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千述,我疼
夜很深的时候,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昏暗,寂静。
两人都背对着彼此,中间隔着距离。
陆恪知道千述睡着了,她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白天很忙,所以晚上很快就能入睡。
千述似乎更喜欢一个人睡觉,她睡觉姿势很端正,不喜欢乱动,跟她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克制内敛。
只是陆恪以前没有发现,陆恪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千述,头埋在她的颈侧,整个人像藤蔓一样缠着她。
这种紧密的,没有任何空隙的拥抱,会让陆恪觉得满足,很有安全感。
千述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所以陆恪以为千述其实也喜欢这样拥抱。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陆恪实在不想让自己每天像一个怨夫一样,哭哭啼啼的。但是他忍不住,一看到千述冷淡的眉眼,陆恪就感觉心脏坠痛,痛得他眼泪都快憋不住了。
原本分隔的楚河汉界,因为一个人的越界,不复存在。
陆恪翻过身,让自己离千述更近一点。他的头轻轻的抵着千述的后肩,眼泪簌簌落下,沾湿了千述的衣服。
黑暗中传来轻轻的哽咽声,压得很低,所以听着闷闷的。
千述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后面有东西蹭着她,像小猫一样,柔软,温热。
她白天累,晚上实在困,脑子也不太清醒,想不到太多复杂的东西。
千述眼睛还闭着,人根本没醒。她转过身,下意识的把身后的人拉进怀里。
“乖,睡觉了,好不好,真的很困。”千述抬手轻抚陆恪柔软的头发,迷迷糊糊道。
陆恪死死的咬住唇,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他更深的埋在千述怀里。
千述闭着眼,亲了亲陆恪柔软的发。
她快要陷入黑甜的梦乡了,语调变轻,断断续续的:“最喜欢你了,你乖一点,乖一点。”
陆恪哭得呼吸都已经不顺畅了。他抬起头,轻轻的触碰千述的唇角,很轻,一触即分,但眼泪还是落在了千述的脸上。
“千述,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这话太轻太低,睡梦中的千述全然无知。
她做了梦,梦里在下雨,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将千述的头发都打湿了。
千述有些头疼的看着身后,这个只是因为喂养了两次,就跟在她身后,喵喵叫着要跟她回家的小流浪猫。
她蹲下身,小流浪猫就走过来蹭她的腿,很乖。
千述好脾气的跟流浪猫商量:“我马上就要换一个城市工作了,没办法收养你的,你跟着我也是奔波受苦。你找别人好不好,找别的主人,他们肯定会有更好的猫粮喂你。”
小流浪猫仰头看她,眼睛圆滚滚的,好像听不太懂千述在说什么。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千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挠了挠小猫的下巴,随后站起身,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而那只小流浪猫,就停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静默的注视着千述离开的方向。
细密的雨丝落在它的身上,凉凉的,渗进骨缝。
————————————
贺诚军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
厂建到后面,原本该拿出的钱,不翼而飞了。陈示跟他说的时候,贺诚军甚至以为他在开玩笑,五个亿的钱怎么可能没了。
“老陈,你早上没睡醒吗?”贺诚军现在还有心情慢慢悠悠的接杯咖啡。
“哎呀,不是!”陈示急得不行,“我最近准备开始买设备,才发现账上的五个亿,全部被挪走了!!”
“这怎么可能?”贺诚军错愕,手中的咖啡没拿稳,杯子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怒目圆睁,声音突然变大,道:“你说多少钱?!”
“五个亿!目前公司90%的现金流。”陈示已经有点控制不住手抖了,这对千言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怎么会全部没有了,谁干的?”贺诚军像是焦躁蚂蚁,不断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不住的念叨,“到底是谁干的。”
陈示也在绞尽脑汁的想,把能接触到项目资金的人在脑中搜索了一个遍。
突然他灵机一动猛地抬起头来,贺诚军也正看着陈示,两人目光对视。
“贺启流!”二人异口同声道
贺启流在赌场已经赌了七天七夜了,他甚至不用出赌场,因为这赌场还提供房间供赌客休息。
这七天里,贺启流大脑极度活跃亢奋,眼下青黑,完全没了半点清醒。被人连着开了很多大的赌注,一口一个贺少爷,这把跟吗?
“跟!全部筹码都压上!”贺启流大手一挥,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部推到牌桌中间。
可想而知,贺启流这局输了,兑的全部筹码都输光了。他还想赌,觉得下把绝对逆风翻盘。
赌场的人遗憾的说:“贺少爷,我们下场赌注开得大,您目前的筹码可能不够,需要给您继续兑换吗?”
就这样,贺启流被半哄半骗的,将能接触到的项目资金全部都拿来赌了。
等贺诚军和陈示在赌场找到贺启流的时候,贺启流已经把手里的钱快输光了。
他连眼睛都熬得睁不开了,还能在牌桌山大喊:“这把我跟了!”
贺诚军看到这一幕,简直血压飙升,感觉马上就要心梗了。他忙把准备好的速效救心丸咽下去。然后气急败坏的将贺启流从牌桌上拽下来,拖出去。
等贺启流清醒过来已经悔之晚矣,贺诚军好像瞬间就老了二十岁。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赌了多少钱,五个亿,那是五个亿!!”贺诚军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我为什么会生了你这个孽障,生了你这个孽障!你这是想要害死我啊!”贺诚军扬起手就给了贺启流重重一巴掌。
贺启流被打得脸偏过去,瞬间脸上就浮现出巴掌印。贺启流梗着脖子道:“钱我已经输光了,大不了你杀了我!”
“你——”贺启流气得喘不上气,他捂着胸口。
陈示忙过来扶他坐下,劝慰道:“老贺,我们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想想别的办法。”
可是祸不单行。
还没等贺诚军去银行贷款,把这笔钱补上。陆氏那边又开始爆雷。
之前做好的一批车灯,还没安到陆氏旗下的汽车上,就被检测不合规。陆氏那边检测严格,发现千言发过来的这批车灯会出现时而短路的情况。
于是交上去的第一批车灯全部被退了回来。后面的批次,因为工厂的搁置迟迟交不上去,千言面临着违约,陆氏集团要取消合作并且起诉千言。
贺诚军宛若天塌一般,他亲自去请陆凌风,多次去陆氏集团,想要赔礼道歉,让陆凌风能够行个方便,宽限一段时间。
但是贺诚军连陆凌风的面都见不着了。
董事会那边已经对贺诚军有了诸多不满,想要召开董事会议,要将贺诚军罢免。
这个会议被贺诚军勉强按下了,他跟董事们私下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董事们勉强答应。
贺诚军只是嘴上说说,他其实根本想不到什么办法。他在公司简直急得团团转,一瞬间白了头。
看起来苍老了太多太多。
不期然的,他想到了千述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跟陆氏牵头的就是她,让千述去当说客,替贺诚军说说情,肯定比贺诚军本人去,有效果得多。
“千述!让千述来办公室!”贺诚军大声道。
助理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他被公司内低压的氛围搞得大气都不敢喘:“贺总,千述今天没来上班。”
“什么?千述没来?!”贺诚军的面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千述当然不会去上班了,千言集团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有董事私下已经动了心思,想把
手里的股份卖了,赶快套现离场,但是没人买。
千言在贺诚军手里,一日不如一日,董事会一个个精着呢,都看在眼里。现在又资金爆雷,能早点走就早点走。
现在手里握着的股份宛如烫手山芋。
千述不出面,贺诚军也联系不到她。董事会的股东,个个犹如才狼虎豹,紧盯着贺诚军。
最后贺诚军实在按不住,这个董事大会还是开了。
贺诚军被踢出了董事会。
他当初为了来A市,让公司走得更远,卖掉了公司的一部分股份,拉到了很多投资,想以此大显身手。
没想到最后都赔了,且他手中的股份被稀释不少。
贺诚军自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千言本身就是他的,怎么可能被踢出自家公司。
他赖在办公室不肯走,公司群龙无首,保安也不敢来拉他,只得僵持着。
公司里很多员工都离职了,办公室空荡荡的,很多工位空了下来,远没有以前热闹。
“小李,你今天也走啊?啥时候提的离职啊。”还没想好辞职的员工,左右看了看,工位上都没人。
小李收拾着工位上的东西,小声道:“前两天跟人事提交的离职报告,现在不走,感觉这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听说公司账上早就没钱了。”
“那你找好下家了吗?”同事问道。
“找好了呀,让我后天去入职。”小李回答。
同事羡慕,他年纪大了,不敢随随便便离职,比不得年轻人:“还是年轻好,想走就走。你收拾东西吧,不打扰你了。今晚聚个餐,吃个散伙饭。”
公司飘摇,员工们也无心工作,低头窃窃私语。公司的尽头,贺诚军的办公室里,传来巨大的怒吼声。
员工们纷纷抬头望去。
“我凭什么走!这是我的公司,这是我的产业!凭什么让我走!”贺诚军坐在办公室,脸红脖子粗,大声怒斥道。
“贺总,您也别让我们为难,这也是上面决定的,我们只是执行工作。”保安劝道。
贺诚军猛拍桌子,道:“是谁!是谁让你们把我赶走!名字说出来,我亲自去问问他,是谁这么大胆子!!”
