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闪耀的白光过后, 沈黎和楚清漪驾驶着机甲完全被瓦解，纷纷散去。
她们的身体受地心引力影响，不断地下坠……下坠……坠入一片碧绿无垠的原始森林中。
楚清漪一把抱住沈黎的身体, 调转两人的身形, 展开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拥着她坠落森林中。
“哗啦啦……”
巨大的冲击之下，她的后背撞上望天树的枝桠，背上的纳米机器人缓解着冲击，一路铲下去，最终坠落树地, 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
“噗……”
剧烈的冲撞，令楚清漪咳出了一口血。
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一落地立马把怀里的沈黎小心放在地上, 伸出三指去贴她的颈部脉搏。
脉搏微弱，濒死状态。
楚清漪低头, 看向沈黎受伤的地方，发现是肺部的贯穿伤。
肺部贯穿, 会造成胸膜腔破裂，血胸，张力性气胸等等……没关系，只要及时治疗……及时治疗……
楚清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命令智脑在第一时间发出讯号，请求附近的驻军第一时间支援。
只是给智脑下令的一瞬间，它就给出了回复：“无效指令……无效指令……”
这也就意味着, 附近没有任何的帝国驻军！
怎么可能！
这什么鬼地方！
楚清漪咬住了下唇, 狠狠地一锤地面：“可恶！”
帝国通用语里骂人的词汇太少了，她没有学过, 也不知道形容此刻烦躁的情绪。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楚清漪抬眸看向沈黎，眼里闪过巨大的欣喜：“沈黎……沈黎……”
她抬手去碰沈黎的脸，碰到了满掌的鲜血。
震天的咳嗽声，沈黎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她忍着全身的剧痛，将堵在气道和喉咙的血都咳了出来。
直到口鼻流血，她才缓过气来，回头看向楚清漪：“楚清漪……”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身体里的肾上腺素会狂飙，使得人回光返照。
剧烈的疼痛在远去，朦胧的视线也在变得清晰，沈黎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楚清漪，咽了咽喉咙开口：“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对人体构造了解得很详细，没有精密的仪器治疗，她必死无疑。
楚清漪的眼眶迅速积累了一汪泪，她双手捧着沈黎的脸，咬着下唇道：“你不会死！”
“有我在，你不会死！”
沈黎仰头望着她，见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砸在自己脸上，费力地抬起手，落在她的面颊上。
“你别哭……”
她剧烈地喘息着，叹息开口：“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楚清漪轻呵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
她握住沈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压低了声音道：“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心调侃我。”
“别说话了，集中注意力……”
“没有关系的，只要我凝实精神体，清理掉你体内的鲜血，重新拟一个肺给你……撑到有救援的时候……”
“你会没事的。”
她反反复复地强调“没事的”三个字，把沈黎的手拉下来，双掌贴在沈黎的胸膛，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精神力灌注进去。
可是与克拉肯对轰之后，她体内的精神力所剩无几，又怎么可能轻易凝聚成形。
“没事的……”
“没事的……”
“沈黎……会没事的……”
“没事的……”
掌中的精神体，刚探出枝桠就萎靡死去，根本无法进入沈黎的躯体。
她察觉到沈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一片朦胧里，楚清漪的声音颤抖：“不要……”
“沈黎……”
“沈黎……”
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死……
omega的细细的哭声响在耳畔，沈黎的意识在不断地流逝……她突然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那天，也是在这样细微的，隐忍的哭声里。
是沈不羁和青松王的声音。
她们将她抱在怀里，哭声颤抖：“怎么……怎么就没有呼吸呢……”
“怎么就……没有呼吸呢……”
“活下来……活下来啊……”
啊……
说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活下来！”
有人希望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走神了一瞬，意识开始溃散。
生机彻底流逝之际，她忽然听到一声：“沈黎！”
“活下来！”
像是一个诅咒，又仿若一个祝福，沈黎合上了眼，脑海里所有的画面一瞬止住。
磅礴金光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化作一只金雕，涌入了楚清漪的体内。
霎时间，紫藤枝桠从楚清漪的手掌伸出来，化作无数纤细的植物纤维，灌入沈黎体内。
楚清漪闭上了眼，感受着沈黎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组织结构，一点点清理掉她体内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清漪终于用精神力暂时修复了沈黎的身体，整个人身体一松，趴在了她的身上。
过度使用精神力，令她的身体临近崩溃。
还……还不能泄气。
沈黎的身体，需要她时时用精神力吊着，她不能倒下。
楚清漪强撑出一口气，从沈黎身上起来，闭上眼盘腿坐在地上，强迫自己开始冥想。
