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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可以动摇不靠谱的姐姐

院子里的樱花已凋零大半,嫩绿的新芽急不可耐地冒出了头。细细密密地缠绕枝条,占据先前属于花朵的位置。

五条慎吾低头茗了一口刚泡好的茶,略微苦涩的味道爬满舌尖。

视线移向横在屋檐上的天空,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蛮横地压下,空气中凝结着黏腻的湿气,山雨欲来。

大概从年初开始,悟的状态就有些反常。

那孩子不常有心事,即便有,也能将大部分的情绪掩盖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这次也不例外,但似乎和从前稍有不同,具体的五条慎吾也说不上来。这种判断基于他对小侄子的了解,也可以说是某种直觉。

唯一可知的是,悟的反常表现与时透月有关。

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成年人之间相处得再好,也会产生摩擦,更何况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小打小闹很正常。

本想着过几天他们两就能自动和好,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悟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似乎已经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向来理性的小侄子大动肝火。

这段时间里,五条慎吾也试探性的问过几次,但都没能得到具体答案。

他开始反省自己。

平日忙于处理家中各项事务、平衡与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已经让五条慎吾自顾不暇,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自然就忽略了对于侄子的关心,以至于小悟不愿意表明心事。

看来以后除了督促他认真训练外,还需要多多关注他的精神世界。

幸好在这件事上,月小姑娘足够锲而不舍,于樱花落尽之前,把悟给哄好了。

听到他要去找时透月的时候,五条慎吾恐怕比小姑娘本人都要激动,立刻给他放了三天假,就当是对平时认真完成训练的奖励。

*

五条悟对于工作日和周末没有什么概念,因为他的训练全年无间断,除了新年和生日外,基本不存在休息日。

但这次的周末不同,不是因为大伯特地批准的假期,而是和跟他一起度过的人有关。

生平第一次在朋友家留宿,也不知是认床还是兴奋,一直难以入眠。

和辗转反侧的他不同,身旁躺着的这位几乎是刚说完晚安就睡着了,入睡速度着实让人羡慕。

六眼会被动接收过多信息,大脑需要一直运转,就算合上眼也收效甚微,导致他的睡眠一直很浅。

虽然今晚失眠,但他却不感到无聊。

侧过身子盯着时透月的侧脸看,视线划过饱满的额头,微翘的鼻梁,抿起的嘴唇,小巧的下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目光像是一支笔,仔细描摹着她的轮廓,仿佛以后都见不到似的。他想将她的模样记下来,画在脑海里,烙印在心底。

就这么画着画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深色的窗帘隔绝掉大部分的阳光,起身拉开帘子才发现,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竟是:昨晚的饭菜里该不会下了什么能让人睡得很死的药吧。

下一秒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可笑,真是如此,他昨晚肯定倒头就睡,何至于失眠。

床头柜上有特意留给他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温水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喊:“阿月,人呢?”

“来啦。”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和回话一同飘来的还有“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声。

障子门被人拉开,怀里抱着桶冰淇淋的时透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看着样子,大约正窝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

“现在几点了?你怎么都不叫我起床?”

原是有些埋怨在里头,他认为睡太久很浪费时间,但不知道为何,自己说话的口吻竟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五条悟只感觉难为情,立刻就熟了脸。

“看你睡得挺香,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反正没什么事。”时透月只把他的脸红当做是刚睡醒所致。

“好吧,”他随口应道,目光飘向门外,“你哥呢?”

“篮球社周末训练,估计吃完晚饭才回来。”

有一说一,时透月一直觉得甚尔这小子参加运动社团纯属欺负老实人!

体能跟其他社员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偏偏他还那么认真,不管是训练还是团建都积极参与。

难道因为团魂?怪不得有那么多热血运动番,日本人真的很爱社团。

“那我们今天该干嘛?”

五条悟的声音把她飞远的思绪扯了回来,思索几秒后,她眨了眨眼,问道:“要不要去我爸的工作室?”

漫画家的工作室对于大部分的小朋友都极具吸引力,简直就像充满神秘色彩的梦工厂。

尽管五条悟不是动漫迷,但闲暇时间里确实会打开电视找找动画片看。

事实上他很感兴趣,内心一阵小雀跃。

可又不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似的,表现出兴高采烈的丢人模样,特别是在她面前。

五条悟只是略微一点头,表情从始至终都淡淡的,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

切,真没劲。时透月暗自腹诽。

他有时候真不像小孩,比她这个带着记忆出生的人更不像小孩。

啊……该不会他是真的毫无兴趣,只是为了迎合她才勉强答应的吧?

她问:“那你想干嘛?”

他答:“我都行。”

“……”这是她最不喜欢

的回答,让别人全靠猜是吧。

*

在一清的工作室坐了不到十分钟,时透月的心情愈发郁闷起来。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五条悟从进来起就将“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个好奇的小眼神,那个激动的微表情……三百六十度体现出他内心的亢奋。

可是他面上还是非常敬业地维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设,所有的情绪都是收着的,要不是她留意观察,恐怕都看不出来。

小小年纪偶像包袱就这么重,长大之后不知道会发展成啥样。

想到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将这位难哄的小少爷给安抚好,这会儿实在没办法开口问他为什么要装……

感觉问了会原地友尽,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秉持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五条悟不知道时透月内心的困惑,他正专心捧着本漫画看得不亦乐乎,这样悠闲的时光对于他来说太难得。

难得的就像是一个清醒梦。

在这短暂的三天时间里,他好像变成了时透家的小孩,跟着“姐姐”去“爸妈”工作的地方参观,去给集训中“哥哥”加油打气。

没有咒力训练,没有听不完的大道理,没有无时无刻需要讲究的礼仪。不会有人叫他“悟少爷”或是“神子大人”。

他们都叫他“小悟”,会像对待普通小朋友那样摸他的头,会让他不要挑食,不然以后长不高……

第一次对成为咒术师这件事产生动摇,他好希望自己是时透家的小孩,能够以阿月弟弟的身份跟他们继续生活下去。

突然就理解了她说的“那些平平无奇的日常,都美好的像是奇迹一样”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想过这样平凡的生活。

不可以!不能这么想!

