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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夜 澄昔 18168 字 20小时前

第71章 ? 2021

◎难忘的纪念日/叫这么好听◎

21年春天, 他们即将结束环球蜜月旅行,在最后一段旅途中过完了付迦宜的生日和新婚后的第一个纪念日。

当时两人在埃及境内,沙漠的无人区信号不好,手机和其余能联网的电子设备等同于摆设。

好巧不巧, 他们开的那辆越野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自此, 付迦宜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天一夜。

沙漠温差大,趁天色还没黑, 程知阙在避风的位置扎好帐篷, 打算在附近对付一晚。

付迦宜从车上下来, 半只脚埋进黄沙里,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边际,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孤身戈壁路, 饥肠村烟邈”。

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好在有程知阙陪着, 也不算太糟。

傍晚, 风沙越来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程知阙搂着她进帐篷取暖。

嘴里和鼻腔里都是沙子,付迦宜止不住地干咳两声,哪哪都狼狈。

程知阙拧开矿泉水的瓶盖, 说:“先漱个口, 感觉会好点。”

付迦宜用纸巾擦了擦嘴, 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昨天就不和你说生日当天想去地平线看日出了。”

程知阙说:“来都来了,无论情况好坏都是一种体验。”

付迦宜笑了下, 苦中作乐:“也是, 这体验还蛮新奇的, 估计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

程知阙揉揉她的脑袋。

晚八点左右,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帐篷隔绝了尘土,狂啸的风声沙沙作响。

程知阙脱掉冲锋衣,盖在她身上,“冷不冷?”

付迦宜点点头,说有一点,裹紧了外套,借着营地灯散出的微弱灯光看着他,“程知阙。”

“怎么了?”

“你说会有人救我们出去吗?”

“不一定,一般没人来这边。”程知阙说,“暂时指望不了别人,不如等天亮了自己走出去。”

“可我方向感很差。”

程知阙笑了声,“一切有我呢,怕什么。就是背,我也会把你背回去。”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程知阙的生存技能依旧满分。

付迦宜安心极了。

一直熬到了半夜,付迦宜困极,缩在他怀里睡了会。

周遭太吵,又阴沉沉的,她始终睡不太实,索性睁开眼睛,对着他衣服的面料纹路发呆。

察觉到她的清醒,程知阙低头看一眼,“不睡了?”

“睡不着了——我们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她想了想,随口一问:“你之前来过沙漠吗?”

“还真没来过。”程知阙说,“上学的时候没时间出来玩,工作了以后更没时间。”

付迦宜笑着总结:“所以,你前二十几年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

“是这样没错。”

付迦宜说:“其实当初家教那份兼职,如果你想,我爸一定会给你一份很不错的薪水。在钱财方面,他一向很大方。”

程知阙勾一勾唇,“我不是拿走了他最宝贵的?何尝不是一种超出阈值的回报。”

“那我要是不跟你走怎么办?”

“已经晚了。就是明抢,我也会把你抢到手。”

付迦宜搂着他笑了好一会,捂住胃部突然喊饿。

程知阙带上手电筒,回了趟车里,拿来了烧水用的碗具,用事先备好的燃料在炉内拢起一团火,在帐篷里煮泡面。

条件有限,能吃点热食着实不容易,付迦宜平常不怎么碰这类速食,这次却觉得特别好吃,顾不上吃相,用最快的时间吃完了。

她突发奇想,他们在结婚纪念日这天被困在这里,孤助无援,算不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

夫妻做到这份上,日后无论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大概都会平静地携手共度。

也算是因祸得福。

填饱肚子,又烤了会火,总算觉得没那么冷了,付迦宜心静下来,抱着他眯了一会。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记吻落在额头上,他语气似低喃,对她说生日快乐。

付迦宜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抱他抱得更紧。

天亮以后,两人收拾好车里的行李,背上背包,徒步在沙漠里穿行,一步一个脚印。

好在白天没什么风,沙尘不是很大,付迦宜摘掉墨镜,起初走得还很顺利,渐渐体力不支,被他拉着又走了一段路。

程知阙看她一眼,示意她跳上来,“背你。”

付迦宜弯着腰,双手拄膝盖,呼吸起伏几下,“不用,我自己可以。”

程知阙挑了下眉,也就由着她。

大学有一年假期,付迦宜被周怀净和叶禧拉去里瓦沙漠探险,原以为那条是她走过的最长的路,属实没想到日后还会有今天。

她问程知阙,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程知阙扫了眼光照方向,说还要十几公里。

付迦宜差点绝望,但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或许是生日buff的加成,天终于遂人意,又走了十几分钟,一辆SUV由远及近驶向这边。

主驾和副驾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车子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起初用英文交流,发现对方也是中国人,直接改成了中文。

在异国他乡遇见同皮肤的人,付迦宜简直欣喜若狂,听程知阙和他们交流,得知男人叫冯巍,和妻子来这边度假,也是沿途开车去看日出,刚从地平线那边回来。

冯巍和妻子徐静都是非常温和的人,谈吐不凡,载他们回程的路上,主动找话题闲聊,从天南聊到地北,最后定格在工作方面。

付迦宜讶然,没想到这对夫妻也是做医疗器械行业的,且是大隐隐于市的佼佼者。

冯巍笑说:“现如今各行各业都不大好做了,努力奋斗了十几年,我现在只想当个甩手掌柜,把机会交给你们年轻人。”

付迦宜笑了笑,“听口音,您是上海人?”