这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了,保安真的很为难。
正当这边僵持的时候,办公室里来了一群高大的警察。
“我们是公安机关经济犯罪侦查部门的警察,依法执行公务,请各位配合。”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懵了,十分错愕,不懂为什么会有警察上门。
穿着警服的女alpha上前一步,身姿笔挺,锐利的视线巡视周围,问道:“谁是贺诚军?”
办公室里没人讲话,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保安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下坐在办公椅上的人:“是他。”
“铐起来,带回去。”女alpha手一动,身后的几个警察立刻上前,把贺诚军的双手铐住。
贺诚军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剧烈挣扎,大声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有什么资格抓我!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贺诚军,因你涉嫌职务侵占罪,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这是逮捕证,请你确认。”女alpha拿出逮捕证,让贺诚军看了一眼。
贺诚军的大脑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变得清醒。那是太久远的事情,远到贺诚军以为,这辈子都掀不起波澜。
他看着警察,颤声问道:“是谁?谁举报的我,是谁?”
女alpha瞥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无权直接索要举报人身份。”
“把人带走。”女alpha严声道。
————————————
“贺诚军那边委托了律师调查取证,他认为存在诬告,所以一直不认罪。”办公室里,蒋屿语气温和道。
千述平静道:“他不认罪有什么用,证据确凿,等着后续开庭。”
“以他过往侵占的数额来看,数额特别巨大,会面临十年以上的牢狱之刑。不过他如果积极退赃退款,会减轻处罚,这个你清楚吧。”蒋屿道。
千述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不过时代发展很快,等他出来估计也翻不了什么天。”
“那就好。”蒋屿微笑。
“那你后面的打算了,你是打算接手你母亲的公司,继续发展吗?”蒋屿又问道,盈盈笑眼看着千述。
“可能会重整公司业务。”千述语气很淡,她抬眼看着远处的车流,“事情结束后我会离开A市。”
“离开A市?”蒋屿反问道,他没想到千述是这个回答。
蒋屿语气有些急:“为什么要离开A市呢,你没有必要离开的,A市在科技产业的扶持力度很大,机会也多,你完全可以”
“我想离开了。”千述认真道,她似乎有点累,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我想离开了。”
蒋屿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良久,他才开口道,语气仍旧温和:“千述,跟着你的心走吧。”
千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再次像蒋屿表示了感谢。蒋屿帮了她很多,后面还会以千述的代理律师出庭,千述是真的很感谢他。
蒋屿看她礼貌客气的样子,特别无奈:“你是我的客户,早就付过费用了。”
甚至千述还是以高出市场价的律师费请他出庭的,帮助只是客气话,其实就是雇主和律师的关系
千述回去的时候,在地下车库待了很久,她不太想上去,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恪。
贺诚军被抓的第二天,陆凌风跟千述通过话,他道:“千述,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全部做了。你答应我的,也希望你能履行承诺。”
“千述,你如果对陆恪有一点喜欢,你就放过他。”陆凌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特别遥远模糊,就像从天际传来的声音。
“其实你自己也清楚,beta和alpha在一起并不合适。”
千述坐在车里,眉心微蹙,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千述在车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她上楼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打开玄关的门,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沙发上坐着的身影。千述走进客厅,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
“你吃饭了吗?”千述看向陆恪,问道。
千述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很清晰,但是听在陆恪耳朵里,就像炸开一样。他猛地直起身,将手机藏在身后。
陆恪脸色白得有些吓人,眼皮又红红的,面色很差。
千述皱了皱眉,又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我,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陆恪将手机揣在兜里,很慌张的路过千述,声音有点颤。
明明千述就是问的他有没有吃饭。
千述拉住他的手腕,无奈道:“不用麻烦了,我现在不饿。”
“不。”陆恪抬眼看着千述,眼睛里的湿意都快藏不住了,他很倔强,“我一定要做。”
千述看着那双湿红的眼眸,妥协了:“随你。”
千述没有跟陆恪多纠缠,径直去卫生间洗漱。她其实心里也很堵,所以并不想说太多的话。
厨房里,陆恪在切豆腐,然后思绪落在了今天收到的照片上,私家侦探给他发来的照片。
很多照片,远景近景,从见面,再到吃饭,然后进了车内,一直没出来。看侦探发来的记录时间,他们在车里呆了半个小时以上。
哦,还有一张,千述摸那个omega的脸。
厨房的
光映在陆恪惨白的脸上,就好像把全身的血色抽离,只剩下苍白的面容。
他机械性的切着手里的菜,心脏却绞痛着,每一次跳动都像在用尖锐的刺扎在心脏上。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猩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破裂的皮肤涌了出来,滴落在白色的豆腐上。白色和红色形成极致的对比,刺得陆恪眼睛发酸。
千述一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菜板上全是血,豆腐都给染红了。而陆恪呆愣愣的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你愣着干什么!你手受伤了不知道痛的吗?!”千述快速上前,拽住他的手,放下他手里的刀。
她语气有点急,听着就很严肃,有点凶。
千述把陆恪安顿在沙发,找出医药箱,用生理盐水给他冲洗,又用碘伏消毒,再用创可贴给陆恪的手指包住。
陆恪看着千述垂着的眼睫,她很认真的给他包扎,眼中只有他。
陆恪眼中的热意涌了上来,他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千述,我疼。”
第62章 第62章虐
今天的天气一般,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雨。
“周日也要出去吗?”陆恪问道。
他看着千述往门外走的背影,目光沉沉,黑得深不见底。
“嗯。”千述随口道。
“还是工作上的事情吗?”陆恪继续追问,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千述脚步顿住,转过身,与陆恪的目光相接。陆恪这段时间苍白太多,就像是被雨打落在泥土里的花。
“不是。”千述看着手机里蒋屿发来的消息,他说他已经出发了,“是我的私事。”
明天贺诚军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今天千述要跟蒋屿最后讨论一下开庭时用到的材料。
陆恪突然笑了一下,有点勉强:“原来是私事啊。”
“是我可以知道的私事吗?”他走到千述面前,直直的看着千述的眼睛,问道。
千述没答。
陆恪又不想问了,他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与千述唇齿相依,舌尖勾缠。
这个吻很凶很急,就像是走投无路的猎物绝望时的发泄。
千述吃痛,蹙了蹙眉。
她睁眼看着亲吻自己的人,陆恪的睫毛轻颤,抖得厉害,泄露出主人的心绪并不平静。
千述反客为主,把陆恪抵在玄关的镜子上,强势掠夺陆恪的呼吸。陆恪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就像是丢失掉所有的气性,只想要紧紧的攀附着千述。
良久,这个吻才结束,陆恪重重的喘息:“那你早点回来。”
“好。”千述又碰了碰陆恪红肿的唇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好,千述出门的时候外面天阴的很,乌云如墨压在城市上空,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雨还没落下来,风是暴风雨的前兆。
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大家都在寻找遮蔽的地方,来躲避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千述下车的时候,风把她的头发吹乱。她走进咖啡厅大门,往里面走去。
“实在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来的时候,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赌了一段时间。”千述走到靠窗边的餐桌上,坐下,歉意问道。