冥想可以加速精神力的恢复，也可以令她专注精神，一直维持着精神体在沈黎体内的形态。
如此冥想了几分钟，身旁传来了一阵抽气声：“啊……疼疼疼疼疼疼……”
是沈黎醒了。
楚清漪连忙睁开眼，垂眸朝沈黎看去。只见她蜷缩着身体，捂住自己的肺部所在的地方，疼得哀嚎。
“疼疼疼疼疼疼……”
疼死了！
疼死了！
巨大的疼痛冲击着神经，疼得她直打滚。
受她的影响，楚清漪险些维持不住精神体在她体内的形态。为免她崩裂伤口，楚清漪连忙伸手，抓住了沈黎的手腕，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沈黎……沈黎……”
她跨坐在沈黎身体两侧，微微抬起沈黎，将她桎梏住，尝试唤醒她：“沈黎……醒醒……”
“醒醒……”
沈黎泪眼朦胧地抬眸，看向上方的楚清漪。
楚清漪见她回神，松了一口气。她不敢松懈，掐着沈黎的手腕将她抵在地上，温声道：“不要乱动。”
“我好不容易维持好你的伤口，你一动，就会崩裂……”
她俯身，将额头抵在沈黎的额头上，两手抱住她的肩膀，紧紧扣住她：“不要动，你听话。”
剧痛令alpha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在omega的意识操控下，她不得不听话，躺平了身体。
生理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流淌，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泥土里。
楚清漪嗅着心疼，一手抱着alpha的肩背，另一手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温柔轻哄：“不疼的……不疼的……”
“睡过去……就没事了……”
楚清漪哄着哄着，身下的alpha昏昏沉沉闭上了眼，陷入了浅睡。
楚清漪一颗心落回了胸腔，就在这时，她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视线，刚回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武器，想要抽出腰间的软剑。
也就是这时，一道破风之音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身影，直扑向她的脑后！
几乎是对方扑来的瞬间，楚清漪抬手，操纵剩余的纳米机器人包裹住自己的拳头，毫不犹豫地转身轰了过去。
“砰！”
一拳之下，冲她而来的袭击者被轰飞五米，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微弱呼噜声从丛林中响起，楚清漪一下就辨认出袭击自己的对象——丛林猎豹。
对方应该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
如今她又打死对方，只怕过不了一会，就会有新的狩猎者前来。
这实在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楚清漪做出了判断，将怀中的沈黎打横抱起，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过度使用精神力，令她在身体站起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幸好她核心锻炼得很好，往前踏了一步，站稳了身体，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身体重心之后，抱着沈黎往前走去。
根据气候与四处可见的巨型蕨类，以及四处爬着的蟒蛇来看，此处应该是一座位于亚热带地区的广袤原始森林。
楚清漪抱着沈黎急速前行，一边走，一边在脑中疯狂做排除法。
亚兰星？
白兰星？
不，都不太像……
因为这里的森林实在是太广袤了，广袤到她用停摆的智脑测算，都算不出这里的面积。
无法联系上帝国驻军，也不清楚落在哪里，眼见天就要黑了，楚清漪不得已轰死一头巨蟒，霸占她的洞穴，把沈黎安置在洞中。
她堆好洞穴之后，开始往四周搜索。她不敢走太远，害怕失去沈黎体内精神体的控制，因此走了十米，看到一棵粗壮的松木，直接拖了过来。
她把松木费力地拖到洞口，抬手就是一掌！
“啪！”
树木被她劈成数块，她抱着干燥的木头进入洞穴里，一眼就看到了挣扎着要起身的沈黎。
楚清漪连忙抛下怀里的木块，快步走到沈黎的身旁，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原地：“别动！”
她呵斥了一声，沈黎躺在地上抬眸看向她，眼神怔忪：“楚清漪？”
楚清漪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嗯。”
沈黎大松了一口气，她感受着身上的疼痛，用手抓了抓地面，有些发懵：“我还……活着？”
第72章
楚清漪松了一口气, 她跪在沈黎身旁，抚摸着她的面庞，声音温柔：“你当然还活着。”
她揉了揉沈黎的耳朵, 耐心安抚她：“天要黑了, 我要生火。”
“生了火之后，我再同你说说目前的情况。”
沈黎点点头，楚清漪放开她的手，起身走向了木柴散落的地方。
沈黎偏头，看到她的身影堵住洞口昏暗的光，侧身对着她, 架起木柴，而后抽出腰间的软剑在掌心一划。
精金与纳米手套一接触就爆发出一阵绚烂的火花, 落入下方干燥的松针叶, 瞬间点起一簇火焰。
刺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洞窟，也点燃了沈黎的视线。
借着火光, 她偏头看到楚清漪后背的驾驶服擦出了一条血色痕迹，顿时瞪大了眼睛。
“楚清漪……”
她虚弱地喊了一声, 楚清漪回眸看向她：“怎么了？”
沈黎死死地盯着她，喘着气开口：“你……你的后背，怎么回事？”
后背？
楚清漪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洁白驾驶服的卷边, 才意识到自己后背受了伤。
连绵不断地灼痛感从后背传来，她不敢多体会，匆忙转头对沈黎解释：“我们下坠的时候, 不小心擦伤了。”
“没什么大问题, 不用担心。”
是的，比起沈黎身上的伤, 区区擦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把篝火架起，起身走到一旁的洞窟，一拳轰下一块石头，用软剑削成一个大碗，丢到火堆旁。