冯巍说:“是啊,不过我老婆是苏州人,我们目前在苏州定居。”

付迦宜了然,“这样啊。”

徐静顺势说:“能在这遇见是缘分,等回国了,有机会一定来苏州做客,我和老冯招待你们。”

付迦宜含笑称好。

临近晌午,车子开进开罗的哈利利集市。

冯巍和徐静来埃及有段时间了,在开罗长租一间中式民宿楼,听说他们过两天启程回国,便热情邀请他们过去留宿一晚,一起吃顿践行饭。

程知阙问她想不想去。

想着人多热闹些,付迦宜没拒绝,直接答应了。

冯巍和徐静有过一个孩子,瞧着付迦宜,怎么瞧怎么喜欢,得知她今天过生日,徐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苏州菜给她庆生。

吃饭时,徐静偶然提起:“我女儿也是三月份出生,如果还在世的话,比你要小上几岁。”

付迦宜一顿,出声安慰了两句。

徐静笑笑,“没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伤感能伤感到哪去。”

饭后,徐静安排他们在楼上客房歇息。

白天出了一身汗,外加浑身是土,付迦宜身上黏腻得厉害,却没急着进去洗澡。

程知阙不用猜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知道希冀基金会吗?”

付迦宜微愣,“当然知道,是一家专门救助病患儿童的机构,我印象中还挺有名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冯巍夫妇是这家基金会的创办者。”

“那他们的孩子……”

“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发病没抢救过来,离世了。”

付迦宜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有次我去苏州出差,考察过一个医疗项目,里面有他们夫妻的介绍。”

付迦宜惋惜之余,只觉得无巧不成书。

洗过澡,明明很累,她却迟迟没入睡。

程知阙问她:“有心事?”

付迦宜支起身,趴在床上看他,忽说:“程知阙,我们要个孩子吧。”

程知阙迎上她的目光,笑问:“认真的?”

“嗯,非常认真。”付迦宜说,“我觉得是时候了。”她工作越来越稳定,而他也不像前几年那么忙,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刚刚好。

他注视她几秒,温和地说:“等回国了,我们先去做个检查。”

付迦宜说好,安心躺下了,又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不需要有多功成名就,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白发人送黑发人究竟有多绝望,她没经历过,但共情能力太强,多少能感同身受。

追求太多反而无益,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已经是莫大幸福的事。

程知阙说:“如果是儿子就严加管教。”

“那女儿呢?”

“女儿正相反。”

付迦宜笑出声,打趣地说:“怎么还区别对待?”

程知阙搂住她的腰,鼻尖蹭过她脖颈,闷笑道:“女儿像你,我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疾言厉色?”

付迦宜嗔道:“儿子也得宠着。”

“好好好,那就都宠着。”

“这还差不多。”

过一会,程知阙收敛了玩味语气,认真地说:“迦迦。”

“嗯?”

“我今年36了。”

付迦宜抬手,轻轻勾勒他的眉眼,“你的样子和前几年相比,其实没什么变化。”

程知阙亲了亲她的手心,自顾自说:“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孩子。”

印象里的程知阙讲情话的技能一直是满分,却鲜少亲口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付迦宜懂他虔诚直白的表达,粲然一笑,坦然接受他的感谢,“不客气。”-

从北京回来后,趁着周末,两人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于是把备孕一事正式提上日程。

备孕要做的第一项任务是,勒令程知阙戒烟。

其实谈不上勒令,程知阙这人一旦自律起来,意志力可比她坚定多了,等付迦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抽过烟,甚至连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打火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颗水果糖。

付迦宜一直以为戒烟是件多么轻松的事,直到后来才发现,这阵子程知阙吃糖的频率越来越高,向来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一个人,情绪突然有所起伏,但这种起伏不是对她,而是对外。

最近一段时间,过得最辛苦的莫过于程知阙手底下的一群主管们,各种预案修修改改无数次,没一版是合格的,基本都被原封不动打了回来。

程知阙在公司向来温和,很少跟人使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和婚变有关——程总新婚不久,难道这就要离了?是不是有了外遇对象?

程知阙的助理陈北听了,第一个坐不住,偷偷联系付迦宜,义愤填膺地同她说起这事。

陈北研究生刚毕业便跟在程知阙身边,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四年,对老板的忠心程度可见一斑,之所以和付迦宜越来越熟,真要说起来,也是源于她阴差阳错的一次善念。

去年年底,陈母从老家来北京看病,付迦宜无意间从程知阙嘴里得知这事,帮忙安排了vip病房,亲自下场跟合作医院沟通,免除了绝大部分的仪器治疗费用。

陈北至今感激在心,主动请缨,背地里成了她的“眼线”。

说是“眼线”,其实付迦宜从没动用过这层关系。一方面是因为,她和程知阙无条件信任彼此,没有任何猜忌,也就不需要多此一举;至于另一方面,她不想拿人性测试人性,没必要也没意义。

综上,当接到陈北打来的电话时,付迦宜属实意外了一下,暗叹他这助理当得的确尽职,不仅在事业上为老板添砖加瓦,还要关心围绕在老板身边的流言蜚语,一旦发现不妙,本着舍我其谁的大无畏精神,及时向她这个老板娘请示对策。

陈北跟她年龄相仿,为人严谨,又是一副热心肠,付迦宜和他还算聊得来,便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说:虽然人言可畏,但有些人的话可以不用理会,我和程总最近很好。

陈北明白了她的意思,等那头挂断电话,安心给自家老板泡茶去了。

当天晚上,程知阙下班回来,刚进门,被付迦宜拉着往里走。

餐桌上布满了菜肴,每一道都是她亲手做的。

程知阙将外套搭到椅背上,挑眼看她,“今天过年了?”

