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周三
叶一湍在楼上看着, 楼下,傅冥承突然抬头,精准地看向了叶一湍的窗户, 薄唇轻启,做了一个嘴型。
他在说:“HELP。”
叶一湍噗嗤一下就笑了。
他给叶一流打电话:“哥, 你俩在下面傻站着干嘛呢,上来啊。”
叶一流:“你是邀请我, 还是邀请我和傅总?”
叶一湍:“一起上来呗,又不是坐不下。”
叶一流:“湍湍, 你们在谈?”
上次拽着小刘萌混过关了,这次, 叶一湍哽住。就,似乎还没有在谈,只是计划在约。
但这种事怎么跟他哥说啊!他在他哥哥心目中的形象完全不是这样的!
最后只道:“哥你问这么多干嘛。快上来啊, 楼下门禁密码0419。”
叶一流挂了电话,又看向傅冥承,道:“你们在谈?”
傅冥承和叶一流同岁, 圈子在那儿,过去也见过几次,属于彼此都客气且生疏,社交礼仪拉满。所以傅冥承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莫名矮了对方一头的时候。
他就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叶总, 是我单方面在追求湍湍。”
叶一流伸出手。傅冥承还以为是要握个手呢, 心想这么礼貌的吗,赶紧克服着心理障碍, 伸手想去握。
结果就听到叶一流面无表情地说:“食盒给我,我带去给湍湍。”
傅冥承:……
他保持微笑:“湍湍刚刚好像是说, 叫我们一起上去。”
叶一流:“没有。你听错了。”
行吧。行。
傅冥承把那个超大的食盒递给了叶一流,自己又坐回到了车上,给叶一湍发微信:【湍湍,早餐让你哥给你带上去了。怎么办,你哥对我好凶,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忍不住茶了一下。
叶一湍:【肯定吧,哈哈,他觉得我是小孩儿,那你不就是个老变.态。】
傅冥承:……OK,湍湍不吃绿茶这套。
傅冥承:【怎么讨好你哥?我问陆墨买个仿生人卖给他切片,他会喜欢吗?】
叶一湍:【别买没用的垃圾,我昨天刚说服我哥不要去研究奇怪的东西。等等,我问问他啊。】
叶一湍给叶一流开门,把人让了进来,就问:“哥哥哥,傅冥承说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叶一流皱眉:“他看起来就一副懒样。”
叶一湍:……
突然,无法反驳。
叶一流:“而且年纪好大。我们湍湍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找个老男人。”
叶一湍:“……哪里年纪大,人家傅总跟你同岁啊哥!”又问,“那他要怎么样才能讨好你呢?”
叶一流冷酷无情道:“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是指,永远。”
叶一湍一下子就笑得腰都弯了,干脆环着他哥的脖子去闹:“你别这样啊哥,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好一点!”
反正从小到大,只要这样闹着撒娇,他哥都不会拒绝他。
叶一流神色瞬间缓和:“好了知道。”
叶一湍:“对了别跟他握手,他特别不喜欢别人碰他。”
叶一流:……
毛病。
他把自己买的早餐递给叶一湍,把傅冥承买的那个递给了小刘:“这个给你猫吃。”
小刘超开心,傅冥承点的都是它爱吃的。
等吃完了早饭,叶一湍就问:“哥你要去上班了吧?别迟到。”
叶一流说:“嗯,等下去。”又道:“你也来叶氏上班吧,自己家有公司,为什么还要别人的公司。”
叶一湍失笑:“哥,那不开玩笑的嘛,都是为了直播效果。我先不去上班,最近忙着呢。”
叶一流:“忙什么?”
叶一湍:“拯救世界。”
他半开玩笑说的,也不知道叶一流信没信,就见对方轻轻皱了皱眉,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说:“湍湍,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可能对你有用——我昨天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啊?哥你说。”
“我梦见……梦见了另一个叶一湍。”叶一流道,“不是之前追着傅翎跑的那个,就是另一个,梦里我能分辨得出。有一天你突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装成是你,还自导自演了一起车祸,说自己失忆了。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根本不是湍湍。
“我也在研究仿生体,同时在等你回来,等了好久,有好几年那么久……你始终没有回来,一直都是那个伪装成你的怪物。他甚至想融入我们,成为一家人,还总对着我撒娇,很恶心。梦里的我无法接受,最后把他送去了研究所,想从他脑子里挖出来,你在哪儿,你怎么才能回来。
“几个月之后,那个怪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研究所逃出来了。我最后记得的,就是他在晚上闯进家里,用一种奇怪的武器杀了我。那个武器看起来像是一个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光剑。就是这样了。”
叶一湍的心跳猛然加速。
他哥说的是那个“叶一某”!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的,那个杀掉了他哥哥、姐姐和爸爸的人!
所以,在他去过的那个末世里,有一个类似于陆墨一样的穿越者变成了“叶一湍”。他没有像陆墨那样,选择远离叶家人,反而试图融入,结果当然漏洞百出,后来被大哥当成怪物送去切片了。他大概也有一些保命武器,最后逃出研究所,反杀了叶家的所有人。
那么,那个穿越者“叶一湍”,后来去哪儿了?活到了什么时候?
当21岁的叶一湍穿越到未来时,会不会也有一个28岁的穿越者“叶一湍”,也在那个末世里?他会不会改变了容貌,就在……他周围?
焯,细思恐极。
叶一湍:脑子,我的脑子……就要长出来了啊!
叶一流看到他那副脑子要炸掉的样子,就道:“湍湍,你可以都和我说。”
叶一湍心中一动,结果就听脑海中系统道:【宿主,我建议你不要透露,把你哥哥牵扯进来,知晓一些世界观有关的事对他并不好。傅冥承不一样。】
在这点上,叶一湍非常听劝,他完全不想把家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
他对叶一流道:“哥,不能跟你说。”
叶一流看起来有点伤感:“抱歉,湍湍,哥哥帮不上忙。”
“怎么会啊哥,你刚刚说的就很有用。你都帮了我好多了。对了别忘了我想要的枪啊!枪!”叶一湍又抱着哥哥晃了几下,“还有件事,哥你帮我查查齐盛吧。”
“齐家的大公子?你查他做什么?”
“他追我啊,我多了解下喽。哥帮我查查他在做什么买卖,有没有投资实验室什么的。”
叶一流:……
他见过齐盛,事实就是对方当时对着他狂献殷勤,还要和他搞个什么合作,属于摆明了给他送钱的那种。齐家在娱乐圈有涉足,叶一流当时以为齐盛想追叶一溪,结果居然是因为湍湍。
忍不住在心里把齐盛和傅冥承比较了一下……
两个人都非常嫌弃。
但,实话实说,齐盛还不如傅冥承呢。
傅冥承只是懒,齐盛看起来像是脑子有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湍湍,很多事我帮不上忙,傅冥承他帮得上你吗?”
叶一湍道:“他可以的,哥。”
叶一流舒出了一口气,有些释然。有人陪着湍湍,湍湍不是一个人,那太好了。
叶一湍又问:“对了哥,你跟老爸和二哥说了吗?”
叶一流道:“和你二哥说了,他说自己已经在国内。不用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德行。老爸没联系上,他好像把自己当实验品,去研究什么缸中之脑了。”
叶一湍差点喷出来:“什么!?他把大脑拿出来泡在缸里了吗???这真的不要紧吗?”
叶一流非常淡定:“你放心,他那么大个人了,有数的。”
叶一湍非常怀疑:“那可是老爸,老爸完全不会有数的啊哥,他真的会把脑子拿出来的吧!”
叶一流就说:“行吧,那我派个助理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有没有变成植物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虽然有了十年没见,但在叶一流身边,叶一湍还是觉得非常自在。他真的是什么都想和叶一流说,甚至都想和他聊傅总(他忍住了)。
叶一流干脆翘了班,午饭也是两人带着小刘一起吃的。
那之后叶一流又送他回家,临分别时,叶一流说晚上再来接他一起吃饭。叶一湍就不好意思地说,约了傅总了。
叶一流脸上各种纠结挣扎,但最后还是很郑重地叶一湍道:“湍湍,不要进行危险x行为。不喜欢的事就说不。要戴.套。不要留下任何照片或者视频。”
叶一湍脸腾的一下红了。
“哥我22岁了啊!又不是小孩子的!”说着把叶一流推上了车。自己带着小刘跑了.
回家上了楼,叶一湍就想给陆墨打个电话。
对哥哥那个梦,他还是有点介意,想探探话。
不过上次那人吐血吐了得有个400cc,还疼得满地打滚,这话要怎么怎么探呢。
这么巧的,这时突然就收到了一条微信:陆墨给他发了一条视频。
地点就在傅氏医院的病房里,拍的是元冬、元宝和元父元母,元宝拿着几页东西,歇斯底里地诅咒着自己的父亲,问他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一个肾,是不是想要自己死。
——他拿着的,是那份元宝和元父配型通过的报告,当初还是叶一湍通过傅冥承搞到的,他给了元冬。
这家人已经掐起来了啊这是!
视频只有短短30秒,后面是一条陆墨的微信:【叶哥,掐起来了掐起来了,超精彩!快来,来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叶一湍:【!!!等我!让他们等下再吵,等我到了的啊!】
陆墨:【我让他们等你,那叶哥你要快点哦。】
叶一湍:【来了来了!】
他火急火燎地骑着小刘冲出了门。小刘也很八卦,超爱看这种热闹,这时候好像开了疾跑,速度快到能看见残影。
真是生怕去晚了就没了。
医院病房的外面,陆墨歪了歪头,一脸感动地说:【好感动哦,叶哥正在全力以赴地奔向我呢。】
系统正在他脑海里尖叫:【不要犯病不要不要不要!他根本不是奔向你!他只是想看八卦!】
陆墨:【你坏坏,居然背后说叶哥的坏话。】
系统:【王八蛋宿主,你说你要看病我才出了两万积分,那都是我的私房分,现在你来了医院,根本不是看病!你把我积分还回来啊王八蛋!】
陆墨:【才不给你,你给我就是我的啦。哎呀,叶哥让我等他呢。我当然听叶哥的话了。】
系统:【不要用掉那个时间暂停的道具不要不要不要,你就剩下这一个保命道具了,不要不要不要!】
陆墨:【你不要吵,就只是一个道具而已呀。】
系统:【那踏马是S+级别的道具你用了就没了不准用啊啊啊!】
陆墨就跟没听见似的。他右手一动,已经捏碎了一个笼罩着一层白光的道具。
十米范围内时间暂停,元父几人停止了争吵。
陆墨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了根烟,一边抽烟一边笑得眉眼弯弯的。
叶哥,快点来呀。
暂停时间等你来看热闹。
第42章 [VIP] 周四
叶一湍来得超快, 小刘驮着他,风一般地驶到。一人一猫在病房外面探头探脑:“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进展到哪个程度了?”