蒋屿看向她,笑道:“没有等很久。”
“给你点的咖啡,店里的新品,尝尝看适不适合你的口味。”
“谢谢。”千述平和道。
礼貌的交际环节结束,剩下的时间他们一直在讨论案件的重要点。
大多数时候都是蒋屿在说,把出庭的流程,法官问话时要怎么回答,陈述时的表达技巧,一一讲给千述听。
咖啡厅里很安静,现在没几个人。千述很认真的听着,偶尔会有一点疑问,蒋屿都会很耐心的给她解答。
蒋屿年纪比千述大,工作经验比千述多。在蒋屿看来,千述是需要被照顾的。
两个人都是很体面的人,所以关系只能走到朋友这一步。
雨开始下了,很大一颗的雨滴坠落在地上,接二连三的,变得越来越密集,最后形成瓢泼大雨。玻璃窗被雨水拍打着,形成水痕,蜿蜒而下。
风肆虐的刮着,将树吹得左摇右晃。狂风夹杂着暴雨,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两人的探讨告一段落,蒋屿看着外面下的大雨,有点苦恼:“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估计路上又有积水,挺麻烦的。”
对于工作的社畜而言,下雨并不算一件好事,会为他们的通勤增添很多负担。
两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雨下太大了,两个人都走不了
一个小时以后,暴雨开始有停歇的趋势。现在是下午,因为下了雨,道路上全是被风吹落的树叶。
暴风雨过后,并没有喜闻乐见的雨过天晴。天气依旧很阴,并且随着傍晚的降临,天色慢慢变暗。
“走吧,雨差不多停了。”千述起身道。
蒋屿跟在她的身边往外面走去。
五点过后,A市就开始迎来下班高峰期,又加上下了雨,路况一般,现在正是最难打车的时候。
“你怎么回去?”千述问道。
“我打车或者坐地铁。”蒋屿回答。他的车送去保养了,今天是打车过来的。
千述点头道:“行。”
千述陪着蒋屿在路边等车,但是等了十分钟接单的车都没到,被堵在了路上。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也有好几公里。
“干脆我送你回去吧,我今天开了车来。”千述直接道。
蒋屿没有推辞,温和笑道:“那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一点小事。”千述无所谓道
这还是蒋屿第一次坐千述的车,他坐在副驾驶上,千述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车内的氛围安静。
蒋屿住的地方不在市中心,要稍微偏一点。哪怕他如此优秀,名校出身,红圈律师,在A市打拼多年,也没有能力全款在A市买下一套房子。
这很现实。
出了市中心就没那么堵了,道路通畅了很多,道路上的车辆少了一些。
千述瞥了眼后视镜,眼神微沉,她油门一踩,车速瞬间快了很多。
蒋屿感受到车速的变化,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千述面不改色,眼神落在前方,平静道:“后面跟了一辆车。”
蒋屿神色严肃了些,他看向后视镜,一辆陌生的奔驰E,很大众普通的款,混在车流里根本没人注意。
“这辆车我不认识,我没见过这个车牌号。”蒋屿正色道。
他没忘记之前因为案子,被嫌疑人家属跟踪,差点在停车场丧命的事情。
“嗯,我知道。”千述道。
她又瞥了一眼后视镜,身后的这辆车,从咖啡厅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刚开始千述也没注意,是后来车流少了,才发现这辆跟在身后的车。
“坐稳了,我要甩掉它,可能速度有点快。”千述语调平直,眼神冷静。
下一瞬,车辆犹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后面的车也紧紧跟了上来,死咬着不放松。
这边车流量少,路上不拥堵。右转道,千述猛打方向盘,拐进了另一条路,又迅速回正,油门往下踩。后面的车也很迅速的转弯,跟了进来。
无论是千述往哪里走,后面的奔驰E就是甩不掉,如影随形。
千述轻轻“啧”了一声,心里有点不耐烦了。
她没兴趣跟人玩碰碰车,当然,千述也不可能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导航显示离目的地还差500米,蒋屿的家要到
了。
路灯早就亮了起来,夜幕笼罩着城市,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雾,凉凉的。
身后那辆奔驰E突然加速超车,疯了似的将千述的车别停。
千述猛踩刹车,车辆急刹,停在原地。
“有毛病!疯子。”
蒋屿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怒骂一声。
千述看着从车里下来的,熟悉的修长身影,面色越来越冷,眼若寒芒,没有半点情绪。
“呵,”千述冷笑一声,继续道,“真有意思。”
……
千述总说她工作很忙,很晚才能回来。陆恪心中虽觉不安,但还是选择相信她。
可是有一天,千述的身上带回来了omega的气息。
是那种雨后清晨,栀子花的香味。
陆恪闻着简直想吐。
但是千述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也可能是她就算注意到了,也无所谓。陆恪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因为千述无论是如何想的,陆恪都没法接受她身边有了别的omega的事实。
很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陆恪的脸上,惨白的,没有血色的。
私家侦探给他发来消息:“老板,这是今天拍的照片,请查收。”
“对了,这个周末还跟吗?”
许久,陆恪才回复:“不用。”
照片已经很多了,全是千述和那个omega的。
刺得陆恪的眼睛又痛又酸,快要落下泪来,又很努力的憋住。
他们频繁的约见,在咖啡厅,在餐厅,甚至今晚又要去哪里见面呢?去那个omega家里吗?
……
车窗降下来,蒋屿坐在千述旁边,那本来是他的位置。
陆恪很难控制住内心的嫉恨与酸涩,他面色苍白,眼尾却泛着红。陆恪轻轻吸气,道:“千述,他就是你说的私事?”
“你的私事是跟omega约会,晚上再跟omega一起回家吗?
“你跟踪我?”千述面无表情反问道。
“如果我不跟着,我怎么会知道你被这个贱人缠上了!”陆恪突然大声,带着怨,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千述的冷淡让陆恪绷不住情绪,他就像骤然崩溃一样。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还要三番五次的勾着你,他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的恬不知耻!”
眼看着陆恪情绪控制不住,话越说越难听,千述直接把车窗升起来,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可能没办法送你到门口了。”千述看向蒋屿解释道。
蒋屿看了眼车窗外的人,好脾气道:“没事,这段路我自己走,反正不远。”
“嗯。”千述点头。
她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他今天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说话有点伤人,我替他向你道歉。”
千述语气有点无奈,还有一些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和纵容。就好像是那种为闯祸的心肝宝贝兜底的主人。
可千述原本是一个情感很淡薄的人啊。
蒋屿怔了一下,面色变得复杂,难以看清。他想笑,又太勉强,嘴角落了下来。
“千述,我挺羡慕他的。”
……:
家里很黑,很静,没有开灯。
刚进玄关的时候,千述才打开玄关的灯,alpha温热的身体不管不顾的缠上来,很急切的吻落在千述的脸上。
千述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她用力推开陆恪,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陆恪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千述用了全力,陆恪的直接被扇得偏过脸去,脸上很快就浮上红印。
“你想去死,别拉着我和别人!”
这是千述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陆恪讲话。
她今天实在是太生气,陆恪胆子大,又疯,性格偏执,追车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如果发生意外,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空气瞬间凝滞。
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两人有些重的呼吸声音。
陆恪一直偏着头,白皙的侧脸上,红色的印子太显眼了。
良久,陆恪扯唇,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诡异。
“是!我就是想去死!”
“千述,你感情游离的每一秒,我都想去死!你为什么要让我发现,你为什么不把你身上的omega气息处理干净再回来!”
陆恪抬起头,边笑边说。他死死的盯着千述,滚烫的眼泪猛地滑落,很大颗的泪。
“千述,你还要怎么伤害我?要把那个omega带回来,带到我面前,一起伺候你吗?我不是外面的小三,没办法大度的跟别人共享你的爱!”
陆恪的情绪太激烈,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千述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累过,甚至疲惫到对陆恪的眼泪都升不起任何怜惜。
以前每次,陆恪一哭千述就会心软的。但是现在,千述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矛盾的漩涡。
千述转身就走,她甚至不是回卧室里,而是退出这个房子,离开云栖御庭,她想冷静一下。
陆恪猛地拽住千述的手,死死捏住,语气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你要去哪里?你现在想去哪里!”