在返回家中的车上,五条悟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将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给甩出去。

“悟少爷,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安排家庭医生提前候着。”

司机担忧的目光映照在后视镜中,五条悟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他压抑住这莫名的火气,语气平静:“不用。”

偏眸望向窗外,夜色已浓,路灯和广告牌的霓虹落进他透亮的蓝色眼眸中,好像正在播放水幕电影,一部没有结局的电影。

以后还是不要去时透家比较好,内心会动摇,会变得软弱。

他不可以动摇,不可以软弱。

*

令全世界的学生欢呼雀跃的暑假来了,可放假第一天,玉青就丢下一颗重磅炸。药。炸的时透月头昏眼花,不敢相信。

“我要出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走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待会再说,”时透月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她看起来快哭了,“是不是我让你太失望?你、你打算以后眼不见心不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玉青有些好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很坏心眼地欣赏起她又急又恼的表情,直到时透月被他盯得不耐烦,随时准备发火,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要去找个人,不,严格来说是要去找个咒灵。”

见他离开的理由不是因为自己,时透月松了口气,拽着袖子的手也松开来,“谁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正好你陪我去个地方。”

事情的起因要从玉青的白月光——琴子女士说起,她的好大儿夏油杰觉醒了千年难遇的SSR级术式——咒灵操术。

这个术式可以说是Bug级的存在,能将降服的咒灵吸收,为自己所用,并且吸收咒灵的数量没有上限,故此又被称为“无上限术式”。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看起来这么牛的能力有个致命问题,咒灵的味道简直是灾难性的糟糕!

据夏油杰本人描述,那味道就好像将扔进下水道里,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囫囵吞下一样[1]。

第一次吸收咒灵,他恶心了整整三天,什么都吃不下去,只能喝白水。

父母由于担心,多次劝说他稍微吃一口,但别说进食,单是食物的气味靠近,他就疯狂反胃,开始干呕。

第二天去看医生,开了些促进食欲、帮助消化的药,可没什么用,他依旧不受控制的犯恶心。最后还是被时间治好的。

可即便都这样了,夏油杰也不打算放弃成为咒术师。

认为这个特别的能力赋予了他保护普通人的使命,他坚信自己可以克服困难,把力量用在正确的事上。

“他是谁?耶稣吗?”时透月不理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有种殉道者的意思?”

玉青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呸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不求上进……”

在一连串的成语炮轰下,时透月乖乖闭上嘴巴,等玉青骂完了,才悻悻地张口问:“所以你要找的咒灵跟这件事有关?”

“差不多吧,但我也不能保证对他一定有用。”

理论上来说,咒灵的身体由咒力组成,因此只要能提高抵御咒力的耐性,吸收时所感受到的味道,或许会有所改变,变得没那么糟。

玉青从前在九州地区见过一位能力特殊的咒灵,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或他人的咒力强度和抗性。

“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那里,有没有被祓除。”

“女性啊?”时透月好奇道,咒灵应该没有性别之分。

“看起来是,至少外表和声音像女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路人视角里,时透月是在跟空气对话,但小孩子自言自语不算特别诡异,倒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走到夏油家时,刚过中午,日头正盛,时透月被晒得头顶发烫,此刻只想进去蹭空调。

按下门铃,她还未来得及出声,细碎的脚步声便透过拉门传了过来。

“是玉青吗?”

“嗯。”

也不知道他们两什么时候混那么熟的,时透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种滋味名为吃醋,她的鸡娃好大哥终究还是对她失望了,转而跑去别处练小号。

但也不能怨他,是她自己不争气。

“哗——”的一声,大门被人用力拉开。

面对夏油杰疑惑的小眼神,玉青平静地解释道:“杰,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姐姐会帮助你练习体术。”

不靠谱的姐姐微微一笑:“别想着当什么咒术师了,会死的哦,我带你出去玩吧。”

第82章 天使与恶魔你恨我吗?!

话音刚落,玉青的铁拳就顺势砸下来,得亏时透月闪得快,否则她的脑袋就要遭老罪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轻易放弃。”

夏油杰先是礼貌回应,继而仰起头望向玉青,满眼不舍,“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在玉青向他解释来龙去脉的时间里,时透月闲着没事就多打量了夏油杰几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思索半天她才想起来,这小糊涂蛋曾在新年那天走丢,最后还是她把人送去的警察局。

行吧,说不定这也是某种缘分,她会负起责任来,认真教学,绝不误人子弟。

不能再让玉青失望了。

那头的两人沟通完毕,玉青愉快地宣布:“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吧!”

“大哥!”时透月颇为无语地瞪他一眼,“现在可是太阳最毒最辣的大中午,你想看我们中暑吗?嗯?”

“也是。”他自知理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你看这样好不好?”时透月曲起膝盖,视线与夏油杰齐平,“我们早上练,空气又好,又凉快。”

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的声音也很耳熟,但夏油杰想了好几圈都没想起来,索性便不想了。

“嗯,以后就麻烦姐姐了。”

尽管内心更倾向于玉青带他训练,但不可以那么任性。玉青是为了帮他才要离开,趁对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定要拼命练习体术,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让玉青吓一跳!