陆墨就笑:“没进展呀,我让他们停下来等叶哥了嘛。”
叶一湍:“你让他们停他们就停了?”
陆墨:“可不是。我面子大吧。”
他打了个响指, 病房里面,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元父几人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曾经停滞过似的, 还在激烈地争吵着。
就在一个小时前,元宝从元父的公文包里翻出了那份配型成功的文件, 瞬间炸了锅。
而他之所以会去翻他爸的包,是元冬暗示说那里有元父的遗嘱。
元宝各种哭诉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你不是我爸吗,你以后还要我养老送终的, 要我给你摔瓦盆烧纸上坟,爸,你怎么忍心你儿子死啊!”
元母也道:“是啊, 老元,元宝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不就是一个肾吗,人有一个肾就能活, 你给你儿子一个肾怎么了。实在不行,我就要找你爸你妈你叔叔阿姨都评评理!”
元父满脸难堪,但就是咬死了:“我不是不舍得,我就是害怕。元宝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心疼他呢, 但是我害怕上手术台啊。”
元宝就继续哭闹:“爸你这是要逼死我, 要逼死我!”
元母:“老元,你怕什么, 都有麻醉的,醒来就没事儿了。你能活, 咱儿子也能活。都是为了这个家,老元你不能自私啊!”
元父忍不住骂道:“滚,你还来说这些,要的又不是你的肾!我说筹一千万给元宝治病,你爸妈给了多少钱?你呢,你拿出来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房钱不少吧。”
元母:“你怎么还反咬一口!你那个破公司入不敷出的,我让你干脆全卖了,你还不是屁都不吭一声?元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元宝:“我就说卖房子啊,每次一提卖房,你们都不接话茬。租房住又怎么了,房子难道不如我的命重要吗?爸,你不愿意给我一个肾,也不愿意卖房,那我怎么办?你要眼睁睁看我去死啊?!整天筹钱筹钱,就算筹了一千万,爸你一个肾值一千万吗?”
元父:“你个不孝子,你爸还没死呢,你就惦记上我那点财产了,现在还惦记上我的肾,你啃老要把你爹啃光了啊?老子今年才42岁,不行我就再要一个儿子!”
元母:“什么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外面哪个狐狸精怀孕了是吧?老娘跟你拼了!”说着尖叫着扑了上去,想挠花元父的脸。
元父面色铁青地把她推开,病房里哭声、吵闹声乱七八糟地响成一团,各种污言秽语把外面的叶一湍和小刘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楼层里还有几个病房有病人住,这时候都出来看热闹了。
元冬一直没说话,就坐在病房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笑话似的看着这帮人闹。坐姿挺豪放的,翘着腿,单手搭在椅背上。这是——叶一湍惯常的坐姿。他的表情、神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号的叶一湍。
陆墨就笑:“叶哥,他在模仿你呢。看来你是他很重要的人呀。哇,不是吧不是吧,我不会多出来个情敌吧,他可不能和我抢叶哥。”
叶一湍:“你再多废话一句,我就把你踹到天花板上去。”
病房里,那帮人闹着吵着,最后还是元父喝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元冬,你他妈笑什么呢你?”
元冬:“啊?有吗?没有啊。爸爸妈妈弟弟,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这浮夸且毫无诚意的演技把元父差点气死,他骂道:“都是你不争气,问姓郭的要点钱都要不到!元冬,我等下就给刘总打电话,他愿意花10万买你一晚上。别怪爸爸啊,谁让你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元母头发都乱了,脸上被元父打了一下,也把元父脸上挠出了几条血痕。刚刚还闹得不可开交的,这时候倒是一致对外,也说:“元冬,是委屈你了,可是爸爸妈妈实在没办法了啊。元冬,我们全家都靠你了,你救救你弟弟吧,妈妈求你了!你要妈妈给你下跪吗,那妈妈就跪!”
元冬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开口,道:“家人们,谁说我们全家都靠我了,我觉得你们都能为我们这个大家庭发挥余热啊。刚刚你们一直吵啊吵的,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现在可算能让我说话了。我一直想说呢,一千万有着落了。”
元父惊喜道:“真的?你不早说!”
元母拽了他两下,又对元冬赔着笑脸道:“元冬,辛苦你了真是!我就说啊,全家最后都只能靠你,你最有本事。冬啊,这钱在哪儿呢?”
元冬:“还到手呢,这不就需要你们去赚了。我联系了赵老板、钱老板和孙老板,他们呢,正好看上爸爸、妈妈和元宝,你们三个一人分配一个,陪个一年两年的,加起来就赚够一千万了。”
元父表情一变:“孽子,你说什么呢!”
元冬:“真的呀,我费了大劲才找到他们三个,合同都签了,定金都打给我了。一百万定金,人家诚意很足的。不信我等会儿把合同发家庭群里,你们看看,商量下愿不愿意吧,回头告诉我。”
“我也就这点本事了,这不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每个人都为了这个家发光发热,多好。”
他说着,就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往外走。最后,他笑了笑,回头说了一句:“赚到这一千万了,我愿意出心头血。爸,你可别把这钱吞了,得拿出来救弟弟啊。”
走出房门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
他脸上什么都没有。
叶一湍和陆墨,就在隔了几间的一个空病房里。叶一湍虽说是赶着跑来看热闹的,其实也是怕元冬受欺负,想来撑个场子。这时候觉得元冬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又不想元冬撞见自己尴尬,就干脆拽着陆墨躲进了旁边。
他听着元冬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挺稳的。
那就好。
病房里,元父元母和元宝又吵了起来,无非是猜测元冬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了,然后互相推卸责任,互相指责,互相谩骂。
这样的背景音里,陆墨就笑吟吟地看向叶一湍:“叶哥,我叫你来看好戏,有没有奖励啊?”
叶一湍:“我奖励你个二踢脚。上次你搞出‘阿巴阿巴’那玩意,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傅冥承是我的人,以后想动他,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陆墨:“他是我情敌,我讨厌他不是正常的喽。叶哥,我136斤2两。”
叶一湍看他这表情就想踢他一脚。就连小刘都觉得爪子痒了,猫咪只好在旁边挠墙。
陆墨:“热闹看完了,叶哥都不急着走,有话对我说呀?”
叶一湍:“我哥做了个梦——算了,不跟你说了。”
陆墨:“说啊叶哥!别这样说话说半截嘛。”
叶一湍:“怕了你满地打滚龇牙咧嘴的样儿了好吧。”
陆墨:“你问问呗,万一其实可以回答呢。我保证不满地打滚,行不行?”
叶一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知道‘叶一某’那个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我搞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回事。你说,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叶一湍’吗?”
陆墨:“不可能。就好比叶哥回来之后,我就只能是陆墨了。”系统又在脑子里疯叫。只是这种程度的信息透出,灵魂上承受的痛楚还可以忍受。他其实忍疼忍惯了的,脸上甚至都看不出什么。
叶一湍:“之前曾经有过……很多个‘叶一湍’?”
陆墨:“Bingo。”他攥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开始流血,以此转移灵魂带来的痛苦。
叶一湍:“那傅冥承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陆墨失笑,攥紧的手突然又松开了。他说:“我也想知道啊,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叶哥你要不要试试我啊,真的,不会比他差。”
“靠,我不是问你这个,算了算了,不说了。”叶一湍无语道。
他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对陆墨说:“我不是自恋狂,就这么随便一说,你不要单恋我啊,否则打死你。”
陆墨像是被逗乐了:“哎呀叶哥,你干嘛非要我说真话,真话多伤感情——我只是嘴甜,不是真的爱你。”
叶一湍无语到笑了出来:“你那叫嘴甜?明明是嘴贱。”
陆墨被这笑容弄得心里一荡,道:“你尝一下就知道甜不甜了。”
叶一湍:……
油腻的猥琐男。
直接一脚把他从窗户踢了出去。
陆墨从窗中飞出,掉到地上,人有事但是没大事。
好巧不巧的,元冬刚刚从这楼里出来,正往外面走呢,突然楼上飞下来了一个物体,正掉在他跟前。
仔细一看,居然是酒会上见过一次的陆墨。
元冬:“……陆少爷?帮你叫急救中心过来?”
陆墨躺在地上,还笑眯眯地和他说:“元冬呀,你还跟着郭盛日吗?要不要跟着我啊,郭盛日给你多少生活费,我double。也不用你怎么样,你就坐沙发上摆你叶哥那个姿势就好。这钱赚的很容易吧。”
元冬站着,他躺着,元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就凉凉地笑了笑。他说:“陆少爷,你何必故意摆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陆墨:“有吗?”
元冬:“有。你故意这样,说这些话,是不是觉得,现在别人讨厌你,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因为是我故意这样的,所以也正常。你很怕别人讨厌你吗?”
陆墨脸上的表情,空白了那么一瞬间。
紧跟着他就摆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不是,你是心理医生吗?我躺在这地上怎么像是躺在心理医生的椅子上似的。”
元冬:“不是,只是个金丝雀。”
叶一湍这时候带着小刘下来了。“元冬,走走,不要理他,这人有病的。”
元冬:“嗯嗯,叶哥。”
两人一猫慢慢走远。
陆墨在脑海中道:【怎么办啊,我都散架了,系统,你说我现在进医院去治一治,还是自己挺着啊。】
系统:【你去死去死去死,不要骗我的积分!我的积分是给你治脑子的!】
陆墨:【刚刚也算看过心理医生了吧?他好像心理医生哦,他剖析我诶。】
系统:【你把我的血汗分还回来啊!!!】
陆墨:【系统你再借我一点积分啦,我感觉心理医生好像有点意思,你给我积分,这次我真的去看病。】
系统:【滚吧我才不会再相信你,你去死吧!】
陆墨:【留积分做什么啊?系统,积分只是数字,早消费早享受呢。】
系统:【滚滚滚,我就要存着,那是我的血汗分,你自己没分了不要想惦记我的——等等,宿主,你该不会想把所有积分都在这个世界里花完吧?你真的还想去下一个世界吗???不是说好了去满20个世界退休的吗?王八蛋你到底要干嘛啊?你找死也不要连累我啊你这个混蛋!】
陆墨:【我们就在这个世界里退休啊。】
【这个世界的每一草一木,都是造物主的心血。】
【在这个世界里待到最后,多好。】.