熟练地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对沈黎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接点水进来。”
她走得很快，回来得也快，没一会就用一柄硕大的叶子捧着一捧水进来。
“刺啦！”
一捧水浇在被烧红的石碗里，溅出水花，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楚清漪坐在篝火旁，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拿起一个木块，利落地用短剑削出一个汤勺形状。
她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了，熟练到她好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沈黎躺在地上，看着篝火映红她的侧脸，情绪复杂。她凝望着楚清漪面颊来不及擦拭掉的血污，迟疑地开口：“楚清漪……”
楚清漪开口，灰褐色的眼眸被火光点亮，一片火光里，她柔柔地望着沈黎：“怎么了？”
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
你是傻子吗？
明明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沈黎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许久，将脑海里翻涌而起的问号统统压了下去。她开口，说的却是毫无关系的话题：“你很经常做木工吗？”
楚清漪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火舌舔红了她的耳朵，她抿唇，片刻后继续削着手里的木勺，轻声开口：“也没有。”
“只是上手工课，学了点。”
手工课？
啊？
送给她的那个小木雕，不会也是楚清漪亲手做的吧？
这个念头在沈黎脑海中一闪而过，楚清漪的木勺子这时也做好了。
她从炙热的篝火里，用木条撬出石碗，端到沈黎身旁。
沈黎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偏头看到石碗在她身旁放下。
她看到楚清漪拿着木勺在她身旁蹲下，用勺子轻轻拨开碗上面飘着的石炭灰，舀了一勺干净的热水，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了沈黎面前。
沈黎的确是渴了，大量失血会让人有口渴的感觉。她也没有挑剔，张口就含了一口水，慢慢地吞了下去。
嗯……
鲜血还在喉咙里，一咽水，满嘴的血腥味。
可太难受了。
楚清漪看到她皱起眉头，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肺部的贯穿带来的痛感依旧在体内停留，沈黎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她忍着身体的疼痛，摇了摇头。
楚清漪凑到她面前，温声问：“那是哪里不舒服？”
沈黎指了指喉咙，楚清漪蹙眉：“喉咙痛？”
沈黎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语气听起来都要哭了：“血腥味，呛人。”
楚清漪一怔，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内部出血太大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它导出来。”
怎么导？
只能通过喉管或者是肠部排出。
楚清漪又给她喂了一勺水，温声安抚：“你失血过多，先喝点水缓缓，我一会去给你拿点动物血和肝回来，煮熟了给你吃。”
动物血和肝脏，都能在短时间内为人体补充一定的铁元素，对于现在的沈黎来说，可以说是必不可少。
楚清漪一边给她喂水，一边和她解释她们的现状。
她的智脑停摆了，无法联系到帝国军队，也不知道她们在哪个星球。
克拉肯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可能是蹲在暗处里窥伺，随时都会出现。
说完这一切，她问沈黎：“莉莉丝还能工作吗？”
沈黎扫了一眼莉莉丝，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的精神力消耗殆尽了，她暂时启动不了。”
楚清漪惊讶地看着她：“你的莉莉丝……是用精神力启动的？”
沈黎扫了她一眼，直言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精神力都能开机甲了，能支撑一个智脑运转不是很正常。”
楚清漪静默了三秒，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平时压制精神力，都是把它用来运转莉莉丝了？”
“嗯。”
楚清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有些好奇：“你的莉莉丝，终端服务器不会也设置在你身上吧？”
寻常的智能AI服务器，例如造物主，以及楚清漪手上的“普罗米修斯”，都是设置在一个充满奥德拉姆矿的星球上。
因为越是高等的智脑，算力越庞大，支撑其本体的量子电脑数量就越发众多。
所以通常来说，它们都会被安放在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位置。
但是沈黎的莉莉丝好像不是这样的。
楚清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黎瞪大了眼睛，无辜的地眨了眨眼。
楚清漪静默了。
片刻之后她开口：“3S，的确了不起。”
沈黎嘻嘻一笑，对她说道：“我这个莉莉丝，目前只需要操纵一艘太空飞船。”
“等她升级覆盖了普罗米修斯，连通她的设施，那不是分分钟搞定造物主。”
她抬手，拍拍楚清漪的膝盖：“别那么惊讶嘛。”
楚清漪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喂沈黎喝完了半碗水，起身就要往外走。
沈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角。楚清漪转身，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拽着楚清漪的衣角，放缓了声音：“外面天太黑了，你一个人出去狩猎会很危险。今天就别去了。”
