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写不出两个“天之”，都是帝国的硕果。
天之虹没有说话，她看着沈黎在众人的簇拥下换上战斗服，进入机甲驾驶舱，两手握住操纵杆，沉下心神用精神力与机甲产生共鸣，目光落在沈黎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上。
片刻之后，她转过头看向王后：“你不觉得这孩子的嘴唇也很像她吗？”
王后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冷淡开口：“陛下觉得像，那就是像。”
话语落下，属于沈黎的画面，突然闯入了一道绿色身影。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那是楚清漪，顿时一片哗然。
楚清漪刚处理完后脑勺的伤，面色苍白地登上沈黎的机甲驾驶舱，用力地将她拽出来：“你出来！出来！”
沈黎死死地拉住操纵杆，疯狂摇头：“我不要！”
在外人眼中，楚清漪眼睛都气红了。
她拉着沈黎的手，通红着一双眼，泪水盈满了眼眶：“你疯啦！你才D级，无法凝结精神体，机甲都撑不起来，你去和凌飞絮决斗，就是在找死你知道嘛！”
沈黎沉默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那么安静，弄得楚清漪也柔软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楚清漪撕下温婉的面具，几近崩溃地看着沈黎，哀求道：“你别去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沈黎坚定摇头：“不！”
她认真地看着楚清漪，按照莉莉丝搜集来的爱情故事桥段，表现出孤注一掷的深情模样：“我要去。”
“我要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我要做你的alpha。”
肉麻死了！
楚清漪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互相对视着，眼看着就要破功，楚清漪趁着眼药水要有效用的时候，一把扯过沈黎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时沈黎操纵莉莉丝，将机甲内的摄像头对准了她们的脸，和上次一样，大写特写地传播出去。
一吻毕，楚清漪一把关上了舱门，坐在了沈黎的腿上：“要去就一起起。”
“既然我们是命定之番，那们在星神眼中，我们就是一魂双体的存在。”
“更何况，挑选伴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事情。我自己的alpha，我自己选！”
话音落下，楚清漪释放出自己所有的信息素，汹涌地灌入沈黎体内。
下一秒，沈黎的精神体猛然爆发，从她体内飞出！
“唳！”
十丈大小的金雕飞入机甲内，一瞬间，能源启动，火箭推进器发射，将这一座金灿灿的机甲，发射到无垠的太空中。
第46章
不过一分钟, 两架机甲飞到了卫星之外的无垠太空里。
一架金灿灿，一架粉唧唧。
凌飞絮坐在驾驶舱内，隔着遥远的星海, 敏锐地察觉到沈黎机甲里还坐着一人。
她立即变色道：“沈黎, 你犯规！”
不仅是她在喊，就连宴会厅里的贵族们，也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尤其是天之风，她转过头，神色难看地看着天之虹：“母亲……”
天之虹抿着唇角，没有说话。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却显露了她的怒气。
底下的贵族低声喧哗：“楚小姐怎么也上去了……”
“二对一，这不是耍诈吗？”
“这不公平啊……”
“对啊……这不合规矩吧。”
诸多议论声里, 天之橙和沈不羁从机甲准备室重新回到人群, 高声道：“有什么不公平的！”
“凌飞絮都能欺负我们家小黎不会驾驶机甲，选择和她决斗了。”
“清漪为了维护自己的alpha, 一起驾驶机甲又有什么问题。”
她冷哼了一声，极为高傲道：“更何况, 清漪也说了，她们是命定之番。”
“作为命定之番，一起面对挑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来到天之虹面前，行了一礼：“我说的对吧, 陛下。”
不用过多思考，天之虹也明白，自己被楚清漪和天之橙联手下了套。
她沉默着, 未曾开口。一旁的天之风倒是急了：“话虽如此, 这也是二对一。”
“更何况，清漪是3S, 和凌飞絮对决，有失公允……”
“哦？“天之橙提高了音量，在宴会厅中大声地喊，“我听殿下的意思，凌飞絮欺负我们家沈黎可以，楚清漪欺负凌飞絮就不行了？”
“怎么，殿下是公开藐视陛下所定下的公平公正的准则，偏心维护鸢尾公爵府一家吗？”
天之风神色紧张：“我……”
“哼！”青松王冷笑一声，拱手对着天空，对天之风不屑道，“殿下如此这般，倒真是对得起宗室，对得起先王与青松王府的情谊！”
“不是……姑母我……”
天之风简直百口莫辩。
眼见自己的孩子被青松王三言两语弄成这幅德行，天之虹蹙了蹙眉心，轻叹一声：“好了。”
她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慈爱的笑颜：“青松王说得对，既然小黎是清漪的命定之番，二人一体，就应该给她们一个机会，共同面对问题。”
“清漪作为帝国唯一的3Somega，也的确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alpha。”
“别说了，开始决斗吧。”
形势如此，天之虹只好为沈黎楚清漪的结合铺路。
她压下了贵族们的议论，向智能AI星神发号施令：“以绝对公平，绝对公正的态度，胜利就是唯一的标准！”
“决斗，开始！”
AI通过卫星系统，将声音传到机甲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架机甲开启了粒子屏障，展开离子翼，打开粒子炮朝彼此轰去。
凌飞絮四岁开始，就接受了各种各样的剑道，武道等训练。十五岁分化之后，开始驾驶机甲，在训练中从来都是名列前茅。
在她看来，沈黎的精神力虽然被楚清漪强制提升，甚至提到了3S级别，但是她的机甲驾驶经验为零。
只要能在沈黎适应机甲作战之前将她击败，胜利就属于她。
凌飞絮决定采用闪电战，上来就丢了一堆粒子浮游炮，密集地轰炸沈黎。
未免暴露两人的状态，沈黎在第一时间就黑掉了机甲内的摄像头，完全放松地坐在驾驶舱里。
她坐在驾驶座上，两手搂着楚清漪的腰，看着周身炸开的粒子炮，哇哦一声：“看来她是想速战速决，你准备怎么做？”
楚清漪坐在她腿上，两手握着操纵杆，游刃有余地躲开爆开的粒子炮：“别忘了你是新手，一开始当然不能面对面地和她作战。”
“先埋点雷吧。”
她准备将凌飞絮钓过来，最后封住她的去路，将她按死在自己布置的粒子鱼雷网上。
沈黎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啧啧道：“好阴险的女人。”
楚清漪转眸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不阴险点，你这菜鸡怎么赢？”
比起急切的凌飞絮，她二人显得镇定多了。
