾经虔诚的信徒,易书南有周天去做礼拜的习惯。信仰问题永远是易书南迈不过的大山,让它完全与过去割裂,无异于让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真心实意的敬畏鬼神。

郁九寒觉得这是没必要的,她对这恐同的教义没有任何好感。

在她们一起共度的第一个周天,郁九寒对易书南说:“别去了吧。”

“好。”

易书南答应下来。

那一整天她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晚上。

“看吧,就算不去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嗯,我知道。”

“比起听神父讲道,还是跟我一起看电影更有意思吧。”

“神父是天主教的东西,我们称她为牧师。”易书南笑了笑,“但的确跟你一起看电影更有意思。”

此后的周天易书南也没再提过去做礼拜的事,随着一次不去两次不去,她也渐渐习惯了双休的周末多出一天留给自己娱乐。

海洋馆很大,她们一次没有逛完,此后又去了两次。逛累了周天就在家里吹空调看电影,为了体验半夜看恐怖片的惊悚感,易书南跟郁九寒一起学会了熬夜跟赖床。

所以其实易书南周天要出门,也不一定是想要去教堂。

但郁九寒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个,在她心里易书南还是那个会把信仰放在第一位,无法承认自己的感情,甚至会为了证明自己在教友面前说同性恋真恶心的那种人。

她才不觉得自己的怀疑伤人心呢,要不是易书南有前科,谁会这样怀疑她。

“去哪?”郁九寒追问道。

“小时候主日学的老师约我出来见个面。”

一听到主日学三个字,郁九寒顿时不爽了,她心想果然。

“从小就是她教导我,老师是一位非常和善的人,和我们这些孩子的关系都很好。”易书南解释道,“很久没见面了,所以去见一下而已。”

就算她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可是曾经认识的那些人呢。无论易书南爱上了什么人,犯下了什么错,是选择悔改还是永远偏离神的道路,曾经带给她温暖的人们与她的关系都是不会改变的。

在她孤立无援的童年时期,在她还不认识郁九寒的时候,是教堂里的老师跟孩子们让她的生活中多出了一点点希望。

但郁九寒没法不多想,她想起了那个欺骗了她两次、在她面前说从出生就开始刻在身体上的习惯改变不了的易书南。

易书南感受到了郁九寒的不对劲,她问:“要和我一起去吗?”

“才不要呢,我又不认识你老师,尴不尴尬。”郁九寒扁扁嘴说,“我从出生开始就喜欢女人了,带我去那么一帮教徒中间,把我绑起来烧死怎么办?”

易书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早点回来的,有什么要帮你带的吗?”

“……”

“中街的炸萝卜丸子。”郁九寒不爽的说。

知道她这是后退一步没打算吵架的意思,易书南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好。”

“在家里等我回来。”

被白凛果疯狂的举动整怕了后,郁九寒就很少自己单独出门了,就算易书南有派人跟在她身边,还是没多少安全感。

在关门之前,易书南神色复杂地看着郁九寒,又说了一句抱歉。

但郁九寒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偏偏是今天吗?郁九寒烦躁的挠了挠头,心思已经完全被遗憾的是占据了

出了被关在别墅那么一桩事后,她已经不敢单独跟老管家见面了。如果被约出去的话,就说改天吧。

真是的,她都被这些疯子折磨成什么样了。

郁九寒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特地关注了财经新闻,祖母去世的话,至少会在当地的财经栏目报道一下吧。上辈子好像是有的。

但是今天各个板块都很安静。

郁九寒一下下点着刷新,为这笔财产感到头疼。

突然,她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郁九寒的心因此剧烈地跳动起来。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接到了陌生的号码,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消息,直到老管家真的找上门来,她都不敢确信自己真的要继承这么多遗产。

她看着这号码半天,模糊的记忆里早就无法将其与上辈子接到的电话对比。

当然,她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小姐,您在期待什么吗?”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郁九寒把手机扔了出去。

电话中传来的无疑是白凛果的声音。

她怎么能那么无处不在!

上一次被白凛果关在家里,易书南带她出来后,手机还留在那里不知所踪。郁九寒不想再浪费心力去找白凛果要手机,于是换了新的手机跟号码。

为什么白凛果还能知道她的号码?

老管家可以借家属的身份通过学校的辅导员联系她,但白凛果凭什么,她为什么还能打过来?

郁九寒真的受够了,在短暂的呆愣后,她将电话按断了。

对面很快又打了电话过来,郁九寒干脆把那个号码拉黑,再有别的号打进来也一律挂掉不接。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不信白凛果真有那么大能耐,大白天私闯民宅。

手机原本的界面是老家那边的财政新闻,挂断电话后自动刷新,出现了一条当地龙头产业新老时代完成交接的新闻。

让郁九寒目瞪口呆的是,这个企业正是祖母一手创办而成的,按理说继承人应当是她才对啊。

而且依照这个新闻的标题来看,祖母并没有去世。

她从未来重生回来,所知的事实却与现实不一样了。

怎么会这样?

当那个电话再度打来时,郁九寒只能选择接通。

“喂,小姐,现在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为什么。”郁九寒开门见山的问,“你是做了什么手脚吗?”

“做手脚?我吗?不不不。”

对面传来了白凛果清脆的笑声。

“不需要我额外做什么,小姐,您本来就不配得到这份家业。”

“你说什么!”

郁九寒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我为什么不配,我姓郁,是我母亲唯一的孩子!”

“这种情况不多见,但的确会发生的,小姐。”白凛果愉悦的笑道,“当年在医院发生了一点意外,一个小错误,懂吗?两个婴儿被弄混了,所以您并不是跟老太太有着血缘关系的孙女。”

“当然啦,落难受苦的真千金是谁也很好猜的到吧。”

“是我哦,小姐。”

此时此刻的一声小姐,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

郁九寒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叫郁九寒,是这本小说中的恶毒女配。

你的使命就是给主角添麻烦,被狠狠打脸后凄惨地死去。你要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这样才足够解气。

因为车祸而死什么的,太痛快太微不足道了。

郁九寒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顿悟了重生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会遇到上辈子从不认识的白凛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