“洞口外不是还有蟒蛇的身体嘛，你用叶子搜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蛇血，有的话接一点回来，用水煮沸就行。”
楚清漪扭头看向她，有些迟疑：“可是……”
沈黎抓住她的衣角，目光坚定：“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听我的。”
楚清漪的目光钉在她脸上两秒，两秒之后，她点了点头，起身走向洞外。
蟒蛇已经死了差不多半小时，但是剥开蛇皮，体内的鲜血还是会有一些流下来。
楚清漪搜集着凝固的血块，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了一小碗蛇血，丢入石碗上煮沸。
等着蛇血煮熟的同时，楚清漪从蟒蛇身上割下一块肉，切成薄薄一片，串在木枝上，放在篝火旁炙烤。
噼里啪啦的火星里，油脂的香气开始蔓延。
沈黎望着楚清漪坐在篝火旁的身影，视线始终停在她的后背。
卷起的皮肤，黑褐色的血痂……光是背部边缘就这样了，那背部的最中间又该是什么样子？
她们身上的驾驶服，是采用非常高级的材料。
防水防火防雷……甚至对冲击拥有一定的耐受力。
如此条件下，到底是多大的摩擦力，能造成这样的损伤？
恐怕她们是穿透大气层掉下来，剧烈的摩擦磨掉了外结构，掉下来时又承受剧烈的冲击……
不对……楚清漪肯定是用纳米机器人抓住了什么，抗住了地心引力，一路摩擦降速才落到地面的。
这得多疼啊……
沈黎越想越心疼，只觉得左胸和右胸都一并抽紧了。
她的呼吸一瞬间加快，注意到她变化的楚清漪立即扭头，朝她看来：“怎么了？”
楚清漪起身，朝她走来，抚摸在她额头上：“不舒服吗？”
落在额头的掌心无比炙热，烫得沈黎心脏怦怦跳。
沈黎摇摇头，抬眸望着她：“我没事。”
楚清漪松了一口气，垂眸望着她道：“没事就好。”
她的手掌压在沈黎的额头上，神情严肃：“虽然我用精神力给你做了拟肺，但是如此大的贯穿伤，很难不引起感染。”
“我们没有药物，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黎点了点头：“嗯。”
恰好这时石碗里的血已经煮沸，她跑到篝火旁，如同之前那样拿起石碗，开始给沈黎喂那些煮熟的血块。
等沈黎全部吃完，她的蛇肉也烤的差不多了。楚清漪蹲在篝火旁，开始吃她烤的蛇肉。
沈黎躺在地上，看着她拿起烤蛇肉，放在唇边咬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也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吃如此原始生猛的血肉。
只怕会觉得无比腥臭吧。
沈黎凝眸望着她，见她皱着眉，嗷呜一大口，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死死皱紧眉头。
心脏好似被一块石头压着，沉沉的，不太舒服。
沈黎眉头紧皱，深呼吸了几次后开口：“楚清漪……”
楚清漪正在吃第四块蛇肉，扭头朝她看来：“怎么了？”
她咽下口中的腥甜的蛇肉，擦了擦唇角，关切地望着沈黎。
沈黎抿唇，片刻后开口：“转过身来，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话音落下，楚清漪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73章
楚清漪并不是很想给沈黎看自己后背的伤。
换作以往, 她肯定会借此来向沈黎博取同情。
但是现在，她却不愿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沈黎眼底。因为不用看也知道，她后背的大片擦伤肯定不太雅观。
她转身面向沈黎, 背对着火光, 眉目低敛：“不用看，我后背的伤没有什么大问题。”
“倒是你……伤得这么重，还是早点休息吧。”
“多睡一点，伤口好恢复。”
沈黎还想挣扎：“可是……”
楚清漪抬手，盖在她额头上，对她再一次下了精神暗示：“睡吧, 睡醒就没事了。”
沈黎的精神恍惚了一瞬，很快, 她的目光涣散, 整个人陷入沉眠中。
她的呼吸逐渐平息，楚清漪大松一口气, 抬手抚开她的额发，轻轻叹息了一声。
良久, 四周传来蛇肉烤糊的气味，她才骤然回神，起身走向篝火。
她面朝着沈黎，起身在篝火旁坐下, 拿起一块没切完的蛇肉，片开，串好, 插入地下。
她的精神体大部分都在沈黎体内, 勉强维持着她的生机。
沈黎的精神体……
好像飞入了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支援, 不知道流落何方，还有一个消失的克拉肯随时可能出现。
她和沈黎，一个濒死，一个精神体随时可能会崩溃，都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比起沈黎，肉身完整的她，至少可以支撑她们前行。
她不能倒下……
不能在这里倒下……
肉类富有营养，能使人维持健康的身体。不管多难吃，她都要吞下去。
楚清漪拿起烤的微焦蛇肉，放入口中，嚼都没有嚼，就直接吞咽下去。
她忽略掉口腔中的微涩的腥感，隔着篝火死死望着躺在地上的沈黎，眼前一片朦胧。
为了维持沈黎体内的精神体结构，楚清漪没有入睡。进食过后，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楚清漪盘腿打坐，守在沈黎身旁开始冥想。
四下一片静谧，夜枭的声音，以及虫鸣鸟兽声，从森林的远方传来。
渐渐地……一股冷风吹来，吹向了篝火，将柴火的噼啪声吹得更响。
没一会，森林里响起了簌簌的雨声。
滴答……滴答……
细雨凝成水珠，滴落在洞口。
冷雨落下，风更大了。没一会，雨声渐响，化作铺天盖地的暴雨，从夜幕倾泻而下。
哗啦啦……
哗啦啦……
森冷的雨吹进了洞穴，吹到了躺在地上的沈黎。她皱起眉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楚清漪瞬间睁开了眼，抬头往洞外望去。
大雨沿着洞口落下，沿着地势蜿蜒地流淌下来。
这里本就是蟒蛇盘踞的东西，潮湿一点很正常。原本点了篝火，基本就能缓解这里的潮湿，使其成为一个好的庇护所。
但如今下了雨，就难说了。
尤其是沈黎还受了重伤，要是受冷……多半会发烧。
楚清漪没有犹豫，即刻起身轰向了四周的墙壁。
大雨落在地面，在篝火的映照下，溅起一地的金光。楚清漪搬动着轰下来的石头与泥土，砌在洞口，堵住了倒灌进来的雨水。