楚清漪操纵着机甲，伪装成沈黎依靠高精神力的敏锐，躲掉粒子炮轰炸的假象，一步一步地往后飞，把凌飞絮引入自己的包围圈。
当凌飞絮踏入鱼雷网的时候，身为alpha的直觉让她展开身后的翼翅，后撤了一大步。
沈黎幸灾乐祸地吹了个口哨：“要遭要遭，你行不行啊楚清漪。”
楚清漪语气淡淡：“什么叫我行不行啊，不露点破绽，怎么坐实你菜鸟的身份。”
若不是在做戏，以楚清漪的战斗方式，早就一柄能量剑洞穿对方的架势舱，把凌飞絮连人带舱都捅出来，扔在太空里戳了个稀巴烂。
凌飞絮的后撤在楚清漪的意料之中。
这时楚清漪给了一个破绽，假装自己的左翼被粒子炮击中，侧身往一旁躲去。
她的飞行轨迹恰好在凌飞絮的能量枪攻击范围外一点点，凌飞絮大喜，操纵着机甲，手握能量枪，一枪捅向了沈黎的左臂。
能量枪扎入沈黎的机甲左臂，轰然灌入一道能量：“砰！”
能量爆炸，在太空之中掀起一阵能量雾气。
凌飞絮一击得手，立马操纵剩余的兵器，捅向她们的驾驶舱。
“轰！”
能量轰然炸开，烟雾散去，绫飞絮见到一只金雕隐隐浮现在机甲身前，用自己尖喙死死地钳住朝她扎来的能量枪。
金雕的双爪护在驾驶舱前，牢牢地按住凌飞絮其余的武器。
繁星点点的太空里，巨大的金雕转动眼眸，隔着机舱玻璃看了眼凌飞絮。
只一眼，凌飞絮浑身战栗。
来自基因的巨大恐惧，令她只有一个念头：逃！
一定要逃！
她毫不犹豫地放开自己的武器，转身就跑！
但是金雕怎么会如她所愿，它一把捏碎了凌飞絮的所有武器，依附在机甲身上，展开双翅，疯狂地朝凌飞絮掠去。
在动物世界里，金雕是体型最庞大，速度最快的天空猎食者。
一旦被她们盯上，哪怕是世界上最快的羚羊，也会在一瞬间被捕捉，死死按在地上，撕扯，啃噬，抹杀殆尽。
此时的凌飞絮，就觉得自己是那只被盯上的羚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是用粒子炮阻挡，还是喷洒金属粉尘，形成电网阻拦，又或者是用能量光束横扫，都没有阻拦住金雕进攻的步伐。
再加上鱼雷网阻拦了凌飞絮的去路，她只能在狭窄的范围内，被金雕追撵着奔逃。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被对方戏耍的猎物，毫无反击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这是楚清漪第一次完全操纵一个alpha的精神体，她以自己的战绩向世人宣告：只要有她配合，哪怕是完全不会驾驶机甲的alpha，也能把骁勇善战的士兵捶个半死。
这就是帝国的希望，这就是帝国唯一的3Somega。
终于，在楚清漪玩够之后，她驾驶着机甲，一手遏制住凌飞絮的机甲脖颈，另一手骤然用力，猛地撕开她的左臂。
“啊！”
精神体与机甲高度共鸣所带来的副作用，令凌飞絮完全感受到了失去左臂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的大喊，惨叫声通过直播传到每一个观众的耳朵惨烈得令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但楚清漪并没有准备放过她。
紧接着，楚清漪一把拽断她的右臂，在她痛哭涕流里，残忍地把她的整个机甲肢解。
最后，楚清漪一拳轰向她的驾驶舱。凌飞絮的驾驶舱倒飞而出，贴在了鱼雷网上。
数十枚鱼雷炸开，淹没了凌飞絮的身躯，将她炸得一片焦黑。
整个机甲在太空中无声无息的爆炸，耀目刺眼的白光中，楚清漪起身回眸，看向沈黎，眼底还深藏着阴狠的暴戾。
过去短短两个多月里，沈黎见过楚清漪很多幅面孔。
有伪装成贤良淑德omega的娇俏，也有颐气指使的傲娇，更有随时欺负她的魔鬼，也有扮演深情的矫揉造作……
唯有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
沈黎怔了片刻，仰头看着楚清漪，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楚清漪伸手，抚摸着沈黎的面庞，轻声问：“觉得我可怕吗？”
沈黎默然，片刻后给出了自己回答：“你什么时候不可怕了。”
楚清漪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也是……”
“对于你来说，我恐怕一直都很可怕。”
此时此刻，在她的身后，爆炸结束后的机甲，化作无数块残肢，在太空里漂浮。
omega弯下眉眼，手往下滑，捏住了沈黎的下巴，居高临下道：“我玩的很开心，谢谢你，沈黎。”
“欢迎来到alpha的世界，现在，我是你的战利品了。”
楚清漪倾身，吻了上去。
沈黎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仰头接住了她的吻。
她命莉莉丝打开了机甲的摄像头，卫星忠实地将这一幕传送给了全星际人民。
在飘荡的机甲残骸中间，一同挤在狭窄的驾驶舱里接吻，很有那么一点末路情侣的味道。
莉莉丝挑选的角度很好，甚至和沈黎夸赞道：“我觉得一百年以后，都会有人记得这个吻。”
第47章
楚清漪以自己极具暴力美学的战斗方式, 带着沈黎杀入了十二骑士团的第八席。也用自己的绝对实力，坐实沈黎命定之番的份量。
此战过后，星际网上有关于她俩的cp讨论度直接置顶。
“哇靠, 这就是命定之番的威力吗？两两加成, 竟然轻松碾压S级。”
“我看不止S级，听说之前第一军校爆炸案的时候，沈黎在被护送回来的途中，碾压了一整队的国王亲卫队。”
“不是吧，这么夸张？她到底能到几级啊？”
有知情者稍稍透露：“估计能到3S。”
“哇靠，那岂不是训练训练, 就可以去炸虫王了？”
“她俩结合，不会能生出超等alpha吧。”
所谓超等alpha, 就是指等级在3S以上, 无法测算出等级的alpha。
alpha中的alpha。
受这次决斗的影响，民众对楚清漪的归属, 从原本的王室，或者夏侯上人, 落在了沈黎身上。
大家都期待她有更多的表现，于是乎，网上有关于希望她与夏侯上人的决斗的事情，被吵得如火如荼。
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生物, 青松王从这些风言风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号：天之虹出手了。
宴会的第二天，她以家宴的名义, 把楚清漪约到家中, 当着沈黎的面给她递了一份文件：“她准备把沈黎与你捆绑在一起，作为战争机器, 送到前线。”
楚清漪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陛下不是这么没有耐心的人，这次怎么会这么武断？”
她们二人在谈国家大事，沈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摆件，坐在角落里疯狂塞甜食。
天之橙扫了她一眼，对楚清漪道：“你知道天蓝星吧？”
楚清漪点了点头：“知道。”
天之橙打开智脑，调出资料对楚清漪道：“大概是半年前，天蓝星被虫族袭击，驻守在天蓝星的alpha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据第一特种部队传来的最新消息，袭击天蓝星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虫族。”