付迦宜笑说:“看不出来吗?我是在讨好你呀。”

“为什么讨好我?”

“没有原因,就是觉得你最近辛苦了。”付迦宜摘掉围裙,从阿姨手里接过汤勺,给他盛一碗餐前汤,“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程知阙很给面子地喝完了一大碗。

饭吃到一半,付迦宜说:“我今天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不同品类的解压小零食。”

程知阙说:“给我买的?”

付迦宜点了两下头,眼睛发亮,似乎在表达他未免太懂她。

程知阙心情很好,配合地说:“虽然我最近压力不大,但我一定会吃光,放心好了。”

付迦宜稍微睁大眼睛,“你真的压力不大吗?”

程知阙另辟蹊径:“你指哪方面?”

“……戒烟引发的一系列情绪后遗症。”

大概觉得她的话挺有意思,程知阙笑起来,“你忘了?我很早之前成功戒过一次,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付迦宜困惑极了,“那你最近为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程知阙说,团队近期在换血,有些一路打拼过来的老人不想走,私下在使手段,搞得人心惶惶。他为这事头疼得紧,对外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付迦宜恍然,原来是这样。

见她表情有点微妙,程知阙当即来了兴致,“说说,陈北跟你添油加醋说什么了?”

付迦宜震惊,“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自然不难。”

“所以,陈北私底下联系我是你默许的,但他本人不知情,以为自己在玩无间道。”

程知阙没否认。

付迦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资本家的想法和行径果然跟常人不一样,弯弯绕绕,捋不出个头绪。

程知阙加深笑意,“在心里骂我呢?”

付迦宜跟着笑了下,又给他盛一碗汤,“没有,快吃饭吧。”

第二天早晨,付迦宜在衣帽间泡了很长时间,化了个精致妆容,随程知阙去一趟他公司,没做别的,单纯在外人面前露一露脸,轻易打破了婚变传闻。

至于人事任免方面,有程知阙自行解决,她插不上手,也懒得插手,只需安心充当他的后盾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在程知阙照常戒烟中度过。

柜子里的解压小零食被消灭了大半,不过基本都入了付迦宜的嘴,程知阙找到了新的解压办法——压着她不断做.爱。

许是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他们最近的频率越来越高,食髓知味,渐渐开发了新乐趣。

有次他接她下班,车还没开出去,她坐在副驾,裙摆忽然被掀起来,他手顺势往里探索,折腾了一会,才心满意足地驱车离开。

从公司到家,不过短短半小时车程,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付迦宜一路耐着清凉过来的,哪哪都漏风,尤其是裙底。

车子驶进车库,刚熄火,付迦宜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把东西还我。”

程知阙不依,语气浮浪得很,“迦迦,就这样下去。”

付迦宜稍微提高音量,控诉道:“就这样我怎么下去!你别欺负人!”

程知阙不紧不慢解了车锁,当着她的面,将她的贴身衣物揣进外套口袋。

依旧都这样了,付迦宜环视四周,见周围没人,索性硬着头皮迈下车,一言不发地低头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程知阙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凝笑。

走了不出二十米,人还没进院门,被突然冒出来的沈铭玉拦住。

付迦宜脚步猛地一顿。

她不知道沈铭玉今天会到访。

没等她开口,沈铭玉搂住她说:“小宜,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不提还好,付迦宜听完这话,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半小时前的香.艳画面,脸更红了。

程知阙难得发一次善心,适时出声解救了她,问沈铭玉:“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铭玉回答道:“我过来蹭顿晚饭,顺便和小宜聊一聊——小叔,把她借给我一晚好不好?”

程知阙说:“不太好,吃完饭赶紧回去。”

“别听他的。”付迦宜拉着沈铭玉快步进门,“晚点我叫阿姨把厢房打扫出来,今晚我们一起睡。”

“那敢情好。”沈铭玉扯唇笑,凑到她面前小声嘟囔,“我就知道,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的。”

话语权虽然在她这,但程知阙行动起来明显有“功高盖主”的意思。

晚上,趁沈铭玉进去泡澡,他将付迦宜压在厢房露台的围栏上,右手往下探,低声询问:“什么时候穿上的?”

付迦宜呼着粗气,“饭前……总不能一直真空着。”

程知阙低低地笑,“不刺激吗?你不喜欢?”

她没回答,一鼓作气咬在他肩膀。

程知阙由着她咬,借着泛滥的润度,冒然闯进。

周遭安静极了,那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付迦宜眼泪差点没飙出来,双手扶着栏杆,掌心冰冰凉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滚烫。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他,断断续续地提醒:“快点……小玉随时可能出来。”

程知阙钳住她下巴,边吻边说:“她不会这么快。”

付迦宜眯着眼睛,感受夜晚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身体那股热意始终没能消褪。

程知阙捋顺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在里面磨弄,一下比一下狠戾。

付迦宜闷哼一声,转念想到什么,问他:“我们俩明明都没问题,为什么还没动静?”

程知阙单手环住她腹部,“迦迦,这种事得顺其自然,以享受过程为主。”

“感觉到了……你确实还挺享受的。”

“你不享受吗?”程知阙放缓动作,同她耳鬓厮磨,引导地问,那叫这么好听做什么?