“我需要冷静一下,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千述直视着陆恪的眼眸,终于将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一瞬间陆恪如坠冰窖,寒冷从心脏不断蔓延,沿着四肢百骸到达身体的所有地方,陆恪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
“重新思考我们的关系?”陆恪不可置信的看着千述,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
这段时间,陆恪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他原本是一个多么倨傲的alpha,困在感情里,也成了一个可怜人。
当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千述心里那些沉重的负担,好像突然就卸了下来。她张口,再没有任何的滞涩,越来越轻松。
“陆恪,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蒋屿的关系,我并不喜欢omega。当然,我也不喜欢alpha,准确来说,beta和AO在生理上都不匹配。”
那些在千述脑海里已经打了很多遍腹稿的话,很流畅的被说了出来。
意识到千述接下来要说什么,陆恪苍白着脸,拒绝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但是千述没有停下来,她现在已经没有耐心慢慢的将这团情绪的乱麻解开,只想着一刀将其斩断。
“你每次易感期都很难受,我实在感到抱歉。我身为beta,没有办法给你提供什么帮助,这是我作为伴侣在恋爱中的失责。”
“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陆恪声音颤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你父亲达成的协议。我利用了你,我的感情并不高尚,答应离开也是我的自主选择。”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愧对你如此深厚的感情。陆恪,我并不值得你的喜欢。”
“闭嘴!我让你别说了!”
陆恪眼尾红得要命,嗓音几乎嘶哑,他甚至是带着恨意的看着千述。
千述的话被打断,看着陆恪的泪眼,她张了张嘴,那些冷心冷情的话说不出口了。
陆恪实在是受不了内心汹涌的感情,受不了千述的冷漠,他几乎想把心剖出来给千述。
“千述,我不是今天突然变成alpha的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alpha的。你如果嫌弃我是alpah,你如果不喜欢alpha,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是你,你要来追我,你让我在下面。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一句beta和alpha不合适,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千述沉默:“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陆恪声音陡然变大,哽咽着。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要你爱我!”
“千述,如果只是因为alpha的原因就要分开,我不会同意的。”陆恪的语气带着病态的偏执。
陆恪抚摸着千述的脸,眷恋的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千述,我可以不成为alpha的,我可以不要腺体。千述,这并不能成为我们的阻碍。”
“什么?”千述错愕,没懂陆恪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
千述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不要——”
鲜血已经从陆恪的后颈腺体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白皙的后颈变得鲜血淋漓,无数alpha信息素顺着血液释放出来,铺天盖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刀片,没有丝毫犹豫的划过自己的后颈。腺体刺痛,比任何的疼痛都要来得剧烈,让陆恪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千述立刻接住他。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捂住陆恪的后颈,想让鲜血停止,但又是枉然。千述手上沾满了猩红的血。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陆恪,你简直是疯子!!”
千述已经没办法思考,那猩红的血刺得她丢失了冷静。她忙翻找着包里的手机,哆哆嗦嗦的开锁。但是手上沾着血,很困难才识别了指纹。
陆恪又回到了千述的怀里,实在是久违的
属于千述的气息,让陆恪又憋不住眼中的泪意。
他吸了吸鼻子,更深的埋在她的怀里,很依赖的,轻轻蹭了蹭,又变得乖顺。
“千述千述,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害怕。”陆恪喃喃道,声音很轻。
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他后颈很痛,伤口割得太深,力气也随着鲜血不断流失,陆恪的眼睛慢慢闭上。
温热的泪沿着他的眼角滑落:“千述,我害怕。”
“别害怕,你别怕。”千述的手抚摸陆恪的脸,颤抖着给他擦掉眼泪,“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一定会没事的,乖,别怕。”
“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第63章 第63章别让我为难
夜晚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尤其是急救室,多得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人。
千述也是其中之一。
陆恪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
因为腺体受伤,alpha信息素不断泄露,医生给他用了信息素阻隔剂,立刻就把人送到医院。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陆恪已经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后颈的鲜血把他的衣服染红,很刺眼。
他闭着眼,脸色白得有些吓人,眼睫阖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
苍白,脆弱。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下午的那场大暴雨,或者是别的,总之今夜来急救的人特别多。医护人员忙不过来,脚不沾地,得不到一点歇息
急救室里哀嚎声,痛哭声,焦急的质问声,哭天抹泪,就跟魔音穿耳似的,嗡嗡嗡的在千述耳边响,吵得千述头疼。
千述守在陆恪的床边,女beta外表看着还算冷静,但其实她衣服上,手上,到处都是血,很狼狈。
才刚推进急救室,就有医生来给陆恪做检查。
看到他后颈腺体上的伤痕,血肉模糊,医生倒吸一口凉气,道:“天,怎么把腺体伤得这么严重!”
陆恪的伤很重,又伤在腺体,十分危险,急救医生面色凝重。他检查了一下,立刻打电话摇人。
“伤口的位置太危险,伤的太深,这边解决不了,需要请腺体科的医生来看。”
很快,急救室就来了一位腺体科的医生。他一看陆恪的伤口,眉头紧皱,立刻道:“哎呀!这必须要尽快做手术,耽误不得。”
陆恪立即就从急救室,转到了三楼的手术室。
手术室相比于急救室,要寂静得多。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冷清而肃穆,惨白的灯光照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很压抑的沉寂。
有医生手术室里出来,道:“谁是病人家属,过来签字。”
千述一直守在手术门口,闻言正准备上前。
身后突然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我是病人家属,我是病人家属!”
千述和护士都往后看去。
陆凌风,时谨,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性beta。
陆凌风在一旁急匆匆签名,而医生却看着一旁的年长的女beta,神情肃然,正色道:“院长,您怎么来了?”
这位女beta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徐慈慧,同时她也是腺体医学的泰斗。
“这个手术我来做,病人情况如何?”徐院长问道。
医生回答,神情凝重:“病人情况很糟糕,腺体被贯穿性切割,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只能尽量修复,手术成功率低于50%”
“什么?!”陆凌风如遭雷劈,神情惨淡,“怎么会这样”
腺体不可逆损伤,成功率低于50%,无论是哪一点在陆凌风听来,都犹如天塌一般,难以接受。
千述也怔在原地,敛着眼睫,手垂在身侧,蜷缩着。
时谨还算冷静,跟医院这边交谈。毕竟是陆氏集团的大少爷,院长都要亲自来给陆恪做手术。
很快,徐院长就进了手术室内。
走廊又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手术室外,陆凌风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刻也没办法停下来,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谨也陪在一旁不说话。
千述垂着眼眸,面色有些空白,她一直都站在手术室外面,甚至没有去坐一下。千述手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洗,变成暗淡的红褐色。
满手的血,看着有些骇人。
陆凌风突然快步走到千述面前,他神情愤怒,甚至有些狰狞:
“千述,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离开他,你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你看看……”
陆凌风急得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不仅仅是生气,还有作为父亲的着急,担忧,恐慌,害怕,很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坐立不安。
千述抿着唇,没有为自己解释,垂着的指尖却在细密的颤抖。
时谨来拉陆凌风,劝道:“老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安静等手术结果吧。”
手术棘手,到了凌晨一两点还没结束,快5个小时了,时间好像突然变得缓慢。
走廊变得更加沉默,夜很深,很冷,就好像要冷进人的骨头缝里
天快亮的时候,天空呈现雾蒙蒙的灰白色。
今天也是一个坏天气,很阴沉。
手术室的门打开,徐院长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同时走上前去,神色紧张的看着她。
徐院长笑道:“手术很成功,腺体暂时保住了。”
话音落下,陆凌风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手术成功就好,成功就好!”陆凌风脸上的表情很滑稽,哭也不是,笑也笑不出来。
徐院长继续道:“后续还需要继续观察,不清楚是否会有后遗症。病人没有苏醒,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清醒以后,再转到普通病房。”
“那我们能去探望吗?”时谨问道。
“不可以进去,只能透过重症监护室外的玻璃看几眼。”徐院长摇头道。
时谨和陆凌风跟徐院长交流了很多,全是关于陆恪后续的问题,千述都没再管了。
听到手术成功以后,千述才有灵魂不再漂浮的劫后余生感。她重重的喘了口气,很慢很慢的扶着椅子坐下,
千述清瘦,在空荡的走廊里,身影更显单薄。
她微微摊开自己的手,愣愣的看着。
手上全是暗红的血,到现在她好像还能感受到鲜血的温热,腥黏。
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血液从陆恪的身体里流失,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惶恐又无措
心电监护仪发出很规律的“滴滴”声,病房里很静,静到让人的心里发慌。
陆恪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今天竟然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地板上,清透干净。
他已经昏迷三天了。
其实手术出来后的第二天下午,陆恪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医生护士很快就给他做检查,记录他的身
体数据。
但是陆恪太累了,累得没有再次睁开眼的力气,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人回到了普通病房。
陆恪睁开眼,很艰难的转头,往病房里看去。病房里只有看护,在偷偷打瞌睡,再没有别人。
也没有千述。
陆恪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心脏突然漏掉一拍,然后被狠狠绞紧。
“千述千述”
陆恪根本发不出声音,哪怕他用尽全力,喊出来的也只是嘶哑的气音。
守在床边的看护听到这点声响,突然就醒了,急忙睁开眼:“您醒了?我现在去叫医生。”
在办公室里询问医生注意事项的陆凌风听见陆恪醒了,急忙跑回来,医生跟在他的身后。
病房里一下子涌入了很多人,围在陆恪床前,拥挤嘈杂,陆恪望去,医生,护士,看护,陆凌风。
可是没有她。
没有千述。
怎么可以没有千述!