天之橙滑动着眼前的智脑，点出一个军官资料：“书新，帝国四公之一，驯鹿公爵的世女，2Salpha，天蓝星的总督，也一并消失在这次袭击里。”
帝国一共有四位超等公爵，一是紫藤公爵，二是猎豹公爵，三是鸢尾公爵，第四就是这名驯鹿公爵。
楚清漪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书新是驯鹿公爵唯一的子嗣，她宝贝得紧。据说出事之后，陛下已经派遣了十支搜救舰队前往天蓝星。”
天之橙点点头，补充道：“不过这些搜救队都没有回来，他们与军部的调查员，一同失去了讯号。”
“就在昨天，军部收到了一名调查员最后发出的讯号，说是天蓝星的虫族，会吸食alpha的精神力。所有踏足天蓝星的alpha，除非等级超过2S，否则将被困在天蓝星，无法逃出。”
楚清漪一下就明白了天之橙的意思：“所以陛下准备派遣一批omega前去探索……”
“可是omega基本都是指挥系的，很少机甲驾驶员……因此极大可能会派遣一批高阶生化人，以及疑似3S的沈黎共同前往天蓝星，保护omega对吗？”
天之橙点了点头：“是。”
在外人眼中，没有楚清漪的沈黎，就是个废物。
沈黎要上战场，也就意味着楚清漪也要上战场。
老实说，楚清漪更希望做个幕后大佬，在人群后面暗戳戳地搞事，她一点也不想上前线。
楚清漪转眸，扫了一眼不停在塞小蛋糕的沈黎，眸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她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青松王：“如果一定要上战场，殿下有把握让天之风也进入探索队吗？”
天之橙一怔，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楚清漪眼里含着笑，说得直白：“陛下在前线多年，深受腺体过载的病痛困扰，就算有高阶omega信息素缓解，也迟早会陷入信息素紊乱的困境。”
“再加上她子嗣不丰，加上私生子也不争气。只要王储出事……”
天之虹就会被迫从宗室里挑选新的alpha作为王储。
先前天之虹亲口承诺天之橙，如果沈黎能在楚清漪成年前到达A等，就允许她们成婚。
如今转头又准备把沈黎当成战争武器用，天之橙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与她周旋。
天之虹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沈黎要是出事，天之风……不，是天之虹一脉的所有子嗣都得陪葬。
她才不管虫族不虫族的，惹到沈黎的统统得死。
楚清漪这个提案万分符合天之橙的胃口，天之橙立即做下决断：“可以。你放心，如果你和沈黎都要去天蓝星，那天之风，天之雨，天之雾，统统都跑不掉。”
两人达成共识，沈黎也吃得差不多了。
楚清漪一看时间，对天之橙道：“下午沈黎还有剑术课要上，我们先回学校。”
提到剑术课，沈黎迅速垮起了小脸。
自昨日一战，把绫飞絮轰进医院之后，天之虹觉得沈黎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当场点了南宫溪作为沈黎的师父，好好培养她成为一个武力超群的alpha。
因此从今天开始，沈黎每天都要上四个小时的武术课。
这也就意味着，沈黎每天修理核心，重新梳理莉莉丝系统的时间变得更加少了。
换谁能高兴起来啊。
天之橙也不高兴。
她一听到剑术课就烦，伸手拍了拍沈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从来也没上过什么剑术课，要是学不会就不学。”
“如果南宫溪为难你，或者是体罚你，你就回来告诉我，小姨替你出头，知道了吗？”
沈黎点点头：“嗯。”
天之橙揽着她的肩背，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狗日的南宫溪。”
沈黎：“……”
沈黎从小就知道，天之橙非常讨厌南宫溪。至于为什么讨厌，大人们又不会跟她说。
在天之橙骂得更过分、荼毒楚清漪的耳朵之前，沈黎伸手拨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木木道：“知道了小姨，那我走了。”
天之橙挥挥手，语气慈祥：“去吧去吧。”
沈黎朝楚清漪伸手，楚清漪将手搭在她的掌心，两人在天之橙的目送下，一同离开。
坐上悬浮车后，沈黎转头，看着楚清漪好奇道：“你们要杀了天之风吗？”
她问得直白，楚清漪注视着她清澈的眼底，沉默道：“沈黎，王位之争，向来如此。”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黎还没有天真到不明白楚清漪的意思，只是她的灵魂来自蓝星，对于杀戮多少有点抵制。
沈黎抿唇不语。
楚清漪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无奈。好一会，才开口缓缓道：“更何况，就算天之风出了什么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如果我们能被派遣到天蓝星搜查，其实对你而言是个好机会。”
“我建议你能在那时候死遁，相信我，我会在那时候让你的死变得更有价值。”
沈黎如果死在天蓝星，无论是天之虹的报复，还是民众的舆论，都会倒逼天之虹做出选择。
到时候，她这个帝国希望，会显得更有份量。
沈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她吃多了甜点，有些困了。索性调整座椅，直接躺了下去，打了个哈欠对楚清漪道：“我睡会，等到了学校你喊我。”
楚清漪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沈黎侧身枕着自己的胳膊，很快陷入了昏沉。
楚清漪坐在一侧的座椅上，垂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忽地升起了几分柔软。
书新的失踪，引得驯鹿公爵加大力度催促搜查，国王一定会异常“不忍心”地将她们送上战场。
最合适的方式，大概是以寒假军校生实训的名义，压下消息，派遣omega去探索。
到那时候，她就会和沈黎分开。
分开之后，她的人生里，再也不会出现能影响她的alpha。
她的生活回归正轨，重新获得自由，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
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在楚清漪的脑海一闪而过。
她想了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放平座椅，学着沈黎一般蜷缩着身体，贴在了她背后。
omega的呼吸清浅，落在耳后极为灼热。
沈黎有些睡不着了，她转过头，看向楚清漪，很认真地问：“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想问一句……”
“楚清漪，你获得权利之后，想成为什么样的王？”
楚清漪一怔，茫然地看着沈黎。
沈黎枕着手臂，眼神专注地看着她：“这世界上，有三种王。”
“一种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享尽荣华富贵的王。”
