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桦烛影微红玉软(1)(1 / 2)

第4章 桦烛影微红玉软(1)

锦瑟惨败而回,元气大伤。

而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第二日坊间便又有了新的传言,是说她这个宋二小姐因为知悉宁王要退婚,顿时不顾脸面厚颜无耻的找上门去,苦苦哀求了宁王多时,也不知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让宁王心软,收回了退婚的意思。

锦瑟胆战心惊,倒不是怕被人说,而是怕被父亲听到这番传言,那于她,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大祸!于是锦瑟当机立断,决定在父亲尚未来得及追究之时——逃!

熟料她刚刚收拾了行李,苏黎派来的两个婆子立刻现身,给她讲了一大堆有关妇德妇行的典故,锦瑟听得几乎要哭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本可以理直气壮,于是道:“我要去探望我干奶奶,你们宁王府屋子大规矩多,哪一条是阻人尽孝道行孝义的?”说完,便再也不理那两个婆子,背着包袱,带着绿荷离开了侯府。

她所要前往投靠的干奶奶,便是大学士府的北堂老夫人。当朝大学士北堂文松与宋京涛私交颇好,从锦瑟记事起,父亲便已经唤北堂老夫人为干娘,而北堂老夫人也甚是喜欢锦言与锦瑟两姐妹,因此在她面前,锦瑟从来都可以肆无忌惮。

几个月没见,北堂老夫人精神矍铄,气色倒似乎更甚从前,此时此刻正坐在花阴架下,含笑望着几个年纪尚小的曾孙在花园里捉迷藏。

“干奶奶!”锦瑟轻手轻脚的自她背后走近,中气十足的唤了一声。

北堂老夫人顿时一惊,回头一看,立刻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可是要将你干奶奶我吓着不成?”

锦瑟上前一把抱住老夫人,撒娇道:“我哪敢吓干奶奶?干奶奶长命百岁,我若是真将你吓着了,那勾魂的小鬼儿肯定就会来找我,不准我再呆在干奶奶身边,到时候我会难过死的!”

北堂老夫人轻轻在她额前点了一点:“你呀!不管长到几岁,这张小嘴永远也收敛不了胡说八道!”又见锦瑟额头汗意涔涔,便道:“这样大热的天气,怎么想起来看干奶奶了?”

“想你了呀!”锦瑟扬起脸笑得跟朵儿花似的,“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要好好陪干奶奶几日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北堂老夫人顿时欢喜,“你先下去安置安置,晚上陪干奶奶一起用膳。”

“好!”

因小时候常与锦言来这大学士府小住,所以这里常年为她们备有一所小院,锦瑟每每过来也都是住在那里。

锦瑟带着绿荷径直走向那小院,在途经三公子北堂临所居之地时,忽然耳尖的听到一阵女子唱曲的声音,顿时来了兴致,转道杀进了那间正传出动听好声音的屋子。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晃眼看去,竟有十余个青春少艾的美貌女子,皆身着霓裳舞衣,婀娜多娇,摇曳生姿,随着歌女的曲子翩然而舞。

屋子的上首位,北堂临眉头紧蹙的坐在那里,满眼不悦的看着底下那群妩媚多姿的女子。

锦瑟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来,北堂临忽然一把摔了手边的茶盏:“都给我下去!没一个中用的!”

伴随着那声暴喝,一众女子纷纷低下头,四下散开来。锦瑟便毫无遮挡的落入北堂临视线之中,一时只见他眉头皱得更紧:“宋锦瑟,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瑟毫不在意的笑着上前,在他手边坐下来,问侍女讨了一杯茶,这才睁大了眼睛问他:“谁胃口这样大?我看这群姑娘极好,你为何还不满意?”

北堂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锦瑟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进入朝廷,方才那群女子,不正是为了讨好某位高权重之人而准备么?我有一事不明,北堂伯伯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怎得养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北堂临气极反笑:“那请问宋二小姐你今日到来又所为何事?还不是躲避责罚,前来避难?既是寄人篱下,怎得连‘低声下气’几个字都不识?”

锦瑟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大不了我们彼此彼此,我不说你便是。这群女子,到底是送给谁的?”

北堂临懒懒叹了口气,笑里藏奸:“说出来怕你会不高兴。是秦王。”

锦瑟果然很不高兴。

“你也知道,秦王生性风流不羁,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像这些庸脂俗粉,我如何能拿得出手?对了,好歹他曾经做过你姐夫,你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吧,快,跟三哥说说。”

锦瑟微微冷哼了一声,笑道:“像三哥这样,相貌堂堂的,化作红妆,秦王他必定会喜欢极了!”