陆恪几乎是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他太虚弱,痛得根本没力气起身。
陆凌风连忙制住他,急道:“你现在不能随便乱动!”
“千述呢?”陆恪死死盯着父亲,哑着嗓子问道。
“千述千述她。”陆凌风沉默,不想问答这个问题,“她有事来不了,你先好好养病,病好了再说。”
陆恪心中的不安已经无法控制,他摇头,很执拗的:“千述呢?她为什么没来。”
陆凌风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直接道:“没来就是没来,她有自己的事情,不想来看你。”
“我不信。”陆恪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沉,他直接扯开输液的针,猩红的血沿着手滴落下来。
陆恪面色更白了,看着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我不信,我要去找她。”
医生护士看着这一幕,忙上前按住他,不让他动作。陆恪用力的挣扎,被单上都沾上了他的血。
“陆恪,我看你真是疯了!”
陆凌风在一旁简直气得心脏直跳,血压飙升,对自己儿子怒其不争。
“你为了一个女beta,为了一个心怀鬼胎的骗子,你寻死觅活,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你还要去找她,你去哪里找她,千述早就走了!”
“你看看她还要你吗?你看看还能联系上她吗?她早就走了,你昏迷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陆恪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没有预兆的心痛,就像突然被利剑插入心脏。
“我不信。”陆恪缓缓摇头,他喃喃道,“我不信。”
“千述不会这样对我!”
看见自己儿子这样,陆凌风心里也不好受。
他把陆恪的手机丢过去;“你自己看。”
陆恪颤抖的拿着手机,他打开微信,给千述打语音,红色的感叹号刺得他眼睛痛,千述把他删了。
“不可能,千述不会这样对我的。”陆恪声音抖得要命。
他给千述打电话,60秒的通话里,时间被拉得无限长,只有清脆的“嘟嘟”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陆恪低着头,柔软的发耷拉在他的额头,遮住了半张脸,只剩下瘦削苍白的侧脸。
他一遍又一遍的拨打这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语音人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陆凌风走上前坐在床边,抚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陆恪,千述已经离开了。”
“她知道跟你不合适,所以她选择不再纠缠你,你也要早点放下这段感情,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陆恪低着头,沉默,不发一言。
……
陆恪看起来好像放下了,至少他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情绪激烈。
但是陆凌风怕他又要强行离开,每日都派人守着他,房间里一刻也不能没了人。
陆凌风这段时间每天都守在医院,连工作都是让秘书送到医院来处理。但是,今天有个会议很重要,他不得不出席。
陆恪说他想喝水,看护将水倒在杯子里。本来是准备喂他的,但是陆恪说他要自己喝,看护只得将杯子给他。
可是陆恪手上没什么力气,杯子一下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陆恪抿着唇没讲话,看护忙去拿东西来清理玻璃残渣。
……
陆恪割腕是护士先知道的。
他上午的时候支开了看护,用藏起来的玻璃碎片,割开了脉搏。
陆恪似乎感觉不到痛,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的看着鲜血从身体里流失,然后沿着手腕,掌心,指尖,最后滴落在地上,溅成一朵血花。
鲜血猩红,带着诡异的艳丽。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看到陆恪垂在床沿的没有血色的手,脸色陡然一变,快步上前来。
陆恪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嘴唇煞白,闭着双眼。再加上他本就腺体受损才动了手术,情况更加严重。
护士立刻给他止血,又按响床头的铃声,着急道:“快找1号病房的主治医生过来,快点!病人割腕了!”
陆凌风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时,陆恪手腕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住。他靠在床头,白着脸,低着头,病号服有些大,空空荡荡的套在他身上,可怜。
“陆恪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陆凌风气得手抖,又惊又怒。可陆恪如此虚弱模样,陆凌风又舍不得骂他。
陆恪抬眼,死死的盯着他,瞳孔幽深,带着病态般的偏执,让陆凌风心惊: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联系到千述。”
千述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只是从陆恪嘴里说出,都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陆恪醒来的这段时间,第一次憋不住眼泪。
“我要她亲自跟我说。”
“我要听千述亲自跟我说。”
……
陆恪的手术成功后,千述离开了医院。她在医院的厕所里,水龙头面前,不断的冲洗手上的鲜血。
镜子上映着女beta的脸,她的唇色很淡,几乎与肤色相融。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上了血。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疲惫。
千述扶着洗手台,头低垂着,长久的低垂着。
宛若一座沉默苍白的雕像。
一滴泪落了下来。
落在洗手台上,与其他水滴融合,转瞬即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千述离开了医院。
她回去换了干净衣服,洗漱一下就往法庭赶去,今天周一,跟贺诚军开庭。
庭上的事很难一一说清。
只不过当贺诚军看到千述时,立即火冒三丈,怒目而视。他猛的站起身,隔着原告与被告的距离,大骂千述是白眼狼。
“当初若不是我签字同意,收养了你,千述,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出息?你甚至是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孤儿!”
“你现在反过来搞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一条狗,狗都懂得知恩图报!早知你如此歹毒,就应该让你烂在福利院!”
贺诚军情绪激动,骂得脸红脖子粗。
千述只是很沉默的听着,没有任何反驳。她其实没什么力气跟贺诚军开启骂战。
她现在太累了。
“肃静!”
法官在上面制止贺诚军冲动的行为,语气严厉。
“法庭是庄严的场所,请被告人控制情绪,否则将以扰乱法庭秩序处理。”
庭审很顺利的结束了,因为千述这方证据链完整,证据充分。
最后贺诚军以职务侵占罪,并且多次侵占,从重处理,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他失去了所有,过往的权势地位,已成泡影。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天气仍旧特别差。乌云阴沉沉的压在天上,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郁郁寡欢。
蒋屿很担心千述的情况,因为她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太好。
“你昨晚……算了,直接送你回去休息。”蒋屿看向千述,他想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又没问。
千述坐在车上,沉默的看着窗外。蒋屿也没说话,抿着唇看向前方。
有太多的话,太多的问题憋在蒋屿心里。但是千述不想说,蒋屿就一句也没问。
半路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很神奇的是,天开始渐渐放晴了。
阳光很困难的穿过云层的缝隙,洒下一束束光辉。这光芒不是温柔的倾泻,而是带着某种近乎暴烈的穿透力。
金色的,神圣的阳光,洒落在城市。
千述呆愣的看着,许久。
“千述。”红灯的时候,车停了下来,蒋屿转头看她。
“嗯?”千述回过神来。
蒋屿勾唇一笑,弯着眼眸,很温和的笑:“千述,以后离开了A市也要常联系。”
千述怔了一下,点头道:“好。”
绿灯亮起,车辆又开始向前奔驰,向崭新的生活奔驰。
…
…
手机里又响起了铃声,距离手术那晚,已经是第五天了。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了许多,焕然一新。今天A市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绿意盎然。
陆恪听着耳边的铃声,心脏控制不住的开始缩紧。他垂着头,沉默的盯着被子的花纹。
良久,那边终于接了。
“喂?”是千述的声音,干净利落。
陆恪的呼吸一下子就变了,没说话,眼泪很容易就漫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千述听到手机里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反应过来。
她的行李箱已经办理了托运,过了安检,千述现在要去登机口等待,她是下午三点的飞机。
“是陆恪吗?”千述轻声问道,很温和。
陆恪的眼泪猛的滴落下来,砸在被子上。病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陆恪单薄的,靠在床上的身影。
阳光影影绰绰,落在他的身上。
无端的孤寂。
“千述,你在哪里?我想要见你。”陆恪哑声道,带着难以克制的哽咽。
千述沉默,她到了登机口,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不远处的停机坪。
有飞机起飞了。
耳机里陆恪的哭腔越来越重,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说他一醒来没看到千述很害怕。又说他伤口很痛,每天都睡不好。还说医院的人很坏,每天都监视他,不准他来找千述。
最后,陆恪声音颤抖,闷闷的:“千述,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听到了千述那边机场里的播报声。
千述不说话,陆恪心中的恐惧不断攀升,甚至到了有些呼吸困难的程度。
良久,千述开口了。
“陆恪,我们分手吧。”
手机里千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但仍旧能听出属于千述的平静,冷淡的语调。
“我不。”声音几乎是从陆恪的嗓子里挤出来的,他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千述,我不要。”
“前往S市的KS85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陆恪,我有点累了。”
千述起身,往登机口走去,那边已经有人在排队:“我想我可能喜欢过你,但是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我不信!”陆恪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绝望的,含着泪的,带着恨意的。
“我不信。”
“千述,你这个骗子!你休想丢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千述,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你走了就结束了?千述,不可能,我会来找你的!千述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甩开我!”