“另一种是天之虹这样的，维护自己阶级统治，考虑一部分人利益的王。”
楚清漪眨眨眼，问道：“还有一种呢？”
“嗯……”沈黎想了想，对她道，“还有一种，与其说是王，不如说是领袖吧。”
“这种领袖，考虑每一个人的利益，绝对公平，绝对公正，引导着每一个众生，走向自我的道路。”
“众生在她面前，犹如面对星神，人人在物质世界里就如同灵魂世界里一样平等，自由。”
沈黎顿了顿，很真诚地看着楚清漪，建议道：“我觉得你适合做这样一个领袖。”
“不过要做领袖的话，就得具备宽恕的能力。”
“宽恕一个人是很难，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与凌飞絮一战后，沈黎隐约能察觉到，楚清漪内心最深处，对这个世界怀有很深很深的恨意。
这种恨意促使着楚清漪，追逐着权柄，想要掌握更多的人生。
但是听过许多历史故事的沈黎却知道，用暴力夺来的政权，也会因为暴力而失去。
用阴谋计算来的王位，也会因为阴谋而失去。
只有正义之师所掌握的武力，才能长治久安。
她希望楚清漪的统治，能以一个好的结局收尾。
楚清漪望着眼前这双灿烂的金瞳，心脏无端端地传来一丝又一丝的绵密抽痛。
她怔忪片刻，伸出手指落在沈黎柔软的面颊上，轻笑着开口：“你在关心我啊？”
拟人的小怪物，竟然也会像人类一样，关心同伴吗？
还真是奇怪。
第48章
青松王的情报来得很及时, 果不其然，沈黎接受南宫溪训练的第二天，国王就下达了新的指令：她希望楚清漪能配合沈黎, 接受军部的训练, 一起驾驶机甲。
很明显，国王想知道按照她俩的配合，真正能产生多大的力量。
楚清漪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她只能和沈黎一起，被迫奔向机甲的怀抱。
繁重的学业，再加上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哪怕沈黎是个像牛一样身强体壮的alpha，也有些吃不消。
这夜晚上她与楚清漪一起回到家,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啊~啊~”
眼角的泪花将落未落, 她扶着楼梯，径直往地下室走去。
刚迈出两步, 就被楚清漪伸手一把拽住了。沈黎睁着疲乏的泪眼，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好似在问：“怎么了？”
楚清漪抬手, 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叹了口气道：“你已经连续工作十天了，每天只休息两个小时，再能抗的身体, 也要垮了。”
“今天就不去实验室了，去睡觉。“
楚清漪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带。
沈黎被她拽得一个踉跄, 赶忙挣扎：“哎呀……你干嘛啊……松开我……松开我楚清漪……”
“我不睡, 哎呀都说了我不睡。”
她挣扎得厉害，楚清漪索性一把将她拉到身前, 两手抱着她的腰，将她夹在肋下，提溜着她往楼上走。
沈黎两手推拒着她的手，如同一条被甩到岸上的鱼，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到自己的水域。
只可惜楚清漪的精神体是植物系，韧性和强度都很高，锁个区区沈黎，不在话下。
原本楚清漪是准备把沈黎一路提到三楼客房的，奈何沈黎垂死挣扎，蹦跶得十分厉害。
楚清漪不得已把她丢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拎着沈黎，把她一把甩在自己那张三米宽的大床上，在沈黎弹起来的时候，拿起手边的被子，一把盖住沈黎，结结实实地扑在她身上：“少废话，睡觉！”
沈黎都快被她压死了，两手隔着被子，使劲地推搡着楚清漪：“你放开……你放开我！”
气死了！
楚清漪这什么怪力，怎么这么能克制她。
她堂堂一个健身美少女，竟然会像朵柔弱小白花，被她想扑就扑，想亲就亲。
沈黎都快炸了，咬着唇瓣，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地推着楚清漪：“起开！你给我起开！”
这已经不是楚清漪第一次欺负她了。
本来只是想让她好好睡觉的omega，听到alpha近乎崩溃的声音，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愉悦。
她隔着被子，把沈黎死死地按在身下，温声道：“别动了，先睡觉。”
“再不睡觉，你会猝死的。”
沈黎大喊：“我要是再不修完核心我才会死！”
楚清漪噗嗤一笑，继续压着她没放手。
沈黎隔着被子锤了她两下，又甩了几下腿，实在是挣脱不了，这才选择放弃了：“算了……我……”
人的抵抗一旦薄弱，意志力也会跟着削减。沈黎打了个哈欠，竟然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呼……呼……”
浅浅的呼吸声，在头顶上响起。
楚清漪抬眸，发现沈黎已经阖起眼，陷入了昏睡。
她闭着眼，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如同翩跹的蝶翼轻颤。
楚清漪莞尔，不由地抬手，掌心贴在沈黎的眼睛上，感受着她长长的眼睫，宛若一把小刷子在自己掌下轻颤。
真可爱。
楚清漪轻笑一声，片刻后收敛自己的笑容，起身走向浴室。
——————
沈黎这一觉睡得极快，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踩着自己的电子小飞狗，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
结果乐极生悲，被人一脚从云端踹下来，打了个抖，骤然清醒。
沈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铺满绿色天鹅绒的床铺，呆愣了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浓郁的白茶香从宛若宫殿的房间一角传过来，沈黎下意识扭头，朝左边的浴室看去。
恰好这时楚清漪沐浴完毕，侍女们小心翼翼地用浴巾托起她的湿发，生怕损伤到她的一根头发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簇拥着她走出来。
她一袭质地华贵的紫色丝绸睡袍，高傲的微仰着头转眸，朝沈黎看了一眼。
见到床上的沈黎已经醒来，略有些惊讶：“醒了？”
沈黎点点头：“嗯。”
她抬手挠了挠脸，一副没睡饱的神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楚清漪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在梳妆台前坐下：“先去浴室洗个澡吧，洗完再继续睡。”
沈黎掩住唇，哈欠连天，掀开被子就往床下跳：“不了，我先去实验室。”
她人刚迈出一步，坐在梳妆台前的楚清漪就呵斥了一声：“站住！”
沈黎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楚清漪，挎着一张小脸，极其无奈：“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你说我睡也睡了，休息也休息，现在总不会猝死了吧。”