如此忙碌了二十多分钟，她砌了一堵半米高的墙。
洞穴之外，雨势未减，反而越来越大了。
冷风灌入洞穴，吹得沈黎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楚清漪皱起眉头，起身走向沈黎。路过篝火时，往里丢了两块木柴，加大了火势。
她跪在沈黎面前，背对着湿冷的洞壁，面朝篝火，俯身将沈黎抱在怀里。
omega以自己身躯，盖住了沈黎的头，掩护住她的心脏，保证她的身体不再失温。
她以这个姿势跪了好一会，开始觉得腿脚发麻，就又换了个姿势。
这一次，她侧躺在alpha身旁，将她拥在怀里。
一夜不知换了几个姿势，风雨仍旧未停。
尽管她采取了许多手段，到了下半夜，更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沈黎开始发烧了。
她浑身变得滚烫起来，身体在高烧的情况下，死死地咬住唇瓣，不受控制地开始全身颤抖。
楚清漪惊得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扑到她身上，抚摸她的额头，颈侧，腋下，心脏……
烫……
好烫……
体表温度超过了42℃，再不降温就要突破43摄氏度，到那时候直接就是死。
楚清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利落地解开沈黎身上的衣物，将她的左半身露出来。
她果断地脱下黏在自己身上的驾驶服，将内里制作精贵的丝绸衬衫撕成四份，走到洞穴外用雨水打湿，分别放在了沈黎的额头，脖颈，腋下，心脏……
如此反复十几次，沈黎的体温总算慢慢地降了下来。
这时，洞穴外的风雨也渐渐平息。
伴随着淅沥沥的雨声，一缕晨光照入洞穴。
烧得迷迷糊糊的沈黎睁开眼，抬眸朝楚清漪看去。
楚清漪光裸着上半身，背对着洞穴，跌坐在她身旁。她两手撑在地面上，发髻散乱披在肩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破碎又狼狈的气息。
沈黎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嘶哑地开口：“楚清漪……”
楚清漪猛地抬头，满脸欣喜地看着她：“你醒了？”
她连忙伸手去捧沈黎的脸，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颈侧，慌忙问：“烧退了一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黎看向洞穴外滴答滴答落下的雨，吐了一个字：“水……”
楚清漪连忙起身，只是她的身体刚起来半米，就一阵头晕目眩，脚底酸软，整个跌坐在地上。
沈黎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起身就要扶她。
楚清漪眼疾手快，抬手抵在了她的肩头，阻止了她的动作：“不用，你躺着……”
“我只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
她温声安慰，试图让沈黎相信自己的说辞。
沈黎担忧地望着她，抿住唇一言不发。
究竟是劳累过度还是腿麻，沈黎能分得清。
楚清漪这分明是为了照顾她，一夜没睡。
身体烧了一夜，胸口残余的伤痛，似有火在灼烧。沈黎强忍着体内翻滚的热浪，费力地伸出手，搭在楚清漪的手背上。
她摸到楚清漪冰凉的手背，语气复杂地开口：“楚清漪……”
楚清漪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沈黎抬眸，凝视着她的眼瞳，似乎要将她的面容深深刻在脑海里。片刻之后，沈黎开口：“你的精神也到了极限……不如还是收回精神体……”
不然，你也很快因为精神体崩溃死掉的。
她还未说完，楚清漪抬手，带着浓重的水汽捂住了她的嘴巴：“闭嘴！”
“我都没放弃，你放弃什么！”
“我能救下你，就能保住你！”
死？想都别想！
楚清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向洞穴外。
沈黎躺在地上，借着火光，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
在她走出洞穴之后，她终于看清了楚清漪后背的模样。
血……
满背的血痂……
剧烈的摩擦下，她的后背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完全被磨掉，露出了狰狞的血肉。
清晨的雨滴在楚清漪没有皮肤覆盖的肌肤上，激得她打了个颤抖。
那一瞬间，沈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疼到无法呼吸。
痛……
好痛……
全身都在痛……
重创的肺在痛，高烧刚退的身体在痛，痛出了生理泪水。
楚清漪……
楚清漪……
为什么啊楚清漪？
值得吗楚清漪？
不是说只有合作关系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就算没有莉莉丝，以楚清漪的能力，也能找到代替之物。
值得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沈黎承认，自己是一个非常珍惜生命的人。
因为知道人生短暂，所以她珍惜人生中的每一份每一秒，尽可能用丰富的经历填充自己人生的每一个细节，将它过得绚烂些。
只要过得足够灿烂，她也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
不如说，从她在蓝星的肉身死去时开始，她随时都把自己的人生，当做最后一秒来度过。
因为直面过死亡，所以她不畏惧冒险。
她肯开着机甲去实现妈妈的愿望，也会冒着大火进居民楼救人。
哪怕楚清漪这样的人遇到袭击，她的潜意识也是拯救对方。
她可以牺牲，只要她的牺牲，是为了他者的生存，是有价值的，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因此在楚清漪进入仓库遇难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去救她。
在自己无法逃离仓库时，本能也会在瞬间送走楚清漪。
但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楚清漪会回来救她。
她和楚清漪相处了四个月，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甚至还想给楚清漪一个孩子。