叶一湍和元冬一起往外走。元冬在他跟前特别乖,看起来还是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个会偷偷跟着他都不敢开口说话的小男生。
不过叶一湍觉得他厉害点也好,省得总被些乱七八糟的人欺负。
郭盛日车停在外面了,他正好在附近,过来接元冬。
“叶老大。”郭盛日超规矩地跟他打招呼。
叶一湍:“嗯。”突然看到了郭盛日手腕上贴着的一块纱布,“你这怎么了?”他末世待得久,对人身上的伤口都很敏感。
郭盛日:“啊,我去搞了个纹身。”这么说起来,好像最开始还是叶一湍提起,他才冒出要纹个身的念头,然后开始各种挑款式、设计图案什么的。突然有点忐忑:“叶老大,可以纹身的吧?”
叶一湍:“……你纹的什么?”
郭盛日:“就个蛋糕啊,这不是我名字叫‘过生日’嘛。”
叶一湍:“我看看。”
郭盛日就揭开了那块纱布,给他看。
叶一湍探头一看……
靠了!!!还真就是那个蛋糕,那个火系异能者手腕上的那个!
所以那个背着元冬骨灰在末世走了五六年的,居然真是郭盛日!?
这个富二代目前看起来屁本事没有,甚至还有点怂,他怎么就做到的?而且,他跟元冬居然是真爱?这是爱情的力量吗?
叶一湍目瞪口呆,随即肃然起敬。
郭盛日被叶一湍眼神盯得毛毛的,道:“叶老大,怎,怎么了?”
生怕叶一湍突然看他不顺眼,打他一顿。
叶一湍:“小心玩火,别把自己整毁容。”
郭盛日:“啊?”
叶一湍已经摆了摆手,骑着小刘走了。
路上忍不住就给元冬发微信:【你跟过生日那个是在谈恋爱吗?你们怎么回事啊?】
元冬:【叶哥,郭少是好人,帮了我好多,可是我们其实只是单纯的钱色交易来着。】
叶一湍:……一个两个都是什么“钱色交易”,我信你个鬼。
刚刚看了掐架现场,又围观了一段凄美的爱情(?),叶一湍简直迫不及待想跟人吐槽,那个人当仁不让就是傅总。
晚上和傅总约了一起吃饭的,等时间差不多,他就开车去接傅冥承下班。
车是下午的时候叶一流让司机送过来给他的,兰博基尼,还是辆敞篷款,超拉风。不过叶一湍觉得傅冥承坐这种敞篷车总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好笑,反正就挺好笑的,尤其是他开得超快,傅冥承头发都被吹乱了的时候。叶一湍忍不住就哈哈大笑。
路上他就吧啦吧啦了一通元冬的事。没说是“末世里”云云,只说“我有一个朋友”。可是傅冥承懂的。
他说,傅冥承听,时而说两句话。
叶一湍就觉得挺开心的,连夜风都觉得暖。
到了餐厅,他和傅冥承一起进去。餐厅是傅冥承选的,淮扬菜,环境挺好,厅里还坐着另外的七八桌,就只是……
叶一湍睁大眼:“你们怎么在?这么巧的吗?!”
有三桌上都是熟人啊,正是黄毛、眼镜和王书他们七个!
黄毛也愣了,惊喜地站起来迎上去:“叶哥,傅总,你们也来吃饭啊。哎叶哥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可是过来工作的,说是有个大老板包了场但是又嫌场子太冷清,就找了一帮群众演员过来,让我们演路人,假装吃饭呢!你说神不神奇啊哈哈哈!什么老板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啊……”
声音突然越来越低,最后使劲吞咽了一下,默默地看向了傅冥承:“傅总,是你吗?”
第43章 [VIP] 周五
傅冥承:微笑。
微笑。
这种时候, 只要微笑就好了。
——所以为什么赵助理找的群众演员里,包含了这七个家伙啊!
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
很好,要把账算在赵助理头上, 她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叶一湍看到他们还挺高兴的,于是傅冥承原以为的双人浪漫晚餐, 最后就变成了九人浪漫晚餐,搞了个超大的桌子, 大家一起吃。
且那八个人明显很聊得来,各种欢声笑语。
挺不爽, 超不爽的,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可是——可是湍湍好开心。
傅冥承看着叶一湍本就上翘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很好看。特别地好看。
想给赵助理加奖金,她值得。
湍湍在笑呢。
他着迷地想。
黄毛如今实则已经染成了黑发, 变成“黑毛”,不过大家叫习惯了,都还是这么称呼。
他们那所孤儿院, 已由傅氏的基金会直接接手。基金会那边还找到了孤儿院院长和几个工作人员挪用公款的证据,估计就是吃牢饭的下场。
黄毛他们都还住在傅家老宅,主要是老太太挺喜欢他们的。还没成年的几个孩子,她计划资助,让他们以后就在A市读书, 学校都找好了。只是怕他们跟不上, 最近安排了家教在家里学习赶进度,等下个学期再去上课。黄毛和另外一个已成年的打算继续去打工了, 过段时间就动身。
他们都是感恩图报的性格,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挺正常的把傅妈妈当成了一个普通老奶奶对待,经常帮着种种花、或者帮着管家打扫房间什么的,原本冷冷清清的老宅反倒是多出了很多人气儿。
一顿吵吵闹闹的晚饭吃完,黄毛他们说要在这里等傅冥承的助理来结账,叶一湍就又开上那辆靓丽超跑,送傅冥承回家。
路上人少,可以开很快,一路飙回了傅家老宅,又把傅冥承的头发吹乱了。
他送小刘去旁边特意为它打造的KTV包间去唱歌过瘾,自己走进了傅冥承房间。
房间里又多了些东西,比如床对面加了张桌子。之前那个空空荡荡的空间,开始变得逐渐满起来。
叶一湍随手摆弄着那张桌上的东西,就回头对傅冥承道:“傅总,我跟你说,今天陆墨也在医院里——”
傅冥承:“啊。陆墨啊。”
叶一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问了陆墨几个问题——”
又没说完。
傅冥承握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抱到了后面的桌子上,自己上前一步,嵌到了他两腿之间,把叶一湍困在自己怀里,看着他,道:“我想你想得不行,你就在说别人。”
傅冥承离得太近。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不是什么古龙水的味道,挺淡的,又有点暖洋洋的,就是傅冥承自己的味道。叶一湍说不上来,他只觉得挺好闻的。
他现在像是被那味道给包裹住了。
“给你演示一下我的梦吧,”傅冥承说,“梦里,我就把你抱在了这样一张桌子上。”
叶一湍觉得脸又烫起来。
他摆出一张若无其事脸,脚晃荡了两下:“傅总你梦到的是正经的东西吗?你这桌子一看就贵,末世里哪儿有这么一张桌子?”
傅冥承:“嗯,这倒是,那张桌子是木头的,只是大小差不多。我梦见我们在一间挺小的房间,20平吧,墙上贴着字,‘南岸是我家安全靠大家’什么的。”
叶一湍:“!!!是南岸基地!我在那儿待了三年呢!”
傅冥承:“是‘我们’。”
叶一湍兴致勃勃地问:“还有呢?”
傅冥承:“我们回房间,我把你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像现在这样。你勾着我脖子不放手,要亲我,还扯我衣服。”
暂不提自己的人设是不是歪了,这里明显有个更大的漏洞,叶一湍举手:“有个问题!那小刘呢?”
傅冥承:“……嗯?没有小刘。”
叶一湍:“那不可能。你这梦不合理啊傅总,小刘怎么会不在我身边的。你是不是编了个梦来占我便宜啊。”
傅冥承失笑:“行,湍湍,看看身体记忆,看我是不是编了个梦,要占你便宜。”
他的手从叶一湍腰上移开了,指尖轻轻触碰叶一湍的胸口:“我梦到你这里有道伤疤,我在吻那道疤——湍湍,你有吗?”
他没等叶一湍回答,伸手直接把叶一湍的衬衫扯开了。
扣子掉了一地,发出了叮当几声清脆的声响,衬衫下面的皮肤就显露在傅冥承面前。
他原本手指点着的位置,的确是有一道伤疤的,就在心脏旁边。
但叶一湍的胸口,有……
有更多的伤痕。
很多,是他未曾想到的多。
第一感觉是震撼。整个胸口带着种壮观的美,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大脑。
叶一湍身材不胖不瘦刚刚好,肌肉都是恰到好处的薄薄一层,腹肌清晰,人鱼线明显,充满力量感,上面的伤疤每一条、每一个,都有着故事。
这是一具战士的躯体。
第二感觉却是……残忍。
白皙细致的皮肤上,这些漫布全身的伤疤,让这个本该是旖旎的场景,只显得残忍。
傅冥承看着那些伤疤,突然就觉得脑子里“轰”一声响,心口像有人捅了一刀那样疼。
为什么湍湍会受很多伤呢。
为什么他没有保护好湍湍,让他受伤。
他真的在湍湍身边吗……他真的在湍湍身边,一直保护他,照顾他吗。
心中那种毁灭欲又升了上来,在心口肆虐。
他讨厌这个世界。他讨厌这个让叶一湍受到伤害的世界。
讨厌到……想要毁掉。
叶一湍原本还在心脏狂跳,有点紧张兮兮还有点小期待的呢,结果突然,就看着傅冥承头顶上的数字又冒出来了,且噌噌地往上涨。
“怎么了这是,”叶一湍赶紧道。他坐在桌上,比傅冥承高些,这时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他的头发,“吓到傅总了啊?都是小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异能,我很难死的。”
“不会死掉,那会疼吗?”傅冥承问。
叶一湍愣了一下,突然就鼻子一酸。
末世里打打杀杀的,能活着就不错了,能有口吃的就更不错了,活得不像人样的才是大多数,他其实算是活得不错的。
疼?这是最末一节才会考虑到的。
可是……的确疼啊。
怎么会不疼。
叶一流问过他这种话的,他只会对哥哥说一切都很好、自己超厉害什么的,可是傅冥承这么问,他又不想那么说。
“可疼了。”叶一湍说,他指着心脏旁边那道伤,“这是个金系异能者,居然偷袭我,一柄剑直接透过来。幸亏我命大,稍微偏了一点,否则傅总你就见不到我了。”
说到这里,突然又有点后怕。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傅冥承。
自己死了,傅冥承会很难过吧。
这人只是看着他的伤疤,难过得都像是要死掉。
叶一湍捧着傅冥承的脸,手指擦了擦他的唇:“我知道干嘛我要亲你了,因为你总在说些有的没的。傅总,你真的要浪费时间和我说话,不做点别的啊?”