楚清漪抬眸看着她，唇瓣抿成一条线，很不开心道：“将军不打没准备的仗。”
“还有两个多月就寒假了，这段时间你不好好养身体，万一在天蓝星遇到危险你怎么反应得过来。”
“再说了，核心修建的方程式，我的人一直都没有解出来，就足以证明修理起来有多麻烦。”
“这是一件需要耗费大量心血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在离开天蓝星之后继续修理。”
“哈？”沈黎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离开天蓝星之后，她绝对要开着飞船离开天之帝国，谁还会留下来修机甲啊！
沈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径直朝门外走去：“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她懒得与楚清漪吵，三两下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砰”一下关上。
精神力超绝的楚清漪听到她出了门，踩着地板咚咚咚地下楼，垂下眼帘在座位上静坐了好一会。
片刻后，楚清漪开口，对身后的侍女道：“仲夏，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仲夏是从楚清漪出生开始，就伺候在她身边的旧人。
她拿着贵重的巨象齿梳，慢条斯理地梳着楚清漪的头发，恭敬道：“大小姐只是太在意沈小姐了。”
楚清漪勾唇，望着镜子里中神情冷漠的自己，吐露出凉薄的话语：“她是目前为止帝国唯一的3S alpha，我自然在意她。”
至于其他的，那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接下来的好一阵子，两人一起去学校，一起参加训练，一起回家……非必要的时候，楚清漪基本不会和沈黎说话。
偏生沈黎拥有着超绝钝感力，她并没有觉得楚清漪不搭理她有什么不对，反而美滋滋地享受自己的个人宇宙去了。
沈黎一口气忙了小半个月，总算试到第一百套。
再一次失败后，沈黎找到了楚清漪，对着她垂头丧气道：“你说得没错，这个核心太难修理了。”
“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我试验，我希望你能把初代机与核心一起交给我，等我从天蓝星死遁之后，我会先把莉莉丝的升级版系统给你，再修好核心才离开天之帝国。”
楚清漪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她惊愕地望着沈黎，眼里含着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隐秘喜悦。
沈黎见她久久不回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知道这很耽误你的时间，但我也是没办法……”
啊，她还是太菜了。
技不如人还是得服气啊。
谁料楚清漪微微勾起唇角，对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以你对初代机的兴趣，我怎么保证你不会卷着我的机甲逃跑。”
沈黎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她：“你不信我？”
楚清漪唇角微扬，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我们的关系那么薄弱，我该信你什么？”
沈黎虽然不是个生意人，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自己的信誉。
她非常不爽，可是又觉得楚清漪说得很有道理。
沈黎想了想，蹬蹬蹬地跑上楼，从自己的工具箱里翻出飞船的密钥，又蹬蹬蹬地跑下楼，来到楚清漪面前，递了过去：“你给我的飞船密钥，我现在还给你。”
“等你拿到了修理好的核心，以及莉莉丝的升级系统，再把密钥还给我。”
沈黎气鼓鼓的，一脸的不情不愿。
楚清漪乐死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抬手，屈指在沈黎额头上弹了一下。
沈黎吃痛，抬眸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干嘛要打我！”
楚清漪轻轻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柔声道：“刚刚是在逗你玩的，我没有不信你。”
“飞船已经送你了，那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好好拿着。”
她单方面和沈黎冷战半个月，现在想想，真的很没有必要。
从一开始，她们就不是一路人。
沈黎是天上的鹰，向往着天空，迟早是要飞走的。
她早就该知道了。
在沈黎诧异的目光里，楚清漪开口，语气温柔：“既然一时半会修不完，那就先把核心以及机甲，搬到你的飞船上吧。”
“恰好过几天就是你的十九岁生日，我们以这个为借口，把飞船开到天蓝星附近，顺便游玩，放松放松。”
“就当为你的太空遨游践行如何？”
第49章
数周之前, 沈不羁就和沈黎商量过，十九岁的生日要大操大办。
再加上她如今和楚清漪是全星际最炙手可热的“情侣”，沈不羁和青松王更是恨不得宴请全天下人。
沈黎懒得听她们俩的打算, 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笑话, 她如今已经是王室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地宣扬她和楚清漪的关系，只怕还没被国王踢去天蓝星，就要被王室的暗卫暗杀死了。
见沈黎百般不情愿，青松王不得已，只好把宴会改成了家宴, 准备邀请一些关系好的合作伙伴，一起参加宴会。
听到楚清漪这么建议, 沈黎迟疑了后开口：“飞船的话, 可以先让你的人开到天蓝星附近，隐遁接引。”
“游玩我们就不去了……这是我和家里人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和她们一起过。”
想想也知道, 她这么受宠，万一在天蓝星战死的消息传来，沈不羁和青松王肯定很难过。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总不能因为别人难过, 就选择放弃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人生吧。
楚清漪洞悉了她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抛下最大的诱饵：“天蓝星是帝国最边缘的一座防御星球, 从帝都星出发, 到天蓝星，中间会经过人鱼星球, 以及帝国最大的机甲修理厂……”
“修理厂附近是成堆的机甲残骸，或许能找到初代机的维修部件。我们一起出游，你还能在路上把机甲外壳修理好……”
听着楚清漪的述说，沈黎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
听到最后，她像是一个看到了糖果的小孩，兴致冲冲道：“我去，我要去！”