只不过面前这个大姐姐看起来过分温柔,甚至有点懒散,而且感觉弱不禁风,完全不像体术高手。

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此时的夏油杰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不知道自己接下的将会直面地狱。

约好第二天的见面时间,时透月挥手告别自己的倒霉学生,玉青没跟她一块儿走,应该还有其他事要交代。

回到家中,她打开笔记本,开始写练习计划。

写了一会儿便停下笔,觉得不妥。这个运动量对于她来说刚刚好,但对于夏油杰太过斯巴达,他可能会累死。

脑中灵光一闪,拨通五条悟的电话。

二人年纪差不多,可以参考小悟的体能训练表,在此基础上进行适当调整。

在听完时透月要带别人训练,而且每天都练的时候,五条悟握住话筒的手微微收紧。

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把自己的训练内容一五一十地报出来,只不过翻了三倍而已。

那人都能天天见她了,累点就累点吧,有得必有失嘛。

“啊?”时透月先是惊讶,随后流露出几分心疼,“你好辛苦,每天都这么累,不要勉强自己啊。不管怎么说,这个训练量都有点过了,谁制定的?”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埋怨,她在为他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五条悟瞬间喜上眉梢:“我不累,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保护你。”

“保护我?”时透月目露诧异。

第一反应是受挫,即便从前会下意识地依赖玉青,但除此之外,也未曾想过要得到其他人的保护。

难道因为她决定摆烂不当咒术师,五条悟就自动把她划进柔弱普通人列表中了?

尽管知道他是好意,但……怎么说呢,这种若有似无的保护欲其实挺伤人的。

话筒那头半天没有声响,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失言的五条悟暗道不好。

可能连时透月本人都没察觉,她看似没有什么胜负欲,好像活得很随性,但其实自尊心挺强的,这建立在她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自信的基础上。

他方才那话说得不合适,至少对她而言不合适。因为现阶段她并不认为自己比他差。

搜索枯肠一番后,五条悟总算想到该如何找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特别强的咒灵,手边又没有合适的武器,只要一通电话,我就立刻赶过来给你送咒具。”

“真的假的?你又不会瞬移。”她不禁失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打趣道,“难道说你不是咒术师,而是魔法师?”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只要能掌握好无下限术式就能做到。”

“厉害了我的悟!有了你就不需要再买车了。”

他拔高音量抗议:“别把我当交通工具啊!”

……

起初只是打算问一问训练内容,可话题一旦扯远似乎就很难收回来。

两人煲了好大一锅电话粥,里面塞满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料,直到日落西山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发烫的话筒。

或许偶尔吵个架反而可以促进感情发展,时透月如此想道。至少在吵架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在意他。

经此一事,他们的关系反而比从前更亲密。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在吵架过程中,人很容易情绪失控。若是被愤怒左右,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有可能会造成难以修复的情感裂痕。

因此还是尽量不要吵,即便发生矛盾,也要尽可能保持最基本的理智,就像五条悟一样,哪怕是气急了,也没有对她口出恶言。

仔细想来这真的很难得,不仅仅是出于教养,更多的是基于善良。

比起出众的外表,他的灵魂一定更加美丽,轻盈、透明、闪闪发光。

*

“快点!快点!才跑几分钟就受不了了?!还妄想当咒术师,你可省省吧!”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夏油杰满头大汗地迎着朝阳奔跑,身后是脚蹬自行车,手持纸扇的斯巴达教练时透月。

他喘得像是一台即将寿终正寝的破烂鼓风机,肺快要炸开了,口腔、鼻腔和气管好像被灌了滚烫的辣椒水,刺痛的灼烧感几乎快夺走他呼吸的能力。

“啪——”

纸扇砸向他的后背,力道虽然不大,但他太虚弱,不剩什么力气,被这么一打,半个背都麻了。摇摇欲坠的身子好似即将凋零的落叶,在风中抖了又抖。

“啧,没用的家伙。”时透月不禁砸了下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是她期待值过高,本想着能让玉青另眼相看的人,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没想到那么菜!菜鸡一只。

别说五条悟了,就连松田阵平或是降谷零这种稍微有点运动基础的普通人,体能都比他好。

玉青偏心!赤果果的偏心!

从前带她拉练的时候,那叫一个凶残,那叫一个毫无人性,经常把她练到脱水晕厥。

怎么换到夏油杰这就人设崩塌,变得如此心软。在这小子身上基本感觉不到什么锻炼痕迹,体力差得要死。

那两人平时都在干嘛?玩扮家家酒吗?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会练了个寂寞!

从五条悟那打听到的训练清单铁定是完不成了,就他这样,能完成五分之一,时透月就谢天谢地啦!

“速度不准慢下来!你属乌龟的吗?!腿抬高一点!不许夹胳膊!”

……

接连不断的骂声砸向后脑,砸的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夏油杰心中浮起欲哭无泪的凄怆,如果魔鬼拥有具体形象,那大概率就是身后这位的模样!

好毒的一张嘴!好狠的一颗心!

昨天的自己过分天真,竟然认为她是个温柔的大姐姐。这个人和“温柔”的关系就像他和圣德太子的关系一样,也就是毫无干系!

为什么玉青要将他交给这种人?!