哪怕是这般珍重，她也不曾期望楚清漪的回头。
因为她深知楚清漪是怎样一个女人。
楚清漪有自己宏大的理想，她想改变那个腐朽的世界，想找回自己的母亲，想让那些被控制的beta获得自由。
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楚清漪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哪怕是她们的生命。
哪怕是她们的孩子。
在理想实现之前，楚清漪是绝对不会死，也不能死的。
可是为什么……楚清漪要回来救她？
因为……喜欢吗？
楚清漪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就算有……在她的人生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第74章
无数个念头在沈黎的脑海中闪过, 再次回神的时候，楚清漪已经捧着水回来，倒在碗里开始煮沸。
煮水的间隙, 她与沈黎说道：“没有药物, 你的伤口开始发炎了。”
“这里是亚热带雨林，植被很丰盛，应该能有不少能用的草药。”
“我的智脑虽然停摆了，但是还能识别一下简单的药材。”
她转头看向沈黎，与她轻声道：“等会我出去打猎，等我们吃饱了, 继续往北走，顺便在路上看看有没有有用的药草。”
她处处为“我们”着想, 仿佛在这时, 她们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沈黎点了点头：“嗯。”
见她没有再提抛弃不抛弃的, 楚清漪松了一口气，等水煮沸后, 她给沈黎喂了半碗水，自己把剩下的喝掉，起身往外去打猎。
这样的原始森林里，最多的是两栖动物。什么鳄鱼, 蛙，蝾螈之类的……
都不是一些能吃的东西，寄生虫还特别多。
楚清漪只好把目标定在树上的物种。
虎, 豹, 以及各种鸟类，松鼠, 野兔，类似麋鹿的动物等等……
她没有走太远，只是蹲在洞穴门口，削了截木棍，用旁边的藤蔓最坚韧的部分做弹弓。
她蹲了好一会，蹲到了一只不知名野稚，猛地把手里的石子弹射出去。
“咚！”
石头击中了树上的野稚，把它打了个仰头，从枝头直直掉下来。
楚清漪一击得手，迅疾地进入森林，把自己的猎物捡回来。
只是靠近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一股恶臭，顿时停住了脚步。
臭……
很臭……
非常臭……
铁锈味和尸臭味合在一起，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
楚清漪搜索了一圈，发现附近没有腐烂的尸体，目光落在了前方。
倒在落叶中的野稚有着非常漂亮的外观。它的体型不大，看起来不过只有成人的小腿粗。灰色的羽毛根根鲜亮，孔雀尾巴一样张开的翎冠条条美丽……
就是这么漂亮的外表，却能散发出能熏死人的味道。
无数个想法在楚清漪的脑海中翻涌，她郑重思考片刻，要不还是算了。
吃完这只鸟，恐怕自己浑身上下也要散发这样的味道。
她捏住了手中的弹弓，抬腿往里走。
走了两步，楚清漪咬住下唇，转过身来捡起地上的野稚，快步而急速地走回沈黎的洞穴。
洞穴是在下风口，她人还未靠近，沈黎就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沈黎皱起眉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开口：“是碰到什么难缠的猎物了吗？还是摔到了哪里？”
楚清漪在洞穴口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开口：“都不是……是猎到了一只臭鸟。”
“臭鸟？”
沈黎疑惑开口，洞穴外的楚清漪举起手里的鸟，将它晃了晃。
逆光之下，沈黎勉力辨认出这只鸟的模样，恍然道：“哦……是麝雉啊……”
楚清漪挑眉：“你认识？”
沈黎点点头：“嗯。”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忍着身体的剧痛，说了很长的一串话：“是一种会散发难闻的气味，保护自己的鸟。但本身的肉质很好吃，把毛和内脏掏干净，去头去脚就可以食用了。”
她每吐一个字就大喘息，一段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仿佛随时都要死过去。
楚清漪听得揪心，连忙阻止她：“好的，我知道了。”
“你别说话，好好躺着，我会处理好的。”
禁言沈黎之后，楚清漪迅速开始处理食材。
首先，血还是要放的。
大多数动物如果不放血，任由血液在体内随着水分蒸发，会形成强烈的臭味。
更何况现在的沈黎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其次，要用热水烫开，才能把鸟类身上的毛拔下来。
楚清漪按照智脑里现的百科功能，按部就班地操作，把这只鸟完整的处理，用树枝串好，扎到篝火旁开始烧烤。
等待早饭的途中，她还抽空去了趟森林，找到一些无毒又有味道的粗壮藤枝砍下，做成一条条散开的原始枝刷，用来刷牙。
她在洞穴旁的小水洼清理干净面颊和身体，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幽绿色水洼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微微蹙眉。
没有女仆在旁，她的发髻全乱了，一头及臀长发蓬松地顶在脑袋，和鸟窝差不多。
这实在不太雅观。
楚清漪想。
她思索片刻，松开自己的发髻，披散在肩头。而后抽出长剑，剑光一散，长发齐肩断落，平整地垂在肩头。
楚清漪再看了眼水中的倒影，伸手将旁边的叶子卷成不会漏水的锥形杯，舀了一勺水，拿着藤枝起身走向沈黎。
她逆光而来，沈黎一眼就看到她那头齐肩的烟灰色短发，瞳孔一瞬放大。
“楚清漪……”
沈黎失声喊了一句，楚清漪走到她身旁坐下，问道：“怎么了？”
沈黎抬起手，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她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楚清漪“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太长了，会黏在后背，不太舒服，就把它削了？”
削了？
曾经保养得那么精致，掉一根在地上都皱眉的长发，她说削就削了。
沈黎抬眸望着她，神情复杂。