楚清漪微微扬起唇角，心想道：饵直钩咸，超好搞定。
修理企划暂推，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沈黎决定好好休息几天。
这几天里，她打着要搬进紫藤公爵府的名义，把自己在家中与青松王府的私人物品，一个劲地搬到楚清漪的工厂，让她的人一同打包送走。
工厂里，楚清漪看着一群忙忙碌碌给沈黎打包行李的机器人，好奇地开口：“这些东西都挺无关紧要的，你怎么不多准备些能源，反倒要带走这些东西？”
沈黎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走之后，这些东西就成了遗物。”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足够难过了。再让她们睹物思人，只怕会更加伤心。”
楚清漪不是很懂沈黎的逻辑，压了压眉头，语气疑惑：“正是因为你要走，不是更应该留下一点东西给她们作为留念吗？”
沈黎扫了一眼一个个被机器人送上飞船运输车的行李，目光深邃：“亲人的离世，并非是一阵酣畅淋漓的暴雨，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阴雨连绵。”
“死去的人留下的东西越多，还活着的人所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就越多。”
“越是回忆，就越是无法从生离死别的情绪里走出来。最后犹如深陷泥潭，无法挣脱。”
沈黎转身，看向楚清漪，眼底一片清澈：“你别看我母亲和小姨现在这么积极乐观，其实我妈妈走后，她们消沉了许久。”
“尤其是小姨，几乎要随着我妈妈一起去了。”
“后来有一天，我带着莉莉丝去给她送饭……”
楚清漪垂眸，看着沈黎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柔和的表情：“她听到了莉莉丝的声音，又看到了我……”
躲在衣橱里的alpha，瘦骨嶙峋，眼底青黑，神色颓唐。在听到智能AI的召唤后，抬起头来，朝沈黎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似乎有亮光在alpha眼中，一点一点燃烧。
沈黎顿了顿，同楚清漪道：“她常常和我说，我是妈妈留给她的珍宝。”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尽可能不让她那么难过。”
听沈黎讲述她的家庭，亲人，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楚清漪幼年丧母，抚养她的楚汐虽然是她的堂姑，严厉有，期盼有，但是这种视若珍宝的疼爱，楚清漪从未体验过。
不过楚清漪本人也不稀罕就对了。
她能感觉到沈黎对自己的母亲，小姨的爱。为什么明明是互相在意的，却没有办法对彼此坦诚呢？
楚清漪索性直接问了：“既然你明白青松王是如此的爱你，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想离开天之帝国，遨游太空呢？”
“或许她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之后，还能帮助你。”
沈黎连忙摆摆手：“不不不……”
她打断了楚清漪的话，轻叹一声，无奈道：“有时候就算是彼此相爱，也无法互相理解的。”
楚清漪微微蹙眉看着她，沈黎想了想，和楚清漪解释道：“我的妈妈，天之紫，曾是帝国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
“后来她在太空出事，不得已回到帝都星，嫁给了我的母亲。”
楚清漪听得专注，配合的点了点头：“嗯。”
沈黎顿了顿，继续道：“从小，我在她那里听了许多关于太空的故事。每一个都是如此美妙，令人目眩神迷。”
“但是她却和我说，这些东西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无论在谁的面前，我都不能表露出来。”
楚清漪问她：“然后呢？”
沈黎接着说道：“然后有一次，我在家中的藏书室，翻看一本叫做《太空之外有什么》的书，恰好被我小姨看到了。”
“她神色非常紧张，把我的书抽走，还恐吓我外面都是虫族，只要出去就会被吃掉。”
说到这里，楚清漪已经明白了沈黎的意思：“她不希望你接触域外的东西，不想你和你的妈妈一样，因为飞翔而受伤。”
“对。”沈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她爱我，但是她的爱，是希望我平安，健康，无忧无虑的长大。”
因为天之紫的早逝，天之橙与沈不羁把所有的爱，所有的遗憾与补偿，都倾注在沈黎身上。
沈黎垂眸，声音很轻：“所以她恐吓我，禁锢我，和我母亲一起操控我……”
“从小到大，除开最基本的身体锻炼之外，她根本不会让我接触任何与武力有关的事项。”
“比起修理机甲，驾驶飞船，她更希望我去学插花，种花。”
“做一个在众人眼中的废物alpha也没关系，只要我能平安活着就行。”
可是沈黎怎么会听她们的话呢？
她是天上的雌鹰，不是笼中的鸟雀，迟早是要挣脱枷锁飞走的。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奔向自我，再沉重的爱也不例外。
楚清漪开始理解沈黎说的那句话：有时候就算彼此相爱，也无法互相理解。
更何况，人们并非一直永远彼此相爱。
楚清漪开始好奇：“如果位置颠倒，你是你小姨的话，你会怎么做？”
沈黎想了想，回答道：“我嘛……大概会放对方离开吧。”
“为什么？”
“嗯……”沈黎思索片刻，对楚清漪道，“我妈妈去世前，一直待在疗养院，根本下不了床。”
“那时候，她很希望再驾驶一次机甲。”
“可是这么做的话，会把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消耗殆尽，令她当场死亡。”
“我母亲和小姨为了多留她一段时间，驳回了她请求。”
因为灵魂来自蓝星，沈黎和天之紫的相处，大多数时候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母女。
那是沈黎第一次面对朋友和亲人的死亡，她没有任何经验。只是觉得既然是朋友最后的心愿，她应该努力达成。
那天晚上，沈黎用莉莉丝黑掉了路上的所有监视器与卫星，并在她的辅助下，完全手动操纵着家中的机甲，一步一步迈向迈向疗养院。
一片漆黑的夜晚，机甲踩踏着路面，发出强烈的震颤声。剧烈震动中，机甲穿梭过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在路人惊骇的目光里，坚定不移地走向天之紫。
警笛声呼啸，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与大厦的霓虹广告牌一起打在通体洁白的机甲身上，使得机甲全身蒙上了一层虹光。
警察们驾驶着悬浮车别停在机甲面前，按着喇叭大喊：“前面的机甲，停下！停下！”
“再不停下，我们就以阻碍交通罪逮捕你！”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驾驶舱内，精神力高度过载的沈黎溢出了鼻血，脑袋响起了嗡嗡声。