夏油杰不认为自己哪里得罪过对方,他和玉青的关系一直很好,从认识那天开始就很好。

玉青是一位温柔优雅的知心大哥哥,经常来找他玩,总是充满耐心和修养,说话轻声细语,让他感到如沐春风。

玉青和时透月,就像是天使和恶魔。天使离开了,从此恶魔降临人世,预示着他的好日子到此结束。

一想到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被时透月折磨,他就有种想要放弃当咒术师的冲动。

在体力即将耗尽,意识模糊期间,脑中回忆起玉青昨日的嘱托,放弃的念头又被他艰难地压了下去。

玉青说:“她会对你很严格,但严师出高徒,所以请你务必坚持下去。只要能过她这关,相信以后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你。”

当时的他信心满满,认为不管训练有多艰苦,凭借心中的坚定信念,一定能克服过去。

于是信誓旦旦地对玉青发了誓:“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时此刻,夏油杰只感叹自己以前对于“严格”二字的体会太浅。

遥想往后的痛苦生活,不禁心生绝望。早已脱力的双腿一软,他直直朝前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袭来,他被人稳稳接住,紧接着就失去意识。

夏油杰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迷了路,又累又渴,可放眼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竟出现一片绿洲!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除了“喝水”这个念头,他感觉不到别的。

在距离清泉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狠狠地摔倒了,吃了满嘴沙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爬到水边,埋下头,尽情喝了个够。

泉水清冽爽口,味道和普通的水不一样,甜甜的,还带着一点酸味,似乎又夹带着一丝咸。

见夏油杰晕倒,时透月倒也不惊慌,大概率是脱水了。

上辈子担任风柱期间,她过于严苛的训练经常把人练晕,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后续的处理也驾轻就熟。

灌点水,再躺着睡一会儿就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她先是找了条长椅让他躺好,接着就去最近的便利店买电解质水,然后将他抱在怀中,慢慢地把水喂进去。不能急,否则会呛道。

喂了小半瓶,感觉差不多可以了,就让他横躺在自己的腿上休息,接下来只需静待他醒过来就好。

从身边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本小说,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低头阅读起

来。

幸好她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带了本书来打发时间。

看得正入迷,下方传来一声细细的轻哼,跟小猫叫似的。

夏油杰睁开酸涩的眼,深蓝色的书皮近在咫尺,他歪过头,让视线和书名呈水平线,这才看清了那行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种荒诞的戏剧感让他嘴角扯起一个苦笑。

“醒了啊,醒了就继续。”平静无波的声音落在他脸上,完全听不出半点愧疚。

夏油杰十分恼火,他都晕倒了!为什么她还那么冷酷?就算无法对此感到抱歉,好歹也说几句关心他的话吧!

竟然还要让他继续!继续个鬼啊,这是谋杀!充满了恶意的谋杀!

抬手拨开面前碍事的书,他直挺挺地坐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时透月厉声质问:“你恨我吗?!”

第83章 大哥恋爱了我害怕秀一哥哥

时透月是否恨他犹未可知,但他的眼神里确实含着明显的恨意,以及隐藏在这层表象之下的不解和委屈。

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时透月歪了歪脑袋,面露费解:“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那种无辜和困惑的表情让夏油杰气极反笑:“哈,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问出的这种问题!”

假如换作是别人听到这话,或许真的会自省,但时透月不同,她对学生铁面无情惯了,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哭着跑的,最后一个骂骂咧咧。

“我对你的精神世界不感兴趣,你要么接着练,要么自己去和玉青说坚持不下去,想换人。他明天才出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顶着一张扑克脸,言语间不带任何感情,语调没有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冰冷刺骨,狠狠地扎在夏油杰柔软的心上。

该怎么选?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诚然,他打心底里不愿意再被时透月折磨,可又不想去找玉青坦白。

既然玉青放心把他交给时透月,并且也清楚她的训练方式,那么就意味着在玉青看来,他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如果现在就放弃,岂不是辜负了对方的期待。

不敢想象玉青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会露出多么失望的表情,他不可以半途而废,至少不可以在第一天就放弃。

可是、可是真的太辛苦了!

才第一天他就感觉快要死掉,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也不知道玉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万一要十年才回得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表面上低头看书的时透月,实际上已用余光将身边人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纠结、痛苦、迷茫、自我怀疑……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像幻灯片,在他脸上随机播放。

她承认有赌的成分,认为只要夏油杰哭哭啼啼地跑去玉青面前说自己连最基础的体能训练都坚持不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成为咒术师。

如此一来,玉青就不需要特地出远门帮他解决术式上的缺陷了。

她舍不得玉青离开,同时对他离开的理由充满嫉妒。

以此为铆点,一连串连她本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情绪被扯了出来。

她嫉妒夏油杰可以得到玉青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嫉妒他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对未来充满希望和信心,嫉妒他心中满是正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阴霾。

他没有见过世界的背面,一直活在广袤无垠的阳光下,因此可以坚定不移地朝着所谓“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她对自己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感到厌恶,对阴暗卑鄙的自己感到厌恶,却无法抑制住内心的负面情绪像霉菌一样滋长。

印象里她很少嫉妒,她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因此不会盯着别人比她强的地方看,更不会拿来比较。

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一直鞭策自己的人转而将希望投注到他人身上,导致她破大防?

但一码归一码,时透月还没有无耻到在训练上公报私仇,这点最基本的师德还是有的。

论迹不论心,即便心里没那么喜欢他,她也在尽力掩饰,不让他看出来。

只可惜他似乎已经察觉,所以才会问那个问题。

“我不恨你,只是……只是有一点妒忌罢了,或许是羡慕也说不定。”她决定坦白,尽管这非常需要勇气,并且十分难为情。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打算似乎找玉青哭诉,这就意味着他们有可能需要相处很长时间,把话说起清楚对两个人都好。

对一个人抱有负面情绪,且每天都要见面,这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归根究底,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把话说开了就行,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小心眼,那么不讲道理。

嫉妒?羡慕?夏油杰觉得惊讶又疑惑。他们才刚认识,她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真是莫名其妙!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玉青,难道说……问题的根源是玉青?