付迦宜没接这话,摇摆两下身体,示意他赶紧结束。

露台的推拉门没阖严,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动静,上了年代的木门吱吖作响,被推开,沈铭玉从浴室走出来,正对着落地镜吹头发。

噪音盖过了其他的声音。

付迦宜一瞬间绷紧神经,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收缩自己。

程知阙掐住她的腰身,低声哄她放松些。

最后那个瞬间,她几乎漩进慌张的气氛里,眼神像是溺水。

结束后,他堵在里面,迟迟没出来。

付迦宜放低音量,声线沾了焦急的哑:“你出去……”

程知阙反而笑得更盛,说她这是病急乱投医,故意问,我刚刚可没戴,你确定?

付迦宜真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淌下来,好在她在他口袋里摸到了纸巾,这才将两人解救出来。

厢房和主卧的露台是连接着的,轻易就能迈过去。

付迦宜站在视野盲区,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看程知阙原路返回。

饶是再儒雅的人,这行为难免多出几分偷感,她看着他有点狼狈的背影,莫名觉得好笑。

那个晚上,付迦宜累得不行,没多余精力和沈铭玉彻夜谈心,聊着聊着便沉睡过去。

也是过后才知道,沈铭玉找她的确有正事——她想入股她的公司,做点专业范围内力所能及的事,权当一起搞事业了。

一直以来,沈铭玉都是玩心最大,突然这么上进,付迦宜难免惊讶,问她是不是转性了。

沈铭玉说:“我都快三十岁了,居然还是一事无成,说出去也不好听对吧?不管怎么样,我总得给人生轨迹标一处记号,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铭玉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到大,沈庭安夫妇没想过望女成凤,自是要求不高,对她的期望无非是健康成长、别误入歧途,她也确实做到了。

三十岁是道分水岭,此一时彼一时,人的想法很容易因阅历改变,她现在非常想以事业为重。

付迦宜觉得她的话未免有些官方,便说:“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沈铭玉笑,“我只是觉得,不能做钟课背后的女人,得慢慢学会独当一面,万一将来我们分手了,我也不至于要死要活不是?”

付迦宜就知道,果然和钟课有关。

鉴于沈铭玉的理由充足且正向,付迦宜自然能帮则帮,和旁静商量完,将人拉进了公司。

沈铭玉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正对公司的宣传口,入职没多久就适应了环境,单独组建了一支团队,带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征战四方,每天忙得脚不着地。

为这事,沈庭安夫妇专门邀请付迦宜到家里做客,以示对她的感激——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突然主动做起了正事,其中定是离不开朋友的正面引导。

自结婚以来,付迦宜没怎么和名义上的大哥大嫂接触过,为避免尴尬,直接拉上程知阙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沈庭安从政多年,天生端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子,待付迦宜却温和,话里话外很是亲切。

回去路上,付迦宜感慨:“我每次喊他大哥都觉得差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年龄差距果然还是有壁。”

相处久了,她时常会忘记,自己和程知阙之间居然差了八岁。

程知阙调笑着说:“现在觉得有壁,是不是有点晚了?”

付迦宜说:“是你当初给了我一种,可以跟你像同龄人那样相处的错觉,后来我才发现,你对我和小玉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你待她才是长辈该有的样子。”

程知阙见缝插针:“所以说,从最开始你就是特别的。”

付迦宜笑,尾调微微上扬:“有多特别?”

程知阙忽然认真起来:“是种从一而终的特别。”

第72章 ? 2022

◎娶妻如此/搭讪艺术/为老不尊◎

其实婚后这几年他们不是全然甜蜜, 偶尔也会因为一些被放大的小事闹点矛盾,只不过每次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很难把负面情绪带到第二天。

付迦宜觉得,他们这样实在算不上吵架, 顶多是以助兴为目的的调情行为。

真正能称为吵架的, 是她因为生病暂缓备孕那次。

跨年夜,沈铭玉照常和一众朋友在KTV吃喝玩乐, 付迦宜也在场。

凌晨将过, 关旸突然打来几通电话, 包间里太吵, 付迦宜没接到,隔半小时左右给他回。

听筒里传来关旸焦急的声音——叶禧要生了, 比预产期早几天, 他们已经快到医院了。

沈铭玉和付迦宜都喝了酒, 听到这则消息, 瞬间清醒。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时间叫代驾,沈铭玉喊来一个服务生,给了对方小费和车钥匙,托他载她们去医院。

后半夜赶到, 叶禧早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关旸和父母守在走廊里, 时不时看向病房,坐立不安。

简单询问完情况,付迦宜拉着沈铭玉坐到长椅上, 等时间缓慢流逝。

几小时后, 叶禧从手术室转到病房, 关旸寸步不离地守着。

沈铭玉晚点要见客户,确定叶禧和孩子平安无事,先走了,打算晚点再过来;付迦宜抽空去监护室看了眼孩子,是个男孩,皱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

重新回到病房,见叶禧已经醒了,付迦宜忙走过去,问她感觉怎么样。

叶禧虚弱地笑了笑,说还好,不由感慨道:“好神奇……我居然生了一个孩子。”

对叶禧来说,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是一段不在计划范围内的缘分。

既然有了,她没想过不要,起初几个月还不太适应,等切实感受到胎动那一刻,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越来越期待新生命的降临。

这些年,关旸和他爸妈一直待她很好,这段婚姻带来的幸福指数完全超出了预估值。

叶禧曾以为,自己面临的会是婚后的满地鸡毛,事实上,关旸比想象中还要爱她护她。

有朋友和爱人心无旁骛地陪伴在侧,被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的公婆视如己出,一个人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

叶禧承认,拖了这么久,她终于释怀了。

从医院离开后,一晚上的殚精竭虑,外加吹了冷风,付迦宜突然患上了重感冒。

也是凑巧,偏偏程知阙这几天不在北京。

出差回来,见她在泡冷水澡,他一时惊慌,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

以往她生病总会黏着他,这次摆明了想趁他不在家,打算不声不响扛过去。

程知阙扯过被子将她裹住,第一次对她冷了脸,语调微沉:“知道自己在发烧,不吃药也不去医院,万一烧成肺炎怎么办?”