她一把擦掉了鼻血，专注地凝聚着自己微薄的精神力，两手握住操纵杆，不顾一切地往前推！
机甲引擎轰鸣着，骤然提高了速度，沈黎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猛地往前跨了一步，跃过警车，在明亮的月色下狂奔起来。
风被她甩在了身后，她驾驶着庞大的机甲，宛若操纵着自己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在高楼大厦里奔跑起来。
警笛声在身后呼啸，被她甩得越来越远。
奔跑，奔跑……奋力的奔跑……
如同逐日的夸父，她猛地落在了疗养院的后花园中。
“轰！”
整座疗养院抖了三抖，院内传来阵阵尖叫声。
沈黎操纵机甲蹲下身子，迅速找到了妈妈所在的病房，一拳轰开了玻璃。
“砰！”
玻璃炸开，躺在医疗舱中，面色苍白的女人朝她看了过来。
隔着驾驶舱前的玻璃，沈黎吸了吸鼻血，喊了一句：“妈妈！”
她伸出手，来到天之紫面前:“跳上来。”
天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弄来那么一辆机甲。
但天之紫什么也不在乎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强撑着身体，两手撑在医疗舱边缘，翻身落在了沈黎的掌心。
沈黎小心托着妈妈的身体，朝后放到自己的驾驶舱门口，把天之紫放了进来。
天之紫的身体滑落机舱的瞬间，沈不羁与天之橙闯入了病房，抬头看向病房外的高大机甲，失声道：“阿紫！”
天之紫落入驾驶舱，立即代替了沈黎的位置。她将沈黎抱在怀中，握住了操纵杆，苍白的脸上浮现着诡异的红：“走！”
那一瞬间，天之紫的精神力瞬间覆盖了整座机甲，巨鲸长鸣里，她操纵着机甲，飞向了天空。
她们突破了音障，突破了大气层，径直地来到了太空。
太阳在她们脚下，月亮在她们身后，星星在她们的怀抱。
所有的世俗喧嚣都在远离，只剩下寂静的太空，呈现在她们眼底。
天之紫用最后的精神力，展开所有的武器，为沈黎表演了一场盛大的机甲狂欢。
那是沈黎第一次驾驶机甲，也是最后一次和天之紫肆无忌惮地玩耍。
最后的狂欢结束，天之紫捧着小沈黎的面颊，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小黎，妈妈很开心。”
“妈妈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爱我，会让我自由。”
天之紫俯身，擦了擦沈黎的梦面颊，目光温柔：“妈妈最爱你了。”
“从今往后，无论你做什么事，只要是你想做的，就竭尽全力去做。”
“妈妈会化作莉莉丝，一直陪着你，守望着你，祝福着你。”
她为沈黎穿上了宇航服，将她塞到了驾驶舱里，按下了弹送装置。
沈黎连人带驾驶舱，被她一并送到最近的飞船港口接驳处。
高速飞行里，沈黎忽然看到，一阵强烈的白光，在她面前悄无声息地炸开。
白光转瞬即逝，最后化作了烟花，消失在太空里。
沈黎的眼前一片朦胧。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一缕光，却怎么也抓不住。只有眼泪，在不停地，不停地往下流。
昔日旧事仍历历在目，沈黎沉思着，给出了自己最后的回答：“与其以爱的名义，束缚着对方，使得她郁郁寡欢过一辈子。”
“不如放手，去让对方做自己喜欢的事。”
“虽然我也会很难过，但我更希望对方能获得幸福。”
所谓的爱，应该就是这样吧——弓对离弦的箭说：“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引自泰戈尔《飞鸟集》）
第50章
从小到大, 楚清漪身边从不缺少追求者。说喜欢她，爱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她们的喜欢, 是一种基于皮囊, 基于身份地位，基于她所营造的世俗形象所产生的喜爱。
这种爱是有条件的。
大多数人的爱都是一种自我怜惜的投射，一旦楚清漪不符合她们的需求，她们的爱就会动摇。
更有甚者，会强硬地把楚清漪塞到自己所设置的“爱的框架”里，把楚清漪定型为自己喜爱的模样。
楚清漪非常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选择哪一个人作为伴侣, 对方都会这般要求她。
每一个人爱的，都是她们想象中的楚清漪。
正是如此, 在这十几年的伪装里, 没有人能真正看清楚清漪，也没有人值得楚清漪露出真实的自我。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因为爱你, 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这样的话。
要说毫不触动,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要说真的动心，那就有些过于浅薄了。
她只能做出一个总结：沈黎是真的符合她的胃口。
一想到不久后就要失去这个玩具，楚清漪心情就不太美妙。
她点了点头，不再答话, 目送着沈黎的行李被机器人快速地搬上运输船，最后朝太第十一号飞船港口开去。
一切结束，楚清漪转身看向沈黎：“走吧, 今夜是你的生日宴, 还是要早些回去。”
“嗯。”
沈黎点头，两人转身, 走向了工厂内部的停车场。
两人边走边说，在靠近的悬浮车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沈黎察觉到一丝异样，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一瞬间，两道漆黑的身影从悬浮车底钻出，如闪电般朝她们刺来。
“铛！”
生化人猫爪尖刺与沈黎的纳米手套发生碰撞，擦出了绚烂的火花。
沈黎两指夹着对方的猫爪，另一手遏制住对方的手腕，死死地禁锢着对方的身形。而另一边……
楚清漪早已伸出紫藤枝桠，灵活地困住朝她进攻而来的alpha，将对方阻挡在五米开外。
沈黎朝她扭头看去，楚清漪扬唇，神色得意：“这回我比较快。”
“是是是，你比较快，你比较快！”
沈黎敷衍地应了两句，看着面前不断挣扎的猫女，神色凝重：“这两个刺客怎么处理？”
面前的猫女不断地挣扎，口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4423，是我！我是B10，你放开我！”
4423是沈黎在黑海的代称，而B10则是一直给沈黎提供二代机甲的代理人。
沈黎见鬼似地看了她一眼，惊得后退了一步。
楚清漪收回了精神力，松开了那个冲她来的alpha，幸灾乐祸道：“看来这回是冲你来的。”
在猫女的挣扎声中，沈黎松开了她，把楚清漪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猫女松了松手腕，同自己alpha伙伴站在一起，对沈黎道：“你先前的工厂，险些被军部追踪到了。”
“boss为了保护你的身份，炸了你的工厂。”
沈黎目瞪口呆：“……”
她就说呢，她好好运营了五年的工厂，怎么说炸就炸了。
先前她还以为是楚清漪的行踪被人泄露，受人刺杀，牵连到她。不成想，祸根竟然出在这里。
不对……等等……
沈黎微妙地看了猫女一眼：“所以你们boss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嗯，几个月前就知道了。”