傅冥承深深地望向他眼底。
叶一湍:“不然我就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来刺激你了。”
傅冥承:“比如?”
叶一湍:“齐盛齐盛齐盛。”他还嫌不够,又来了个:“陆墨陆——”
还没说完,就被傅冥承直接钳着脖子堵了上去。
那个吻激烈得就跟打仗似的,叶一湍甚至觉得傅冥承要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叶一湍彻底喘不过气,脑子都是晕的,暗暗后悔自己之前刺激他干嘛。
而且……那种熟悉的“身体记忆”,真的就又来了。
这个桌子,傅冥承箍着他的手,那种激烈的、让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沸腾、甚至让他眩晕的感觉,都非常熟悉。
一切都很熟悉。
但心理的感觉却是刺激又陌生,这种反差激得叶一湍有点过载。
后来傅冥承抱着他,环得特别特别紧,像是要把人都压到自己身体里,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地呼吸。
叶一湍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傅冥承的空气。
傅冥承是在……呼吸他。
这个认知甚至比之前的吻更让他觉得悸动,身上都是麻的。
叶一湍找了个理由要走,他觉得再不走,今天可能根本都走不了。傅冥承真的太蛊。
“傅总我们下次再约啊,不要今天。”主要原因是他今天一天上午见哥哥下午见了陆墨晚上见傅总,忙得够呛,还没来得及去买点需要用到的东西呢。
傅冥承说:“湍湍,我只是想抱着你,不可以吗,在我这儿睡好不好,我什么事都不做,只是想抱着你。”他语气里有强烈的不舍,像钩子一样钩住叶一湍的衣角,不让他走。
“下次,下次。”叶一湍说。心里在想,我可能会做很多事啊!总要去买个套吧!
话说回来,末世里那东西是紧缺,他跟傅总之前是怎么弄的?
啊这,突然觉得,是不是过去的事不要想起来比较好。想起来很可能会很羞耻。
叶一湍在傅冥承耳朵上留了个吻,叫上(根本没唱够不想走的)小刘,又从傅总衣柜里顺了件衬衫,赶紧离开了。好像生怕再不走就走不了似的。
傅冥承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叶一湍那辆高调张扬的车开远。
一般在栏杆旁边,他都会开始恐高,但这次没有。相反,他觉得平静,满足,且安全。
夜风吹过,挺暖的。
那一晚傅冥承真的又做了一个梦。
本来傅冥承觉得,按照梦境的进度,前一次他都梦到扯开衣服了,这次大概是裤子吧。
结果没有。
他梦到自己被叶一湍用各种藤蔓、树枝捆在背上,叶一湍在带着他——攀爬。
他们在一块无比陡峭的山崖上,往上爬。
从前的梦境里,傅冥承经常是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没有意识到这是梦境,他彻底和梦境中的那个未来的“傅冥承”融为一体。
——不是梦境了,更像是他的,“记忆”。
叶一湍全身都是血,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血腥味很重,脸色是失血过多后的惨白。嘴唇干裂,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如今已完全破了。
那山壁太过陡峭,几乎是垂直的,上面都是岩石,没有树,偶然能看到点藤蔓。
叶一湍的手就抓着那些岩石,往上爬。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靠在岩石上歇一会儿。
傅冥承数着他的呼吸,听着他肺部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声响,分析他的瞳孔的样子,非常理智又冷静地想:这个人可能就要……死了。
他被叶一湍背着,唇正好在对方耳朵那里,就在他耳边懒洋洋地说:“放下我吧。我腿断了,就是个残疾,废人,只会拖你的后腿。没有我的话,你还可能爬得上去,背着我,根本不可能。你会死呢。”
叶一湍没说话,继续往上爬,好像听不见一样。
他就继续说:“放下我,我只会拖累你啊,我会把你耗干了的,你会抓不住石头,你会晕过去,然后死掉。或者,你还可以杀掉我,喝我的血,可能不好喝,但总比没有强。你有多久没喝水了?你很渴吧?你可以喝我的血,这样你能撑得更久。”
“如果觉得心里有障碍的话,那我允许你喝,允许你杀掉我,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你是木系异能吧?你的异能都用光了,你伤得不轻,何必坚持呢。”
“你很想活下去,我看得出,你很想活。所以,放下我啊,我又不想活,我无所谓的。你在坚持什么呢。放下我吧,让我去死就好了。”
他在叶一湍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像乐此不疲似的,后来叶一湍烦了,一手往后锤了一下,给了他一拳。
“再废话老子打死你啊。”他没好气地说。
可是他没有放下傅冥承,仍然背着他往上爬。
傅冥承就看着他的侧脸。
很奇怪的,两年之前,末世初的时候,他见过一个人,长着同样的一张脸。可是那个人让他无比厌恶、憎恨,甚至是恶心。
那人叫他“傅大哥”,脸上有甜腻的笑,好像和他很熟一样,知道他很多事,说会——会一直陪着他,拯救他。
这多可笑啊,有人类要拯救一个怪物。
他留那人在身边,看了几天笑话,后来突然觉得无趣,就把人杀了。
他当时觉得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人的脸。
现在,他又觉得,并不是不喜欢。
他分明是喜欢的,这张脸让他着迷。
他用目光描摹着叶一湍脸上的轮廓,鼻子,眼睛,眼角上翘的弧度,睫毛抖动的震颤,嘴唇每一个细微的纹路……他很着迷,他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看上一百年。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这张脸,只是不喜欢这张脸长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啊。他恍然大悟地想。
叶一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两个小时后,叶一湍看起来就要到极限了。山壁上都是这人的血,
可他就是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坚持和意志力,他还是不肯放下傅冥承。
“你要死了。”傅冥承同情地说,“死前可以回答一个问题吗?”
叶一湍没吭声。
傅冥承自顾自地问:“你有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长得和你一样。”
叶一湍懒得理他。
旁边终于遇到了一棵石头缝里长出的树,叶一湍靠了上去,用力地呼吸着。他把傅冥承放下来,放在了那棵树的树杈上。
他好像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傅冥承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眉眼。
他很喜欢这张脸,很喜欢,喜欢到——不想让他死。
不想让他死。
不要死啊。
你陪着我,我可以让你一直活下去。
傅冥承说:“还有力气吗?有的话,亲我一下吧。”
叶一湍勉强地睁着眼,用“你是神经病吗”的眼神看着他。
傅冥承说:“亲我一下,我救你。你不是很想活下去吗。亲我。”
他的异能是“复刻他人的异能”,生效的方式是亲吻或杀戮。
他杀过很多人。
这是第一次,他想讨一个吻。
叶一湍瞪着他,后来就骂道:“你最好能救我,不是要占我便宜,否则老子马上把你丢下去。”
然后抓着傅冥承的头发把他拉近,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44章 [VIP] 周六
叶一湍的唇贴了上来。
傅冥承从来没想过, “吻”原来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让他不再厌弃这荒芜的乱糟糟的世界,不再去想这座山壁有多高他们还没有命走下去, 不再介意按在他后脑、抓着他头发的鲜血淋漓的手,甚至嘴里的血腥味都让他觉得沉醉。
好像胸口被放进了一只小鸟, 扑楞着翅膀,把整个胸口搅合得一团乱。
吻结束了, 叶一湍退开些,看着他。
他是真的就要死了, 眼神都难以对焦,表情还是凶凶的, 像是在说:亲完了,老子还不是要死,你居然敢骗我, 我要弄死你。
他所有的心里话都写在脸上。
傅冥承失笑。
他伸出手,又一次触碰叶一湍的眉眼。
木系异能注入,好像水渗入干涸的土地, 修复着对方的内脏和伤口。叶一湍的呼吸逐渐平稳,致命伤就此收口,脸色也好了很多。仍然没有食水,但在不受伤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撑得更久一点。?
叶一湍缓过了一口气, 狐疑道:“你也是木系异能?亲你一下你就充能了吗?”
傅冥承:“啊……”
叶一湍嫌弃道:“好变态。”但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 “异能再来点,我手指还流血呢, 疼死了。”
傅冥承:“……不是亲吻充能,是复刻。异能刚刚用光了。你占我便宜啊。”
叶一湍:“占你便宜又怎么样, 你亲回来喽。”说得理直气壮,耳朵却红了。
随即又说:“居然可以复刻。我去,也挺变态的,你亲过多少人啊?”
傅冥承懒懒地说:“没有啊,你是第一个。”
叶一湍:“我信你个鬼。老子要是有这个异能,我天天跑街上见人就亲,把所有人的异能都复制个遍,哈哈哈。”他笑了两声,开始揪树叶子吃。
吃不下也是硬吃,他强迫自己咀嚼。他是真的很想活下去。
这种对“生”的渴望,傅冥承永远不懂。
吃了一堆叶子,他问傅冥承:“你吃吗?”