楚清漪却摸摸自己的头发，故意问她：“怎么，不好看吗？”
平心而论，是好看的。
楚清漪的模样生的极为精致，长发的时候，是轻熟的妩媚。如今把头发削短，增添了几分利落的英气。
这张脸无论搭配什么造型，都能惊天地泣鬼神。
沈黎抿唇，好一会才吐了两个字：“好看的。”
特别好看。
楚清漪轻笑出声，极为满意道：“那就好。”
她用树枝沾了沾水，抵到沈黎唇边：“我只能找到这种清洁工具，你将就点，就当漱漱口好了。”
工具简陋，但也总比口腔一直脏兮兮的好。沈黎没有挑剔，在楚清漪的协助下，刷了牙，漱了口。
两人各自吃了点早饭，这时雨差不多停了。
太阳从树梢出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雨后的灌木丛，照的一片波光粼粼。
楚清漪将工具都用自己的烧毁的外衣包裹好，弯下腰准备把沈黎打横抱起。
沈黎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等等……”
楚清漪垂眸，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沈黎在她光裸的胸前扫了一眼，叹了口气：“你把我里面的内衬脱下来……那是一件真丝衬衫……”
“反穿在前面，这样不会伤到你的后背。”
楚清漪顿了顿，片刻后开口：“这样你会冷。”
森林刚下过雨，又湿又冷。沈黎烧了一夜，身体极为虚弱，如今更是不能受风。
沈黎叹了口气，看着对方抵在自己面颊的柔软，无可奈何道：“那也总比你那里甩我强吧！”
啊！
烦死了！
楚清漪愣了一下，接着噗嗤一笑。
沈黎听到她的笑声，涨红了脸。
楚清漪见状连忙哄她：“好好好，我穿就是了。”
她这般说着，慢慢脱下沈黎的驾驶服，把她一层又一层拨开，露出内里的衬衫。
大出血把沈黎的衬衫都染红了，楚清漪也不介意，脱下她的衬衫之后，重新为沈黎穿好衣服。
她在胸前套好沈黎的衬衫，将她打横抱起，足尖一点，按照地磁的方向往北方走。
楚清漪身手矫健，在遍地毒蛇虫瘴的雨林，极力维持平衡，穿梭在高大的望天树与红杉之间，往前跳跃推进。
沈黎窝在她怀里，半梦半醒着，只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大船，随着巨浪颠簸。
失血过多，以及精神体消耗过度造成的后遗症，令她升起了剧烈的呕吐感。
她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咬紧牙关，全身骨骼都在发颤。
楚清漪知道，她这又开始发烧了。
没办法，楚清漪只好暂时把她放下来，如同昨晚那般开始替她降温。等她身体的温度降低，才继续前行。
一路跌跌撞撞，总共才走出二十里，天又黑下来。
楚清漪没办法，只好找到了一个在岩下的开阔洞穴，安营扎寨。
她用长剑斩下四周的树枝，插在洞穴四周，作为栅栏围住了她们。
又点燃篝火，使得沈黎不受风。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狩猎。
等她提着一只狞猫回来时，沈黎已经醒过来了。
她躺在地上，望着提着狞猫，迎着篝火而来的短发女性，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楚清漪……”
楚清漪连忙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沈黎摇摇头：“还好。”
她断断续续在发烧，白日里一直在昏睡，如今精神头总算好了一些。
沈黎偏头，看到倒在洞口外的那些干燥木桩子上，长满了一个个灰褐色的小蘑菇，对楚清漪道：“你能把那些蘑菇，采一个过来给我看看吗？”
楚清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木桩子上的一丛丛蘑菇，伸手一指：“你是说那些吗？”
沈黎点点头：“嗯。”
楚清漪依言站起身，将那些小蘑菇摘了些，捧过来递给沈黎：“给。”
沈黎仔细打量了好几眼，对楚清漪道：“是无毒的。”
“可以吃。”
“今晚就吃这个把。”
楚清漪一怔，眼里的笑意流淌，温温柔柔道：“好。”
第75章
兴许是白天睡饱了, 又或者是高烧烧掉了侵入体内的病菌，沈黎的精力恢复了点。
楚清漪处理食材的时候，她就在一旁, 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对方科普如何辨别毒蘑菇。
“颜色鲜艳的, 一定是有毒的。太白，或者太黄的，也有毒。”
“刮一剑会呈现青色的，是见手青。有毒，但煮熟能吃。”
楚清漪边听边点头：“嗯嗯……”
沈黎觉得她根本没有在听，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石碗里煮着楚清漪今日在路上找到的一些能消炎止血的药草, 咕咕咕地冒着水汽。
不一会，药香飘满了整个庇护所。
楚清漪在心中默念,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把片好的肉串好, 扎在地上开始炙烤，取出石碗, 起身走向沈黎。
昏暗的庇护所里，什么也看不清。沈黎垂眸, 看着楚清漪手中石碗盛满黑乎乎的汤药，暗自嘀咕这玩意能吃吗？
算了，反正她也离死不远，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 她咽下了楚清漪喂过来的每一口苦涩汤药。
喂沈黎吃完药之后，楚清漪就着汤碗，继续煮蘑菇。
沈黎瞪大了眼睛, 非常惊讶：“你不洗碗吗？”
楚清漪扭头看向她, 淡淡开口：“不用。”
“里面的药材应该还有点药性，用来煮蘑菇这样才不会浪费。”
沈黎一时默然了。
也对, 以她们现在的情况，一个半生不死，一个也濒临极限，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到楚清漪坐在一旁煮蘑菇，她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可恶，楚大小姐过了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什么时候遭过这么大罪啊。
沈黎强忍着心头的难受，将所有的话语都吞入腹中。
兴许是药草的作用，这天晚上沈黎没有继续发烧。前半夜的时候，楚清漪，坐在篝火旁，陪着昏睡的沈黎，把狞猫的皮利落剥开，晾干。
下半夜又下了雨，风雨从四处灌来，弄得庇护所到处湿漉漉的。
楚清漪又是重建庇护所，又是做引水渠，始终没有让沈黎沾上一点风雨。