手机里传来alpha的声音,声嘶力竭,尾音却带着颤,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害怕。
千述将手中的登机牌交给工作人员,他们沿着虚线撕下,再递还给千述。
千述往里走去,她低着头,跟着人群走。
身边的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谈话欢笑声不绝于耳。只有千述,形单影只,沉默的走在其中。
良久,千述叹了口气,低声道:“陆恪,你乖一点,别让我为难。”
“别让我为难。”
……
飞机滑行的时候,耳边会产生嗡鸣声。
但是当机身不断攀升,穿过云层,恢复平稳的时候,窗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蔚蓝。
第64章 第64章电话
两年后。
瑞士,苏黎世。
“我在中央火车站外面等你,就站在AlfredEscher雕像那里,你出来就能看到。”
冬天的苏黎世很冷,风也大,利马特河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向曼青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围巾,还是觉得冷,说句话都能哈出白气。
她的目光望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行人,直到看到那个白色拖着行李箱的身影,眼睛亮了起来。
“千述,这边!”
向曼青向千述猛挥手,但是千述没看见她。向曼青三两步走上前,冲过去抱住她,哈哈大笑。
“你怎么戴了眼镜都没看见我,是不是一年不见都不认识我了。”向曼青笑着抱怨道。
千述也抬手抱她,解释道:“怎么可能,下了车眼镜起雾了,擦眼镜来着,就没看到。”
千述近视度数不是特别深,200度左右,这两年长了一点。她平时不爱戴眼镜,但是出行还有工作的时候会戴着。
在火车上还没太大感觉,没想到下了火车苏黎世这么冷,给千述都冻懵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苏黎世要下雪,所以今天降温了。慕尼黑不冷吗?”向曼青顺手接过千述行李箱上的手提袋,问道。
“到慕尼黑的时候正好出了几天太阳,还行吧,比这里暖和一点点。”千述回答,拉着行李箱跟着向曼青往前走。
去年春节,向曼青从瑞士回来,在S市的时候两人见过一面。到刚刚两人见面,正好快一年。
千述这次是去德国出差,正好慕尼黑离苏黎世不远。向曼青就说,让千述过来找她玩,然后两个人约着去格林德瓦滑雪。
向曼青租的单人公寓,房子虽然不大,但是租金是相当贵的。就这还是向曼青两年前刚到瑞士的时候,好不容易租到的。
“今天做中餐给你吃,食材我都买好了。”
到了公寓,千述把行李放好,去给向曼青打下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千述问道。
向曼青在做可乐鸡翅,一边倒可乐,一边说:“没办法,这是留学必备技能。啧,你不知道这里吃饭有多贵,还没我自己做的好吃。”
她也是被迫锻炼出来了。
晚饭做的番茄炒鸡蛋,可乐鸡翅,还有土豆洋葱炖牛肉,这已经是向曼青做的很丰盛的一顿了。平时她懒,有时候就吃白人饭糊弄糊弄。
两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顿饭,向曼青还特有仪式感的开了瓶酒。
“你这次来欧洲出差多久?”吃饭的时候,向曼青问道。
“半个月吧,太久了也不行,公司那边顾不过来。”千述吃饭,她真有点饿了。
灯光下,千述的眉眼温和。她因为工作忙,头发剪短了一些,刚好到锁骨那里,被千述松松的扎了起来。
向曼青盯着千述看,良久,开口道:“千述,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有吗?”千述闻言,抬头笑,“变沧桑了?”
“不是。”向曼青摇头,她歪头,看着千述,打趣道,“你知道吗,以前刚上大学那会儿,我觉得你可能并不好相处。因为你的眉眼总是沉郁,像是压着事。”
“现在倒是舒展很多,有点像”
向曼青看着千述盈盈笑眼,思考一番道:“有点像亭亭生长的树,变得枝繁叶茂。”
听到这个比喻,千述愣了一下,又笑开
从A市离开以后,千述的生活并没有变得很好。相反,她简直是焦头烂额,每天都特别忙,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不得不说,贺诚军留给千述的是一个烂摊子,千言当时已经处在快要破产重整的边缘。那会儿股东们纷纷抛售股票,千述低价买到手,没想到后续会这么困难,
千述不是学管理出身的,她大学学的是工科。所以她在管理公司上面,完全是一个新手,很多方面都不太懂。
回到S市的时候,公司人都走得所剩无几了,产业发展停滞不前,可以说是重头再来。
那段时间,千述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加班熬夜,咖啡续命,每天眼
睛下面都挂着黑眼圈。
不过,再差也只能这么差了,千述也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情况比当时还要糟糕。
她开始面试招人,重新规划公司未来的走向,重整公司业务,公司又开始慢慢起步。
千述没做过生意,刚开始她比较呆,说严谨一点,就是遵守规则,不懂变通。她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事情,其实也是人情往来。
并不是说你东西好,人家就一定要跟你千述合作。
一开始千述吃了些亏,后来亏吃的多了,也琢磨出了一些道理,就很少再这么被动。
虽然现在公司也没达到千朝当时的规模,但比千述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所幸千述还年轻,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她们是第三天去格林德瓦,明天向曼青还要去上课,并且邀请千述去她的大学参观。
现在是1月份,加上实习,论文,向曼青要今年8月才能拿到学位证。这边读研,真的是卷生卷死,向曼青已经是属于很自律,很优秀的学生了,但在瑞士读研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明天有一场公开的演讲你去不去,这次来的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DavidGasser教授,他是前两年物理诺奖得主。”
“去啊,正好见识一下。”千述也很感兴趣,点头道。
现在的千言集团,已经不仅仅做车灯上的业务,千述把一部分重心放在了人工智能上。当时在学校参加科创大赛时,接触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觉得很有市场。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苏黎世的风雪停了,下了一整晚的雪,屋顶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阴天。
千述还在睡的时候,向曼青已经醒了,她要去上课,就醒的早一些。
“桌上有烤吐司和酸奶酱,冰箱里还有两根香蕉,你就凑合吃吧,中午带你去学校食堂吃饭。”向曼青走的时候对着床上睡眼惺忪的千述说。
“好,拜拜。”千述打个哈欠,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脸埋在枕头上。
关门的声音响起,向曼青背着书包出门了。
千述是在半个多小时以后才悠悠转醒,她不太想起床,外面太冷了。千述拥着被子,打开手机,处理一下工作消息,然后刷国内的社交平台。
苏黎世的早上九点,是A市的下午四点。
A市的天气好,尽管也在冬天,但是个大晴天。
千述离开A市的两年,她很守承诺的没有再回去过,但是她手机中关于A市的天气预报,一直没有删。
她也没管,留着就留着。
其实这两年,千述很少想起陆恪。她实在太忙,要做的事情很多,她必须不断的向前走。过往种种只能被抛在身后。
只是偶尔,千述能够从网络上,看到一星半点关于陆恪的消息。
比如说大半年前,陆凌风工作中脑梗发作,被送进医院,情况很不乐观。当时陆氏集团的股票猛跌,外界都怕陆氏群龙无首。
这个时候陆恪上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面向大众,以陆氏接班人的一个身份。
在这样的情况,陆恪算是临危受命,压力不可谓不大。外界对他也不太看好,媒体挖出了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很多的黑料,铺天盖地。
网上都笑,不学无术的大少爷也能执掌陆氏这艘大船?