昨天玉青提过,他和时透月认识很久了,并且十分信任对方,这也就意味着时透月对于玉青的离开很是不舍。

想到这,夏油杰恍然大悟,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也被浇灭。

导致玉青远行的人是自己,时透月因此产生不满的情绪在正常不过,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她之所以对他那么狠,只是因为想要认真负责地完成玉青的嘱托,她只是有些心急,而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余光瞥到长椅上空了一半的饮料瓶,他呆愣三秒,忽然明白一切——那个梦半真半假,沙漠是假的,但喝水这件事却是事实。

他醒来时是躺在她腿上的,说明在晕倒期间,她并非把他扔在一边就不管了。又是喂他喝水,又是让他躺下好好休息,甚至都没有叫醒他!而是用看书来消磨时间,耐心地等他自己醒来。

其实……这么一想她也挺好的,就是有点凶而已。

她说嫉妒,也许只是因为玉青的离开因他而起。至于羡慕,玉青提过时透月从前也想当咒术师,但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

即便没有明说,夏油杰也能明白——时透月没有咒力,所以梦想只能被迫搁浅。

她羡慕拥有咒力和术式的他可以勇往直前,可以去实现她没有办法继续的梦想,因而心生羡慕。

看来严苛的训练不单单是为了兑现与玉青的承诺,还是一种对于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的不甘,她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请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喊苦喊累。”夏油杰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他认为自己肩负着两个人的梦想,背负着两个人的期待,身上的担子突然变重了。

“啊?”时透月脑袋中冒出一堆问号。

这迷之转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温情和理解,甚至夹带着那么一丝怜惜。

原本苦闷的表情也变了,变得意气风发,那是一种坚信心中信念即是正义的体现,还流露出几分在现代人身上很罕见的浩然正气。

至于原因……她懒得探究,都说了对他的精神世界不感兴趣。

但或许是受这种正能量的影响,心中的负能量被似乎抵消,看他也比方才顺眼了些。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现在围着公园青蛙跳,敢在我喊‘结束’之前停下来,我就揍你!”

夏油杰:?!

她果然是魔鬼!

*

事实证明玉青的偏爱并非只是出于移情,他这个伯乐当的很称职,夏油杰果然是个好苗子!

经过两周的魔鬼训练,体力逐步跟上,没有再出现晕倒的情况。

时透月有种既惊喜又欣慰的感觉,不枉她每天早起抓他训练,忍痛放弃自然醒。

两周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她已调整好心态,将那些可笑而幼稚的想法从心里驱赶出去。

训练结束后回到家,明美正坐在她房间安静地完成绘画作业,堪称模范学生。时透月至今只字未动,连作业本都没打开过。

说来奇怪,虽然明美原来就时不时的来找她玩,但最近过于频繁,几乎天天都来。

总感觉事有蹊跷,莫非是因为妈妈有了宝宝,对明美不像从前那么上心,所以闹别扭了?

这属于人之常情,她有时候也会因为爸妈偏袒甚尔而发脾气,多子家庭有点小摩擦很正常。但憋在心里就不好了,时间一久容易出问题。

时透月小心翼翼地试探,结果与她的猜想大相径庭,明美比她想的宽宏大量得多。

“我害怕秀一哥哥。”

由于艾莲娜怀孕,她姐姐玛丽带着家人来前来看望,可刚到日本没多久,玛丽和丈夫突然有急事,只好将两个儿子临时留在妹妹家,许诺只要那边的事一结束就过来接孩子。

然而一周过去了,却杳无音讯。

明美和二表哥赤井秀吉相处得还不错,问题出在她大表哥身上,倒不是对方做了什么,而是单纯的气场问题。

据明美所述,她大表哥赤井秀一沉默寡言,性格冷漠,眼神特别锐利,从来没见他笑过,在家的时候通常待在书房里看书。

明美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都不敢去书房画画了,只好来姐姐这里。”

“有那么可怕吗?他几岁啊?”时透月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当然有!”明美用力嚼了几口橘子,“好像……比姐姐大个两三岁吧。”

时透月有点好奇,这人设听起来跟织田作之助有那么一点相似,说起织田……也不知道他的写作之路顺不顺利。

上次见面的时候得知他被刚被退稿,导致她现在也不好得问,想必只要有好消息,作之助会和她分享。

今天家里得人各忙各,都不回来吃晚饭,时透月索性跟着明美一起回了宫野家,顺便看看传说中的大表哥究竟有多可怕。

亲眼见到真人,发现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就是那种表情和话语都很少的小酷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不好惹”的气场。

但有一说一,站在明美的角度来看,确实会下意识的避开。

家里突然来了两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其中一位不苟言笑,跟她有着七岁的年龄差,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吃饭的时候,时透月意外听说赤井秀吉竟也对将棋感兴趣,饭后就开开心心地邀请对方去家里下棋。

秀吉表现出犹豫:“可我从来没有跟人下过,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比赛,知道规则而已。”

将棋在英国并不流行,身边的朋友甚至都没有听过。第一次实战,他有点紧张,担心自己棋艺不精,会让对方扫兴。

“没事没事,我也差不多,跟你半斤八两。”时透月基本上只跟羽田浩司下过棋,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碰到兴趣相投的同龄人让她跃跃欲试,尽管她棋艺不怎么样,但对于赤井秀吉来说刚刚好。新手如果一上来就碰到大神级别的人物,可能会因此受挫。

在玄关换鞋时,赤井秀一朝他们走来,正低头系鞋带的秀吉扬起脸问:“大哥也要去?”