付迦宜有气无力地说:“用药会长时间影响备孕,我不想前功尽弃,物理降温也能退烧。”

“你觉得是自己的身体重要,还是八字没一撇的孩子重要?”

“……你好凶。”

到底不舍得真气她,程知阙放软了语气:“听话,先把药吃了。”

付迦宜吸了吸鼻子,颇有坚持不下的意思:“忍一忍就熬过去了,而且我已经退烧了,不信你摸摸。”

软磨硬泡了一会,始终没说通,程知阙深呼一口气,盯着她看了几秒,将药片含进嘴里,扣住她的后脑,就这么直接来喂她。

苦味在口腔里蔓延,付迦宜被动咽下去,缓缓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明显有赌气的成份在里面。

程知阙没第一时间哄她,帮忙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

两三个小时过去,付迦宜睡梦中又开始烧起来,家庭医生上门,给她打了剂退烧针。

这场拉锯战终于宣告结束。

这段插曲过后,她和程知阙照常相处,但彼此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个小疙瘩,明知只要戳破就能消除,仍有各执己见的嫌疑。

事情出现转机,是两天后的一个深夜。

那天恰好是周五,程知阙有应酬,直到凌晨才回家。

屋里没开主灯,全靠玄关处的壁灯照明,光晕清幽,专门为他而留。

刚进客厅,程知阙便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纤瘦身影。

付迦宜侧躺在那,手边放着翻了一半的书,像是等了他好长时间,不知不觉睡着了。

瞧着这场景,他喉咙直发涩。

每次他晚归家,付迦宜都像现在这样,不过多打扰,只安安静静地在家等他回来。

过去那么多个日夜,她为他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从没要求过回报。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程知阙走过去,放轻动作,抱她去卧室。

许是睡得不够踏实,过程中,付迦宜还是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嗓音有点哑:“你回来了……几点了?”

程知阙说:“新一天了。”

怕自己掉下去,付迦宜双手牢牢缠住他,脸颊埋进他颈间,无意识蹭了蹭。

在酒池肉林里泡了几小时,他身上的烟酒味道不算好闻,她凑近嗅了嗅,随口问:“你抽烟了?”

程知阙说:“没,其他人抽的。”

“我本来还在想,你这两天心情不好,会不会破戒。”

“没有心情不好。”程知阙说,“你呢,心情还好吗?”

付迦宜微微一笑,忽问:“你爱我吗?”

“当然爱你。”

“那我怎么会心情不好呢。”付迦宜说,“你做的任何事,或者想表达的任何观点,不都是以这点为前提吗?”

夫妻之间如果真要较真起来,反而生份。

他的通透被她完完全全掌握了,且学以致用。

借着昏朦环境下的良好气氛,程知阙同她复盘:“迦迦,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牺牲,或者因此生出什么执念来。无论将来我们有没有孩子,你在我这永远是第一位,可能我会为你放弃什么,但绝不会为其他因素而放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瞬间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付迦宜无端提起:“怎么办,我现在想吻你。”

程知阙温声说:“那就来。”

“不行……我感冒还没好,八成会传染给你。”

程知阙轻笑,“我又不介意。”

他搂紧了她,低头和她唇齿交缠。

换气的间隙,付迦宜腾出空说:“这样的话,家里岂不是又多出一个病号。”

顿了顿,她愤愤补充一句,“打小针真的很疼……我到时也把那医生叫来,给你扎一下试试。”

程知阙没说话,吮住她舌尖,示意她专心点-

22年对付迦宜来说,是丰收事业的一年,也是跌宕起伏的一年。

资本的洪流陆续涌进来,公司开启新一轮融资,这方面程知阙是行家,本打算亲自下场帮她一把,被付迦宜婉拒了——她有办法自己解决。

自从蜜月回国,付迦宜和冯巍夫妇一直保持着稳定联系。

徐静真的很喜欢她,几乎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经常亲手做些吃食,不辞辛苦地真空打包好,空运到北京,只为给她尝尝。

一来二去,礼尚往来,关系自然而然处到了位。

趁着最近有空,付迦宜没加班,腾出两天时间去了躺苏州,登门探访,专程看望他们二位。

程知阙特意备了厚礼,一道陪她过去。

付迦宜之前没来过苏州,前脚刚踏进江南烟雨的姑苏城,下一秒便开始夸赞这地方人杰地灵,非常适合久居。

程知阙说:“要是你喜欢,我回头叫人选个宜室宜家的位置,购置一套房产。我们每年都可以来这里过冬,等开春再回去。”

付迦宜立马心动了,但还是保持住了理智,惋惜地说:“算了,我们俩的空闲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太碎片化,真要拼凑出两三个月,未免过于奢侈。”

冯巍夫妇住在吴中区,赶过去的路上,付迦宜一时无所事事,同程知阙幻想起退休后的生活。

她的想法既简单又丰满——等几十年后,要么在江南选一处园林小院定居,要么去马赛那座海岛上避世,平常没事散散步、钓钓鱼,远离喧嚣,享受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付迦宜偏向理想主义,程知阙恰恰相反,但也十分乐得配合她的幻想,顺势往下说:“不养猫猫狗狗了?”