北堂临重重啐了一口,锦瑟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几日后,北堂临到底还是挑出了自己比较满意的几个人,又请回京中赫赫有名的舞姬为几人编了舞蹈,力求在请苏墨前来作客之时能尽兴而归。

事实证明,当烛光摇曳之中,那几个卖力飞舞的绝色女子灿若桃花的容颜,突然转为令人惊骇的绿色之时,苏墨还是很尽兴的,至少他笑得很开怀:“三公子准备的这份厚礼,真是别开生面。”

北堂临的脸几乎要变得跟那些面面相觑、惊骇不已的舞姬一个颜色了,却还是沉住气,缓缓起身道:“请王爷稍等。”

苏墨捏了酒杯,淡淡一扬眉,示意他自便。

北堂临出了宴厅,径直杀向锦瑟所住的小院。

他冲进小院时,坐在檐下的绿荷老远便能闻见他身上的怒气,站起身来不温不火的拦了他两下,便极其识时务的闪身让道。

北堂临“砰”的一声推开了锦瑟的房门,大步跨入,咬牙切齿:“宋锦瑟!”

锦瑟原本正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什么,闻声,抬起脸来看向北堂临,一脸无辜的神情:“什么事?”

北堂临看着面前这张同样绿油油的脸,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伸手撑住了旁边的门框,方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这一下,却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你、你……”

锦瑟回头又照了一下镜子,疑惑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这可是百年前许国宫廷最盛行的绿面妆,据闻当时的君主最爱如此打扮的女子,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四处打探才找回来的这种秘制水粉,还让人给你那几个舞姬送了几盒呢,想想可真是舍不得——”

“宋锦瑟!”北堂临终于回过神来,再度怒吼出声。

“罢罢罢!”锦瑟忙的拿起绢子,一面胡乱的擦去脸上那不知所谓的妆容,露出原本白生细嫩的脸蛋,一面悻悻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也不碍你的眼,回头我就去你那几个舞姬那里把水粉讨回来,省得你以为我暗中给她们使坏。”

北堂临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捏成拳头的手上,不断发出很轻微的细响。

锦瑟却似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难道……秦王已经看过了绿面妆,因为不喜欢而迁怒于你?”

北堂临终于忍无可忍:“来人,将她给我绑了,拿去向秦王请罪!”

“干奶奶救命!”锦瑟立刻大叫着就要逃,然而下一瞬,却已经被盛怒的北堂临拿住,不得动弹。

两人住的院子原本就隔得近,锦瑟还没来得及等到北堂老夫人前来救命,便已经被扭送至先前的宴厅。

北堂临亲自制着她,将她推进了厅门。

锦瑟不满他用力过盛,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微微有些惊诧的望向前方,这才转身看去,身子同样一僵。

贵宾席上那人,正斜斜倚在榻上,伸手扶着面前舞姬绿油油的面庞,眼对眼鼻对鼻的观察打量,几乎连唇都要贴上那舞姬!末了,大约是察觉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才微微一偏头,薄唇自舞姬侧脸掠过,扬起英俊的眉眼看向锦瑟与北堂临,笑得魅惑人心:“这绿面妆,真是别有趣味的美。”

锦瑟手被绑缚着,无奈只能躬着身子,用膝盖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

苏墨这才松开了面前的那名舞姬,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原来锦瑟也在这里。这是犯了什么事,怎得被人绑住了?”

闻言,锦瑟转眸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北堂临,鼓起腮来:“三哥,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事?”

北堂临回过神来,哑然,唯有低下头,为锦瑟解开了身上的绑缚。

锦瑟一面揉着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臂,一面抬脚走向前方,一直到苏墨面前她才停下来,轻笑道:“姐夫果然是阅尽天下美色,见多识广,这绿面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得来的!”

北堂临狠狠瞪了她一眼,锦瑟佯装没有看到,忽而有道:“刚好昨日,我新学了另一种旧时盛行的妆容,姐夫可有兴致指点我一番?”

苏墨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笑道:“有何不可?”

“绿荷,带人进来!”

当绿荷领着两名体态臃肿,身躯庞大的女子走进殿中时,北堂临几乎恨不得立即上前掐死锦瑟。而苏墨则始终面含微笑,不曾有半点失态。

两个女子各自都是浓妆艳抹,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但更为古怪的是她们的脸被一分为二,两边的妆容各不相同,真是精彩极了。

锦瑟极其满意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方才开口问苏墨:“姐夫觉得,这一双半面妆,如何?”

苏墨搁下手中的酒杯,沉声一笑:“这半面妆,盛行于三百多年前的赵国,那时赵王独独喜爱体态丰盈的女子,后来这一喜好逐渐影响到民间。隔了这么多年,你为她们的装扮,倒的确还有前朝风韵。”

“这么说来,姐夫也能欣赏这种美?”锦瑟偏了头看向他。

苏墨看了她一眼,淡笑着不置可否。

锦瑟立刻便欢喜起来:“绿荷,既然姐夫喜欢,我们就将青青与盈盈献给姐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