“嗯。”

见状,时透月也没多想,只当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近距离观摩棋局。

这时,明美悄咪咪地从走廊拐角探出半边身子,冲时透月露出感激的神色,还竖起了大拇指。

额,虽然她什么都没干,但明美开心就行。

相较于白天,夜晚凉快不少,微凉的夜风在街道间穿梭,将积攒了一天的燥热轻轻抹去。

去时透月家需要经过一条刚翻新过的商业街,药妆店、咖啡厅、小餐馆……各式小店鳞次栉比地将道路两边塞得满满当当。

“日本和英国完全不一样。”看着周围街景的赤井秀吉如是感叹。

从来没有出过国的时透月好奇心大作:“英国是什么样的?”

她只在电视和杂志上了解过皮毛,很想知道生活在那的本地人如何评价。

“路上都是古建筑,跟几百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赤井秀吉讲的绘声绘色,时透月听得十分入迷,幻想着未来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在欧洲,国家与国家之间离得很近,还能顺便周游列国,体验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品尝当地美食。当然,也可能不合胃口,一点也不美味。

只可惜虽然没有经济方面的限制,但碍于小孩子的身份,时透月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到处旅游,爸妈又那么忙,自然不可能陪她,只能等长大之后自己去了。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

正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的赤井秀吉吃了一惊,猛地闭上嘴巴,然后用那种看陌生人似的眼神看向大哥。

他平时不是那么热情好客的人啊!而且很怕麻烦,这次突如其来的赴日就让他感到不满,因此心情一直不太好。

今晚大哥的行为举止太过奇怪,首先他对将棋根本就不感兴趣,却愿意跟来,现在居然邀请时透小姐跟他们一道回国。

可疑,非常可疑。

真相只有一个!聪明的秀吉得出结论——大哥恋爱了,一见钟情,但是单恋。

第84章 她恨自己是天与咒缚他们没有嗅觉和味……

“不太好吧,会给你父母添麻烦的。”时透月连忙婉拒。

如果是跟宫野夫妇一起,她肯定满口答应,大家多年邻居,彼此已经很熟悉了。

可她跟赤井夫妇压根没见过啊!夹在完全不熟的一家四口里面,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而且这非常冒昧。

“别管那些,你到底想不想去?”赤井秀一顶着那张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说。

时透月垂眸暗忖了半晌,才小声回道:“……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想去!特别特别地想去!厚着脸皮也要去。

这有可能是她高中毕业之前,唯一一次跨洋旅行的机会。

“知道了,”赤井秀一略微一点头,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弟弟,“秀吉会去跟爸妈说的。”

“我?”赤井秀吉指了指自己,眼眸中反射出几分不解,但很快会意,“好的,交给我吧。”

大哥和妈妈的性格都很要强,一点小摩擦就会吵起来,甚至还出现过大打出手的情况,这件事由他来提确实比较合适。

我真是个为哥哥着想的好弟弟啊!赤井秀吉由衷地发出感叹。

回到家中,时透月招呼他们二人落座,接着就去书房取出棋盘,放到客厅的矮桌正中。

这并非多此一举,书房被她弄得太乱,不方便带客人去那边下棋。满地都是看完之后没有及时归位的小说和漫画,进去得绕着走。

双方抬手做出“请”的手势,有模有样地跪坐到矮桌两旁的蒲团上,把棋子放到规定位置。

看着对面端坐的赤井秀吉,时透月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气势跟先前完全不一样!眼神从略微呆萌变得十分锐利,好像能看穿她所有思绪那般。

将棋是高攻低防的竞技游戏,很多棋子的走法比起防御,更适合进攻。但在全面发起攻势之前,先要在本阵中做好防御,蓄势待发。

下棋就像织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若是因为大意而导致这张网出现漏洞,对方棋手便会乘虚而入。

赤井秀吉的棋技比时透月预想中的要高很多,仅仅是通过观看比赛就能达

到这个水平,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奇才……不,恐怕不止。

尽管这么说有些武断,但时透月认为他有着成为职业将棋手的潜质,倘若他真的走上这条路,估计在将棋方面的造诣不会比羽田浩司低。

最为重要的是,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热情,这是她所缺失的部分。

同样惊讶的还有赤井秀吉,日本人都这么谦虚吗?之前听时透月的口气,还以为她平时只是随便下着玩玩,水平应该比较业余。

可实际上她的棋艺相当高超,自己竟毫无招架之力,被打得节节败退。

仿佛是以棋盘为城池的君王,棋子在她手中成了忠心耿耿的士兵,她掌握全局,清楚的知道该如何让士兵发挥出最大作用。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甚至可以轻易解读出他的棋路,下一步会怎么走,下下步……她好像都能预测出来,每一次进攻都被她巧妙地化解。

好不甘心,她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为什么水平会差那么多?

安静观棋的赤井秀一无聊到犯困,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后悔没有带本小说来打发时间。

“你家有书吗?”

满门心思都扑在在棋局上的时透月基本无暇顾及他,过了大约有十秒,她才如同刚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般回复道:“二楼最左边的房间。”

她连赤井秀一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更别提书房乱不乱的问题了。

*

送走二人后,时透月见时间还早,就想着去书房把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看完。

刚推开门,她立刻傻眼。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整洁?

几个小时前堆得到处都是的书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家的书按照五十音顺序排列,把书整理好的那个人显然发现了这点。

脑筋缓慢转动,她这才想起赤井秀一问过家里有没有书……所以是这位热心大哥帮忙收拾的吧。

没想到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话说回来,他当时之所以突兀地提出让她一起回英国,可能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向往。

唔,还挺细心。

时透月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明美面前多说点大表哥的好话来为他正名!

离开时透家没多久,秀吉单刀直入地问:“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什么?”秀一眉头紧锁,“难道不是你喜欢她吗?”