付迦宜笑了下,长长地“哦”出一声,“差点忘了这茬,该养还是要养的。”

程知阙勾起嘴角,笑她一时一个变化。

付迦宜无辜摊手,“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程知阙哄她高兴,“你什么样我不喜欢?”

付迦宜靠着他肩膀,柔柔地笑出声。

车程不算特别长,一路惬意赏景,很快就到了。

一处宅邸依山而建,草木生辉,白墙黛瓦,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

冯巍候在院前,领他们进门,边走边说:“一早知道你们要来,茶水和点心提前备好了,先垫垫肚子,晚点再吃正餐。”

付迦宜含笑应了下来,顺便由衷夸一句这里的景色怡人。

两人被引到茶厅。

落座没多久,寒暄了几句,付迦宜礼貌说起今日来拜访的原因之一——她的公司目前正处于上升的重要阶段,希望得到他们夫妻二人在资源和人脉方面的支持,融资期间会尽快商讨出估值,按比例给他们分配相应股份。

冯巍和徐静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没给她周旋的机会。

趁徐静去厨房备菜的空隙,冯巍说:“股份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不缺这点,只希望你能常来这边探望。你阿姨看见你,打心眼里高兴。”

付迦宜笑说:“一码归一码,还是要公私分明的。就算您不答应,日后我也一定会过来。”

冯巍爽朗一笑,没再谈公事,叫程知阙到凉亭下棋。

在这待了小半日,付迦宜没过多叨扰,和程知阙离开了。

回北京前,她随他去见了在苏州定居的一个朋友。

朋友作为东道主,邀请他们泛舟游湖,特意请来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评弹演员,饮茶听曲,品一品地方特色。

付迦宜在船上坐着,这看看那瞧瞧,好不快意。

一曲弹完,师傅将船靠岸,后厨那边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将糕点撤掉,换成下酒的小食。

在里面坐久了,付迦宜有点头晕,跟程知阙打了声招呼,想一个人到岸边走走,等开船再回来。

程知阙嘱咐道:“前面人多,小心点,别走丢了。”

付迦宜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你不是?”程知阙唇边一抹笑,“小孩子的方向感都比你好些。”

余光扫到他朋友在憋笑,付迦宜适时止住话匣,丢下一句“我走了”,扭头走远。

附近到处都是古建筑物,湖边有片空地,不少人在那摆摊,卖当地纪念品。

晌午日头正盛,温度越来越高,付迦宜就近买了把题字的绢布折扇,没逛太久,去跟程知阙他们汇合。

没等走到岸边,突然窜出来一个年轻男孩,站在她面前,像是有话要说。

对方个子很高,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左右,一身运动服,偏阳光的类型。

付迦宜仰头看着他,隐有预感,大概知道他找她什么事。

果不其然,还真是要微信。

程知阙就坐在船上,正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这边,等她自行解决。

付迦宜朝他亮了下左手无名指的婚戒,礼貌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男孩忙说了句抱歉,挠挠头,“是我没注意到,打扰了。”

“没事。”

原以为这段插曲就这样过去,没成想对方比她先一步上了船——这人是程知阙朋友的侄子,今年刚上大二,体育生。

四人面对面就坐,这顿饭吃得有多尴尬可想而知。

程知阙倒不觉什么,时不时帮她夹个菜,全程悉心照顾。

和平常唯一不同的是,当着外人的面,他偶尔会喊一声“老婆”,这种只有在床上才用得到的称呼被单拎出来,付迦宜知道他分明是故意,但也愿意配合他津津乐道地宣誓主权。

下了船,和朋友分开后,付迦宜挽着程知阙的手臂绕湖边散步消食。

不知是谁先提起了搭讪艺术这个话题。

付迦宜凑近观察他的表情,笑问:“又吃醋了?”

程知阙死不承认,淡定地说:“我就这么小气?”

付迦宜哼笑一声,话锋一转:“难道你就没被当街搭过讪吗?”

“还真没有。除了发传单的,没人主动凑过来。”

“真的假的?”

“不信?”

“不信。”

程知阙不咸不淡笑了声,“我没你这么受欢迎。”

付迦宜失笑,“你还说你不是在吃醋,我都闻到酸味了。”

过了会,程知阙收到朋友发来的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还来苏州,到时再聚。

程知阙收了手机,没回复。

付迦宜在一旁瞧着,故意问:“怎么不回消息呀?是不想回吗?”

程知阙皮笑肉不笑:“来苏州也不见他,杜绝一切搭讪源头。”-

创业并非多轻松的事,付迦宜和旁静一路走过来,也不是特别顺利,在不同时期遇到过很多跌跌撞撞的坎坷。

就比如说,成功融资没多久,跟在付迦宜身边最久的一个员工私底下出了问题。

这事还是旁静亲自查出来的。

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付迦宜如今已经不进实验室研发,只负责技术层面的统筹管理。

技术部被划分成了好几个组,每个组有十几号人,她对绝大部分人眼熟,却叫不上来名号,平常见得最多的,无非是各组的负责人。

技术A组的组长在公司创建之初被招进来,深得付迦宜信任。

上个月月初,旁静亲自过来给付迦宜打预防针,委婉地告诉她,这人有点不对劲。

付迦宜原本没太在意,直到这两天收到了对方递交上来的辞职信。

见东窗事发,旁静这才直言:“我是怕你感情用事才一直没和你说——你的这位亲信,前段时间一直在和对家公司请的猎头接触,明显有跳槽的意思。”

付迦宜静默许久才开口:“我自认为对她还不错,待遇方面也是最好。她为什么想走?”