傅冥承:“谢谢,不用了。”
叶一湍:“娇气。”
休息了一会儿,他往山崖上看了看:“我队友肯定在找我,没那么容易死的。行了,继续爬吧。”
傅冥承:“背我啊,我腿还伤着。”
叶一湍愣了愣:“你刚刚干嘛先救我?怎么不留点异能,把自己治好了再说。”
傅冥承就看着他,说:“不知道啊,谁知道呢。”
两人看着彼此,都是不闪不避,目光在空中相遇。
后来叶一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我看你就是懒。一副懒样。你末世之前干嘛的啊,该不会是当总裁的吧,什么事都扔给助理,才这么懒。姓傅是吧,以后叫你傅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傅冥承背在身上,用藤蔓什么的固定住,继续往上爬。
手指上的血更多了,异能恢复的速度跟不上他手指受伤的速度。不过叶一湍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
面前的山壁,好像无边无际,永远也爬不到头。
傅冥承恐高的,可是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抱着叶一湍的时候,他不害怕。多高都不怕。
后来,大概是太累了,叶一湍就开始说话,转移注意力。他乱糟糟地说这说那,然后问:“你这异能很逆天,有时间限制吗?”
傅冥承:“一个小时。”
叶一湍:“你没驴我吧?那不是一个小时就要亲一次。”
傅冥承:“是啊。”
叶一湍不确定地说:“现在有一个小时了吗?”
傅冥承:“有了。”
叶一湍侧过头,傅冥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
他过去酒精湿巾不离身,根本不会想触碰任何人任何东西,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亲吻的感觉。
然后就后悔,为什么自己会说“一个小时”。反正都是骗他,为什么不说“十分钟”呢,这样十分钟就可以亲他一次。
很想亲他啊。
或者说,不只是亲吻,他什么事都想做。
时效实际上是十天。
他已经开始在等下一个小时了。
卧室的深夜里,傅冥承从那个漫长的梦境中睁开眼。
——那不像是梦境,更像是他如今脑海中多了一部分记忆。傅冥承非常确切地感知到,经历过那一切的,就是他自己。
原来他和叶一湍“初遇”了两次。
他把手放在胸口,还能感受到胸腔的那种震动,甚至让他有了一种感觉:
他的心脏在为了叶一湍而跳。
在认识叶一湍之前,他甚至不算是活着。
傅冥承在黑暗里等天亮。天亮之后,他就可以去见湍湍了.
叶一湍醒来之后,抱着小刘玩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下意识跑去窗边看了看。
楼下停了辆迈巴赫,车牌没见过,一时认不出是他哥的车还是傅总的。
想了想,还是给傅冥承发微信:【在楼下?】
傅冥承:【给你送早餐。】
叶一湍:【上来,密码0419。】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门禁密码不是我设置的啊!别多想。】
傅冥承:【本来没多想,现在想多想一下。】
叶一湍:【赶紧上来,饿了都。】
说起来,这还是傅冥承第一次到叶一湍的公寓。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猫咪玩具能有十几二十个,还有好多超市里买的东西,有些购物袋都没开,就堆在那儿。
叶一湍瞬间有点不好意思:“比较乱啊,别介意。”
傅冥承:“怎么会乱呢,这叫做有生活气息,证明湍湍是个热爱的生活的人。”
叶一湍就笑:“你嘴这么会说啊。”
傅冥承:“还会别的事,你要了解下吗?”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却是口出暴言。
叶一湍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去了哪儿,脸腾一下就整个红掉。
也就是傅总,要是别人敢说这种话我绝对把他满嘴牙打掉。他想。
他和小刘一起吃早饭,狂吃了一堆之后,速度才慢了下来,问道:“傅总,昨天你梦到了什么哦?”
“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傅冥承道,“然后你亲了我。”
叶一湍:“……真假?第一次见面?你确定?”
傅冥承:“当然确定。你亲我的。”
叶一湍心想自己就算再见色起意,大概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吧。(大概。)
忍不住看了眼傅冥承的唇。很薄,有些刻薄,又像他的人一样,有点懒洋洋的。傅冥承皮肤太白了,衬得唇的颜色很好看。
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叶一湍想:等着吧,看我亲死你。
傅冥承完全不想上班,像是恨不得在这儿扎根住下似的,叶一湍赶着他走的。
之后叶一湍去高铁站接了言朔一起,去傅氏的那个癌症研究所。
言朔母亲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预计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叶一湍就叫他干脆带着妈妈来A市住,大家离得近,也能多照应些。
言朔说要想一想。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老叶,你跟那个傅冥承……你们在谈?”
叶一湍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在问这个呀,那个综艺节目里他们表现得很明显吗。嘴上若无其事地说:“可能吧,怎么了?”
言朔皱着眉道:“那人看着就不顺眼。他不像什么好人,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叶一湍又觉得好笑。
就末世里,他跟言朔太熟了,且言朔那时年纪比他大了好几岁,那人似乎也把自己当成了家长,跟他哥似的,时常会管叶一湍的事。
就齐盛那货,言朔简直烦死了他,几次都想把他弄死了事。
所以不知道末世里言朔和傅总是什么样的呀。总有点想象不能呢。叶一湍想。
研究所很快就到了,傅冥承直接给叶一湍安了个副总的名头,说是派他过去检查工作,言朔于是变成了副总的助理。不过《末日求生》那个综艺那么火,以至于研究所里大家基本都把他当总裁夫人对待。
他们也搞不懂总裁夫人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叶一湍被带着参观了一通,研究所里一共107个人,他见过了106个,只有位女士今天请病假了没见到,其他人没有一个脑袋上带箭头的。
后来主管人员还给他开了一个汇报的小会。叶一湍也想多关注一下他们的科研进程,问题是那些报告看起来如看天书。叶一湍听他们讲PPT,听了二十分钟,听得自己昏昏欲睡,头要痛死了,恨不得当场去世。
对了,小刘在第五分钟的时候就睡着了,这只叛徒睡得特别香,让叶一湍很想把它摇醒,让它代主读书。
倒是言朔,听得很认真,时而还能和对方聊上几句。
最后叶一湍忍不住问研究所的负责人:“张博士,我听不懂你们这些啊,我就想问哦,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能造出丧尸病毒的呢?”
是天真且愚蠢的问题,张博士却没有笑话他,反而推了推眼镜,很认真地说:“对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病毒很难做到,真菌反而有可能。”
叶一湍一想,他经历的那个末世,丧尸还真是病毒引起的,没听说哪些丧尸长得像蘑菇。
一上午稀里糊涂就过去了,除了头很疼,脑子好像浆糊之外,叶一湍一点信息都没搞到。
但是反过来一想,这些东西他不懂,陆墨肯定也不懂啊!那家伙看起来分明比自己还要蠢的。
所以陆墨到底为什么对这个研究所感兴趣?难不成真是烟雾弹?
他和言朔一起吃的午饭,吃饭的时候就问言朔,觉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言朔说:“看不出来。科研这种事,本来就充满了意外。可能哪天哪个环境参数变了一下,就又发现了什么新东西。这都是很随机的。”
叶一湍瞬间愁眉苦脸的。总不可能自己真跑去研究所上班,时刻关注着哪个科研人员头上有箭头吧。
言朔看他那表情,就说:“查这个不如查人。你不是说关键在那个什么齐盛和陆墨身上吗,陆墨很小心,几乎再查不出什么了,齐盛就——”
他皱起眉,露出了一个要yue了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齐盛的照片就烦,很想打他一顿。”
结果把叶一湍笑得不行。
整个下午,叶一湍就带着言朔在A市到处转着玩儿,后来又把人送上了高铁,然后干脆跑去接傅冥承下班。
傅冥承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他倒是想翘班走人的,结果助理说“傅总你还有吧啦吧啦事项没有处理”的时候,叶一湍直接把他按在了椅子背上。
“不要这么懒,你公司倒闭了怎么办。”
傅冥承就厚颜无耻地说:“那我等湍湍养我。”
助理在旁边都觉得拳头硬了,心想叶先生怎么做到不想打他的。
然后就听到叶一湍说:“啊对了,我是一定要当金丝雀的,你不当我金主我就只能找别人了。”
助理:???
但结果就是他老板开始努力工作。
努力到让助理觉得“他也有今天”。
傅冥承办公室的沙发很大,很舒服,叶一湍就躺在上面等人,顺便玩手机。
微信里还有个傅冥承发来的转账,反正一堆零,叶一湍都没仔细数,就收了下来,顺手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傅冥承看着那个收款记录,好像聊天背景里都在放烟花。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真的要努力赚钱了,毕竟他现在有个金丝雀要养。
又看到叶一湍躺在他的沙发上……
还上个什么破班啊,根本不想上,只想和湍湍亲亲贴贴。
他一边回复邮件,一边心猿意马。
叶一湍倒是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个欠薪许久的“前金主”呢,他想和傅翎说一声,结果发了条微信,发现自己居然被傅翎拉黑了。
什么玩意,那人都不怕挨打吗。叶一湍无语。
这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干儿子李端的。
对方吞吞吐吐地说:“干爹,有个事儿想求你,不过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一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就不要讲。”
李端:“哎呀行了我直说了啊,这可是干爹你让我说的。就是,我有个老师,从前对我可好了,但是他现在得了很重的病,我能请干爹你出手救个人吗?”
叶一湍:“我出手一次一千万。”
李端:“行啊行啊!不过干爹你给我两天时间筹钱哈。”
叶一湍:……
这傻儿子。
叶一湍:“真是你老师?”
李端:“是啊,我小学的数学老师,姓颜。他人可好了,当初我爸忙生意不管我,他还让我在他家住呢,每天早上给我蒸鸡蛋吃。他全家都舍不得吃鸡蛋,就让我吃。”
叶一湍愣了一愣:“你说姓颜?”
“颜”这个姓挺少见的,他只认识一个颜双。
李端:“是啊。”
叶一湍:“你颜老师有孩子吗?”
李端:“有个女儿,今年才两岁。”
叶一湍:“叫什么名字?”
李端:“叫双双。干爹你问这个干嘛呢。”
叶一湍:!!!
还真是颜双!
他说:“行吧,我救了。就明天,你约个时间。一千万也不用准备了。”
李端在那边兴奋地叫道:“干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叶一湍心想,我算个什么好人,又不费事。
就只是……他觉得怪怪的。
齐盛前段时间还给他打电话,说颜双的死有问题,现在突然就和颜双扯上关联了,真的就是巧合吗?