“啊?我怎么不知道。”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秀吉第一反应是大哥羞于承认,才故意这么讲,把他抓来当挡箭牌!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自己会错意了?赤井秀一细细观察着弟弟的表情变化,“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殷勤?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我哪有啊!”

“你没有吗?”

“没有!”

……

在一连串毫无意义的争论后,秀吉看着他哥发出灵魂质问:“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都答应人家了。”

“能怎么办,我跟你一块儿去跟爸妈说呗。”

就这样,一场由乌龙事件促成的旅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定了下了。

时透月成为最大受益人,第二大受益人则是夏油杰。

早晨的训练结束后,她对正在拉伸肌肉的夏油杰说:“我要出去旅游两周。”

“好耶!”小孩子藏不住情绪,他开心地一下子蹦了老高。

两周不用再见到她!还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事吗?夏油杰默默祈祷,但愿时透月能玩得忘乎所以,等暑假快结束了再回来。

心中的想法仿佛被看穿,她冲他微微一笑:“你很高兴嘛,是不是在祈祷我能晚点回。”

被那个阴恻恻的笑容吓得汗毛倒立,求生欲拉满的夏油杰疯狂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无视他过于夸张的反应,时透月绷着脸嘱咐:“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认真训练,等我回来是要检查的,你偷没偷懒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油杰倒吸一口凉气,这都能看出来?

“如果被我发现你敢偷懒,你就死定了!”

她说的咬牙切齿,夏油杰听得心惊肉跳,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

行李收拾得都差不多了,但总感觉好像漏掉了什么。时透月坐在行李箱边凝眉思考了好一会,才起身跑进仓库。

玉青锻造的咒具攒了一大箱,品质参差不一。

武士刀就别想了,属于管制刀具,有可能不给托运。她翻遍整个箱子,终于找到一把看起来跟水果刀差不多大小的匕首。

此行的目的地是伦敦,和东京一样属于繁华大都市,咒灵的等级也比较高,为以防万一,还是带把咒具去比较好。

三天后,时透月登上飞往伦敦的飞机。直到现在,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消失。

说实话,她没想到赤井夫妇真的会同意这么唐突的请求,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中午由赤井秀吉转达给她的。

实际上就连兄弟俩都感到诧异,母亲答应地非常爽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假思索,而且她心情似乎特别好,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语调中的愉快。

至于父亲嘛……只要母亲同意,他也只能点头。

挂断电话,他们两一通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想要女儿罢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推理完全正确,母亲在见到时透月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母爱就开始泛滥。坐飞机的时候还特地把她叫到自己身边,帮她编辫子。

不知道头皮是第几次被扯疼,时透月没忍住,轻呼:“痛。”

可以明显感觉到手法的生疏,玛丽阿姨自己是短头发,家里其余三人也都是短发,想来平时也没有编辫子的机会,不熟练也是情有可原。

但为什么要拿她来练手啊?呜呜呜。

玛丽赶紧松手:“啊,抱歉。”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时透月只能含泪说:“没关系。”

幸好玛丽出于歉疚,之后就没有再对她的脑袋出手。

经过十三个小时的航程,飞机穿过厚重的云层,俯身落在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

一轮明月悬挂天幕,刚下过雨的地面被染成深灰色,潮湿的空气裹挟着薄雾,将机身包裹的严丝合缝。

来之前就听说伦敦有着世界“雾都”之称,此刻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房换上崭新的四件套,时透月陷进柔软的单人床中,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迅速进入梦乡。

出发前,她觉得两周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够玩,可现在只过了一周,她就开始无比的思念家乡。

为什么英国的东西都那么难吃?!为什么猪肉是臭的?有一股骚味!为什么餐厅做饭都不去腥?他们没有嗅觉和味觉吗?

还有那个破水质!英国的水质简直比她的命还硬,洗完头发又干又涩,掉发量也明显增加,怪不得街上那么多秃子!她根本不敢喝直饮水。

最后就是地铁问题,真不愧是世界上最早建成的地铁。高情商:古色古香,低情商:又老又破。座位脏的啊……就像从来没有清洗过一样。

时透月庆幸自己只是过来旅游,不需要在这边长期生活,真的适应不了一点。

赤井夫妇工作很忙,两个孩子的吃饭问题基本上只能到外面解决,时透月来了之后,就变成三个人一起下馆子。

即便后来过去多年,她依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外就餐的恐怖经历,那是一家极具本地特色的餐厅,连门口深绿色浮雕拱门的样式都历历在目。

两兄弟本着带她去吃最正宗料理的好意,领着她走进这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地方。

时透月将毕生最为精湛的演技都贡献在了这顿饭上,没有呕吐,是她对这个国家最大的尊重。

她恨自己是天与咒缚,恨自己的五感比普通人强,尤其是味觉。

第二顿饭,依旧很难吃,第三顿,亦是如此……后来她学聪明了,去超市购买食材,在家自己做饭,总算是艰难地活了下来。

可真是便宜了那两个小子,每天只知道坐在餐桌面前等她做饭,像极了很多爸爸。

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都让她白吃白住了,做几顿饭又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人家当导游的时候也很称职。

伦敦眼、大本钟、福尔摩斯博物馆……有名的景点都带她去过,秀吉还特地做了攻略,介绍的比专业导游更为细致。

但有一件事让她感到非常奇怪,这段时间里她没有见过咒灵。按理来说大城市的咒灵应该很多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她实在好奇,就想着打电话给五条悟问问。提前办好的国际电话卡终于派上用场。

说来也巧,刚拿起手机,铃声就响了。

此时的时透月还不知道,这通电话足以改变她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第85章 糟糕的试镜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难民……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时透月稍显迟疑地接起电话。

“泽村女士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泽村堇,著名电视剧制作人,是位热情豪爽的阿姨,同时也让时透月感觉有点为难。