旁静耸耸肩,“谁知道呢,我现在只希望她有点人性,千万别泄露公司的重要数据。最开始招进来的那批人,可没签什么保密协议。”

付迦宜说:“我叫人盯着她点。”

旁静阻止她:“我早就已经这么做了,但发现得还是太晚,来不及了。”

旁静这张嘴一向很灵验,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月后,这人带着经手的两个重要项目的研发数据跳槽去了别家。

为这事,付迦宜正正经经抑郁了一阵子。

有天下班,程知阙来公司接人,见她依旧闷闷不乐,便带她去了城郊的私汤度假村泡温泉。

钟课的地盘没有闲杂人等,远离纷扰,也好放松一下身心。

付迦宜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双臂搭在边沿,视线频频发直。

程知阙在她腰上丈量,暗叹道:“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这么短的时间又瘦回去了。”

付迦宜睫毛颤了颤,实话实说:“我最近真没什么胃口。”

程知阙见状,从源头上帮她纾解,“你不妨说说看,因为什么难受。”

付迦宜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管理者,容易心软,也容易相信别人。如果没有你和旁静的话,这一路走来,我指不定要上多少当。”

程知阙说:“很少有人天生就冷面无私,大多都是后期练出来的,我也一样。至于你和旁静,无非是各有所长,她只是在她擅长的领域如鱼得水,要论技术层面,岂不是一窍不通?”

付迦宜笑笑,“你总是知道怎么说能安慰到我。”

程知阙搂着她,“现在舒心些了吗?”

“好多了……但我还有个困惑。”

“说来听听。”

付迦宜跟他说起那个辞职的员工的事。

程知阙用自身阅历告诉她:“跳槽很正常。同事不是朋友,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能有多牢固?”

付迦宜了然,“你经历过这种事吗?”

“嗯。”程知阙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庄宁一样,愿意对我死心塌地。”

“可你许给他的利益也是相对等的,甚至更多。”

“所以说,培养亲信先考察人品,这样才能避免灯下黑,记住了吗?”

付迦宜点点头,“懂了。程老师的职场课果然让人受益匪浅。”

程知阙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被你这么一开解,开心多了。”

转念,程知阙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掌心贴近,在她身上胡乱游走,笑问:“那做点更开心的事?”

付迦宜在水里捉住他作乱的手,“别……这儿太空旷了,看起来不太安全。”

“怕什么?就算被看到,我们也有理有据。”

“什么有理有据?”

“持证上岗,受法律保护。”

付迦宜被逗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根正苗红。”

她至今还记得16年那个跨年夜,他说“在这里你可以仗势欺人,我会给你兜底”,平平淡淡的语气,不乏指摘云雨的狂妄。

事实上,他的这句话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底气。

程知阙说:“毕竟年岁摆在那,该内敛还是要内敛些。”

付迦宜笑问:“难道有人说过你为老不尊吗?”

程知阙挑了下眉,“我老吗?”

付迦宜脑中警铃大作,顺毛说:“不老,真的一点也不老。你这个年纪刚刚好。”

“怎么说?”

“程老师走过我走过的路,可以帮我答疑解惑。”

其实仔细回想一遍,一直以来他都在这样做,诲人不倦,知无不言。

在程知阙27岁那年他们相遇,在她27岁那年,她嫁给了他。

年龄差距不仅丰富了她的阅历,从开始到现在,程知阙始终是可遇不可求的领路人。

第73章 2023

叶禧的孩子满一岁时, 在一家星级酒店办周岁礼。

付迦宜和程知阙作为干妈干爸,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早赶了过去。

这阵子大家都不得空,付迦宜有段时间没和叶禧见过面, 发现她和关旸都瘦了不少。

宝宝生下来体质偏弱,这一年里,叶禧和关旸操碎了心, 变着法给儿子保守调理身体。小家伙一天天茁壮成长,很能闹腾, 经常搅得大人吃不好睡不好, 想不瘦都难。

付迦宜暗暗在心里感慨养娃的不容易。

在里间的休息室聚了片刻, 关旸爸妈出去迎客,屋里只剩他们四人。

付迦宜跟宝宝玩了会,对叶禧说:“周岁宴是蜡笔小新的卡通主题, 这法子肯定是你想出来的。”

“我只负责出谋划策,关旸负责实践。”叶禧摊手笑说,“而且你不觉得这种形式的周岁宴更欢脱吗?太传统了反而拘谨,没什么意思。”

付迦宜说:“叔叔阿姨同意你们俩这么‘乱搞’吗?”

关旸笑说:“我爸妈完全配合, 一切以禧禧开心为主。”

叶禧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满眼都是幸福。

正说着话, 付迦宜扭头看向一旁的程知阙。

他下午有个会,穿得比较正式, 一身合体剪裁的黑色西装, 此刻被宝宝攥着前襟,衣料褶皱了也不在意, 由着宝宝咿咿呀呀地把口水涂到上面, 没有丝毫不悦。

眼里分明有软到极致的温柔。

付迦宜笑了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要不要趁现在跟叶禧他们俩定个娃娃亲?”

程知阙挑眉, “我得先问问我女儿愿不愿意。”

“她现在连受精卵都不是,你要怎么问?”