末世里,颜双是叶一湍救下的一个孤女。那时候颜双才十来岁,她的异能很强,是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为自己或别人换取异能能量,一个活生生的充能电池。她被小型组织养着,遇到叶一湍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
叶一湍不忍心看着个孩子这样受折磨,就和言朔、王书他们一起把人救出来了。只是他要杀丧尸,是经常在外面跑的,颜双后来就放在了基地里。
他知道那孩子的异能邪门,一向很护着,可是最后颜双还是死了,被逼迫着当成电池用得很彻底,生命力全部燃烧殆尽。
凶手是个水系异能者,都没等叶一湍杀他,他自己异能出了问题,晶核爆裂而亡。
这些记忆都没错,细节清晰,造不得假。
所以齐盛说起颜双的死什么的,叶一湍只当这人在瞎掰。
但这个时候,叶一湍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不是颜双的死,是他救下颜双的事。
地点是在哪里?小型组织都有什么人,异能都是怎样的?那些人是他杀的,还是言朔、王书他们动的手?他受伤了吗?颜双受伤了吗?
这些记忆都好像变得模糊不清,不能深究。而且他好像之前一直下意识会规避仔细去想。
叶一湍闭上眼,让记忆下沉。
颜双,数学老师,校园,这些又好像……有点熟悉。
校园。
老师。
颜双的父亲。
他努力地用力地想着,一些已被遮盖住的记忆,突然被撬动。
是那个数学老师!他和傅冥承在那个校园里——
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太痛了,像是有人切开了他的头骨。
叶一湍咬着牙没叫出声,人已经从沙发上栽倒下去。傅冥承快步过来,双手抱住他,把他按在自己胸口,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叶一湍痛得太厉害了,牙咬得很紧,脸上都是冷汗,用力地把头撞向傅冥承的胸口。
头好痛,好痛……
傅冥承从没有这般无措的时候,但他看着,只觉得恨不得叶一湍身上所有的疼痛能十倍地加诸于自己的身上。
或者百倍也可以,千倍万倍都无所谓,他愿意代为承受,他想代为承受。
过了一两分钟后,叶一湍头上的剧痛终于慢慢消失。
头还有点晕,他喘着粗气,用力砸了下地面,傅冥承办公室的瓷砖都被他砸碎掉。
“靠,真的有脑系异能者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叶一湍骂道。
头痛是非常典型的后遗症,但痛得像叶一湍这种程度的不多。
“湍湍,你没事了?”傅冥承道。
“没事了,傅总——我靠。”他这时才注意到,刚刚傅冥承环住他,他趴在傅冥承的胸口,手抓着傅冥承的手臂。太疼了,他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导致傅冥承的手臂骨头都被捏碎,那人满脸都是冷汗,都没开口说一句。
叶一湍马上用木系异能治愈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傅冥承就一总裁,平常还懒成那样,骨头被捏碎了多疼啊。
“我没什么,也不是很疼。”傅冥承说,“湍湍,怎么回事?”
叶一湍:“就李端,他提起他有个老师,姓颜。我认识他女儿,颜双,只是那段记忆好像有问题,我刚刚想了半天,搞得我脑子像是被撬了一下,疼死了。傅总,我要过去那个颜老师那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傅冥承:“去看做什么。想要想起来有很多种方式,身体记忆不可以吗?今晚,我会让你想起来。”
叶一湍原本痛得不行,心里有股火,这时候又觉得,傅总好甜啊,搞得他心里都是甜的。他就笑了,伸手正了正傅冥承的领带:“傅总,勾引我啊,想约就直说嘛。”
傅冥承:“嗯,想约。”
叶一湍:“去见过颜老师的吧,明天晚上我们去外面住,好不好?”
傅冥承突然迟疑道:“恢复记忆会让你头很痛吗?”
叶一湍说:“一般也就开始记忆松动会有些痛吧,后来就不会了。”
他凑近亲了下傅冥承的唇:“说好了啊,明天。”
结果被人直接抱到了沙发上。傅冥承说:“明天有明天的事,现在有现在的事。”
然后就亲了过去。
叶一湍迷迷糊糊地想,你工作到底做完没有啊。
后来就无暇他想了.
第二天,傅冥承和叶一湍一起,载上李端,去颜老师那里。颜老师住在A市市郊,车程有个一个小时左右。
叶一湍前一晚没怎么睡好,上车了就呼呼大睡,头枕到傅冥承的腿上。小刘坐在他另一边,猫咪正在专注地吃傅冥承给它的小鱼干。
傅冥承的手就在他的发丝间穿行,用手指理他的头发。
他觉得可能他们也曾这样过,开着一辆车,行驶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
也就有了一个问题:他俩在后座,那谁在开车?
小刘吗?
李端坐的副驾驶。他跟傅翎熟,见到傅冥承都是叫“傅叔叔”的,现在真的觉得脑子不够用,眼睛有点瞎。
他也看过《末日求生》,觉着是不是干爹他老人家有新欢了,但总归有所怀疑。
现在,亲眼看到了,他脑子里只是几个大字:新任干娘竟是傅叔叔!
他还嘴贱地跑去给傅翎发微信:【阿翎,我干爹跟你小叔好像真的有一腿!那我干爹以后不是就变成你小婶了啊?我们算什么,老表吗?】
等了半天,傅翎也没回他微信,他又发了一条消息,发现自己已被拉黑。
李端:……
地方到了,叶一湍也醒了。
颜老师是个小学老师,他住在一个老小区里面,房子破旧。
李端就说,颜老师人特别好,但就是人太好了。“他学生多,有本事的也多,大家都记得他的好,想帮他,可是他压根不收红包,脾气特倔。他自己攒的那点钱,就都拿来资助学生。他真是一心扑到了学生身上,最后自己身体都垮了。”李端叹道。
叶一湍通过他的话,在心中隐约勾勒出了一个倔强的、背脊笔直的、骨瘦如柴的身形。
小区太老,车不好往里面开,几人后来就下了车。李端东张西望的,引着几人往里面走。走着走着,就听到转角处的一些争吵声。
一个人在骂道:“颜老师,当初你说资助我女儿读书的呀,每个月生活费600,现在居然说不给就不给了!那我女儿怎么办?本来她可以嫁人的嘞,现在读了书,不肯嫁人了,可是我家情况在那儿摆着,哪有钱送她上学的!颜老师,你怎么还能帮人帮到一半就不帮了?还是当老师的人,还是大教育家,这不是骗人吗!”
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声音传得老远。
叶一湍几人走了过去,就看到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指着栋门,一副骂街的姿态,旁边聚了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围观。
有人来看,他更来劲了:“当初我就说,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学啊,赶紧出去打工嘛。就是颜老师一直来我家找,说他可以资助。现在呢,钱没了!哪有这种道理啊!你们说对不对?我上法院告他那也是我赢啊!”
一个瘦弱、疲倦且面色苍白的女人,从门栋里走了出来,道:“老张,你别在这儿吵吵了,没用。我们没钱。颜老师得了癌症,他自己的病都顾不上。我们没钱了。”
那男人恨不得蹦起来指着她说:“你们没钱是你们的事啊,颜老师得癌症了,那我也很同情,可是当初是他答应的了,怎么现在还因为他自己的事,暂停对我女儿的资助呢?没有这么当老师的我跟你讲!”
女人脸上显出了嘲讽:“那你报警吧。”
男人叫道:“我不跟你说,我找颜老师,让颜老师出来见我!当初可是他答应资助我女儿的,我现在倒要问问他,钱呢?颜老师,你出来啊!”
李端气得都哆嗦了,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打人,叶一湍拉住了他。就连小刘都气得开始呵气。
叶一湍说:“喂。这位老哥。”
男人看了过来。叶一湍几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他眨了眨眼,脸上堆了笑容:“叫我呀?”
叶一湍:“嗯。颜老师资助你女儿多久了啊?”
男人义愤填膺:“四年了,我女儿当时是三年级,现在都上初中了。哪能说不资助就不资助呢!小哥你说是不是?”
叶一湍:“四年啊,每个月六百,一共是两万八千八,算上利息,凑个整,三万,不算坑你吧。你还他吧。”
男人瞬间一愣,讷讷道:“这怎么能还呢,当初是他自己说的呀,他自己说——”
叶一湍没等他说完,直接给了他一耳光,男人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开始哭天抢地地乱叫,瘫在地上耍赖。
叶一湍直接说:“我姓吴,你去打听打听A城里有几个姓吴的。我们今天开的车几百万,我手上带的表几百万,我把你打死在这儿也没人管。我给你三秒钟起来,再不起来你试试。”
三秒钟之后,那男的真的就起来了。
叶一湍:“还钱。”
男人脸都肿了,强笑着说:“我们真拿不出来啊。”
叶一湍:“我管你拿不拿得出来。”他回头问傅冥承:“有纸笔吗?还有印泥。”
傅冥承的司机在旁边,说车上有,小跑着拿了过来。叶一湍把纸笔直接往那人身前一扔:“写吧,借据,写完了按手印。”
男人拿着笔哆哆嗦嗦的,只是不断地哀求,说些“再也不来找颜老师了”这样的话。叶一湍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巴掌:“赶紧写。”
男人后来就哭唧唧地写了,写完了又按了个手印。
叶一湍说:“三个月之内还清,还不清我找你麻烦。你女儿想读书就继续读书,她退学了我也找你麻烦。我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反正到时候我找你麻烦就是了,我也不会怎么样,最多就是把你打一顿,送去医院鉴定,轻伤都算不上。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滚吧。”
男人居然一句屁话都没有,捂着脸走了。
叶一湍直接把欠条递给了之前出来的那位女人:“给你收着。对付他那种人,就要比他狠,比他更不讲理。你留个我的电话,他再闹你告诉我。”
女人收下了欠条,依然默不作声,看起来像一具沉默的雕塑。她根本没有记下叶一湍电话的意思。
而叶一湍和她距离缩到三米范围内之后,叶一湍就看到了她头顶上的数字:71%。
“你是颜太太?”叶一湍道,“我们找颜老师。”
女人点了点头:“他在里面补课,找他得等下课的。”
李端赶紧迎了上去:“师母你好,师母你还记得我吗?我李端啊!过年的时候来看过你们,当时你不在家。之前我在你们家住了一个学期呢,你每天早上给我蒸蛋吃,我都记得的!”