她把篝火烧得很大很大，到了下半夜，她脱下身上穿着的衬衫，一边揉制狞猫皮，一边晾干沈黎的衣服。
第二天清晨，楚清漪得到了一条狞猫围胸。
她用细细的藤蔓筋绑住围胸的四角，避开后背的伤，往上挂在自己的脖颈上，打了个结。往下捆绑在自己的裤子后腰，固定住围胸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唤醒了沈黎。
沈黎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楚清漪胸前围着一张兽皮跪坐在自己身侧，顿时受了一大惊。
楚清漪把她捞起来，为她重新穿好衬衫，最后抱在怀里：“走吧。”
亚热带雨林的气候极其复杂多变，雨刚停了一会，又开始下了，楚清漪只好抱着沈黎到处躲雨。
风雨飘摇里，两人依偎在树底下，石洞里，有种流落荒岛的错觉。
雨停之后，所有动植物都出来了，蛇虫增多，前路更难走。
楚清漪靠着智脑的百科全书，采摘着能用的药草，可食用的蘑菇，在雨林奔袭了数日。
她一颗心算扑在沈黎身上，根本无从探索这繁茂的森林。
到了第五天，沈黎的精神开始萎靡了，她时常会陷入昏睡，一睡就很难醒……
她窝在楚清漪的怀中，感受着周遭的一切都在颠簸。意识逐渐涣散，如同陷入一场暴风雨。
她开始梦到许许多多的事。前世的，今生的。
梦里面，她一直都是个孩子。不是在孤儿院中拼乐高，就是在庭院里解构机甲。
有掌声围绕着她，一时说她年轻有为，是航天院最年轻的博士后。一时又说她天赋异禀，将来必定会成为帝国最优秀的机甲师。
两层记忆互相交错，恍恍惚惚里，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唯有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喊：“沈黎……”
“沈黎……”
“醒醒……”
“不要睡……”
“不要睡……”
急切的，迫切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贯穿了她的梦。
她被这哭声钓着，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一只锁链困住的飞鸟，无论命运的狂风多大，死神的召唤有多强，也无法挣开肉身牢笼，飞向自由。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奔跑了一路，渐渐地，女人的呼唤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自己与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薄弱。
桎梏她的锁链隐隐有松开的迹象，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超脱肉身开始离去。
到了第七天，沈黎彻底无法进食了。
楚清漪能感觉到，这是因为她长期疲劳，精神力开始削弱，所以也减弱了沈黎的生机。
楚清漪将她抱在怀里，含了一口肉糜，抵入她的口腔，强迫她吞咽进去。
但沈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甚至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楚清漪急得都快掉眼泪，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精神力，灌入沈黎的体内。
精神力一入体，仿佛做了一次强烈的电击，沈黎的心脏“咚”地响了一下。
一瞬间，仿若回光返照，她骤然挺起胸膛，睁开了眼睛。
楚清漪见她有反应，心中大喜，连忙开口：“沈……”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揪痛。头晕目眩里，她侧着左边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沈黎的身上……
唉？
怎么回事？
咚……咚……咚……
谁的心跳，如此清晰？
她的，还是沈黎的？
好痛……好痛……头好痛……心脏也好痛……
整个人难受得都要炸开了。脑袋嗡嗡作响，耳朵不受控制地流出了鲜血。
楚清漪趴在沈黎胸前，僵硬着身体，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她要死了？
她要和沈黎一起死在这里吗？
是不是太逞强了一些？这种情况应该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了吧？
放弃吧……放弃吧……再不放弃，就连自己也要留在这座森林里。
说到底，她一开始为什么要跳回仓库？
如果一开始没有救沈黎，是不是也不会跟到这里？
没有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的见死不救？
理智在告诉楚清漪，自己应该把精神力收回来了。可是指尖落在沈黎的胸膛上时，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召唤回自己的精神力。
汹涌的泪贴着往下流，混着血水一起，滴落在沈黎的衣衫上。
好痛……
好痛啊……
怎么会那么痛。
不过是一个区区沈黎……一个alpha……
如果是看上她的脸，在她死后拿着她的基因再克隆一个不就好了。
到时候，她要什么沈黎都有。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痛……
楚清漪咬住了下唇，鲜血从唇瓣溢出，沿着下巴淌下。
她怔怔地爬了好一会，突然之间，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握住了。楚清漪骤然抬眸，看向沈黎。
沈黎苍白着一张脸，握着她的手指，费力开口：“够了……”
楚清漪，够了。
你已经尽力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沈黎说不了那么多话，深吸一口气，虚弱开口：“莉莉丝……安装在……我最后一根脊骨上。”
“我死后，你拿走莉莉丝……”
“飞船上留有我的腺样体标本和……□□……”
“你可以试管……”
“把我……留在……”
这里……
沈黎的话没说完，原本疲劳到无法动弹的楚清漪全身爆发了一阵金光，猛然起身，捂住了她的嘴巴。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