“那我今晚再努努力。”

话题不知怎么,开始往不正常的方向跑,好在没有其他人听到。

付迦宜轻轻搡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在大庭广众下严肃点。

程知阙顺势握住她的手,百无聊赖地放在手里反复揉捏,食髓知味得很。

见时候差不多了,几个大人带着孩子去了前厅,跟亲朋好友们汇合,众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等摄影师拍完照,工作人员换了布景,提前准备好抓周用的道具。

一通流程走下来,在晌午正式开餐前,趁着叶禧百忙中腾出空,付迦宜将她拉回休息室,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口:“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

叶禧凝在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收敛几分,很轻地说:“和他有关,是吗?”

付迦宜“嗯”一声。

有些人有些事即便在心里已经过去,再提起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紧张,毫无缘由的。

叶禧长长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什么事?他总不会要来庆贺我儿子满周岁吧?”

说完,叶禧自己都觉得这猜测未免太荒唐,也太不可思议。

婚礼时他都没打算见她一面,放下那张卡便走了,如今怎么可能亲自过来一趟。

付迦宜拉开托特包的卡扣,从里面拿出一个榉木做的四方盒子递给她。

叶禧盯着看了几秒,犹豫着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枚羊脂玉项圈,触手生温,价值连城的质地。

项圈衔接处专门用金片镌刻了孩子的生辰,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付迦宜说:“我大哥很久之前就叫师傅做出来了,是专门给宝宝的满岁礼物,让我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你,别跟你提起他。可就算我不提,你也应该能猜出来它的出处,我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为好。”

叶禧拿起那枚项圈,对着光线细看一番,果真找到了瑕不掩瑜的细微缺口。

默然许久,她心情有点复杂,低喃出声:“是啊……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邹安黛还在世时,付晟华叫能工巧匠赶制了一个玉镯,后来这东西传到了付迎昌手里,是父母留给未来儿媳的一点心意。

当年付迎昌把镯子给了她,却没说寓意,有次他们冷战,叶禧心里窝着一口气,把手腕上的镯子一摘,放到茶几上,大有用物归原主的方式跟他置气的意思。

那次她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将东西磕出一道口子,过后他们和好,她心疼得紧,付迎昌却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抱着她淡淡地说,以后别再摘下来了。

可天不遂人愿,她终究不是它的主人,早晚还是要摘。

只是如何也没想到,兜兜转转了多年,这镯子竟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到了她身边。

叶禧琢磨不透付迎昌这番举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也无心再琢磨。

从前她可以奋不顾身地追着他到处跑,如今却不能,也不会。

无关爱不爱,角色一旦转变,天翻地覆,她如今为人妻为人母,承担了无数个角色,再没有哪一个和他有关。

不想再和那个人有反复推拉的牵扯,叶禧没太多衡量,还是一鼓作气收下了这东西。

木盒质感极佳,隐隐能闻到让人舒缓身心的沉香味道,像极了他身上的气味。

她把项圈小心放回去,合上盒子,发出“啪”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付迦宜瞧着她的状态似好非好,似乎更想一个人待会,便说:“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微信喊我。”

付迦宜走后,叶禧在原地站了会,脸上没什么表情,把盒子塞进包里最隐蔽的角落,做完这件事,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发呆。

人处在俗世,思想到底不及古贤圣者,叶禧自认为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自然会有私心,也会在明知不应该的情境下,忍不住做出假设。

如果当初她早点知道镯子的寓意,和那个人没有因为误会而错过,一切会不会改变。

她始终得不出答案。

可惜没有如果-

叶禧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在感情中的猜忌和怀疑比寻常人更胜一筹,这种心理缺陷源自很小的时候。

六岁以前,叶禧一直生活在巴黎郊区一家福利院。

那里白皮肤的孩子居多,歧视和他们不同外貌的人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也是一种潜规则的食物链循环。

起初,她被那些孩子欺负,福利院的负责人会出面遏制,可因为事情太忙,看管得了一次,看管不了第二次,时间长了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被阿伊莎收养前,叶禧很少安稳吃完一顿饱饭,五六岁的小女孩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唇色长期惨白。

离开福利院前两天,她还被人关在厕所里一整夜,第二天才重见天日。

所以当阿伊莎出现时,她想也没想便跟眼前这个陌生人离开了——哪怕以后的生活再辛苦,也比待在这里生不如死强。

事实证明,阿伊莎完全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白人。

或许因为阿伊莎是黑皮肤,也曾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歧视,更能感同身受叶禧的处境,即便条件再艰苦,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还是待她极好。

叶禧随阿伊莎暂时住在勃艮第大区的一栋平房里,那边穷乡僻壤,缺砖少瓦,好在是一处能安身的地方,她没见过更好的场所,自是哪里都住得惯。

没过多久,阿伊莎找到一份新工作,试用期一过,带叶禧入住了雇主家。

那是叶禧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房子,也是第一次遇见付迦宜——穿一身白色公主裙,脑后别一枚同色系的蝴蝶结,安安静静坐在秋千上看书。

她局促地站在不远处,羡慕同龄人光鲜亮丽的穿着,以及过分完美的人生。

付迦宜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叶禧,没嫌弃她简陋的穿着,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夏日午后,蝉鸣不止,简单场景的开展,是两个再稚嫩不过的小女孩一段友情的初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叶禧懵懂发现,不同人有不同的苦恼,原来像付迦宜这样的人生并不是完全一帆风顺,也会时常遇到坎坷。

付迦宜家教森严,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连早起和睡觉的时间都被严格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