这可不是过家家。
尽管外界质疑声不断,但是陆恪仍旧开始管理公司的各种业务,时谨在旁边辅佐他。
千述不清楚那段时间陆恪的压力有多大,过得有多难熬。
只是在有一次,她在公司加班到凌晨的时候,接到了一通来自A市的电话,很陌生的电话号码。
那天晚上实在太晚了,公司里只有千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周围寂静无声,所以电话里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对面没有说话,千述也没有说话。
两分钟后,那边的电话挂断了
千述的思绪从过往抽离,她有点烦闷的揉了揉头发,也不想睡觉了,干脆直接起床洗漱,吃早餐。
现在离中午还太早,千述收拾了一下,裹着羽绒服出门了,逛一逛。
苏黎世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景点也比较集中,其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如果天气好,还能citywalk一下。但是天气太冷了,千述一出门就后悔了。
但是中国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来都来了。
千述也想着,反正都来了,打卡一下景点。千述去了圣母大教堂,外面的风太大了,吹得千述头疼。
教堂里面没风,要好很多。教堂里的彩绘玻璃,色彩大胆瑰丽,吸人眼球。
很多人都在拿手机拍照,千述也象征性的拍了很多张。
时间差不多了,千述就准备撤了,她还要跟向曼青一起去吃饭。千述将手机揣进包里,准备去学校。
“你好,请问能麻烦你帮忙拍张照吗?”
没走两步,身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千述转过身去。
是一个男人,高且瘦,长相也十分端正,很亚洲的长相,说的英语。
千述点头道:“ok。”
她接过对方的手机,问道:“你想怎么拍?”
男人似乎有些不自然,道:“随便拍一张就好。”
他站在教堂中间,很温和的看着镜头,头顶是瑰丽的玻璃彩画。
千述点头,没说什么,待对方站好就迅速按下快门:“可以了。”
“好,谢谢。”对方接过手机,给她道谢。
“没事。”千述摆摆手走了
本以为是很普通的相遇,没想到在大学门口,他们又碰见了。
男人跟千述打招呼,千述礼貌点头。
“你是这里的学生?”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男人问道。
千述摇头,道:“不是,我是来参观的。”
“你呢?”千述礼尚往来的问道。
男人微笑道:“我也不是,我是来工作的。”
“哦。”千述点头,对别人的事情不是特别感兴趣。
“冒昧问一下,你是中国人吗?”男人转头看向千述,问道。
“嗯。我是S市人。”千述回答。
“那还真是巧,我也是S市人。我妹妹在S大读书,现在读大三。”或许是老乡见老乡,男人的话多了起来。
S大是S市最好的大学,在全国能排前几。
“那你妹妹挺厉害的。”千述迎合道。
“我妹妹是alpha,成绩比我还好,本来可以考更好,读A大的,但是高考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男人说起这个就面色落了下来,垂着眼。
“是有点可惜,不过她现在备考,还能上A大的研究生。”千述道。
“她不准备在国内读研,她说要来德国读研究生。”男人道。
千述点头,道:“那也不错。”
千述其实没有太多心情听他讲他的妹妹了。因为她不仅对他不感兴趣,对他妹妹也不感兴趣。
向曼青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千述转头对男人道:“我朋友在那边等我了,再见。”
“好的,再见。”男人平和道
“那人谁啊?不是吧,你才来第一天,就有追求者了?”向曼青揶揄道。
“不是,就是路上碰到的,也是中国人,帮忙拍了张照。”千述摊手道。
况且,他俩真没聊什么。那男人三句不离他的alpha妹妹。
“好吧。”向曼青作罢。
“不过千述,你这两年都没谈恋爱吗?”向曼青好奇,轻轻撞了一下千述的肩膀。
她们寝室都知道千述和陆恪分手了,谢宁还说给千述介绍对象来着,千述都拒绝了。
“没有。”千述摇头,道,“太忙了,实在没空,难道跟工作谈吗?”
向曼青笑她是苦行僧。
她们吃了饭,就去大讲堂找位置。DavidGasser教授因为获得诺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一般他的讲座都是座无虚席,很多人都是慕名去听的。
等千述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千述和向曼青找了个位置坐下,过了十多分钟DavidGasser教授就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手下两个博士。
其中一个高且瘦,亚洲面孔。
身边有人讨论他,问他是谁。旁边有人回答:“他叫何延齐,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博士,beta,好像今年毕业。”
“他特别厉害,听说DavidGasser教授邀请他在德国深造,但是他拒绝了,似乎是准备回国发展。”
“那好可惜啊。”
“是的,不清楚他怎么想的。”
千述看到台上整理话
筒的人,笑了。
什么成绩没有妹妹好,谦虚。
第65章 第65章你要跟我订婚?
A市,金融科技峰会。
巨大的蓝色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最新的科技技术。主会场上坐着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企业家,商界精英,而他们的目光无一不看向台上那位真正优秀的天之骄子。
台上的alpha身高腿长,比例极佳。他面容沉稳,冷静,有条不紊的演讲着。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锐利,但是又多了一层从容不迫,让alpha的气质不再张扬外放,变得低调内敛。
台上的人话音落下,台下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陆恪微微鞠躬,下了台,走到专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场金融科技峰会一年举行一次,会议规格很高,要举行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作为陆氏集团的发言人,这场会议由陆恪出席。
为期三天的峰会结束,主会场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商业上的事情。媒体一直在场外守着,对主会场出来的企业家进行采访。
“我最近看中了一家小公司准备投资,只是还没谈拢。”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分享着最近的消息。
“还有你赵总谈不拢的投资?”有人恭维他,又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千言集团,不知道你们听过没,S市的公司。”这位叫赵兴的投资人说着,“我倒是看中了他们去年筹备的一个项目,这么小的一个公司,居然里面卧虎藏龙。”
“团队的leader是位去年归国的博士,研究机器视觉,这位可是厉害的很。”赵兴说得也是心花怒放。
“那得把握住啊!”一旁的人附和道。
“你以为我不想把握住吗,”赵兴叹气,“我跟他们老板谈,是个女beta,滑头的很,半点亏也不肯吃。我说投资两个亿,都没戏。”
“一个小公司给两个亿,赵总太大气了吧,这么多也不肯?”有人不信。
“不肯,”赵兴摇头道,“我要他们30%的股份,那老板不肯,只能给10%,现在都还在拉扯。”
几人高声谈论着,站在一侧的出口处。身后有人过来,几人转头看过去,噤声。
看到来人,赵兴忙上前跟alpha握手:“原来是小陆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这次听您一番演讲,真是启发良多。”
生意场上,谈资论辈看的可不是年龄,而是实力。
陆恪自从进了公司以后,开始逐渐显露出他的敏锐的商业嗅觉,以及果断的决策力。
陆凌风因为手术,修养生息半年。那段时间陆恪带领着公司,不仅稳住了股市,还在那两个季度上获得很漂亮的财务数据。
后来陆凌风恢复以后,陆凌风就把企业最重要的一个版块交给陆恪管理,直到现在。
哪怕陆恪比在场的几位老总小了快两轮,但是这些人看到陆恪,仍要上前去跟他主动握手。
陆恪礼貌的握了握这位赵总的手,客气道:“不知各位在讲什么,有幸一听吗?”
众人觉得惊讶,不知陆恪为何会对这种小投资感兴趣。
“那是当然!”赵兴很乐意卖陆恪一个人情,“就是最近谈的投资。”
赵兴又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陆恪听,甚至更加详细。最后他说;“这位老板年纪跟小陆总差不多大。”
陆恪垂着眼眸,敛着睫毛,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淡淡道:“是吗?”
“是啊。”赵兴笑道,他又想起什么,道:“这位老板也是A大毕业的高材生,跟小陆总是校友,搞不好小陆总也认识。”
“哦,对了,她叫千述。”
车辆行驶在路上,窗外的景色快速的滑过。陆恪闭着双眼,眉心微蹙,再没有了与别人谈笑风生的从容。
“去医院。”陆恪坐在后座,突然道。
“是。”司机回答,随后改变了导航的目的地。
医院是陆恪特别讨厌的一个地方,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他几乎所有的不幸,都是在医院里发生。
包括被千述抛弃。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医院,因为他生病了。
“看你做的检测报告,吃了安眠药睡眠状况还是很糟糕,经常睡梦中惊醒。”,医生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又问,“最近还有自残的倾向吗?”