“小月啊,我最近手头上有个大项目,你下周日有空吗?要不要过来试镜?早上九点,地点是……”

救命!她就知道是这个!时透月在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与泽村女士因为拍摄某品牌的冰淇淋广告而结缘,然后就被盯上了,也不知道这位金牌制作人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总之对方执拗地认为她是一颗嗷嗷待磨的绝佳原石,只要稍加打磨,必定能成为在演艺界闪闪发光的巨星。

在那之后,泽村女士一直自作主张地帮她留意合适的角色,一旦发现,就会无比殷切地打电话通知她去试镜。

哪怕时透月次次拒绝也没用,泽村堇的执着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就算被拒绝一万次,她依然会拨通第一万零一个电话。

“那个……我目前不在国内,恐怕赶不上了,抱歉辜负您的一番美意。”其实时透月下周六就能抵达日本,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而已。

泽村堇不为所动:“你在哪啊?改签不行吗?费用我帮你出。”

深吸一口气,时透月用冰凉而决绝的口吻道:“泽村女士,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当演员,也不会去试镜。”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当上童星,她会忙成狗,根本就没有时间吃喝玩乐!时透月只想过悠闲的人生,她就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本鱼!

在时透月看不到的画面中,电话那头的泽村堇轻轻勾起嘴角,这次她可是认真做了功课,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以失败告终。

“女主角已经定下来了,是藤峰有希子。”

“我去!”

这是其实感叹词,但泽村堇却顺坡下驴,连珠炮似的说道:“就这么定了!简历和照片我先帮你递上去,你形象那么好,初试肯定没问题。电视剧根据工藤优作的小说《古宅谜案》改编,我待会把电子版发到你邮箱,一定要看……”

木着脸听泽村女士交代完,时透月挂断电话,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诚然,作为藤峰有希子的影迷,能获得和偶像共事的机会实属天赐良机。

恐怕没有任何一位粉丝会忍心拒绝!

与此同时她还很喜欢工藤优作的小说,每本都看过。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可万一电视剧播出之后意外走红怎么办?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破,说不定会有一大堆记者跑去她家或者学校门口蹲守。如果出现私生饭怎么办?天天跟踪她,翻她家垃圾的那种。到时候不仅是她,连身边人也会被牵连……

仔仔细细地想了一圈后,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嘛,娱乐圈竞争如此激烈,绝大部分人熬了大半辈子都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真是乐观的可怕,居然能脑补出那么多不切实际的画面。

先老老实实地准备试镜,为了能带薪追星,她必须尽最大努力争取通过。

《古宅谜案》是工藤优作的出道作,当时一举获得日本推理文学大奖的新人奖,他也借此机会以推理小说家的身份出道。

此后笔耕不辍,佳作频出。

这本小说中出场人物很多,但能跟她的年纪、性别匹配上的,也就那么四、五个角色,戏份都不多。除了女主角的妹妹优子之外,其余属于十番开外的龙套。

考虑到泽村女士的雄心壮志,多半会让她去挑战优子一角。

没过几分钟就收到泽村发来的邮件,果不其然,对方要求她看完小说后写一篇星名优子的人物小传发过去。

《古宅谜案》她看是看过,但距今已有两、三年,主线剧情肯定记得,但大部分内容只有个模糊的印象,看来得再读一遍才行。

读着读着,她突然注意到华点。

立刻关闭小说,给萩原研二拨去电话。

“研二,你下周日有空吗?事情是这样……”

解释完来龙去脉,她又问:“你想不想去?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制片人阿姨我认识,安排个初试机会应该没问题。”

如果不安排,她打算直接威胁之,只要说研二不去她就不去,相信泽村女士肯定会照做。

萩原研二听罢没多犹豫,立马给出答案:“想!”

欠了她那么大一个人情,欠了她们家那么一大笔钱……小月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行。

进入演艺圈对他而言是来钱最快的途径,必须把握住每一个机会。

尽管没有演戏的经验,不大可能顺利通过,但能去走一走流程也是好的。

“太好了,有研二陪着我就不怕了。”

“你还会怕?”萩原研二不禁失笑,他知道小月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才这么说的。

“当然怕啊,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

听完时透月的请求,泽村堇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不就是帮忙送个资料嘛,举手之劳罢了。又不是让她直接塞人。

一周后,时差都还没倒过来的时透月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选角现场。

面试在制片公司的会议厅里进行,隔着沉重的隔音门,里面发生的一切对于等候在外的人都是未知数。

环视一周,不算宽的走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小姑娘,她敢打包票,全东京最漂亮的小女孩基本都在这儿了。

目测有两百多号人,这还不算已经结束试镜离开的。

她们大部分都有家长陪同,身穿样式各异的和服,盘着精美发髻,脸上带着极自然的淡妆,每一位都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周边弥漫着窃窃私语,紧张不已的女儿在向父母诉说着,家长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彼此投缘的小姑娘在热情地自我介绍着。

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时透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一个难民。

伦敦暴雨,航班延误的通知就像渣男的承诺,过一会儿来一条,过一会儿又来一条。每条的内容都差不多——因天气原因,航班晚点一小时。

最后,她在机场足足等了快八个小时才坐上飞机!今早六点多落地,拿完行李出了机场已经七点半,她只好斥巨资打车过来。

哼,花了快两万块!心都在滴血。

走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她对着镜子努力整理仪容仪表,总算看起来没那么像难民,但根本比不过精心准备的人。

如此一来,只能靠演技来孤注一掷了!

回到走廊,又等了约莫十分钟,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走了出来。

走廊立刻鸦雀无声,只听见温柔的女声清晰地念道:“77号,时透月,时透小姐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