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在社媒上发布了一张雪山的照片,她按了个like,随后便放下手机。
现在和谈亦在一起,除非是非处理不可的工作,她越来越少碰手机:“前几天我去念念开的餐厅吃饭,又遇到了汪阿姨。”
谈念也是花了蛮久才消化了方瑅灵和哥哥在一起这个事实。
谈亦侧目看方瑅灵,淡腔说:“灵灵,不用担心她不喜欢你。”
“她以后会的。”她肯定道,“而且,我也不缺少应对挑战的能力。”
不仅是在感情上,工作中也是如此。
方瑅灵的自我相信,不再仅来自于绝对的优势地位,如今,在外部动荡与变化的情况下,她的核心也会慢慢地稳下来。
她慢悠悠地说:“毕竟,某个最不可能喜欢我的人都喜欢我了,说明最难的挑战不过如此。”
谈亦握着她的手:“在点我么?”
方瑅灵轻挠他的掌心:“你知道就好。”
方瑅灵塞给他一个饼干盒:“送你的,试试看。”
签语饼,fortunecookie,随机的祝福语藏在空心的饼干内部。
谈亦随手拆开一枚,纸条上却不是祝福语,而是一道小的数学谜题。
“游戏么?”
“算是吧。”
饼干上标有数字,谈亦一道道解开,再拆开下一枚饼干。
二十七号饼干内,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一句黑塞的德语诗,方瑅灵亲笔写下。
在游戏里,不同的选择触发不同的结局,仿佛是随机的。
方瑅灵公布谜底:“但是,你不管怎么选,最后都会抽到我写给你的这句。”
“答案是唯一的。”
*
假日的前两天,他们都在酒店度过。
谈亦额头抵在她胸口,感受到她跳动着的心。
她的两张嘴唇都鲜嫩红润,被他亲吻与占有。
方瑅灵的眼睛汪着水,她轻声喊着他:“谈亦。”
未必需要身份来指代,谈亦就是他,他的本身对她就有重大意义。
谈亦吻着她,感觉到她像搅化的糖浆一样甜美。
到最后,方瑅灵轻得像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
在床上,谈亦除了简短的命令以外很少出声。
“再含多一点,灵灵。”
但他始终注视着她,叫她名字的时候语态温柔。
谈亦的掌心压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极致的身体愉悦与情感,像奔涌而来的水,将她淹没。
窗外不远是东京塔,塔身红白相间,安静地矗立在繁华城市的心脏,夜幕下,橘色光芒熠熠发亮。
方瑅灵抱紧谈亦,指尖触摸到他坚实的肌理,所有的声音和光亮都在远去。
她感觉自己与世界变得疏离,与他灵魂靠近。
*
他们去往长冈观赏花火大会。
人潮拥挤,谈亦一直紧牵着她的手。
傍晚,晕着橘粉颜色的云掠过天际,宽阔静谧的信浓川在眼前展开。
在场的许多人颇具仪式感的穿着和服与浴衣,方瑅灵一袭轻盈的长裙,像将一幅笔触鲜艳细腻的油画穿在身上。
夏夜闷热,但又带有独特的浪漫气息,方瑅灵心有所感:“很难想象诶,一年以前我们连真正认识都算不上,你还记得吗?”
在四周的喧哗声中,谈亦语调平和:“记得。”
她总是以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出场。
“我主动接近你,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她思忖着说,“但那时我不知道它是一个误会。”
从小到大,方瑅灵若是想要什么,伸手去指就得到了。盯着一个明确的目标也是很容易的。
但如果目标就是错的,在它失落后,执着的人应该怎么自处?
方瑅灵说:“其实,在误会解开之后,我才发现这个错误有多么的荒唐,我都不应该容许它存在。”
“但是你知道吗?”方瑅灵看着他的眼睛,“在我听到内心的声音时,最多的并不是后悔。”
她自诩纯粹专一,但最后,她伤害了一个不应该伤害的人。
“我想得竟然是‘还好’——好在它发生了。”方瑅灵蹙着眉,“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我一度很想回避它。”
童话是从这一刻真正坍缩的。从她观照到自己的卑劣与自私开始。
“但我必须要去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她反复地尝试拨正天平的指针,最终它还是彻底地偏向他。
方瑅灵认真地说:“谈亦,如果这条路是
我通向你的唯一路径,那就算它是错的,我也愿意重新再走一遍。”
命运一直在暗处注视着她,而她从一无所知,到终于回以直视。
它和她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但在荒诞落幕后,也留下最珍贵的东西。
从虚假出发,最终走向真实。
夏季潮润的空气雾湿了方瑅灵的眼睛。
但她语意坚定,带着冷静决然的勇气。
谈亦也看着她,他比任何人都更知道,对感情有着完美强迫的方瑅灵说出这句话有多难。
与她联结着的爱意在胸腔中生长。
烟火在河岸对面升空,漫天的盛大与灿烂,所有人都注目着,但他们看向彼此。
在高明度的光亮下,男人面容成熟英俊,有沉静的冷意。
“灵灵,在你之前,我好像从不会被华丽的东西吸引。”
但后来,他目光却一再流连,直到再也无法移开。
“你说烟火美但短暂。”谈亦的侧颜覆着一层淡淡的金,“但美好不会在你的生命里消失,我想一直为你复刻它。”
光耀的景象,接近神迹。
但谈亦清楚,如果神迹真的存在,不是因为景象的美,只是因为方瑅灵在他的身边。
“谈亦。”
烟火在夜空中绽开,像一种热望,爆破的声音震耳欲聋,与此同时,方瑅灵牵着他的手,向他轻轻说了那三个字。
方瑅灵的脸迎向光亮,非常耀眼:“但是——你永远要爱我比我爱你多一点。”
谈亦看着她:“已经是这样了,灵灵。”
未来也将如此。
他以前说永远难以被理性预判,但现在,方瑅灵在他的眼前,容色明艳骄纵,他甚至觉得永远还不够长久。
最初出现,她为了一个荒唐的目的走向他,浑然不知这是阴差阳错的开端。
当时她便是这副骄纵的姿态,而他冷眼回看,内心以为这位大小姐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神经病。
但她狂妄的预言一一应验了。
或许,神经病和暴君的区别在于是否有权。
如今,他已经将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支配着他关于爱的知觉、感受。
谈亦注视着她的脸庞。
他美丽残酷的暴君。
烟火最终归于平静,人群散去后,万籁无声,他们沿着河流的堤岸慢行。
“虽然没有烟火了,但我觉得此时此刻也很美好。”
方瑅灵的声音在夏夜晚风中逐渐飘散。
似乎,她不需要刻意留下什么、刻意记住什么,恋人相伴,幸福自然而然地在时间与空间中弥漫。
这段时间,她时常感觉到很幸福了,好像已经走到幸福的终点。
但和他在一起,日复一日,这条路仍在往前延伸。
踩着疏疏落落的影,方瑅灵的手探入谈亦的口袋,触摸到她写给他的纸条,她握在掌心,又去与他牵手。
所有的歧途都将我引向你的身边。①
「正文完」