女人扫了他一眼,脸上仍然什么都没有,她说:“不记得了,像你这样的学生,有几十个。”
李端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他手里拎了一堆东西,亲亲热热地就跟师母往里面走。
叶一湍和傅冥承对视一眼,跟上了。
住处是个两室一厅,客厅里有好几个上下铺铁丝床,显得很拥挤。另一个房间,传来了一个嘶哑的、时常咳嗽几声的声音。是个老师,在给孩子们补数学。
李端问起了颜双,颜夫人说她在房间里睡觉。
叶一湍一直在想,关于颜太太。他好像见过这个人。不是末世的事,是哪里呢……
他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着,直到看到了客厅书架里,那成排的生物学书籍——想到了。
是傅冥承那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共107个人,他昨天见到了106个。颜太太是休假的那位,他曾经在资料里看过她的照片。
只是她比资料之中,苍老了太多太多。
颜老师得了癌症,傅冥承那个研究所是抗癌相关,颜夫人头上有箭头,好像一切连了起来……
李端一直在找话题聊天,说颜老师对学生多好,颜老师的补课都不收钱,颜老师帮助了多少多少人云云。只是颜夫人不接话,李端像是在唱独角戏。
又经历了之前那个闹着来要钱的男人,总觉得说再多话、再多的歌颂,都显得虚假。
甚至李端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那个男人不是孤例,还会有人像他一样来要钱吧,叶一湍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下次谁来帮颜老师?
客厅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颜老师讲课的声音。
傅冥承一直低着眼。
就在刚刚,听到颜老师的声音之后,他的脑海突然眩晕了一下,他看到了……一些场景。
在一个学校的校园里,到处都是火,一团又一团。将昼将夜的天空下,像是开了一片片的燃烧的花。
自己把叶一湍抱在怀里,在——在把手腕割破,喂他喝自己的血。
手腕上的伤口凝固了,自己就再划开一道,哄着他说:“湍湍,乖一点,再喝一点。”
叶一湍闭着眼,像是失却了意识。
他的嘴唇被血染得很红。
而傅冥承自己在害怕。那种极致的恐惧,就要把他的心都填满了。
他怕叶一湍真的会死。
“傅总?”叶一湍轻声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傅冥承刚刚好像突然放空了。
傅冥承猛地回过神来。
“湍湍,”他说,“不要留在这里,我们走,好吗?”
他甚至像是在恳求。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叶一湍都愣了愣,“怎么了?”
傅冥承盯着他:“我们走,好吗?”
那眼神里有一种叶一湍读不懂的东西。
他最后就说:“走也可以,那我明天还得来呀。”
他知道傅冥承说的不是这个,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傅冥承的眼睛,像是黯淡了一下。
另一边,一阵闹钟铃声响起,那间卧室改成的小教室里,颜老师说了“下课”。
大概十多个孩子从教室里走出来,他们好奇地看李端他们,跟颜夫人说了“师母再见”,就离开了。
叶一湍也就看到了颜老师,颜双的父亲。
和他想象得差不多,男人瘦削,背脊笔直,有着很重的法令纹,脸色蜡黄。
看起来有点点熟悉,但又……叶一湍说不上来,他直觉颜老师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呢?
李端热情地迎了上去,和他说着话。颜老师话不多,最后只说:“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都让你不要带了。”
李端就乐。
颜夫人这时就将之前找事的那个男人留下的欠条,交到了颜老师的手里,面无表情地说:“张晓亚她爸来找你要钱。”
颜老师带上眼镜,看了眼欠条,立刻就炸锅了:“谁让他写的?谁让他写的这是?怎么能这样呢?是我答应资助张晓亚上学的,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就把钱打给她,这又不是让他们还的啊!他们怎么还?怎么拿得出这个钱?”
颜夫人:“工资发了给她,那你的病呢?”
颜老师:“我这病没得治了,去医院乱花什么钱!”
颜夫人:“那双双呢?”
颜老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死倔着说:“我的女儿,一定能理解我。”
颜夫人一直是面无表情的,这时候却好像一根火柴扔进了油桶里,情绪直接炸开。
她怕吵醒孩子,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歇斯底里就从那低哑的声音里传了出来:“她不能!她不能!!!都是你,你毁了双双的一生!”
她扑过去掐住了颜老师的喉咙:“你毁了双双的一生!这一切都值得吗?那些人,值得你拼出血肉去救吗?值得吗?!”
李端冲上去拉架。
客厅另一边,叶一湍悄无声息地倒地。
他狠命地捂住头,脑海中响起了一些纷乱的声音:
【那些人,值得你拼出血肉去救吗?值得吗?】
【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救他们?他们只想喝你的血啊!】
【爸爸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湍湍,乖一点,再喝一点。】
……
不知什么时候起,颜老师和颜夫人没有再吵架,他们都停了下来,看向叶一湍。
叶一湍把头埋在傅冥承怀里。
头不再痛了,尘封的记忆,就此被揭开。世界在他面前突然晃了两下。
一阵极致的眩晕传来,叶一湍猛然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车上。是辆改装的悍马,言朔在开车,王书坐副驾驶,他和傅总在后座。
他没看到小刘,不过他知道小刘正在车顶上。猫咪喜欢趴在车顶。
言朔和王书在说着什么,他没太注意,注意力都被傅冥承抓过去了。傅冥承懒懒地瘫在座位上,正在玩儿他的手指,来回摆弄着,时而就放在嘴边轻吻一下,好像他的手指多么有意思。
他把手抽走,傅冥承就又孜孜不倦地捞过去。
“干嘛啊你,你没手啊,要玩就玩你自己的。”他听到自己说。
结果傅冥承又把他的手捞过来,这次干脆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挺用力的,有点深,见血了。那人好像这才满意,终于把他的手放开。
叶一湍无语,给了他一脚:“你是狗啊你。”
傅冥承就搂着他的腰,懒懒地在他耳边说:“是啊,我是湍湍的狗。”
叶一湍又气又笑地把人推开了。
但是他没管手腕上的伤口。
木系异能要治愈这种小伤,简直是呼吸一样地简单,可叶一湍就是没管,由着那伤口留在手腕上。
一部分的叶一湍是他自己,属于末世的那个时刻,觉得这是个和情人间无伤大雅的玩笑;一部分的叶一湍脱离一切之外,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过去发生的事。
他有些恍惚地想:傅冥承是有问题,可是纵容他至此的,似乎是自己。
第45章 [VIP] 周日
前座王书在打趣地说让他们老实点, 不要当众打情骂俏,真忍不住了就他们自己再开辆车。叶一湍就又打趣了回去,大家斗了几句嘴。
最后是言朔板着脸说:“都闭嘴, 不要吵。”
王书当即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不过叶一湍知道,言朔其实主要是不爽傅冥承。尤其是看到傅冥承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 言朔脸色总是臭得很。王书曾经开玩笑说言朔是把自己当妈了,觉得叶一湍是他叛逆的女儿, 怕叶一湍哪天被渣男骗大肚子带个球回家什么的,还管言朔叫“言妈妈”。
傅冥承呢, 外表看起来懒得不行,动都懒得动似的, 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很恶劣的人。言朔越是不爽,他就越是那样,变本加厉。两人关系越来越差。
但是好歹现在是在车里, 两人不会动用异能打起来。
半晌,这辆车就开进了城。
城市早是一片坍塌,非常荒芜, 但其实也生机勃勃的。到处都是变异动植物,说不准哪儿突然会冒出一张大嘴,把所有人都吞下去。
几人都谨慎起来。小刘也从车顶进来了车里,正坐在——傅冥承和叶一湍中间。猫猫和主人腻在一起贴贴。
搞得傅冥承又在旁边垮起个脸。
路况越来越差,很多变异植物把路铺满, 车越来越不好开。幸亏言朔是脑系异能者, 判断非常精准,硬是开出了条路来。
“不对劲。”言朔突然说。
车子往前开了几十米, 穿过一棵几乎是遮天蔽日的大树,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是字面意义上的豁然开朗, 一片大平地,前面看起来除了两栋楼,居然什么都没有。
那两栋楼都是五层楼,一栋上面还有字:【南岸区中心小学】。楼看起来有点破旧,但是没有任何的藤蔓或者其他变异植物,这在末世简直不正常。
言朔把车停下来,鼓捣着手里一个信息采集器,道:“前面200米是有一个高能粒子发射区域,应该就是学校里面。不过看着太邪门了。不行咱们就撤,你们怎么说?投票吧。左手去,右手回。”
叶一湍左手,傅冥承左手,言朔王书都是左手,小刘也是左爪。
言朔一脚油门踩下去,往学校那里开。
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几人就进了校门。
进去前傅冥承说:“异能没了。”
叶一湍:“这么快有二十四小时了吗?”
二十四小时是傅冥承说的。傅冥承最早见到他,说异能是一小时期限,后来被叶一湍发现了不对劲,那人又说其实是二十四小时。叶一湍也知道,肯定不是,但没有拆穿他。
傅冥承:“有啊,湍湍还不信我吗。”
叶一湍:“我信你个鬼。”
但拉过傅冥承,两人亲了下。
叶一湍本想碰碰唇了事,可是傅冥承硬是扣着他的后脑,让一切变得深入。
后来叶一湍踩了他一脚,那人才不情不愿地退开。
王书扭着头,是看惯了的样子,比了个自戳双目的动作。
言朔冷着个脸,嘲讽道:“你们要不要现在去开个房。”
傅冥承就懒懒地说:“好啊,湍湍,我们现在就去开个房,我听话吧。”
叶一湍:“你们都给我少说两句!”