猫女松了松手腕，开门见山道：“第一军校爆炸案后，帝都星的安检变得极为严格。我们想要送一件东西出去，但是以我们的人脉资源，不足以实现这个目标。”
沈黎很聪明，抬手指了指自己：“所以你们就找到了我，想让我帮你们把东西送出去？”
“嗯。”猫女点了点头。
沈黎皱眉：“为什么找上了我？”
以她的能力，也不足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眸看向楚清漪。
对哦，楚清漪的身份是公爵小姐，有进出免查权……
不对，她们是怎么知道楚清漪要出行的，明明她们只和家里人说过。
沈黎骤然回眸，目光犀利地看向猫女：“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猫女转了转手腕，狡黠一笑：“这就是我们的情报渠道了，不能与外人透漏。
她说着看了眼身旁的alpha，一直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的alpha点开自己的智脑，将沈黎与反抗军交易的记录显示出来，得意的威胁道：“如果你不同意帮助我们，那我们就将你和我们交易的记录……”
话音落下，她身旁的alpha智脑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警报，警报……”
“防火墙被突破，智脑被侵蚀……智脑被侵蚀……”
猫女脸色骤变：“快，速度斩断和主体的联系……”
“已经来不及了……”
“警报，警报……”
在对面两人惊愕的眼神下，莉莉丝一路破解防火墙，溯源而上，找到了敌方智脑的主体。
在天之帝国某一处荒星实验室的地下室里，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智脑光幕主屏幕前，看到全部监控与画面被黑掉。
无数的蓝色编码如同海浪攻入，四周都是尖锐的爆鸣声。
“警报，警报……”
雪花声中，AI的警告声变得断断续续，过了好一会，雪花聚拢在一起，凝聚成一个柔和的女性形象，从屏幕中飘落下来。
3D投影中，一个身穿白裙，有着一头柔软的浅蓝色长发的少女，轻轻落在地上，对地下室的主人躬身行礼：“你好，我是莉莉丝。”
地下室的主人抬手，触碰着莉莉丝的虚影，嗓音颤抖：“你好，莉莉丝……”
好久不见。
莉莉丝行完一礼，对面前的人温温柔柔道：“鉴于您的出格行为，我暂时压制了您的智脑AI，删除所有不利于我方的资料。”
“接下来还有什么话，就对我的伙伴说吧。”
莉莉丝往旁边让了一步，3D屏幕里投影出一个纯白小机甲的身影，与此同时，沈黎的变声机械音传了过来：“先前就和你说过了，不能私下对我出手。”
“我已经标记过你的位置，再有下次，我就引爆你的主机，让你的资料全部粉碎。”
她的警告非常狠，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地下室的主人想了想，沉静道：“我明白了。”
柔和的声音从自己的智脑传来，沈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这王八蛋究竟用的谁的音源，怎么感觉那么耳熟。
沈黎这么想着，对面又开口道：“既然我们的交易不成，那能不能请你身旁的楚清漪小姐，来听听我的新提案呢？”
楚清漪？
沈黎转眸看向楚清漪，楚清漪蹙眉，走到了沈黎身边。
她微微勾唇，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阁下还真是神通广大，能把我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那头的人轻轻一笑，对楚清漪温和道：“楚小姐与沈小姐，如今是人尽皆知的情侣。二位黏在一起，只要找到沈小姐，那么再找楚小姐，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得在理。”楚清漪简单评价了一句，直接问道，“所以阁下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对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亮出自己的筹码：“我知道楚小姐一直在找楚云公爵的踪迹，以及当年她失踪的真相。”
“我这里有一些线索，只要你帮助我的人，将我们的东西送出帝都星，我就可以把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你。”
楚清漪瞳孔一缩，但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我的确想知道你口中说的东西，但我怎么保证你说的东西是真是假？”
对方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恼：“合作是讲究信誉的，尤其是在我暗你明的情况下，你不信任我很正常。”
她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相信我，反抗军只会成为你盟友，而不是你寻找真相的阻碍。”
诚实的说，楚清漪这些年虽然培养了自己不少势力，但是始终没有掌握属于自己的兵权。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还是用财力才能使唤的暗杀军团。
对于反抗军这块大肉，她垂涎许久。
饶是如此，在没有掌握任何主动权的情况，楚清漪还是不会选择轻易合作。
她要的是对方俯首称臣，为她所用，可不是让自己反被对方利用的。
楚清漪轻笑一声，淡淡道：“阁下的诚意我是体会到了，不过我这个人，短视，不见兔子不撒鹰。”
“想要合作，还是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吧。”
对面沉默许久，好一会才开口：“鸢尾公爵旗下，有十几个连锁医疗公司。”
“这些医院，主要为高阶beta的家人所服务。”
“你知道的，高阶beta，尤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高阶beta，基因都会出现问题，生出畸形儿。”
“这家公司为了治疗这些畸形人，在数个荒星建立了无人岛，培育克隆人，为这些畸形人置换器官。”
克隆人是无法觉醒精神体的，但畸形人却有机会成为omega或者alpha……
这些高阶beta努力奋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托举自己的孩子到更高的阶级。
楚清漪隐约听说过这件事，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得那么详细。
她皱起眉头，命令道：“继续说。”
对方顿了顿，给出了新的筹码：“我们的人不久前拿到了克隆岛上的资料，我们可以把资料给你。”
“鸢尾医疗一直以来和紫藤科技争夺产业，你可以借此吞掉她们的产业，将它们完全踢出医疗界。”
楚清漪满意了，她打了个响指：“OK，我答应你的合作。”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要告诉我，你们在第一军校的地下试验室，到底偷了什么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