精神科,alpha坐在医生对面,面色平静,甚至看着有些冷漠。
“少了一些。”陆恪简短回答。
陆恪得了抑郁症,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最开始是没人知道的。
千述离开以后,陆恪住了很久的院。
他本就动了手术,再加上又割腕,实在是元气大伤。不仅是陆凌风不让他出院,连医生都建议他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陆恪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经常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一下子瘦了很多。
方知明从日本回来,才知道陆恪住院了,急匆匆来医院看他。方知明心里也酸的很,不知道要怎么劝陆恪。
他坐在床边,看着呆愣愣的靠在床上,苍白的人:“陆哥你唉”
多的话方知明也说不来,他看着好兄弟这个样子,心里不由的开始埋怨那个冷漠无情的女beta。
方知明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看走眼了,怎么会觉得千述这个人靠谱。
她根本没有心。
方知明心里这样想的,也这样说了出来。
“早知道千述是这样的人,当初我绝不会撮合你和她在一起的!”方知明怒声道。
他站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也无法发泄心中怒气。
“陆哥,千述这种人不值得!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omega,beta,甚至勾勾手,alpha都能跟着你!这么多人,哪个不比她千述厉害?!”
“她千述就算个屁,离开你是她的损失!她以后就算是打着灯笼,上天入地,都不可能再找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千述绝对会后悔的!”
“陆哥,咱们就把她忘了,忘了吧。”方知明又坐在床边,环住陆恪的肩膀,低声劝道。
方知明义愤填膺的说了这么多,陆恪始终没有抬起头。
他低着头,垂着眼,沉默着,像一株枯萎的,失去生机的植物。
方知明在旁边一筹莫展,好话歹话他都说尽了。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凝滞寂静,让人的心脏不住的往下坠,坠到谷底。
“我想去找她。”
“什么?”方知明没听清。
病房里陆恪的声音很轻,轻得方知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去找她,我要去找她。”陆恪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方知明,他的眼神从麻木,逐渐到有了光彩。
这个时候,已经距离千述离开半个月了。
“我可以去S市找她,只要千述看到我,她只要看到我,肯定就不会再忍心丢下我了!”
“对,对,”陆恪翻来覆去的说着,有点神经质,“只要我去找
她,只要我站在千述的面前,我求求她,她肯定会心软,就不会丢下我了。”
他抓住方知明的手,就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力道很大,让方知明都觉得隐隐作痛。
“陆哥”方知明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
“方知明,你帮帮我,把监视我的人支开。”陆凌风害怕陆恪又做傻事,一直都有人守着他。
这是陆恪第一次求方知明,陆恪从来都是骄傲的,生活中也没什么事可以让他弯腰求人。
方知明看着陆恪,他的脸苍白,但眼眶却那么红。这样脆弱的样子,太陌生了,已经完全不像方知明曾经认识的那个敢冲上去给人脑袋开瓢的陆恪了。
“好!”方知明心一横,答应了。
在方知明的帮助下,陆恪逃出了医院,他们买了最近的去S市的机票。
当天下午,他们就到了S市。
S市的天气很好,天际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落日余晖,落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镀上一层落寞的金色。
陆恪站在机场出口,方知明陪在他的旁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陆恪全然没有察觉。
他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入号码的手指甚至都带着细密的颤抖。
良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陆哥”方知明看见陆恪瞬间惨白的脸,有些无措。
陆恪没说话,他低着头,重新输入,手抖得好几次都按错。他又把手机放在耳边,还是同样的语音人声,没有任何情感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陆恪冷漠的擦掉屏幕上的水渍,但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陆恪又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上的泪,仍旧不断的重新输入,带着偏执。
可是怎么也打不通。
方知明在旁边看不过去了,拉住陆恪的手,心疼劝道:“陆哥,算了,你打不通的。”
“千述已经把电话号码注销了。”
陆恪突然崩溃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那天的夕阳没有任何温度,照在人身上冷冰冰的。余晖把陆恪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悲伤
陆恪出了医院,手里拿了一点药,但是要比以前的药少很多。
他是最近失眠太严重了,有时候睁眼到天亮,这次来是让医生给他加大剂量的。
但是医生摇头说:“你之前吃的已经是这个药的最大剂量了。甚至,你应该适当的减少,不能一直依赖大剂量的安眠药。”
“给你新换了一款药,吃吃看,或许有效果。”
出门的时候,医生看着alpha挺拔的背影,还是多了一句嘴:“依你的情况,吃药没用,解决心病才能彻底根治。”
陆恪脚步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出门了。
————————————
“你说要跟我订婚?”
S市,千述才下班回家,她躺在沙发上,就接到了何延齐的视频,蹭的一下坐直。
“没开玩笑吧,在你妹面前装男女朋友还不够吗?都要到订婚的地步才能骗过她?”千述头疼道。
千述和何延齐的关系,要说到去年1月份的时候,那个时候在苏黎世。
原本千述对于这位男beta是不感兴趣的,直到那场演讲以后,千述去搜了一下何延齐的事迹。
本科A大电子信息专业,硕博慕尼黑工业大学机器视觉专业,简直为千述的项目量身定做的,而且正好要毕业回国。
后来千述通过邮箱跟对方取得联系,自报家门,并且天花乱坠的吹嘘自己的项目,多少项目资金,团队多少人,多精尖的设备。
反正有没有,千述都说有。她现在已经练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
并且千述还承诺,如果他能来,就算他技术入股,给何延齐20%的股份。
何延齐那边只客气说考虑一下,后面就再也没发过邮件过来。
千述知道应该没戏,但还是又争取了两次,希望何延齐可以考虑考虑,加入这个项目,何延齐都没回复。
后来在有一天,千述突然收到了何延齐的邮件。
他说,他可以加入千述的项目,但是他要和千述以男女朋友相称。不过他也向千述解释了,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只是在家人面前装装样子,不会有任何的亲密举动。
最后他在邮件附上微信,说如果千述同意,就添加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千述当然满口答应。
笑话,这都不答应?!别说当女朋友,让千述去给何延齐当孙女都行
“你答应吗?只是订个婚,不用真的结。但是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你应付一下我的父母,还有她。”
何延齐只开了一个小灯,他缩在黑暗里。但千述仍旧能看清他的唇又红又肿,脖子上还有红痕,只是脸色白的很,有些惊慌失措。
“啧,你这个妹妹怎么这么难缠,你也太纵容她了。”千述吐槽一句。
那个女alpha,今年刚上研究生,年纪比千述都还小几岁,更不要说跟何延齐的年龄差。小alpha性格阴郁,跟千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直勾勾的盯着她,带着敌意。
“她只是年纪小,有点固执。”何延齐在那边为妹妹解释道。
千述听都懒得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为他妹说话。
千述没答应,当男女朋友还可以分手,那都玩玩无所谓。但是订婚了可不一样,那关系就有点正式了。千述觉得有点亏。
“我可以把我硕士的师弟介绍过来,他也学的这个专业,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何延齐在电话那边道。
千述眼睛一亮,猛地看向何延齐:“当真?”
“嗯。”何延齐点头道,“只要你肯帮我。”
千述话锋一转,立刻同意:“我怎么会不帮你呢?我们是朋友啊,订个婚多大事儿!”
她试探问道:“订婚戒指不用我买吧?”
“不用,我自己买。”何延齐道。
“那就好。”千述笑开,“那你选个时间吧,势必让你满意。”
这次订婚有些仓促简略,但是为了真实性,千述甚至请了罗玉兰谢宁她们来,还有公司的同事。
千述的交际圈就只剩下这些了。
该说不说,千述穿着订婚的白色礼服和何延齐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是极般配的。
两个人都是beta,看起来都是很温和淡然的人,携手站在草坪上,鲜花拥簇在他们身边,当真有几分步入婚礼殿堂的感觉。
谢宁站在一旁感叹:“这也太般配了,要是真的,也挺幸福的。”
“是啊,看着真跟要结婚了一样。”罗玉兰也煞有其事的点头,非常认同,“搞不好千述是我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别说了,快给千述拍照,她今天的妆可是花钱请人画的,别浪费了。”向曼青在一旁猛拍照。
三个人各种角度的给千述拍,势必要把这个妆拍回本。
谢宁还给千述修了几张美图,发在社交网络上,配上温情bgm。不过她很注意的没有露出何延齐的脸,只露出一个高瘦的背影。
不少人给她点赞,问是谢宁是要结婚了吗,恭喜恭喜。只是为啥这人长得不像谢宁。
谢宁回复:“这我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