他拿手背蹭了蹭嘴,平稳了一下呼吸,几人往里面走。
这学校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学,两栋楼,后面有个操场。
楼里的教室居然还有读书声,一帮学生正在背什么“公约数只有1的两个数是互质数”。齐刷刷的声音在这种末世背景下,显得分外诡异。
叶一湍手指在大脑一侧转了几个圈,言朔摇了摇头。他随即打了个手势,四人一宠进了教学楼。
楼里居然还挺干净的,似乎这些年间一直有人打扫。几人快速搜索了一遍,而后发现,整座楼只有刚刚传来读书声的那个教室有人,其余地方都是空的。
几人就往那个教室那边走。
正在这时,教学楼的下课铃声突然响了,而教室里上课的老师说了句:“下课。”
没有末世前学生们飞奔而出的场景,教室里仍然挺安静的,这更诡异了。
叶一湍轻轻凑到门前,拉开一个小缝,想看看里面的状况。结果门突然被推开,差点撞到他鼻子。
一个小女孩就站在门那边。她看起来十岁左右,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头发挺长,绑了个蝴蝶结,声音清脆地对众人说道:“你们找谁啊?”
我们找谁呢。叶一湍脑子疯狂地转。
小女孩又问:“你们是谁的家长吗?”
言朔顺势道:“我们是教育局来视察的,我姓言,这几个是我同事。你们班主任呢?”
女孩看起来纯真无邪,丝毫不觉有疑,道:“这是我们的班主任,颜老师。”
她让开了一些,让几人走进教室,叶一湍也就看到了站在讲台前面的那个老师。
他太瘦了,瘦到皮包骨头的地步,穿一身黑色的长衣长裤,裤管空了很多。戴眼镜,肤色蜡黄,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张纸,风一吹就能倒。
班上还有十几个学生,目光呆滞地坐在座位上,直勾勾地看着几人。
就只是……他们的衣服全部残破不堪,有的人手臂已经在腐烂,有的人脸上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有的腿上都是白色的腐肉。
这些学生已经在丧尸化中。
这根本就是一个,全是丧尸的房间啊。
几人瞬间紧张起来,小刘的尾巴都变得直直的,叶一湍的手握住鞭子柄。
这时,那个老师在讲台上道:“我是班主任,几位领导,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粗粝,像是很久没喝过水。
叶一湍平静了一下心绪。
这里绝对有古怪。那些学生的丧尸化程度不一,就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都还保有了一丝理智。至少叶一湍几个活人在,丧尸都没有直接扑过来就啃。
叶一湍和言朔对视一眼,叶一湍开口说:“颜老师你好,我们这是临时的随机检查,主要是想看看咱们老师在教学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反应,咱们学生跟不跟得上,还有在学校里的平时生活怎么样。”
叶一湍便问:“颜老师,有什么困难吗?”
颜老师眨了眨眼,急切地说:“我之前都反应过了,我们班上有好几个贫困的学生,书本费可不可以减免?还有,我们学校没有水,没有电,清洁工人也不来了,都是学生自己打扫。这多影响他们学习啊。教学楼也旧了,需要翻新。我都反应过了。”
叶一湍:“是的,我们这不是收到你的反应,所以过来看看吗。咱也问问学生啊,学生们,你们有没有要反应的啊?”
他看向了那些丧尸学生们。傅冥承上前半步,挡在他身前。
学生们的眼神仍然是呆滞的,叶一湍以为他们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有人吞咽了一下,然后说:“饿。”
随着这声音响起,所有的学生都开始叫了起来:“饿。饿。饿。”
声音本是僵硬呆傻的,只是随着这一声声的“饿”,他们的眼神不对了。
简直是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恨不得马上窜过来,从叶一湍身上扯走一块肉。
叶一湍眯了眯眼,道:“这些学生怎么都这么饿了,看来咱们学校的伙食不行啊。颜老师,你们平常都吃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腕,上面除了个傅冥承留下的牙印什么都没有。叶一湍就好像看到了手表似的,道:“哎呀,这不都到了午饭时间了,要不这样吧,咱就开饭呗。”
颜老师嘶哑的嗓音说:“好,开饭。”
所有的学生们都兴奋起来,动作迅速地从书桌里掏出了一个碗,每个人都开始吞口水,眼睛里是不遮不掩的贪婪和饥饿。
颜老师说:“好,吃饭,吃饭了。”
叶一湍几人都做好了作战准备,他们都觉得,下一秒很可能就是这帮人扑过来咬他们,把他们当成饭,就此开饭。
结果却看到,颜老师低头,从讲桌里拿出了一柄水果刀。
这人什么路数?难不成要拿刀把他们现场切片,做成饭吗?
几人对视一眼,却见颜老师走到了第一排的学生面前。
他的刀刃,对着的是——自己。
他割破了手腕上的血管,血液喷涌而出,就流进了那学生桌上放着的碗里。
那个学生直勾勾地看着碗,等颜老师的血不再流了,他便迫不及待地就拿起碗,喝里面的血。
他的表情餍足,像是在品尝什么极致的美味,喝完之后,还用舌头一点一点地把碗里的血都舔干净。
颜老师走去了第二个学生跟前。
然后是第三个。
叶一湍就看着他,给每一个学生的碗里,装自己的血。
手腕上的伤口凝固了,他就划开一些。
这就是他的学生们的午饭。
他的血。
所有的学生们都喝过了,只是最开始叶一湍见到的那个小女孩没有,她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没有拿碗出来。
颜老师在所有学生那里走过一圈,脸色变得更差,人都摇摇欲坠。他坐在讲台旁边的椅子上,喘着气,看起来,下一秒的时候,那呼吸就要消散了似的。
只是突然有学生说:“老师,还是饿。”
更多的学生就叫了起来:“老师,还是饿,还是饿,还是饿……”
颜老师的唇抖动了两下,他说:“没有了,没有了。老师没有血了。”
最先说话的学生道:“老师,你明明还有血啊。”
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说:“老师,你还有血,还有血,还有血……”
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在了颜老师身上,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就像——一群饿狼。
他们像是下一秒就扑到颜老师身上,咬破他的手腕,从里面喝血。
根本不是人的眼神了,这些学生看起来和行尸走肉根本没有区别。
叶一湍深吸一口气:“靠,看不下去了。”
他走到颜老师跟前,直接拽着人就往外走:“这位老师,我们要和学生单独聊聊,看看他们对你这个老师有没有什么意见。你现在先在外面等啊。”
说着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几个赶紧清场,这十四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学生”直接杀掉了事。
可是颜老师根本不肯走。他抓着讲台不放,嘴里叫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这是我的学生,这些都是我的学生啊!你们根本不是教育局的,现在没有教育局了,你们要干什么?!”
言朔直接用了脑系异能,想要操控老师的大脑,但是无用,颜老师挣扎得更厉害了。“这人不对,他脑子里有别的东西。”言朔皱眉道。
王书道:“我觉得他压根没有脑子啊。你也知道现在没有教育局了?现在是末世,这不是你的学生,这特么都是丧尸!他们想吃你,喝你的血,你没发现吗!老叶,把他拽走。”
颜老师声音凄厉:“他们就是我的学生!我是老师,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的学生的!”
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叶一湍的手,把叶一湍用力往旁边一推,嘴里叫道:“孩子们,快跑啊!”
所有的学生们都动了起来。
只是,他们不是逃跑,不是跑去教室外面,他们绕过了叶一湍几人,都——冲向了颜老师。
他们在说:“老师,我太饿了,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太饿了。”
然后当头的两人抓着颜老师的手臂,开始啃咬。其他的人就焦急地堵在后面,想要把那两人扯开,自己去撕咬。
这种场景叶一湍在末世已经看过了无数次。
——丧尸吃人。
颜老师在惨叫着,却根本没有力气挣脱,或者可能他也不想挣脱。
叶一湍的眼睛闭上又睁开。
“杀。”他说。
他的鞭子冲着一个怪物过去,直接穿透了他的大脑。
傅冥承的一只手变成了剑刃,将另外一个怪物的脑袋砍了下来。
言朔用枪,两枪打爆了一个怪物的头。
这些怪物智商明显比普通丧尸高得多了,眼见死了几个,就开始往外面跑。王书和小刘追了出去,傅冥承和叶一湍开始清缴教室里面的怪物。
最后那两个怪物居然还在抱着颜老师的手臂在喝血。
叶一湍鞭子缠过去了,直接将怪物扯住丢开。“什么玩意啊这是。”他骂道。
颜老师已经奄奄一息了,仍然在说:“不是怪物,他们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我要救他们!”
他居然不知道哪儿又来了力气,跑了出去,跑到了外面的操场上。
叶一湍也是个无语,和傅冥承追了出去。
外面有一些火,王书是火系异能,那是他战斗后留下的痕迹,一团又一团,像是土地里开出了花。
怪物基本都杀完了,王书正带着小刘往回走。
颜老师看着这一切,突然就瘫软下去,坐在地上,喃喃道:“学生,我的学生……”
叶一湍走到他身边,道:“这位老师,当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我们晚来一会儿,你人都被吃完了,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颜老师没回答,就仍然跪坐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
叶一湍回头问言朔:“老言,基地让我们找的就是这个?”
言朔还在摆弄那个信息采集仪,皱眉道:“好像……不是。这里有古怪。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叶一湍有点犹豫:“得到处搜一下。这个老师怎么办,扔这里啊?”
这人其实都有点人不像人了,可是要下手把他干掉,叶一湍又做不出。
傅冥承就说:“你下不去手,我来就是。”
叶一湍:“我下不去手,所以我看着你杀他?”
傅冥承无所谓地说:“湍湍,你可以闭上眼。”说着一手挡住了他的眼睛,把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叶一湍无语地把他的手扯开了,给了他一手肘。
他转过头,突然看到了那个白裙子的小女孩。她就站在旁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眼神也是出奇的清澈。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这个小女孩脸上连一点慌乱都看不到。
“小姑娘,你是异能者?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叶一湍问。
小女孩没回答。她径直走到了颜老师身边,低头看着她,她说:“爸爸,那些人,值得你拼出血肉去救吗?值得吗?”
叶一湍有些惊讶。她原来是这个老师的女儿。
颜老师抬起头对她说道:“双双,爸爸教过你的,要做好人,要做好事!我是老师,这是我的职责,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哪怕只剩最后一个学生,我也会保护到底。我是他们的老师啊!”
女孩面无表情,冷静地说:“可他们都已经死了啊。你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救他们?那些怪物只想喝你的血,爸爸,这根本不值得。”
颜老师说:“这值得,我把所有的血都给他们也值得。”
女孩子没说话,只是乖巧地笑了笑,她说:“他们吃完了你,就会来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